30 像每天晚上一样,他们散坐在蒙特卡洛广播电台等待。这个事件的进展已经引 起了巨大反响,晚上大楼里总是聚集了有平时3 倍多的人。 警长戈达特带着两个人也加盟进来。他们安装了一个连上互联网的计算机站, 它比电台的计算机强大、先进得多。他旁边还有个年轻的男孩,大约25岁上下,看 起来很聪明,浅棕色头发剪得短短的,染出金色条纹,右鼻孔上穿了个鼻环。他忙 着摆弄一大叠软盘和光盘,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弗兰克正好坐在他后面,被他的双 手弄得眼花缭乱。男孩名叫阿兰·图鲁斯,但是黑客们都叫“皮考”。他听人介绍 了弗兰克的身份后,微笑起来,眼中闪出顽皮火花。 “哦,是联邦调查局的呀?”他问,“我进去过一次。嗯,实际上不止一次。 过去比较容易,现在他们也变聪明了。你知道他们有没有雇黑客帮忙吗?” 弗兰克无言以对,不过男孩显然并不指望他回答。他转过身,在计算机前坐下。 他飞速地敲打键盘,一边解释自己的工作。 “首先,我要建立一个防火墙来保护系统。要是有人试图闯进来,我就会知道。 一般我们都是阻止来自外部的袭击,不过今天正好相反,我们打算在对方不知道的 情况下,查出是谁在攻击。我安装了一个我自己开发的程序。它可以让我们锁住信 号,追踪回去。它有点像木马程序。” “什么是木马程序?”弗兰克问。 “我们指的是一种隐蔽的连接,它以别的形象为掩护,比如说一种病毒。所以, 我也安装了一个杀病毒软件。我不希望在拦截这个信号的时候,它反过来……” 他停下来,剥了颗糖果放到嘴里。弗兰克注意到男孩确信自己能够拦截信号。 他想必非常自信。再次地,他的态度完全符合计算机海盗的哲学。傲慢和讽刺心理 促使他们千方百计地行动,未必是为了犯罪,或许仅仅是为了表明他们能够摆脱任 何监控,或者任何试图阻挡他们的防火墙。他们认为自己是当代罗宾汉,只不过不 是持弓箭而是挥舞鼠标和键盘。 “正如我刚才说的,”皮考一边继续解释,一边拼命嚼糖果,糖粘在他的牙齿 和牙龈上。“我不想他们随信号发来病毒。否则,我们就会丢掉信号,没办法用我 们的计算机跟踪它。真正出色的病毒足以毁掉一张硬盘。要是那家伙能做到这个, 那他的确是个高手。不过不管他发来的病毒是什么,反正都不会是好东西。” 直到这时,毕加罗一直安静地坐在计算机后面。他突然问了个问题,“你觉得 你的朋友中会不会有哪个趁乱捉弄我们呢?” 弗兰克瞪了他一眼,但是电台经理浑然无觉。皮考转过椅子,盯着他的脸看, 对于他对计算机的茫然无知感到震惊。 “我们是黑客,不是罪犯。没有人会做这种事。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这家 伙并不只是闯到不属于他的地方晃晃,留下一张搞笑照片什么的就离开。这个家伙 杀人,是个谋杀者。真正的黑客决不会做这类事情。” “好了,继续干吧。”弗兰克把手搁到他肩上表示信任,以及为毕加罗的话道 歉。“我想这里的人都没资格教训你。”他转向毕加罗,后者已经站起来走到他们 旁边。“我们没什么事可做了,不如去看看让- 卢来了没有吧。” 他其实是想叫这家伙滚出去,让他们自在地干活。没有他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但是他忍住了没表示出来。他们需要电台的合作,他不希望把关系搞僵。气氛本来 已经够紧张了。 “好吧。” 经理狐疑地看了一眼计算机和皮考,后者已经忘掉周遭的一切。他因为这场新 的挑战激动万分,手指再次在键盘上飞舞。他们离开工作站,走向拉吉尔的桌子, 这时让- 卢和劳伦特正好进门。 弗兰克发觉主持人比早晨看起来精神了一点,但是眼里还是藏着难以掩饰的阴 影。弗兰克理解这种阴影。等这一切都过去以后,他得好好沐浴一阵阳光,才能消 除它。 “你们好,孩子们。一切就绪了吗?” 劳伦特替他们俩回答。 “是的,大纲已经写好了。最难的部分是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要保证节目继 续下去。除了那些电话之外,我们还要继续接听普通的来电。这里情况怎样?” 门又开了,于勒出现在那里,像一幅被框住的模糊照片。弗兰克觉得于勒看起 来比原先老了10岁。 “哦,你们在这里。大家晚上好。