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詹姆斯·墨菲·杜普雷——过去大家图省事,都叫他詹米·杜——在二十二岁 的时候挣到了他的第一笔百万美元。他的生财之道是:先在得克萨斯组建一家公司, 起名为教育体系事务所,然后直接给设在该州的那些大公司的董事会去函,结果很 快就拉到了一些著名的赞助商,其中包括Exxon、BFI、大陆航空公司和得克萨斯仪 器设备公司。这些公司都有慈善专款,经不住这个口若悬河的年轻人三天两头地软 磨硬泡,终于一个接一个地掏了腰包。杜普雷就是这样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获 得了成功, 不久Tandy和JCPenney两家公司都同意资助他的少儿培训项目。后来他 跑到得克萨斯大学图书馆,从积满灰尘的藏书架上扒拉出一项空想社会改良家的虚 妄计划,大受启发,又四处张罗着游说别人出资创办一些规模庞大的补习教育及社 区发展中心。 杜普雷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他的父母亲反对他去公立学校受教育,所以他是 达拉斯市圣·马可教会中学的毕业生。正当他的大多数同龄人都在饮酒作乐、踢球 玩耍的时候,詹姆斯却学会了拉丁文,晚上的时间都泡在了自家那幢普雷斯顿·霍 罗别墅里的三楼图书室。 詹姆斯从不参加体育运动,也不喜欢听音乐。他待在图书室是因为那里很安全, 不会招惹他的父亲,不过他在里面看书的时候仍然可以听见他父母的高声争吵,这 时整幢楼里都回响着他俩的喊叫声。读了中学之后他更加聪明了,而且还建立了一 些有用的关系,完全可以任意挑选自己喜欢的大学去深造。如果说人人都会越学越 聪明的话,那么詹姆斯·杜普雷可就是聪明得太过头了,结果反而害了他。 他在南循道宗信徒大学读书的那三年里日子实在难熬,简直就是活受罪。沉闷 乏味的课程搞得他萎靡不振,父母的离异也使他意气消沉。他入学才三个月,他们 就在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大吵之后闪电般地分手了。 詹姆斯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后,尽管自己受领着父亲一年两万美元的定期抚养费, 但却没有遵从他的旨意去得克萨斯大学的法学研究生院继续学业,而是开办了奥斯 丁教育体系事务所,营业的第一年就赚了六十多万美元。这种为社区提供服务的生 意真是容易做,没有什么后续报道,也没有什么行业监督,甚至连杜普雷那些异常 荒谬的主张都从来没有任何人提出过质疑。一笔八万美元的写作课资助金,有七万 落入了他自己的腰包,另外一万元则胡乱投给了一所教学质量低劣但却随便混混就 能毕业的小学。 等到这场骗局最终暴露的时候,詹姆斯·杜普雷就向法官讲述自己是多么的不 幸:他的父母是如何离婚的,他的父亲尽管是个极其成功的石油经纪人,但却未能 以身作则地给他树立起一个道德上的榜样。他的律师也想出了各种理由竭力为他辩 护。大多数人猜想是老杜普雷掏腰包为儿子请的律师,但真实的情况却是,詹姆斯 保住了三十万现金,偷偷藏在一个吉它盒里,从中抽出了一小沓用于自己支付律师 费。 詹姆斯·杜普雷在法庭上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可怜相,结果只被判了十个月的 监视阅读①。等到他出狱的时候,人们早就把他的那档子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他的 母亲远在加利福尼亚州的某个地方,显然是每天喝得醉醺醺的;他的父亲从他成为 《达拉斯新闻晨报》本地头版新闻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再同他说过一句话。这篇报道 的标题是:杜普雷后裔百万美元大诈骗。虽然大多数读者不认识“后裔”这个词, 但是文章本身就已经把事情的始末描述得再清楚不过了。 ①这是美国对非暴力轻罪的一种刑罚。