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想还有一些人也许要出现了。”在回家的路上,安德雷斯歉意地说。“这 些偏激的家伙说得多,你知道的。”他补充道。“你别管他们的胡说八道,他们只 会把公文包从这里拿到那里,租个车,给别人借个屋。但这并不重要。等胜利之后, 还有大量的时间除掉那些喋喋不休的人。” 阿弗纳点点头。没必要对谁胜利后谁除掉谁发表意见。 第二天他们见面后,无论是卡尔、罗伯特、斯蒂夫还是汉斯都没报告什么鼓舞 人心的消息。他们都像阿弗纳一样,做好了准备工作——包括保险箱、钱、证件以 及在巴黎、阿姆斯特丹和罗马等地的安全屋。罗伯特只要打个电话,无论什么样的 武器装备,都能在四十八小时以内送给他们,不管他们在欧洲的什么地方。“但大 炮不行。”正如罗伯特对阿弗纳所说,“你不需要大炮,是不是? ” “我觉得这个时候,”阿弗纳回答道。“弹弓都不需要。你们没什么消息吗? ” 他们都摇头。他们平常用的那些线人不仅不知道“硬”目标的下落,甚至连那 些组织者——列在电话本上的“软”目标——是不是还住在城里都不知道。阿弗纳 的同伴们连名单上那些人的作息时间或习惯都没有搞清楚。“现在看来,伙计们。” 斯蒂夫说。“我们都整装待发,却无处可去。” 这句话正是对他们1972年10月2 日下午的处境的总结。 第二天阿弗纳和安德雷斯一块散步。 “我告诉过你我会给你十万。”他说。“过几天,我再给你另一半。但我也需 要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都行。”安德雷斯回答道。“你想找一个像连兹林格那样的人吗? 我可以……” 阿弗纳摇摇头。这个时刻极其危险——是对他是否“读懂”了安德雷斯的考验。 “不是,”他轻轻地说,“我想找一个跟他们有联系的人,一个认识并了解他 们的人。 你明白吗? ” 安德雷斯在阿弗纳旁边默默地走着。 “我不知道我是否那么需要另外五万。”他终于说道。 “不止是这些。”阿弗纳说。“你让我跟这个人联系上之后,无论他是谁,我 不把钱给他,而把钱给你。无论他要什么,你给他。” 安德雷斯轻轻地笑了,阿弗纳注意到,他明白了原来自己发挥的是一个中间人 的作用,这样他就有机会从其他线人索要的费用中刮去一些。同时他的隐秘性也增 强了。他就成了一个掌握资金来源的人——跟其他领域的情形一样,在恐怖世界中, 让它运转起来的也是资金。 “你的看法是对的。”阿弗纳接着说,语速更快了一些。“你正好可以把自己 的钱拿回来一些r 。他们不是收了你一些培训费和武器费吗? 你付了很多钱,而你 为之奋斗的和他们是一样的,他们却收你的钱。现在他们要还给你一些了。你留着 这些钱并不是为你自己。伊冯并不需要什么毛皮外套。” 提到伊冯是很绝的一招。她跟安德雷斯在一起当然不是为了物质原因。任何男 人都不能用珠宝或毛皮制品打动她。但必须用一个男人的什么东西才能打动她—— 在阿弗纳看来,所有的女人都要被打动才行——伊冯也许被革命理想和浪漫的城市 游击队员打动了。不过,她知不知道像安德雷斯这样的人必须给多少钱才能得到这 样一个位置? 一旦没钱了,他的前途在哪里? 安德雷斯知道。他不再笑了。 “你不是个自由职业者,老朋友。”他说。 “你不是做里奇汀斯坦皮革生意的。” “我是个自由职业者。”阿弗纳回答道。 “有时候,我做情报生意。情报就是金钱。你因情报而得到酬金。我呢,转售 之后得到更高的价钱,就这么回事。” 听起来似乎是合情合理的。“听着,”阿弗纳接着说,“记住,我们是老朋友, 就像你一直说的那样,我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但我已经搞到一些情报了。” 