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我冲到街上,焙烂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在博杰街上东张西望,寻找查博 纽和克劳得尔的人影。游行已经结束。但街上的人潮仍很多。我看见克劳得尔满脸 通红地跑在人群中,穿梭过拥挤的人群。查博纽紧跟在他后面,手中拿着盾形警微, 像使用凿子一般,在人潮中凿开一条通路。 街上的人们未多留意,没有人理会发生了什么事。一位金发女郎靠在男友的怀 里,头仰得高高的,一只手高举起酒瓶。一个醉汉把魁北克旗帜穿在身上,像极了 披上超人披风的灯柱。他跟着人潮前进,口中不断高唱:“魁北克人的魁北克!” 我发现合唱团的声音比先前我听到的要尖锐了许多。 我奔向空地,爬上一个大水呢块,站在顶点观望人群。我看不到圣杰魁斯的人 影。这里是他的地盘,他熟知此地环境,很容易就把追兵甩掉。 我看到在后面待命的警察,用对讲机和警局通话后,便加人追逐行列。他可能 用对讲机要求增援,但我很怀疑增援的警力要如何突破拥挤的人群来到此地。那位 警察和他的搭档挥着手,推开人群朝圣凯萨琳街跑去,离克劳得尔和查博纽不远。 此时,我又看到了那顶橘色棒球帽。它就在查博纽前方,但他却正往东向圣凯 萨琳街跑,隔着人群,他没发现圣杰魁斯正向西跑。圣杰魁斯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我拼命挥手,但根本没用。克劳得尔早就不知道跑到那里了,而那个制服警员根本 没注意到我。 我不加思索,立刻跳下水泥石块,钻进人群之中。顿时,汗水、防晒油和走味 的啤酒等味道,立即包围了我。我把头放低,顾不了平常的礼貌,拼命向前钻,像 推土机一样把挡在前面的人推开,直往圣杰魁斯的方向跑去。我没有警徽可以帮我 开路,只好不理会路人的目光。一些被我推开的人会说两句玩笑话,一些人则在我 背后咒骂,三字经不绝于耳。 在数以百计的人群中寻找那顶橘色棒球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决定先推进 到刚才发现他的那个地方再说,于是便继续推开人群,像除雪机把积雪向两旁推开, 往圣罗伦斯街前进。 眼看离圣凯萨琳街只有几步之遥,突然,我的肩膀被一只大手粗鲁地扣住。那 个人一把扯住我的脖子和头发。我下巴一紧,似乎听到脖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折断。 这个人把我往后拉,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闻到他身上的汗臭 味,好像我的头发和脊背都已被他的汗水浸湿。一个人的脸凑近我耳边,我立刻闻 到一股混合了酒味、烟味和食物的臭气。 “喂!你胡乱推人,急什么急?” 我很想回答,但却说不出话。他看我不回答,便更加生气了,他放开我的头发 和脖子,双手往我的背上用力一推。我整个人像被发射出去的管炮,巨大的力量使 我连打两个圈,飞向一位穿短裙和高跟鞋的妇女。她尖叫起来,附近的路人则稍微 向四周散开。我张开双手,试图保持平衡,但已来不及了,我重重摔向地面。 我本能地用双手护住头部,感觉到右脸颊擦过地面,刮掉一些皮,鲜血开始流 出来。当我想用双手撑地站起来时,一个经过的路人却一脚踩在我的手指上。我眼 前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路过人群的膝盖、腿和脚。 我蜷曲着身体,手脚并用地想站起来,但是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往的行人 没有人停下来拉我一把。 而后,我听见一声怒吼,觉得人群稍稍后退。我周遭形成了一个小小空间,一 只手伸至我面前,从手指的动作看得出这个人很不耐烦。我抓住这只手,借力将自 己拉起来,再度接触到阳光和空气。 我定睛一看,拉我起来的人竟然是克劳得尔。他一只手拉我起来,另一只手则 挥舞着驱赶开群众。我看见他的嘴唇在动,但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和往常一样, 他看起来非常焦躁,然而,他从来就没有过好脸色。