该类犯人在狱中服刑期间每天可以自由 看书读报,还可以听广播和看电视。有点类似于中国的劳教,但不需要进行强迫性 的体力劳动。 在那十个月的时间里,杜普雷常常回味着他的教育体系事务所,内心里深知那 段时光是自己上半生最快活的时候:每天工作十八个钟头,轻松有趣得跟玩儿似的。 在随后的九年里,他又数次故伎重演,只不过换了些花样——他干过邮购业务、 搞过有奖旅游、组织过一大批推销员去挨户兜售,凡此种种。在他三十岁生日那天, 他启程前往加利福尼亚,租下一幢海滨别墅,度过了一个月的假期。其间他阅读了 大量的电脑书籍。有一天他坐在沙滩上读到一篇介绍拨号访问系统的章节,读着读 着,一个主意萌生了。 海外账户上的那一百四十来万是不够的,于是杜普雷又开始感觉到一阵跃跃欲 试的强烈冲动。他发现策划电子袭击可以充分激发创造力,而他天生就是这块料啊。 他还有一个极好的条件:手头上捏着现成的人员,随叫随到,任他使唤,大部分的 工作可以同他们一起做。他首战告捷,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得克萨斯州府奥斯丁市的 一家工具厂那里敲到了两万。目标逐渐扩大,付款不断增多,最后他的欲望终于膨 胀到了极点:敲诈西姆计算机科技公司。而现在呢,西姆公司给他的答复却是一句 响亮的去你娘的。 杜普雷从真皮躺椅上坐直身子,放下双腿。他长着一张圆脸,光滑得没有一丝 皱纹,那头柔顺的金发就像是戴着一顶帽子。这副脸庞配上瘦长的四肢,使他看上 去像一个孩童,他多次加以利用,频频得手。一副极具欺骗性的娃娃相。 他顾不上去喝茶几上的那罐苏打水,伸手拿起了遥控器。晚间经济报道节目正 在播报当天的问题公司,西姆公司名列榜首。播音员用不带感情的新闻语调滔滔不 绝地作着综述:“各家新闻媒介今日纷纷报道西姆计算机科技公司的生产问题和内 部大改组。该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吉姆·赛德勒发布了一项正式声明,指责有关报 道夸大事实。西姆公司的季度赢利报表应于下周公布,但是财务总监迈克·斯巴考 夫斯基出人意料地推迟了预先发布会,从而引起分析人员和高级基金经理层的极度 恐慌。西姆公司的股票本周下跌了四又八分之七点。通用汽车公司今天宣布……” 哈!这下他们可该受到震动啦,杜普雷想。市场价值已经减少了五亿美元,因 为在股市下跌五个点就意味着上百万手股票的贬值。虽说这笔钱不是出自公司的金 库,但那些股票的持有人却是退休基金和成千上万的散户。他们自己的员工也有很 多人买了那些股票。也许他可以让它再跌五个点,这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壮举:詹姆 斯·杜普雷——货币市场十亿美元大波动的总导演。 这帮蠢货本该给他开出支票的,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好了。比起他们现在所面 临的损失来,五百万实在是算不了什么。杜普雷猛然想到可能是自己的要价太低了, 甚至抬到了五百万西姆公司也还是没把他当回事。他用力按了一下遥控器,把频道 换到CNN(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 的标题新闻节目,再按下消音键;然后拿起电话 拨打一个熟悉的号码。电话响了七声那小子才接,急得杜普雷使劲抓着椅子的扶手。 “是我,”杜普雷说,“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 “我刚才在洗手间呢……” “那就拿上你的破手机。它可以移动,就是为了派这个用场的。” “好的,好的。” “我希望你看了新闻。干得不错,马可,但做得还不够。我们需要再给他们一 次打击。” 一声长叹,“我这会儿不能再干了。我很累,需要睡上一会儿。我已经三十六 个钟头没合眼了。” 杜普雷使劲咬住下嘴唇。现在他的部队里有一个士兵缺乏连续作战的毅力。他 很想对这小子说:马上动手,不然的话小海湾上就该漂着你的尸体啦。然而他竭力 压住了自己的火气,开口说道:“我明白。