这也是合情合理的。是威胁。 “相信我,即使我想干,”安德雷斯说。 “在法兰克福也没有人……我什么人都不认识。”他开始擦自己的金框眼镜。 “你需要一个像托尼那样的人,可他在罗马。” “你说他在罗马? ”阿弗纳问道。十拿九稳了。从安德雷斯擦眼镜的那一刻开 始他就十拿九稳了。“帮我找找他。” 10月3 日早上,他们两个人搭乘德国汉莎的航班去了罗马。飞机落地之后他们 租了一辆车,但安德雷斯只开到了距机场儿英里的费米齐诺村。他们坐在离莫洛· 莱万特不远的一家饮食店里,透过窗户,阿弗纳看见一群叽叽喳喳的海鸥在空中打 着转,然后猛地向海里的垃圾俯冲下去。 一个矮小的年轻人来到他们的桌旁时,他们刚刚喝完第一杯啤酒。他穿着一件 皱巴巴的浅色套装,系着领带,肩膀上搭拉着一件雨衣。他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 的,但皮肤却非常白,跟苍白差不多。据猜测,他可能是鞋厂办公室的经理,三十 岁左右,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 “你好,托尼。”安德雷斯用英语说。 托尼面带微笑,点点头,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飞快地瞟了阿弗纳一眼, 非常中性的一眼,既没有敌意也没有友好。但即使他没开口,阿弗纳也能感觉得到 托尼是他登梯的第一步。无论他有用与否,托尼毕竟是另一个同盟。“你们点菜了 吗? ”他问道。 他的英语带着很重的意大利口音,但很流利。 “我饿死了。”他扫了一遍菜谱,把要的菜告诉了服务员,要酒的时候非常谨 慎。阿弗纳看见他已经有了一点肚子。他的眼里充满了智慧与嘲讽。托尼没有扮演 什么角色或任何伪装的成分。 “阿弗纳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谈过的那个朋友。”等服务员把他们的午餐端上来 之后,安德雷斯说。“我们,当然……就是他有问题要问你。” “好。”托尼说。他不慌不忙地吃起来,显然很满意他的午餐。“现在在阿拉 伯人的圈子里有很多活动,有很多招募之类的活动。 特别是有一个人的活动。” 阿弗纳感到毛发直竖。托尼抬起头来看了他一下,又轻轻地向上抬了抬,好像 在问:“难道这就是你想了解的吗? ” 是的。没必要转弯抹角。“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阿弗纳问道。 托尼揩了揩嘴巴,又拭了拭嘴角,然后把餐巾放下。“你这就谈生意了。”他 说。 一时间他们都不说话了。安德雷斯看着阿弗纳,然后转向托尼。“喂,我保证 给钱。” 他说。“你不必担心这个。但你知道的,阿弗纳必须知道你提供的东西他是不 是感兴趣。 这公平吗? ” 安德雷斯说这番话的时候托尼一直看着阿弗纳。然后他点了点头。“兹威特。” 他毫不迟疑地对阿弗纳说道。“那个人的名字是兹威特。”他说得很快,不知道这 个名字的人很难听清楚。 “威尔·兹威特。”阿弗纳立即说。他说得很快,就像说一个密码一样,为的 是不让安德雷斯听清楚。在某种程度上,它是个密码。 他是个软目标,就在这里,罗马。在伊弗里姆的名单上是四号。毫无疑问,托 尼指的就是那个人。 托尼也一定在这样想,因为他啜了一口酒之后,问道:“好了——你还有什么 需要我做? ” 阿弗纳想了想。“五天之内,”他说。“你能搞清楚他的作息时间和日常安排 吗? 他住在哪里? 他去哪里,什么时候去? 去见谁? 我们对这些感兴趣。” 询问这些信息并没有泄露什么。出于很多原因都可以这样问。