弗兰克,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让- 卢,劳伦特和毕加罗微微避到一边,让弗兰克和警察总监不受干扰地说话。 “什么事?” 两人走到另一面墙边,站在交换台前面的两块大玻璃前,里面有卫星连接器和 各种设备,以防万一断电,转发器没法正常工作。 “一切都准备就绪。紧急小组随时等待电话通知。警察局有10个人待命。他们 可以飞快赶到任何地方。到处都安排了便衣。都是些普通人,有遛狗的,推婴儿车 的,等等。整个城市都在控制之中。只要需要,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兵遣将。 如果受害者在这里的话,我指的是蒙特卡洛。为了防止非人先生决定到别的地方去 寻找受害者,我们已经警告了海岸地区所有的警察力量。我们现在只有设法比我们 的这个朋友更聪明一点。否则,我们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以及依赖皮埃罗的帮助,上帝如此不公地对待他……”弗兰克指指和摩莱利 一起进来的两个人。 皮埃罗和他的妈妈走近他们。女人抓着孩子的手,好像抓住一个救生圈似的。 这仿佛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想从她纯洁的儿子那里求得保护,后者正在享受着这 个难得的时刻,平时他总是被排斥在外,现在却正好相反。 他,皮埃罗,是唯一知道房间里的音乐的人。他喜欢上次的事情,所有大人都 激动不安地守在他身边,等他告诉他们磁带是否在房间里,等他去把它取来。他喜 欢每天晚上都能够和让- 卢一起呆在电台,从大玻璃窗后观察他,等待那个邪恶的 人打来电话,而不是呆在家里,只能从收音机里收听节目。他喜欢这个游戏,尽管 他明白这并不是一个游戏。 有时他晚上会梦见这事。他庆幸自己不是一个人睡一间房间,而是在大床上睡 在妈妈身边。他们醒来,都很害怕,无法再次入睡,直到粉红色的黎明光线穿过百 叶窗。 皮埃罗摆脱妈妈的手,跑向让- 卢,他的偶像和最好的朋友。主持人揉揉他的 头发。 “嗨,帅哥。你怎么样啊?” “我很好,让- 卢。你知道吗?明天我说不定能坐警车!” “太棒啦,那你不也成了个警察了吗?” “是啊,一个荣誉警察。” 听到皮埃罗不知所以然地用新学的词汇,让- 卢微笑起来,亲切地搂住孩子。 他把孩子的脸贴在自己胸口,更加用力地揉揉他的头发。 “瞧啊,我们的荣誉警察,他与劲敌展开一场殊死肉搏战……”他突然呵起皮 埃罗的痒痒,孩子格格笑着挣扎开去。他们一起朝控制室走去,劳伦特和毕加罗紧 随其后。 弗兰克、于勒和皮埃罗的妈妈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幕。女人看到让- 卢和她儿子 之间默契的友情,脸上浮现惊喜的笑容。她从口袋里掏出条手绢,按在鼻子上。弗 兰克注意到这手绢是新洗的,烫得平平整整。而且这女人的衣服尽管都很廉价,却 都非常洁净。 “夫人,我们对您的耐心不胜感激!” “我?我的耐心?可是我才要感谢你们为我的儿子做的这一切呢。他和以前完 全不一样了。要不是因为这件可怕的案件,我都要快活死了……” 于勒用平静的语调安慰她。 “别担心,夫人。很快这事就会过去,那将全是皮埃罗的功劳。我们对他的能 力很有信心。您的儿子很快就要成为一个英雄了。” 女人慢慢朝大厅走去,肩膀微微驼着,迈着怯弱的脚步。只剩弗兰克和于勒了。 “声音”主题曲沿着走廊传来,节目开始。不过今晚的节目进行得不咸不淡, 让- 卢和其他人显然都有所感觉。空中充斥着紧张的电流,但是它并没有传入节目。 电话开始打来,不过都是些普通电话,拉吉尔不用警察帮助就事先把它们过滤了一 遍。所有电话都被要求不要提到杀手。要是有人不遵守,让- 卢就会机智地把话题 引开。大家都知道每天晚上,有成百万成百万的听众收听蒙特卡洛广播电台。除了 在意大利和法国之外,这个节目还通过网络,传到其他购买了收听权的欧洲国家。 大家都收听着,转译着,谈论着这个节目。所有人都期待大事发生。广播台因此赚 了无数收入。真是拉丁智慧的大获全胜啊。 这真是个狗咬狗的世界。 弗兰克思忖,这样的经历使大家在某种程度上仿佛都死了一次,根本没有真正 的赢家。这个想法令他浑身一震。 