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个月后,他们向司各特太太和其它寄宿者宣布他们已定婚。康韦小姐仍然穿 着一身黑色衣服。这是他们宣布定婚一周后,两人坐在城市中央公园那一条长凳上。 月光下,摇曳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昏暗不清的影子。多拉万脸上整天都挂着一副莫名 其妙的沮丧像。今夜他是一言不发,弄得他的情人实在憋不住涌上心头的疑问: “怎啦?安迪?你今晚怎么这样严肃?怎么这样多怨气呢?” “没事儿,玛吉。” “骗不了我,我难道这都看不出来吗?你以前从来都不像这个样子。到底怎么 回事?” “无关紧要的,玛吉。” “有关紧要。不管什么,我都想知道。我敢打赌你一定在想其它女孩子。不过 没关系。如果你想她,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如果你愿意,请把手臂拿开。”“好吧, 我讲给你听。”安迪机灵一动,说道,“但我猜你是不会完全明白的。你一定听说 过麦克·萨利万,是吗?‘大麦克’·萨利万。大家都这样称他。”“没有,我从 没听说过,”玛吉说,“我也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如果是它使你变得这样的话。 他是谁?”“他是整个纽约市最魁梧的男人。”安迪说道,口气几乎接近恭敬。和 坦慕尼协会①或政界的任何一个古老势力一起,他想干什么就可干什么。他身材高 大,肩宽若伊斯特河。你如果说了他的坏话,两秒钟之内你就会遭到百万人的攻击。 不是么,他访问了一个古老的部落,片刻回来,首领们就像兔子一样乖乖地躲进了 自己的洞里。 [ 坦慕尼协会:纽约市有实力的民主党组织。] “告诉你吧,大麦克是鄙人的一个朋友。虽然我个头小,也没什么影响,但麦 克对小个头或穷人与对大个头或富人完全一样。今天我在波法立碰见他。你猜他干 啥?走过来与我紧紧握手!‘安迪’,他说,‘我一直都在打听你的情况,你现在 已四处都有些影响了,我为此十分骄傲。你喝点什么?’他摸出一支香烟,我来了 一杯威士忌。我告诉他我将在两周后结婚。”“安迪,”他说,“请送一份请柬给 我。这样我才会放在心上,不会忘记。我将来参加你的婚礼。”这是麦克对我讲的, 而他是一个十分遵守诺言的人。“你不明白的,玛吉,但我愿为麦克来参加我的婚 礼而砍下一只手。这必将是我终身最为辉煌的日子。如果麦克去参加一个男人的婚 礼,就意味着这个男人结婚成家后该过平静的生活。哦,这就是为什么今晚或许我 显得有些沮丧的缘故……。” “那你为什么不请他呢?如果他对于今后的家庭平静生活是这般重要。”玛吉 说,声音很轻很轻。 “我不请他,有原因的。”安迪伤心地说,“他绝对不能参加我们的婚礼是有 缘由的,别再追问了,实在无可奉告。” “噢,我不会介意的,”玛吉说,“那肯定是一些与政治相关的事。但这不是 你对我板着面孔的理由。” 安迪脱口而出:“玛吉,在你的心目中,我和你的——和马齐尼伯爵有同等重 要吗?” 他等了好长一段时间。然而,玛吉却没有回答。突然,她仰头靠着他的肩膀, 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整个身体都在抽痉、不停地颤抖。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 泪水淌下双颊,湿透了她的黑丧服。 “好啦!好啦!别这样。”安迪安慰道,把自己的苦恼抛在一边。“现在好些 了吗?” “安迪,”玛吉抽泣着说,“我在你面前撒了谎,你永远也不会娶我的了,也 不会再爱我了。但是,我想我该把事情给你讲清楚。其实,安迪,伯爵是根本连一 根小指头都没有的事。在我一生中也从没有过相好的异性,而其它女孩子都有过; 并且她们都常常把那些事挂在嘴边; 好像这样会使男人更加爱她们。还有,安迪,我穿着黑衣服看上去有些气派— —这你是很清楚的。因此我去了一家照像馆,买了那张照片;又专门为了小金盒缩 制了那张小的。自己又编造了一个关于一位伯爵以及他被害的故事。这样我才可全 身穿黑色套服。我知道,没有人会爱一个撒谎者,你一定会抛弃我。安迪,我会为 此耻辱而去死。上帝,在这世上,我唯有曾经爱过你一个男人——就这些。“ 但是,她发现不但没被摊开,反而被安迪的手臂搂得更紧了。她抬起头来,望 着他。只见他脸上疑云已散,堆满笑容了。 “你,你能原谅我吗,安迪?” “当然能,”安迪毫不含糊。“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身穿黑衣为纪念去世的 伯爵,你已解决了一切问题,玛吉。我满怀希望。希望你在婚礼前把一切都处理好, 宝贝。” “安迪,”玛吉说,笑得有些腼腆,她已完全确信对方原谅了她。“你还相信 关于伯爵的全部故事吗?” “噢,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信的。”安迪边说边伸手去摸烟盒,“因为你那小金 盒子里的照片正是大麦克·萨利万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