而且你一直干得很出色。我想这是最后 的一击了,我们必须干完它。” “还有,我可从没想过要摧毁那家公司呀。我告诉过你的。当时你说我们只求 显示我们的能力,没有别的意思。我说的是西姆,西姆计算机科技公司。” 这小子开始打退堂鼓了,杜普雷的一只手掌恶狠狠地摁着自己的大腿。咳,他 是多么的讨厌依赖他人啊。他一路关照着他们,给他们鼓劲,他们开口要什么工具 他就买什么工具,可到头来总是这种结局:他人天生是靠不住的。这小子的头两个 活完成得很好,但那只是十来万美元的小买卖。哦,上帝保佑,就让我们做成这一 笔吧。五百万一到手,杜普雷就再也用不着甜言蜜语地又哄又骗啦。他将拥有一个 专业人才云集的高科技工厂。没有庸人,全是精英。 “我已经跟他们谈过了,”杜普雷说,“他们找到了你早先装上去的那些臭虫。 你没有造成任何损害,而且他们认为你再也想不出办法整治他们啦。” “真的吗?”声音里有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但也夹杂着某种好奇和不服气。 杜普雷知道如何运用各种激将法。 “现在他们正吹牛呢,口口声声说什么那臭虫太原始啦。他们正在那边胡说八 道呢,马可。他们说这个企图打进去的人并非他们原来想象的那么能干。只擦除了 五到十台机子,谁会为这点儿小毛病掏钱呀?十万块钱太多了。” “对,是不少。只有五个硬盘被擦除?”杜普雷闻听此言差点笑了起来。聪明 而又好骗,这正是他们的可爱之处。命令他们端着刺刀跳出战壕只管朝前冲吧。格 里珀利大战①。 ①格里珀利(Gallipoli) 是土耳其一地名。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协约国远 征军于1915年4月至1916年1月在土耳其发动了格里珀利战役,意图控制达达尼尔海 峡,占领土耳其西北部的港口城中君士坦丁堡(现称伊斯坦布尔),继而打通与俄 国的联系。由于协约国部队协调不力,加上土耳其军队的顽强抵抗,该战役以协约 国军惨败而归告终。在战斗中协约国士兵曾孤注一掷地跳出战壕,端着上了刺刀的 来复枪冲向土耳其军的阵地,遭到对方机枪的猛烈扫射,尸横遍野,极其惨烈。 他打开魔盒了:“我教你一手吧。我知道这事儿对你来说有些棘手。我这就给 你送一张磁盘来, 里面有一件新工具。 这是一个驱动程序,用于西姆公司的顶级 SCSI磁盘阵列。你可以在这张磁盘上找到一个自述文件,解释具体的做法。现在就 拜托你啦,给我再次发动攻击吧。只要你想出办法来打击他们,我就给你再加五千 块,怎么样?不是一万了,而是一万五。决不赖账。” 就这样,给他任何许诺。 “好吧,德雷珀先生。听起来很诱人。我打算先躺下来睡几个小时,然后再考 虑怎样下手。” “你给我打电话,随时报告情况。你干得不赖。记住,咱俩联手,前途光明, 不过这对你我的能力都是一次真正的考验。西姆公司的那帮子人很厉害,就看你能 不能斗得过他们啦。你是清楚的,这事儿搞的时间越长就越难办。” 杜普雷挂断电话。他躺回座椅,伸手拿起那罐饮料,随后又按出另外一个熟悉 的号码。这一次电话马上就接通了。这就是为什么杜普雷喜欢威尔逊。威尔逊已经 跟他合作五年了,是个靠得住的人。当你需要有人把他们的外套铺到烂泥上的时候, 威尔逊总是第一个脱下衣服的人。为何不呢?反正过后开口让杜普雷给他再买一件 不就得啦。 “你给我把那小子盯紧些,”杜普雷说,“他说他不愿再干下去了。” 威尔逊的答话含糊不清,好像是嘴里塞满了东西。“盯着这小子。跟踪两个不 同的人。你一定是把我当成超人了。” 一点儿也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听我把话说清楚。我们要动用一切手段把这事 儿弄成功。” “他们精得很呐,而且还死硬死硬的。要是所有那些神枪手都觉得有必要联合 起来的话,那他们肯定早就联手把我们一个个乱枪打死啦。你说的可是一家有着很 多厉害角色的公司呀。” “他们缺少的正是厉害角色,”杜普雷厉声说道,“他们一定会垮掉的,全看 我们如何表现了。说到这儿就涉及到了白瑞·谢帕德的问题。谢帕德到底是不是一 个合适的人选?