他想起杀手给他自己下的定义的本质和它的嘲讽意味,以及它表明的轻蔑挑战。 他更加确信对手是个不正常的人,他们必须尽快抓住一切机会将他捕获。他本能地 摸摸外套下的枪。那个人的死,不管是真正的还是象征意义上的,都将的的确确意 味着别人的生。 表示有来电的红灯亮起。劳伦特冲让- 卢指指红灯。 “喂?” 沉默。随即一个装腔作势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 “你好啊,让- 卢。我名叫是人而非人……” 所有人都僵住了。演播室的玻璃窗后面,让- 卢的脸变得苍白,仿佛身上的血 液顷刻间蒸发一空。芭芭拉正坐在混音器前,她猛地朝后一闪,好像机器突然充满 致命危险。 “你是谁?”让- 卢震惊地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要出手了。就今晚。要出事儿啦。” 弗兰克触电一样跳起。 他左边的克伦尼也站起来,抓住他的胳膊。 “弗兰克,不是他。”他低声道。 “‘不是他’?什么意思?” “他是装的。他说的是‘我名叫是人而非人’。那人说的是‘我是人而非人’ ……” “这里面区别大吗?”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区别可大了。而且电话那头的人没怎么受过教育。肯定 是哪个杂种开的拙劣玩笑……” 仿佛是在印证心理学家的话似的,扬声器里传来一阵恶声恶气的狂笑,电话切 断了。 摩莱利冲进控制室。 “抓住他了!” 弗兰克和克伦尼跟在他后面跑进走廊。于勒一直守在导播室里,他也跑向他们, 毕加罗跟在后面。 “你们抓住他了?” “是的,警察总监。电话是从蒙顿郊区打来的。” 弗兰克扑灭了他们和自己的希望。 “克伦尼博士说,这可能不是他,可能是个玩笑。” “声音可以假装,”博士飞快地解释道,“但是他使用的语言和那个人不一样。 这不是他。” “去他的,这家伙。你们和蒙顿的警察总监联系过了吗?”警察总监问摩莱利。 “我们一锁定电话方位,他们就闪电般出动了。” “我估计他们决不会让他逃脱……”警察总监回避着克伦尼的目光,仿佛不看 他,就可以忘掉心理学家的结论。 他们等待了仿佛没完没了的15分钟。他们听到走廊另一头传来节目的音乐声, 以及让- 卢硬撑着继续做节目的声音。想必有几十个电话涌进来,交换台都快被淹 没了。摩莱利挂在脖子上的对讲机响起。警长顿时浑身紧绷。 “我是摩莱利。” 他听着对方说话,脸上像乌云卷过天空一样,渐渐换上失望表情。于勒不等接 过对讲机,就知道没希望了。 “警察总监于勒。” “你好,尼古拉斯。我是蒙顿的罗伯特。” “你好,实话实说吧。” “我刚从那里赶回来。是假的。那家伙醉得不省人事,想用这招逗女朋友开心。 而且这白痴甚至是从自己家里打来的电话。我们冲进去时,他和女朋友吓得屁滚尿 流。” “他们真该吓死算了。白痴。逮捕他们了吗?” “还能不逮捕?干扰警方办案。这家伙还私藏了一大批巧克力。”他指的是大 麻。 “好。带他们来,好好审问审问。别忘了把这事透露给媒体。我们必须表明态 度,否则这类电话会越来越多。多谢啦,罗伯特。” “不客气。很遗憾啊,尼古拉斯。” “说实话,我也这么想。再见。” 警察总监挂断电话。“博士,你是对的。假警报。”他用突然失去希望的眼神 看着他们。 “嗯……我……” “你做得很好,博士。”弗兰克打断了他,“非常出色。这不是哪个人的错。” 他们一起慢慢朝走廊那头的控制室走去。戈达特赶上他们。 “怎么样?” “没什么。是假线索。” “我还奇怪怎么这么容易就破了案。不过要是这样,那你们……” “没事,戈达特。正如我刚才对克伦尼博士说的,你们干得都不错。” 他们走回控制室,那里的人都期待地看着他们。一看到他们失望的神色,人们 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芭芭拉在椅子上瘫软下来,趴到混音器上。劳伦特默默地理 理头发。这时,红灯又闪了起来。主持人看起来已经精疲力竭。他从桌上拿起玻璃 杯喝了口水,又凑到麦克风前。 “喂?” 起初,对方没有回答。他们都认出了这种沉默。然后,隐隐传来沉闷的回音。 最后声音才出现。所有人都慢慢把头转向扬声器,好像这声音使他们的脖子僵 硬了一般。 “你好啊,让- 卢。我觉得你肯定在期待我的电话……” 克伦尼凑近弗兰克。 “你听。