他把话说完,停了一下,然后 转身看着我,打量一遍我膝盖、手肘和右脸颊的擦伤,然后甩掉我的手,从口袋掏 出手帕,以手势要我把脸上的血擦掉。我接过手帕,手不停地颤抖。我用手帕吸掉 血渍和尘土,把手帕折到干净的一面,然后按住脸颊上的伤口。 克劳得尔靠过来,在我耳旁吼道:“跟着我走!” 我点点头。 他朝博杰街西侧走去,那里的人群较少。我拖着蹒跚步伐跟在他后面。之后, 他转身开始向车子的方向移动。我大步向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他停下来,一脸 迷惑地看着我。我激动地摇着头,他的眉毛皱成了V字。 “他在那边!”我尖声说,指着相反的方向。“我刚才看到他了。” 一个行人匆匆从我们之间穿过。他手里拿着霜洪淋甜筒,融化的红色奶水滴在 他的肚子上,像一点一点的血迹。 克劳得尔眉毛的曲线缓和下来。“你回到车上。”他说。 “我看到他出现在圣凯萨琳街!”我又说了一遍,心想他刚才可能没听清楚我 说什么。“他正朝圣罗伦街过去!”我歇斯底里地叫着,声音尖锐得连自己都吓了 一跳。 这果然引起他的注意。他犹豫了一秒,评估我脸部和四肢的伤势。 “你没事吧?” “没事。” “你自己能走回车子那里?” “没问题。” “好!”他转身要走。“等一下。”我提起颤抖的双脚,跨过空地边膝盖高的 生锈铁网,走向一个水泥石块,爬了上去。我向人海中望去,寻找橘色的帽子。什 么也没看到。克劳得尔在一旁焦躁地看着我,目光一下子打量人群,一下子又回到 我身上。他的模样让我联想起一只等待出发信号的雪橇犬。 最后,我摇摇头,对他挥手。 “去吧,我在这里守望。” 克劳得尔离开空地,朝我指的方向,一路推开人群前进。才不过几分钟时间, 圣凯萨琳街上的人潮更加拥挤了。克劳得尔不像是走人人潮,而是人潮把他给吞噬 了。 我一直在人群中搜寻着,直到我视线模糊时,仍无法看见查博纽或圣杰魁斯的 人影。我看见在人潮边缘,有警车闪着蓝红灯光驶近,但是狂欢的人群挡住去路, 动弹不得。一度我看见一顶梧色帽子,但旋即发现那是一个载着老虎帽子的年轻女 孩。一会儿之后,她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走过我附近。 阳光炽烈,直晒着我的头顶。我感到脸上的伤口己结成硬块。我搜寻着,不停 搜寻,目光始终未离开人群,直到查博纽和克劳得尔回来为止。我们都白忙一场, 嫌犯还是让他跑掉了。 一个小时后,我们齐聚车边。这两位警探跑得气喘吁吁,脱下外套和领带,扔 在车后座。他们的脸上冒出豆大汗珠,一路从脸颊流至衣领。他们的腋下和背部全 都被汗浸湿了,而查博纽胀红了脸,头发更是松垮垮地垂在前额,使我不由联想起 一只修剪不当的德国猎犬。 我的T恤也皱了,人造纤维的长裤像刚从洗衣机捞起来 一样。我们慢慢调整呼吸,但在这之中,脏话不绝于耳。几个人加起来至少骂了十 次以上。 “去他妈的!”克劳得尔说。这次的音调平顺多了。 查博纽走近车门旁,弯腰由车窗从车里夹克口袋拿出一包香烟,他砰一声靠在 车子的保险杠上,取出香烟点上火,从嘴里喷出一口青烟。 “那个杂种居然懂得利用人群掩护,像蟑螂一样逃了。” “他熟知这附近环境,”我说,顾不得脸颊传来的疼痛:“是地形帮了他。” 查博纽默默抽了几口烟。 “想一想,这个家伙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谁知道?”我说,“我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脸。” 克劳得尔哼了一声,从口袋掏出一张手帕,拭去脸颊和脖子的汗水。 我眯着一只眼睛看他。“你能认出他吗?” 他又哼了一声。 “你好像一直把我当成傻瓜,克劳得尔先生,你一直想赶我走,对不对?” 他再度哼了一声,然后说:“你脸上的感觉如何?” “好极了!”我咬牙切齿地说:“在我这个年纪,擦破皮正好可以换肤。” “下次你若还想参加这种追逐犯人的狂欢节目,别指望我会再拉你一把。” “下次请你记得先把现场掌控好,我就不必参加追逐了。”我的太阳穴一鼓一 鼓地跳动着,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刺进了手掌的肉里。 “好了,别说这些屁话了。”查博纽说,把香烟弹至空中。“走,我们去抄翻 那栋公寓。” 他走向一旁的制服警员。