我们需要他在那边为我们催款,可我却觉得他并没有在这么做啊。” “可能是他们不打算给钱,就是这样。”一阵哗啦哗啦揉纸的背景声音。 “那么他们就是一群白痴,因为好戏还在后头呢。我们什么样的武器没有呀, 我准备开枪扫射了。你在干什么呢,吃东西?” “巨无霸。” “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巨无霸是什么东西?这就是你那要命的毛病啊,威尔 逊。你就知道吃,总有一天会耽误大事的。” “我需要保持能量呀,”威尔逊说。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杜普雷说什么。这个 老板很聪明,而且有各种各样的损招,他威尔逊就是想上一百万年也赶不上他,不 过这没有什么好怕的。 “给那小子订个计划,我们必须不停地激发他的兴趣。也给谢帕德找点什么事 做,好让他也保持兴趣。把他往容易的出路上引。” “吩咐,”威尔逊哼哼道。他刚刚又咬了一口巨无霸。马可·威利斯现年二十 六岁。他是看到他们登在报上的广告应聘来的,在通过了严格的审查之后,他们为 他的那些小玩意儿和他的培训支出了各种费用。他是第二个使他们不得不以这种方 式进行培养的人。第一个蠢货莽撞行事,结果在丹佛市①给警察抓住了。出事那天 威尔逊真是走运,如果他早到三十分钟的话,那他自己也会在警车后面坐着了。 ①美国科罗拉多州首府。 “别担心,”威尔逊说,“我已经有一个计划了。” “很好。还有,我已经把那张磁盘给你准备好了。我将把它放到外面去,那个 老地方,你自己去取。” “给我三十分钟的时间吧。说不定我还想给他捎一块比萨饼去呢。不知怎么的, 自从上次看见谢帕德走进那个地方,我就有了这种强烈的愿望。我跟你说过没有, 你同他谈完了之后,他一路跑到下面那条街道去看那辆面包车?嘻嘻。” 当时威尔逊为此很得意,他那用面包车作幌子的老一套手法。这是他的风格, 他每次想起这件事来就大笑,“就这么办,我要给那个天才小子捎一块比萨饼去。” “他该是睡去了。说他已经三十六个钟头没睡过觉了。” “那我就弄醒他好了。” “先让他睡两个小时吧。” 威尔逊看了看手表,“浪费时间,”他说,“等到那个时候我就要挨饿啦。” 白瑞托着那个西拉诺饼屋的盒子,里面还剩着一片,另一只手勉为其难地掏出 屋后门的钥匙。他啪地打开厨房的电灯。卡罗琳径直奔向冰箱和一罐苹果汁。 “你晚饭想吃什么?”白瑞问,“烤干酪三明治就汤喝怎么样?” 卡罗琳举着一个玻璃杯点点头。 他在厨房台柜上摆好一听坎贝尔公司(Campbell)生产的蔬菜罐头、一条长方 形大面包、一碟黄油和一大块切达干酪,然后开工,大约四分钟后饭便做好了。 “嘿,小脏猴,”他说,“把手洗洗好吗?”他指着厨房里的洗涤槽让她过去。 她用毛巾擦干手,一把抓起三明治,像个饿鬼似的猛吃开了。“看比赛的那个 人是谁呀?”她一边嚼着一边问道。 “我们的电脑出了些毛病,所以雇他来修修。” “这么说他是个电脑专家啦。” “在电脑方面他应该比别的任何人都要在行吧。” “比你强?” “比每个人都强,”白瑞说,尽管他想到了邓恩说起的那些心理专家。他原以 为这件事涉及到的只是电脑硬件,现在看来情况也许没有这么简单,“工程师对电 脑里面的东西懂得比我多多了。我拿手的是卖电脑。” 她的兴趣已经转移了,“我今天打出了一个安打,你也亲眼看见了,可一定要 告诉妈妈知道呀。” “没问题。你看上去就像是一名强击手。其实这是那个人说的。他说你打得很 不错,只是应该面对着投手才好。你的左脚离本垒板太近了。” “真的吗?”她说着从座椅上跳出来,开始练习击球姿势。 “回头我们去后院用网球练练。” “什么时候?”卡罗琳抬起头热切地望着他。 “也许明天吧。很快的。也许这个周末。” 她大失所望,又继续练开了击球姿势。电话铃响,白瑞朝那边走了几步又停住。 还是等到机子留言时再说吧,他打定了主意。如果是克罗迪娅,他就拿起话筒。 扬声器突然传出一个七十岁老人那洪亮的声音,原来是他的父亲从加利福尼亚 打电话来。三年前,白瑞的母亲在同癌症苦苦搏斗了六个月之后离开人世,此后他 的父亲便把感情重新寄托到儿子一家人的身上,定期打电话过来。 “白瑞吗?你们的股票是怎么搞的啊?我敢说你那边一定是在修补堤防呢。但 愿如此,因为我这下可赔惨啦。把漏进来的水舀出去吧,伙计。赶快舀!除非你想 要你老爸活不下去了,只得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哈哈。嗨,克罗迪娅。嗨,卡罗琳。 卡罗琳,你这会儿最好别看音乐电视上的那个比维兹人物。” 机子咔哒一声挂了,白瑞摇了摇头。他一直拒绝讨论公司的有关情况,但他的 爸爸却总是锲而不舍地向他探听,而且照买不误。这些年来他很可能已经从西姆公 司的股票上赚了几十万,所以白瑞现在犯不着为他捏把汗。 “那是爷爷。”卡罗琳说。 “是啊。他说你不应该看音乐电视。你不会去看的,是吗?” 卡罗琳抽了抽鼻子。她现在还没到对音乐电视发烧的年龄。她从椅子上出溜下 来。 “你还想吃点什么吗?” 她摇摇头。 “好吧。我把这里收拾一下,你去冲个澡。” 他清理桌面,把所有的东西收起来放好,然后走过去查看电子邮件。 他从下午两点之后就没再登录过,现在一大堆邮件又像往常一样等着他呢。 他先看黛安发来的短信: 白瑞: 我打算明天十点乘飞机外出,去参加几个业务会议。我们七点半在我的办公室 碰个头吧,仔细检查一下最后的细节。看来吉姆也必须一起去,没办法。我倒是很 想让他留下来代我处理日常事务,因为我肯定我们大家现在都不应该离开公司,但 是他这次不能不去。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们当然可以随时找 到我,而且我会经常同你们联系的。早上见。 真是难以置信,白瑞心想。危机之中,黛安竟然打算飞走。不仅如此,看来她 还准备带上吉姆同行,可实际上并未授权给他白瑞,而是留下他跟其他任何人共同 负责。白瑞清楚可以找到我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只不过是想当然罢了,等他绝对需 要找黛安拿事的时候,他是根本无法找到她人的。 得啦,他肯定不会听命于斯巴考夫斯基或者兰德尔·约翰逊的,所以在这两个 人开车出城之前,他们还是共同商定一些比较明确的对策为好。 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呀?黛安曾经提起过一个有待签字的销售协议,但她 并没有把它很当回事儿啊,他单击“回信”,然后打出:“七点三十分,我会赶到 的。我在你的手提电脑上留了语音邮件,关于最新的对话。”接下来他单击调出一 个斯巴考夫斯基发来的邮件: 白瑞: 邓恩这个人怎么样?我投赞成票是因为我们不得不采取行动了。他今晚跑到会 计部,想要查看所有的东西。我说的是所有的一切。他爱插手,还喜欢卖弄,竟然 教训起我来了,指责我滥用员工。如果是公司内部人员作的案,他说,我们就可以 发现蛛丝马迹。这还用他来说吗? 他的分析人员打算仔细检查过去两年来的购买资料。他们打算查阅那些到期的 应收票据。接下来他们还要调查员工的股票交易、买入、沽空、有谁行使过期权① ——所有的一切。现在重新投票表决是否还来得及? ①期权是一种赋予持有人权利的票据, 允许持有人在指定期限内按指定价格 (即行使价格)买入或沽出一定数目的某些证券(称为待敲资产)。投资者只需付 出一个数目不大的价格(称为期权金或溢价)买入这些期权后,即可确保将来定价 购入或沽出指定证券的权利。承担的风险有限,却可坐享证券上升或下跌时的巨大 利润,所以是一种以小搏大的工具。期权主要分为两种:赋予持有人定价购入权利 的称为看涨朗权,赋予持有人定价沽出权利的则是看跌期权。期权的价格取决于五 个因素,即基本相关的待敲证券价格越高、价格波幅越大、期权有效期越长、行使 比率越大、利率越低,看涨期权价格则越高。书中所说的实际上是一种与此类似的 股票认购选择权。沽空即空仓抛售这种权利,以图在价格下跌后可以低价购回平仓 获利的行为。 白瑞的一只手停在键盘上。他听到楼上的淋浴器打开了,于是又想起自己的许 诺,陪卡罗琳练习击球。他在一本黄色的粘贴便笺簿上匆匆写下击球,撕下来贴到 桌角,然后扭回头看着显示屏。 邓恩,爱插手?