标准的语法,独特的语言。是他。” 让- 卢显然也确定无疑。他的手死命抓着桌子,指关节都捏得发白,不过他的 声音还是表现得很平静。 “是的,我们都在等你。你知道这个……” “所以我来了。追逐影子的猎犬们都累坏了吧。不过狩猎必须继续。我的和他 们的都一样。” “你为什么说‘必须’?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月亮属于所有人,我们都有嚎叫的权利。” “对月亮嚎叫意味着痛苦。可是你也可以对月亮歌唱。黑夜里看到月亮,也未 必不是快乐的事。看在上帝分上,你可以愉快地面对世界。相信我吧。” “可怜的让- 卢。你也认为月亮是真实的。可是它仅仅是个幻影……我的朋友, 你知道黑暗的天空里有什么吗?” “不,你告诉我吧。” 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话里的嘲讽。或者他可能注意到了,但是并不介 意。 “既没有上帝,也没有月亮,让- 卢。正确的描述是‘一无所有’。根本一无 所有。我已经习惯在里面居住,所以不再介意了。我向任何地方看去,都是一无所 有。” “你病了,”让- 卢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也经常这么想。很有可能是这样的,虽然我在哪里读到过,疯子不会想自 己是否是疯子。我不知道渴望变疯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经常有这个念头。” “可是疯狂也可以结束。它可能被治好。我可以帮助你吗?” 男人避而不答,好像没有必要。 “不妨问问我可以帮助你们所有人吗?你像一块新鲜骨头,猎犬都疯狂地追踪 着它,想要啃到它。一个圈子。一个一圈一圈转个不停的圈子……像音乐一样。到 处都有一个一圈一圈一圈转个不停的圈子……” 声音渐渐消失。音乐像上次一样飘出。这回放的不是吉他曲,也不是翻唱的摇 滚歌曲,而是一段现代舞曲。里面充满了电子模拟声和音乐片段。音乐戛然而止。 随即一片沉寂。让- 卢紧张地问: “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说明什么?” “我提出问题,由你来回答。生活就是这样的,我的朋友。问题和回答。所有 人身后都拖着一长串问题,打头的是从一生下来就要面对的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并非命运。我是人而非人。不过我很容易被理解。看到我的人知道我是谁 以后,他顿时就能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何时,何地。我就是答案。对他而言,我 意味着就在现在。对他而言,我意味着就在这里。” 他停下了。然后这声音又嘶嘶地说了一句: “所以我杀……” 喀哒一声,谈话结束,空中余音仍旧袅袅回荡,仿佛断头台落下后的回音。弗 兰克仿佛看到又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基督啊,不要,不要! “锁住他了吗?”弗兰克问警长戈达特,后者已经转过身去吩咐手下。 答案像一剂毒药般令他窒息。 “什么也没有,一无所获。没有任何信号。皮考说打来电话的家伙必定是个高 手。他什么也没有发现。要是电话是通过网络打来,信号肯定是得到了超常的隐蔽, 我们的设备没法追踪到它。这杂种又愚弄了我们一次。” “操他的。谁听出这段音乐了吗?”沉默通常表示肯定,但是这次一片沉默是 否定。“见鬼。芭芭拉,尽快制作一盘这音乐的磁带。皮埃罗在哪里?” 芭芭拉迅速操作起来。 “在会议室。”摩莱利回答。 空中充斥着焦躁的不安情绪。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必须加快,加快。就在这个时 候,打电话的人说不定已经开始他的狩猎。在某处的某个人还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几 分钟后就要结束。他们匆忙去找小雨人,这是他们中唯一能一下听出是什么音乐的 人。 皮埃罗正在会议室里,坐在妈妈身边,耷拉着脑袋。他们赶到那里时,他抬起 泪汪汪的眼睛看看他们,又垂下头。 