那两个警员从刚才到现在便一直默默站在那儿。 “叫他们派人支援。” “是的。”较高的制服警员说,随即走向巡逻车。 我们一路无声地跟着查博纽回到那栋红砖楼房,再次进入那条长廊。剩下的那 个制服警员留在大门口,等在那里。 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 有人把大门带上了,不过通往6号房的门仍大开着。 我们走进房间,再度和刚才一样地散开,好像舞台上的演员重新排练表演时的走位。 我走向房间底处。原本温热的锅子现在己完全冷掉了,锅里的意大利面仍原封 未动。一只苍蝇在锅边飞舞,令我想起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尸块。在我们出去的那 段时间,房间并没有人进来过。 我走到房间右边角落的门。地上散落了一些石灰屑,这是门把猛撞墙壁的结果。 这扇门半开,门后是一道向下延伸的木阶梯。从阶梯往下一个台阶,便是一个平台, 然后阶梯便转直角向右弯,没入黑暗之中。在平台上,一排铁罐子紧挨着黑色的墙 壁排列。培上大约与眼睛同高的地方,突出几根生锈的挂勾。我看到墙上最左边有 一个灯座开关。开关盒的盖子己掉了,在周遭电线缠绕下安置在盒中的开关,看起 来就像陷阱里的诱饵。 查博纽也走过来,用笔把木门推得更开一些。我指开关给他看,他便用笔按下 开关。底下某处的一个灯泡亮了,微微照亮阶梯的底部。我们仔细听着底下的动静。 什么声音都没有。克劳得尔也走到我们背后。 查博纽走下阶梯平台,踌躇了一下,然后慢慢走下阶梯。我跟在他后面,每走 一步,脚部便传来一丝痛楚。我受伤的脚不停颤抖着,好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尽 管如此,我还是忍住不去扶墙壁。这道阶梯很窄,我只能看见前面查博纽的肩后。 走到底部,空气变得十分阴湿,弥漫着一股霉味。阴冷的空气,正好抚慰了我 火辣辣的受伤脸颊。我开始环顾四周。这是典型的地下室,约有楼房地板面积一半 大。黑色的墙壁是用砖砌成的,显然是房子落成后才动工隔间。在地下室右边,一 个金属洗衣盆竖立着,旁边是一个长长的木制工作台,台上的粉红色油漆已斑斑剥 落。在工作台下,排列着许多未使用的油漆刷,黄色的刷毛上市满蛛网。在墙上, 挂着一条捆好的塑胶水管。 一个巨大的暖炉占掉了右边的空间,圆圆的暖气输送管如树枝般,在天花板上 缠绕分岔。锅炉底座旁有一堆拉圾,在微弱的光线下,我隐约可辨识这堆垃圾中有 残破的相框、脚踏车、扭曲变形的铁椅、空油漆桶和一个便盆。这些废物杂乱而诡 异地堆在那里,像是献给异教魔神的祭品。 地下室正中央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灯泡,放射出微弱的光芒。整个地下室的物 品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地方全空着。 “那个胖女人应该告诉我们这个家伙还有个藏身洞窟,”克劳得尔说,一边用 鞋尖踢弄那堆垃圾:“真是别有洞天。” 我原本也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忍了下来,继续观察。腿部的伤口越来越痛了。 脖子也隐约感到有点不舒服。 “那混帐东西刚才一定躲在门后偷窥我们。” 查博纽和我都没有作声。我们都有同感。 查博纽垂下双手,步向阶梯走回一楼。我跟在他后面,一走到一楼的房间,便 被一股热气包围。我绕过房间的桌子,到墙边检视墙上贴的照片。 在墙上正中央是蒙特娄市的大地图,旁边则是许多从杂志和报纸上剪下来的照 片。在地图右边,清一色贴的那是美女图,都是从“花花公子”或“阁楼”杂志剪 下的。墙上的诸位年轻女郎看着我,胴体摆出各种扭曲的姿势,有的全裸、有的衣 冠不整;有的被五花大绑,有的摆出撩人体态,有的则露出一副亢奋的样子。每个 女郎都如此虚假,没有一个具有说服力。不过,这位收藏者的品味倒是兼容并蓄, 不分人种、体型、发色,完全一视同仁。我注意到每张照片的边缘都修剪得很整齐, 而且张张都以同样的间距排列钉在墙上。 在大地图的左边,是一些新闻剪报。大部分都是洁文报纸,只有少数是英文报 纸。我注意到英文版的剪报都带有图片。我凑近一张英文剪报,上面刊载的是杜蒙 达利市破土兴建一家教堂的消息。