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并不是人们现在生的孩子更多,”巴茨·埃勒向他那位不太成功的邻居、一 位皮肤科医生保证道,“而是除非他们到埃勒大夫这儿来,否则就不会有孩子。” 东七十二街上那幢白砖砌成的公寓楼有一个中心入口处。大厅四周的墙上点着 旧有的装饰派艺术风格的灯,灯盏由半圆形的半透明平板玻璃制成,上面刻有绿色 的海草图案。泛光的硬橡胶桌子上立着尊雕像:一个身穿迷你裙,头戴一顶被风鼓 起的草帽的姑娘,正被一只俄国狼狗拉着走,每种造型都是由与海草颜色相配的青 铜制成的。 大厅上面是二十层大小不同的公寓。下面,大厅左边,是由几个医生开办的一 家小小的合作诊所。一位内科医生、一位儿科医生和一位皮肤科医生在这里行医, 他们有一份共同的病人名单,并且订立了共同的医疗事故保险契约,其办公空间超 出了实际需要。 大厅的右边,是巴茨·埃勒的诊所,他手下有三个护士和一位理疗师,这家诊 所跟左边那家面积相当。他正希望能从皮肤科医生那里多买些地方过来。现在,大 楼的看门人已习惯了接待剧院歌星、电视明星、州长夫人以及其他许多社会名流。 因此,白头发看门人看见两个莽撞的年轻人时,心里犯起了嘀咕,他们从街上 一起闯入大门,像是由一支双筒猎枪推向前似的。 “埃勒诊所吗?”其中一个粗声粗气地问道。他穿着条洗旧了的牛仔裤和一件 白色山东绸茄克,袖子卷过了胳膊肘。 上了岁数的看门人迷惑地看着他。“是来接您太太的吗?” “老爹,我看不懂那上面的字。在那儿吗?”他看见一个门牌,很显然,在问 那个读招牌的人。 两个年轻人推开诊所的门,朝里瞧着。“什么事?”接待员带着与看门人同样 好奇的神色问道。她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肤色浅黑,年近五十,摆出一副职业 女性尖刻傲慢、盛气凌人的架势。她的眼睛懒洋洋地上下打量着白色山东绸,仿佛 无论它作为一种衣料、一款设计还是一种生活方式都令她深恶痛绝。 “医生在吗?” “对不——”当她听到那年轻人的发音——“日生在吗”——时,她的话音停 顿了片刻。“你预约了吗?” “在还是不在?快说,女士。”他粗声喝道,好像换在平时他准会乱嚷一气, 眼下在她面前已是头遭破例。 “只有事先预约他才会接待。”她斗胆坚持道。 两个年轻人都凑了上去,就像一对小公牛。“到底在还是不在?” “有预约就在,否则就不在。” “老天爷,”那个说话的男人大声责骂道。“吉尔达,我怎么才能从你这里得 到一个直截了当的答复呢?卢,去告诉他。” 卢默默地离开办公室,只见他出去到了第七十二街上,与坐在一辆由专人驾驶 的“罗尔斯银梦”小车后座上的人简单交谈几句。当他回来时,他笨拙地跟在另一 个男人身后,那人走路就像跳舞一样,迈着猫一般的步子,脚跟先于脚尖着地,准 确,迅速而自信。温切黑色鬈发下面,那双炽热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等待就诊的女 人和接待员。吉尔达立刻意识到周围的气氛升温了,是即将出锅的一小块牛排所经 受的那种高温。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我要进医生的私人办公室。”温切嘶哑的声音足以惊动所有还没有从杂志上 抬起头来的女人。候诊室里响起一片低声的议论,在这种地方,是很难得有突然机 会与一位新来的医生有什么艳遇的。温切那条闪亮的皮裤紧紧裹着臀部,就像一副 手套似的,显得线条格外分明,看上去十分诱人。那件薄薄的黑色皮茄克披在肩头, 好似斗牛士的斗篷。 接待员本来打定主意要抵制这位不期而至的男士,可却发现她的手不听使唤地 抬了起来,指向一扇关着的门。“可他有位病人在里面。” “穿着衣服吗?” 接待员飞快瞥了他一眼,正好与他的目光相交。“请再说一遍。” “还穿着连衫衬裤?挂着吊带?生殖器分裂?还是别的什么?” 温切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他迷人地一笑,把那扇门指给他的同伙。他们哐的 一声重重把门推开。其中一个走进去,脑袋往两边转了转,然后站立一边。“行了, 温切。” 在他身后,巴茨·埃勒正和一位穿戴整齐的年轻妇女说话,此人管理着市内一 家经纪行的免税三A城市债券。他站起身来。“悠着点儿!”他吼道。 “没关系,巴茨!”温切喊道,一个又高又黑、蓄着闪亮鬈发的人正向一个身 材矮小、浅棕色头发、有着一张丘比特娃娃脸的男人气势汹汹地逼来。 “你到底是谁?”巴茨壮胆问道。 “嘿,宝贝儿!我是纽约最快乐的意大利移民!我是温切·里奇!” 巴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声音,像是一只小小的左轮手枪的一声闷响。他眨眨 眼睛。“你的意思是你是温切夫人的丈——丈——丈——?” “我是尤金·里奇未来的父亲。老兄,你是个能变戏法的人。我所有的都是你 的,宝贝儿。勒诺今天早上把这事儿告诉我了。”他双臂搂着巴茨,把他的整个身 体拎出椅子,像只巨熊一样抱着他摇晃着。“所有的东西,巴茨,宝贝儿,绝对是 所有的东西!对于一个友好忠诚的朋友,我什么都不吝惜。” “什——什——?” “看看你那颗小小的充满欲望的心吧。看看那儿都藏了些什么。怎样的欲望。 你不是梦想过那种放荡自在、远离尘嚣的生活吧?好吧,它是你的了。” “可我——” “就从地中海的一个小岛开始,你接受了与一个女人共度周末的邀请,没多少 事可做,除了光着屁股赌博。你赌博吗?” “唔。我…” “嘿,巴茨,星期四晚上你那场高赌注的扑克牌戏法是怎么回事?上编织课吗?” “谁告诉你——?” “我做了必要的准备工作,甜心。当我结交一位一生的好友时,我得了解他。” “里……里……奇?”巴茨的喉头突然堵住了。 “嘿,你的一些朋友给我看了你在医学院里的档案。你写的论文,科研资料, 第一流的功课。你有崇拜者,老兄,我就是其中一个。” “那些材料是保密——” “在好朋友之间可不是,巴茨老兄。”温切瞥了一眼手表。“该走了。”他从 前胸口袋里掏出两张折好的东西。“机票。还有蜜月套问。凭它可兑换一千块钱的 筹码。这都是尤金·里奇未来的父亲的一片心意。再见,巴茨,宝贝儿!”他向医 生抛去一个飞吻,然后,一边离开一边向候诊的五六个女人们频频抛去飞吻。他的 打手跟着他离开大厅,三个女人使劲拍起巴掌。 ------------------ 中国读书网小草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