弗兰克像上次一样走向他,在椅子边弯下腰。皮埃罗避开脸,好像不愿意被看 到眼睛里的眼泪。 “怎么了,皮埃罗,出什么事了吗?”男孩点点头。“你被吓着了吗?没什么 可怕的。我们都在这里保护你。” “不,我不是害怕,”皮埃罗抽泣道,“我也是个警察……” “那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认识这段音乐。”他悲哀地说。声音里饱含痛苦。他四下看着大家,好 像遭到重创。眼泪滚了下来。 弗兰克心里一沉,不过还是对皮埃罗微笑着。 “平静,别紧张。现在,我们再放一遍给你听,你会认出它的。等着瞧吧。这 很难,但是你能做到。我相信你能。” 芭芭拉举着一盘数码带跑进房间。她把它塞进播放机。 “皮埃罗,仔细听。” 电子打击乐猛地响起。四四拍的迪斯科节奏听起来像心跳一样。一分钟137 下, 一颗因惊恐而怦怦乱跳的心脏,一颗随时会停止跳动的心脏。 皮埃罗默默听着,头还是垂在胸前。音乐停止后,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怯 生生的微笑。 “在那里。”他轻轻地说。 “你听出来了吗?在小房间里吗?去,请把它拿来吧!” 皮埃罗点点头,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跑开。于勒对摩莱利点头示意,后者站起 身跟在男孩后面。在仿佛无穷无尽的等待之后,他们一起回来。皮埃罗手里捏了张 CD。 “给,这是张拼盘……” 他们把CD塞进播放机,一段段听下去,终于找到了它。音乐和杀手刚才播放的 那段一模一样。皮埃罗顿时成了英雄。他妈妈扑过去搂住他,简直像是他刚拿到诺 贝尔大奖似的。他的眼中闪烁着骄傲,令于勒心里一阵怜惜。 “《核太阳》,罗兰得·布伦特写的。他是谁?”弗兰克疑惑地读着拼盘封面 上的标题。 没有人听到他的问题。大家早已齐齐向电脑扑去。他们在网上一阵狂搜,找到 一个意大利语网站。罗兰得·布伦特是一名意大利调音师罗伦多·布伦涅特的化名。 《核太阳》是一段几年前流行过的舞曲。 这时,劳伦特和让- 卢做完节目,也加入了他们。他们俩都失魂落魄,好像刚 被雷电击中,尚未恢复过来。 导播给他们介绍了一番舞曲知识,这是音乐市场中非常独特的一个品种。 “有时,调音师会用化名。这些化名有的是胡诌的,不过一般都是英文名字。 法国也有三到四个这样的人。他们一般都是专攻迪斯科音乐的音乐家。” “那‘圈子’是什么意思?”于勒问道。 “它表示被输入电脑的音乐小样。圈子也就是循环,它是音乐的核心。你选择 一个节奏,就可以命令它不断回旋,所以它将不断重复自己。” “就像那杂种说的追自己尾巴的狗。” 弗兰克打断了他们的思绪,把他们召回现实。现在他们得搞清一件更重要的事 情。 “好啦,我们有工作了。大家说说看,你们能联想到什么?有没有一个30、40 或者50岁左右的名人符合我们这里掌握的各种线索?他必须住在蒙特卡洛。” 弗兰克左右着局势。他从他们面前逐个走过,重复这个问题。他好像正死死追 踪着一个想法,就像一群猎狗追踪一只狐狸。 “一个年轻,英俊而著名的男人。他就在这一带生活。他要么是住在这里,要 么现在暂留在这里。CD、拼盘、《核太阳》、迪斯科舞厅、舞曲、有英语化名的意 大利调音师。想想各种报纸、社会新闻,乘飞机的旅客……” 弗兰克的声音宛如骑师越来越有力地鞭策赛马的马鞭。所有人的思想都朝一个 方向使劲。 “说说看吧,让- 卢?”主持人摇了摇头。他显然已经精疲力竭,再也说不出 话来了。“劳伦特?” “抱歉,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芭芭拉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一头红色长发波动起来。弗兰克发现 她脸上一亮。 “芭芭拉,想起什么了吗?” “我说不准……可能……” 弗兰克像鹰一样抓住她迟疑不决的回答追问下去。 “芭芭拉,没有什么可能。要是想起谁,就说出来。不管是对是错。” 女孩转头看看其他人,好像为自己的愚蠢想法感到抱歉似地说: “好吧,我觉得可能是罗比·斯特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