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这正是我想给您说清楚的。”屠克伟又要了瓶加李子的伏特加酒。“香港的 意思是,请您替公司效劳。” “您的这种荒谬的想法令人震惊。”拉特诺夫怒斥道。 “我们只是想请您帮个忙。” “帮什么忙?” “请您把一个小包带往德国。我们公司有个同事会在慕尼黑等您。” “我不带。我不是什么公司的邮递员!再说,我不知道包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拉特诺夫越来越激动。“报上经常说,有人滥用这种信使。不,我不干!” 屠克伟抿了一口杯中的伏特加酒,表示友好。“您拒绝帮忙。请您好好考虑一 下,想必您关心王丽云女士的健康。” 这时拉特诺夫才蓦然察觉他和丽云处于何种危险境地。他感到口干舌燥。 “您在威胁我?”他声音嘶哑。 “威胁?不是!我只是想让您了解我们的打算。您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很体面 的行为。” “您究竟是谁?” “我们公司在Y地的头。” “我猜想其中定有什么名堂。请您别碰丽云。” “她可以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如果您把我们这个小包带往慕尼黑。” 拉特诺夫紧握拳头,又想跳起。但他还是百般克制。“我会报警的!”他威胁 说。 “先生——”屠克伟说话总带微笑。“警方找不到我们。我们像希腊神话中的 九头蛇,砍去一个头,又长个新的。” 拉特诺夫用敌视而又惊讶的目光望着屠克伟。“您……您是‘三合会’的……” 他慢吞吞地说。“我读过这方面的文章。这个黑社会组织又残忍,又凶恶。” “这就错了, 先生。”他无意费神再介绍“公司”情况。“能为14K效力是您 的荣幸。14K是组织内的一支反应最敏捷的大部队。” “荣幸?”拉特诺夫深吸了一口气。“您休想叫我动心或逼我去干。” “先生,对抗或躲避我们是毫无意义的。我们无处不在。慕尼黑、法兰克福和 汉堡也有。您对我们慕尼黑地区的组织会很有用的。作为回报,我们给予您信任, 保证您生命安全。当然,我们会对王丽云女士加以保护和关照。如果您意识到与我 们合作是一种荣幸,那我们对丽云的生活会提供保障。我们相互敌对,对大家都是 不幸。我们有多种惩处法……” 屠克伟的手伸进他定制的西服胸袋里,拿出几张照片,把照片正面朝下放到桌 上。然后,又一张张地拿起来递给拉特诺夫。 “这是对犯了小过失的人的惩罚,阁下。” 拉特诺夫接过照片,瞟了一眼,一惊,见小手指被砍了下来。他赶紧把照片放 下。 “犯较大的纪律错误,惩处就更严。” 屠克伟又给他两张照片。拉特诺夫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第二张照片:背部满是血淋淋的刀口。 “叛徒在我们组织内无容身之地。”屠克伟说话时总带笑,像是在展示美女照。 “用颗子弹毙命或用绳勒死,这太便宜他们了。请再看……” 屠克伟又迫不及待地递上第三张。拉特诺夫看后感到一阵头晕,反胃。 “您还想看些吗?” “不。”拉特诺夫痉挛着把伏特加酒吞下肚。“够了。您……您不准碰丽云!” “对妇女我们不用这些方式,而用其他方法。” “黑手党的规矩是不杀害妇女,除非情况非常特殊。” “我们不是黑手党,而是14K。我们同其他所有的组织都不同。14K是个帮会, 以其‘实效’著称。” “这些照片就是证明!”拉特诺夫压低嗓门说。这些还是人吗?他想。这些富 生真的是人吗?丽云在他们手中,如果我不从,他们会折磨她将她置于死地。把一 个小包带往慕尼黑,里面是毒品?海洛因?为了这么一二磅海洛因他们费这么大的 精力监视我们三星期。这不是太可笑了,不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其中必有更大的名 堂,又会是什么呢?