我再看另一份法文剪报,上面则是关于在桑尼维 尔区发生的一件绑架案。我的视线移到一家录影带公司的广告,这家录影带公司号 称是全加拿大最大的色情录影带销售中心。在这广告旁,是警方破获一家脱衣酒吧 的社会新闻,照片拍出一位被铐住的脱衣舞娘,身上仅穿着内衣。墙上还贴有一则 在圣保罗杜诺发生的非法侵入事件,嫌犯侵入被害人的卧房,用睡衣做了一个假人, 用刀刺烂它,然后丢在被害人的床上。再往这则剪报旁—边看去,我的血液顿时降 至冰点。 在墙上,圣杰魁斯细心地修剪贴上三则报导,并排钉在一起。三篇报导都是关 于连续杀人案。和其他剪报不同,这三则报导都是影印下来的。第一篇报导谈的是 号称“庞罗奇之狼”的拿坡里·迪昂。在1963年春天,警方在他的寓所找到四名年 轻人的尸体,每个被害人都是被勒死的。 第二篇报导则详述华纳·克里福。波登的罪行,他从1969年开始,在蒙特娄和 卡加利连续强暴和勒死数位妇女,到1971年被逮捕时,他已杀害了四名妇女。在这 篇报导下,有人加注一行字“比尔怪物。” 第三篇报导讲的是威廉·帝恩·克里斯坦森,他化名“比尔怪物”,专在蒙特 娄犯行。他在1980年初杀害两名妇女,被害人都被分尸。 “看看这个。”我叫道,没有特定对谁说。尽管房间闷热异常,但我却感到一 阵寒意。 查博纽走到我背后。“噢,宝贝、宝贝,”他看着墙上的美女图,唱起歌来: “爱是无限宽广。” “这边,”我指着那三篇报导说:“要你看的是这个。” 克劳得尔加入我们,他们默默地看着这几篇报导。没有人说话,我闻着他们身 上的汗臭,闻着他们身上浆过衣服的味道。在房间外头,一位妇人在大喊着“苏菲”, 不知道她是在呼喊宠物还是小孩。 “他妈的。”查博纽说,一副似有所悟的样子。 “光凭这几篇剪报,没办法断定他就是凶手。”克劳得尔不屑地说。 “不见得,说不定他是东施效颦。”查博纽说。我第一次发现他话中带有一丝 不愉快的口气。 “这家伙可能想像自己是英雄,”克劳得尔说:“也许他觉得自己是超人,幻 想打击犯罪。也许他只是想学法文,而社会新闻要比丁丁漫画有趣得多。我们怎么 知道这代表什么?就用这些报导定他的罪吗?”他瞄向房间大门,叫道:“什么时 候才收队?” 狗杂种。我心里暗骂,但没有发出声。 查博纽和我转身查看桌子。桌上有一堆报纸,紧靠着墙边。查博纽用笔挑起报 纸,一张张翻动着,报纸内容几乎都是广告。 “也许这混帐想找工作,”克劳得尔说:“就算想效法别人也得要先有饭吃。” “那下面是什么?”我从翻动的报纸中,发现一个黄色的影子很快地翻过。 查博纽把笔插进报纸堆中,轻轻揭起,露出那一黄色活页纸。他们能如此熟练 的使用笔来翻拣东西,让我大感惊讶,不知道是不是每位密探都是通过用笔的测验。 他让上面的报纸滑至一旁,用笔慢慢把那活页纸推出,好让我们都能看清楚上面的 字迹。 刚才那三篇报导令人震惊的程度和这些字迹比起来,简直不算一回事。一阵强 大的恐惧感袭来,就像从巢穴中冲出的猛兽,紧紧咬住了我。 伊莉莎白·康诺,玛格莉特·爱德基。她们的名字活跃纸上。在这张纸上的表 格中,共有七个人名,她们只是其中的两个。每个人名旁,还有几个以直线划开的 栏位,上面粗略记载了每个人的资料。这张表格和我做的并不太像,至少,剩下的 五个人名都是我没见过的。 第一个栏位记载的是住址,第二栏是电话号码。第三栏记录的是住家环境情况, 再过去那栏,有的简单写着几个字,有的则是空白。我看向玛格莉特那栏,上面写 着“Hu.So。”我闭上眼睛,努力思索着,试图找出这两个字的意义。 “那是和被害人一起住的人,”我叫道:“看看玛格莉特那栏,那两个字代表 的是Hu3band和Son。” “没错,伊莉莎白那栏记载的是Br。和Bf。,代表Brother和Boyfriend。”查 博纽说。 “那这是什么意思?”克劳得尔问,指着最后一栏。这栏有些人名后有注记, 有些则无。 没有人能回答他。 查博纽翻开第一页,大家静静地看着第二页上的注记。第二页被分成上下两栏, 每栏最上面标示一个人名,人名下仍分成几个栏位。最左边的栏位上注明“日期”, 紧邻在右边的两个栏位上则注明“进”、“出”。至于栏中空白的部分也写满了日 期和时间。 “老天!他跟踪她们,记录她们的日常作息,像赏鸟一样。”查博纽叫道。 克劳得尔一语不发。 “这个变态狩猎妇女。”查博纽继续说道。他强调的语气,似乎想要说服自己。 “像一份研究计划,”我轻声说:“而他还没有完成。” “为什么?”