安德雷斯介绍阿 弗纳时说“我们中的一员”,就是说,巴德尔一迈因霍夫集团中的一员。不同集团 的人会经常互相留意彼此的活动。恐怖分子也许希望清楚地知道在一次联合行动之 前另一个组织不会渗透进来,或者怀疑像兹威特这样的主要组织者也许会靠近他们, 做一个双重身份的特工。在地下活动中,监视别人的活动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好。”托尼回答道。“五天可以。你出的价是五万。” 阿弗纳站起来。“五天后,”他说,“安德雷斯会在这里把钱给你。” 在飞回法兰克福的途中,安德雷斯热情有加。“你认为托尼怎么样? ”他不停 地这样问。“我认识他很长时间了,非常激进的一个人,来自米兰。但他从不谈政 治。他已经过了那个阶段很多年了。” 当天晚上,在跟同伴们见面的时候,阿弗纳提出了一个渐进的行动计划。无论 是在那份名单上还是在时间上,他们都把兹威特提到了第一的位置上。10月8 日, 除斯蒂夫外,全体队员移师罗马。他要飞往西柏林核实与主要目标阿里·哈桑·萨 拉米有关的一条线索。( 这条线索来自卡尔以前的一个阿拉伯线人,他是“穆萨德” 雇用的几个固定的联络人之一。) 如果线索证明可靠,他们就会暂时放弃兹威特。 如果不可靠,斯蒂夫就来罗马跟他们会合。 阿弗纳与托尼的第二次见面是第二步。 他要带着安德雷斯一同前往。但没理由让安德雷斯见其他的人。如果托尼的情 报带来了第三步,阿弗纳就甩掉安德雷斯,只告诉他,自己需要的东西暂时都搞清 楚了,以后会和他联系。 第三步就是让托尼的负责监视的人带着他们进行模拟突袭,至少两次,但不能 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就是说,托尼的人开车带着阿弗纳的人( 卡尔除外) 去突袭现场,再从现场回来,全程使用预先安排好的一套暗号,好像监视是这个演 习的全部目的。( 在监视一个经验丰富的可疑对象时,参与的人多达十几个是正常 的,把被监视对象从一个监视人手里转到另一个人手里,就像接力赛一样。) 在行 动开始前,把托尼安排的袭击前的监视人员撤走,只留下袭击后帮助逃离的人。即 使如此,他们离现场最近的人也在几个街区以外。在实际突袭时不能有外人在场, 他们要等看到或者听到新闻之后才知道是这么回事。他们知道有这么回事之后,因 为自己与这件事有牵连,所以不会跟别人讲。 即使讲,也讲不出什么东西。 第一辆帮助他们逃离的车子必须由阿弗纳的人安排。这辆车子要把突袭的人, 无论是谁,带到等着的第二辆车上。然后,卡尔独自来“清扫”现场,以后再和其 余人员会合。 如果他们能走到第四步,那第四步就是突袭。 正如实际所发生的那样,他们的计划制定得非常周密,根本不必做任何改动。 托尼的汇报非常仔细,阿弗纳指示安德雷斯把五万五千块的一半用崭新的百元美钞 付给他。 然后让安德雷斯飞回法兰克福,再安排他跟托尼单独见面一次。 这个意大利人没有提什么问题,同意继续监视兹威特。这时阿弗纳的人也参加 进来。他也同意在罗马附近给他们安排一套安全屋。托尼提出做这件事要增加十万。 这似乎合情合理。这样,在斯蒂夫跟他们会合之前他们就“彩排”了一次。 斯蒂夫关于萨拉米的消息证明没有任何实质内容——汉斯称它是一个“谣言”。 这个词汇是阿弗纳满怀热情地从法国报纸上学来的,意思是虚假的流言——于是突 击队又进行了一次暗杀兹威特的演习。这一次,斯蒂夫也参加了。每次彩排,托尼 安排的司机都不同,但监视员不变。兹威特是个非常合作的目标。他的日常安排, 即使在每个细节方面,都从来没有改变。这是被害人对害他的人给予的最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