他们雇他来就是要他插手啊。他也许咋咋呼呼的,但不会是喜 欢卖弄。 审查股票交易和财务记录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白瑞认为这样做好极了。如果 他们打算来次大扫除的话,那就应该搞得彻底,毕竟难保公司里没有一些见不得人 的丑事。白瑞看了看文末行,上面没有写传阅。斯巴考夫斯基为什么写给他呢?莫 非以为白瑞会跑到黛安那里去替他干见不得人的事?白瑞原先一直以为迈克·斯巴 考夫斯基是公司里的一个实权人物,现在才开始意识到迈克原来并不是像大家想像 的那么有势力。吉姆才是真正的左右手,而迈克则正在靠边站。在权力争斗的旋涡 里,白瑞成功地设法保持着中立。他有自己的业务群体,这给了他很多的自治权。 任由他们去技术部翻开每个人的口袋、检查所有的餐具柜吧,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好 隐藏的。 他已经开始读自己员工发来的那些电子邮件了,这时突然听见克罗迪娅走进后 门。他打完一个回复,然后走进厨房。 “卡罗琳打出了一个安打,这会儿在楼上的更衣室里呢。我给你留了一片西拉 诺店的比萨饼。” “太好了,”她说,可听她的语气却并不是真的喜欢这片饼。 “第一天出庭吧,”白瑞说。他以前见过的。 “我遇到了一个倒霉的意外,确实很让我吃惊。那个男人——那个做父亲的— —竟然偷偷藏着一部录音机,把他妻子的话录到磁带上了。我认为那是一个有利的 证据,可陪审团却没把它当回事。你怎么样?” “我们大难临头了。有七百个人的文件全部丢失了。我们已经决定从外面雇一 个安全顾问来,但愿这样能让我省心。” “这事儿本来并不是你的差错呀。” “是啊,不过感觉像是我出的差错。他们首先拿我开的刀。那封信是我收到的。 现在这事儿开始有点冲着我个人来了。 ” 白瑞顿住了,但随后决定还是说下去, “今天我还发现他们曾检查过我们的垃圾。他们知道我有妻子和女儿。” “这是他们说的吗?他们提到卡罗琳了?” “没说姓名。只是说我有妻子和女儿。他们在向我显示他们的厉害呢。” “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大意是:‘你在我的手心里捏着呢,谢帕德。还有你的太太和女儿。’” “嗬,太好了。” “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威胁恐吓。他们只是在对我施加压力罢了。” “而且要干得漂亮。” “所以我才很高兴大家几乎是一致决定雇请这家保安公司。那家伙挺在行的, 而且很多人需要这么一个人来作掩护。我突然醒悟过来,这个决定确实好啊。” “如果这个决定可以把注意力从你的身上引开,那我就认为它太英明了。我可 是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妻子女儿什么的要挟。你们雇的是谁呀?” “那家公司的名称是保安协会,其实它倒更像是一个军队。总共要来五十个人, 其中有一些这会儿已经在工作了。他们开进我们公司,要做的事情相当于一次严密 的大检查——不仅是电脑,而且还有财务记录和全体人员。参加我们会议并打动了 我们的那个人名叫威·桑·邓恩,他就是老板。”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我想我们的一个委托人也请过这家机构。你想要我问问 他的情况吗?” “我们已经签过合同了,但还是要千方百计挖一挖,看他以前耍过滑头没有。 他不会承诺限期破案的,也就是说我们得花上一百万美元,说不定要两百万呢。” “给一个电脑顾问?看来我可是选错了职业。” “我们只能这样,”白瑞说,“你根本就不明白。” 克罗迪娅在餐桌旁坐了下来,一只手撑着前额。 “我说,”白瑞安慰道,“他们可不傻。他们知道付款人不是白瑞·谢帕德。 我只不过是个信使罢了。别担心,他们不会动真格的。” ------------------ 中国读书网小草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