克劳得尔问。 “玛格莉特和伊莉莎白已经死了,这些日期是最新的,那其他人呢?” “可恶。” “支援的人都死到哪去了?”克劳得尔往门外走去,消失在走廊里。一会儿之 后,我听见外面传来他怒斥巡警的声音。 我把视线转到墙上,今天我不想再研究这份表单了。我热得要死、精疲力尽又 浑身疼痛。没有人能证明我的推断是对的,目前也不知道我是否能继续加入他们追 查下去。也不知道克劳得尔是否已赞同我们的想法。 我看着那张地图,想找点东西看以转移自己混乱的思绪。这个地图很大,涵盖 整个蒙特娄市。地图上有五颜六色的区块,标示出各种不同的地理特性。粉红色的 住宅区上,有错综复杂的白色街道、红色于道和蓝色的电车道。点缀其中的绿色代 表公园、高尔夫球场、公墓。橘红色是公共设施,淡紫色是购物中心,灰色则是工 业区。 我在地图上找到市中心的位置,便更凑近地图一些,想沿着街道找到我住的地 方。我找到后,才发现我住的那条街很短,只有一个街区长,难怪每次计程车司机 都找不到。我发誓下次要对他们有耐心一点,或再把位置说得更仔细些。我沿着谢 布鲁克大道向西找到与它相交的盖尔街,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找向上次尸体 发现的地点。这是今天下午以来我受到的第三次惊吓。 我的手指在爱德华特街上方盘旋,在这条街旁边的正是标成橘红色的圣米内大 教堂。 突然,我发现在这教堂的西南角,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用铅笔打上的x符号, 这里正是伊莉莎白·康诺陈尸处。我的心狂跳着,向东搜寻过去,想找到奥林匹克 体育馆的位置。 “查博纽先生,请过来看一下。”我说,声音紧绷而颤抖。 他走了过来。 “那个体育馆在哪里?” 他用笔指出体育馆的位置,一脸纳闷地看着我。 “玛格莉特·爱德基的家在那里?” 他想了一下,凑近地图,指出在帕玛西纽区南边的一条街。他的笔停在空中, 因为我们同时看见另一个用铅笔圈起的x记号。 “茜儿·托提尔住在哪里?” “圣安迪贝尔街,满远的。” 我们一起看着地图。 “我们仔细找一下,一区一区的找,”我建议道:“我从左上方开始往下,你 从右下角往上找。” 第三个x记号是他先找到的。 这个符号位在圣罗伦斯河南岸,靠近圣伦伯特。 他不知道那个地方会发生命案,克劳得尔也不知道。我们继续在地图上搜寻了十分 钟,但是没有再发现新的x记号。 就在我们准备再重找一次时,警方犯罪现场重建小组的车子已驶到门前。 “你们死到那里去了?”克劳得尔问道。这几个警员正提着金属箱进来。 “开来这里好像开进森林一样,”皮尔·吉伯特说:“只差泥土少了一点。” 他的一张圆脸四周全盖满卷曲的头发和胡子,让人联想起罗马的某位神抵。我老是 记不得哪一位。“我们来这里干嘛?” “还不是那件女子分尸案?”克劳得尔说,举手向房里一挥:“也许这里就是 凶手的藏身之处,这里得好好采证。” “没问题,交给我们处理。”吉伯特微笑道。他的卷发因汗水而全新在前额上。 “开始撒粉。” “这里还有一间地下室。” “知道了。克劳得尔,请你带他们下楼。玛西,你先从那边的柜子开始。” 玛西走到房间后面,从金属公事箱取出一瓶罐子,开始用刷子将黑色的粉末洒 在组合柜上。其他技术人员则走下地下室。吉伯特戴上乳胶手套,将桌上的报纸装 进一个大塑胶带。 “这是谁?”他说,从报纸堆中举起一个小方块照片。他仔细看了一下。“好 面熟。”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使我吓了一大跳。 我连忙走过去,看看他手上的那张相片。他手上的这张照片是从今天的报纸上 剪下的,从照片中,我看到我熟悉的T恤、眼镜和牛仔裤。 这是今天我第二次看到自己的这张老相片。眼前的这张照片,和墙上的一样, 边缘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看到自己的相片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让人震惊的只有 一点:我的脸已被铅笔圈了起来,胸前还打上了一个大大的x记号。 ----------------- 文学殿堂 疯马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