“你们会毫不迟疑把丽云弄死吗?” “那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王丽云姑娘如花似玉。我们能理解,您作为欧洲人 被她的魅力吸引住了。 真羡慕您,先生,我们还可向您提供服务。14K会设法让丽 云去慕尼黑上您那儿。我们会很大方的。不过,要是您稍不顺从,那我们的纪律不 是吃素的。”屠克伟把那些目不忍睹的照片又放进上装口袋里。“我相信,这下您 清楚了,同我们合作是一种荣幸。您对丽云的爱使你变成了另一个人,我们真需要 这样的人。” “我该做什么?”拉特诺夫问。眼下他无法摆脱三合会。也许我可以提醒丽云, 他想, 把一切都告诉她——但这又能怎样?14K确实是三合会中最为凶残的。拉特 诺夫耸耸肩,突然感到一阵发冷。“这样丽云就可以平安无事了,是吗?” “我可以向您保证。丽云处在我们的保护下。” “就是为了这个小包,您让人在这期间一直监视我俩?” “是这样。”屠克伟友好地点点头。他总带微笑,拉特诺夫望了望他的脸。 “下一步很简单,也很清楚。”他继续说,“您愿同我们合作的意向我会通知 香港高佬。您明晨起飞。我们有个人在香港等您,把这个包交给您。确切地说,不 是包,而是两个罐子;具体地说,一个内装咖啡粉,还有一个装的是奶粉。就是咖 啡粉和奶粉。您把这两个罐子带到德国慕尼黑机场,我们有人会在那儿等您,把这 东西取走。” “就这些?”拉特诺夫惊愕地望着屠克伟。“叫我把雀巢咖啡和奶粉带走?” “是的。” “这不是开玩笑!” “您是这么认为的,先生。” “这只能是个卑劣的诡计!” “我们的一条基本规矩是: 多问有害!为14K效劳不该多问。应该一声不吭地 执行任务。伤害丽云那温柔纤细的手指,我们会很悲伤的。”屠克伟脸上恶魔般的 微笑突然消失,表情变得严肃。“拉特诺夫博士,”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我们 是个要求无条件服从的组织。您还有问题吗,先生?” “没有了!” “那我祝您过一个安逸的夜晚,明晨飞港平安顺利。”屠克伟向拉特诺夫伸出 手,他没握。屠克伟对这失礼不大在乎,但还是作了报复。“当然,丽云不会去机 场——我希望您能理解。这只是个小小的姿态,表明我们说实话,这样做是为了我 们能确认,您没把任何消息传出去。先生……”屠克伟朝拉特诺夫微微欠身。“向 您致以崇高的敬意……” 屠克伟离开俄国餐厅。拉特诺夫眯起眼望着他远去。我该怎么办?我在他手中, 完全受他支配。 只要我说漏一个字, 他就会砍去丽云的手指。我给警方挂电话, 14K会把丽云杀了。 这一切难道就只是因为一罐咖啡和一罐奶粉? 我的上帝,我疯了还是怎么的?我是不是做了个梦? 他像醉了似的摇晃着进了大厅,乘电梯上楼,进房后躺到床上。 丽云的生命操在我手中,他突然产生了这一想法。由于我,她会被害!我的爱 能把她毁灭…… 这是可怕的一夜。拉特诺夫在寻找出路,但没能找到。无论怎样计划,有一点 是肯定无疑的:他们会对丽云采取报复。那我就把咖啡粉和奶粉带往慕尼黑吧。我 倒想知道,这三合会还要我干什么。 早晨7点,拉特诺夫站在饭店大厅里。 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朝拉特诺夫走来,用英语问道:“是拉特诺夫先生吗?由我 送您去机场。请跟我来。” “这么说,我得跟您去。我的行李在那儿呢。” “马上会装上车的。” 饭店门前停着一辆深红色的尼桑车。拉特诺夫上车时看见行李被人装进车后的 行李箱里。他又朝饭店望了一眼,苦涩地笑笑。 凌晨,机场热闹非凡。许多人簇拥在服务窗口、机场大厅里和过道上。拉特诺 夫出示护照和机票后进入宽敞明亮的候机室。 他们现在会对丽云怎样?想到这,他透不过气来。她说去饭店接我,但如屠克 伟说的,她没来。他们怎样不让她来的?屠克伟,要是你碰她一根毫毛,我就喊警 察逮你。但他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三合会的魔爪已把她牢牢抓住。 还要候机半小时。 他走进小店,买了罐可乐,喝罢又回原座。扩音器终于响了起来:去香港的乘 客进四号入口处,航班准点。窗外,他见自己的那几件经检查的行李正被运上飞机。 他一眼就认出:两只大铝箱,上面有几处坑坑洼洼的。 拉特诺夫站到登机的乘客的队伍中,被簇拥着慢慢朝前移动…… 丽云跟一个女同事合住一小问。 6点半,她上街。预订的出租车已在等候。司 机友好地朝她咧嘴笑笑。 “你是旅行社的?”他边开车边问。 “是的,先去金龙饭店,然后去机场。” 丽云点点头上车。她把双手放在怀里。这是最后一次乘车去他那儿……最后一 次见他。握握手,他就远去。我为什么不能拥抱他,吻他?为什么摆脱不了传统的 束缚?跟他吻别就不道德吗? 她想着想着,也就没注意车往哪儿开。十分钟后,她望望窗外,怎么饭店还没 到。她探身朝前,想拍拍司机的肩,但她只能用手指捅捅,因为乘客和司机间装了 安全栅栏,出租车都是这样。 “去‘金龙’不走这条路。”她大喊。 司机不答理。 “你往哪儿开,你这个笨蛋?” 沉默,只听见发动机的隆隆声。车开得更快。 “停下!”丽云嚷起来,并用拳头敲打栅栏。“马上停车!你不认识路吗?你 是从哪儿来的?” 司机还是不答理。 丽云望着手表十分沮丧。他赶不上这班班机了。下一航班下午起飞,途经香港 飞法兰克福。 “请你往回开!”她边吼边捶栅栏。“你再不停下,我就跳车了。” 这是不可能的。她使劲猛摇门把手,发现门已锁上。她突然感到一种无名的恐 惧。这辆出租车是哪儿来的?司机想干什么?他往哪儿赶?她转动手柄,想把窗玻 璃往下摇,但摇不动。这样她连呼救也不成。再说,这么早路上车辆稀少,迎面偶 尔开来几辆载重车,也是一驶而过。 一小时后,他突然把车停在一片开阔的田野上,下车打开门,把丽云拽到车外, 一脚将她蹬进路边的灌木丛里。 “就这样了,”司机说,“祝你今天愉快。” 他把车调头,往回驶去。 十分钟后,有辆载重车朝丽云开来。她大嚷着朝车奔去,司机把车停下,探身 窗外。 “我去机场!”她喊道。“带我去那儿,请带我去。我给200元!” “上车。”司机扶她进驾驶室,加大油门。“钱呢?” “这儿!”她把一叠折皱的钞票捧给他。“你不能快点吗?” “那得付上一车的钱。再快车就得散架啦!” 车没散架。到机场时,丽云见飞往香港的班机已经升空。她停在机场前的广场 上,望着它发呆,没察觉那辆载重车已开走,她泪水滚滚,高举双手,朝飞机频频 挥手,嘴唇在默默说话,但没有人能懂。 再见……别忘记我……再见……我爱你。我爱你……回来吧……我去你那儿… …开始新生活……别忘记我……我心里装着你……上帝保佑你…… 飞机在蓝天消失,她掠了掠额上汗淋淋的头发,转身朝站在入口处附近的警察 走去,眼角里泪水还在熠熠闪光。 “请您帮帮我, 警察同志,有人把我从汽车里摔了出来,是一辆挂K市牌号的 棕色尼桑车,一辆载重汽车把我带了回来,真的。请您带我去警长那儿。我要报警!” 警察朝丽云望了望,于是带她去值班室。 拉特诺夫在机舱里往后仰坐。这时他想起丽云昨晚送的那件礼物,在随身携带 的手提箱里,还没打开。他撕开彩色的薄纸,看见一块折叠的蜡染花布。 拉特诺夫把布摊开举起,布染成深蓝色,上面绘有一个苗条纤柔的姑娘,身穿 白色衣服,在草地上翩翩起舞,周围有三只鸽子。 “太美了!”送饮料来的空中小姐说。“这块漂亮的布您在哪儿买的?” “这是一件礼品,一个姑娘送的礼品。她有迷人的魅力,就像这起舞的姑娘。” “您一定很爱她。” 拉特诺夫把布摊在膝上,闭上双眼。他仿佛感到丽云就在身旁。他让这个起舞 的姑娘躺在自己的膝上,直到他飞抵香港…… ------------------ 中国读书网小草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