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三人站在特别护理室外面,三个不同起源的里奇家族成员。斯蒂菲匆匆穿上衣 服,从长岛乘私人豪华轿车进城,来到停放温切尸体的太平问。她在那儿遇到勒诺。 两人一起去医院,看见温菲尔德坐在长椅上看最新一期的《时代周刊》。走廊里的 钟显示此刻是清晨4点。 “他们告诉你什么?”斯蒂菲问她。 “情况危急。” “几个小时前在电视上我就这么听说了。” “危急是什么意思?”勒诺问道。 “意思是任何时候他都有可能死。”温菲尔德推断。 “或者恢复?”斯蒂菲问道。 温菲尔德仔细看着勒诺。今天早些时候她已经和勒奥娜·凯恩一起看过温切的 尸体。甚至在使用防腐剂前,他看上去惊人地健康,充满生命的活力。他的鬈发充 满活力地竖着,只有紧闭的双眼才泄露了秘密:他再也没法和任何人做爱了。此刻 温菲尔德看着他的遗孀,想知道她会不会后悔。“你还好吗?” 停顿,只有一小会儿,但是西西里人的停顿的时间不用长。勒诺直视两人的眼 睛,短暂但坚决。“为什么?难道我应该吗?”她问道。 所有人都无话可说。温菲尔德把报纸放下。三个女人陷入沉思。一个实习医生 和会诊医生从特别护理室里出来,互相小声说着话。“医生?”斯蒂菲喊道。 只有实习医生抬起头来。老会诊医生仍然向前走。“什么事?” “我是斯蒂芬妮·里奇,他的侄女。他的情况怎么样?” 实习医生看上去比她的两个儿子都小。他扫了一眼走廊,似乎希望摆脱这种尴 尬境地,这可是教授们没有教过的。“他的情况非常危——” “我们知道,”温菲尔德厉声插嘴说,“他活下来的机会有多大?” “不太好。”他略微扭动一下身体。“我不该告诉任何人任何事。实行新闻封 锁——” “我们看见了外面的记者和电视工作人员,”斯蒂菲说,“那才是新闻封锁的 对象。不过我们不是媒体。我们是他最近的血亲。” 年轻的实习医生看上去很害怕。 他不是受雇来做保密工作的。 他转来转去。 “不——不……”他顿住了。“不太好,”最后他重复说。“只剩几小时了。”看 到没有一个女人再说一个字,他溜了。 斯蒂菲坐在温菲尔德一边, 勒诺在另一边。 “是否知道,”斯蒂菲开始说, “是谁——?” “我和父亲谈过这个问题,”温菲尔德说,“他认为老家的某个人和斯穆尔卡 订了协议。” 斯蒂菲原来转过身来听她说。现在她又坐回去,盯着对面的墙壁。“科尔罗恩 的枪战?但是……” “爸爸只是猜测。” “他在哪儿?” 温菲尔德没有立刻回答。“他会到这儿来。他有另一个麻烦。” “麻烦的一天。”勒诺说,她的意识似乎模糊了。 “不是指你,”斯蒂菲厉声说,“你的麻烦在伦纳德大街已经结束了。”斯蒂 菲坐在那儿沉思。“我想知道的是警察怎么能把温切和齐奥一起逮捕的。这是有人 精心策划好的。” “看上去像是,”温菲尔德同意说。 斯蒂菲转过头来盯着她。“别在你斯蒂菲姑姑前耍聪明。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 你,小姐。” “我肯定您是的。” 没有人说话,他们用沉默来掩饰无法说出的话。那些话像个守灵的女鬼般在走 廊里荡来荡去。温菲尔德不得不驱逐它们。她开始低声平静地说话:“只要您还是 我的斯蒂菲姑姑。” 年纪大一点的女人轻声哭起来,她用手帕捂住嘴,想抑制住啜泣。那双大大的。 深橄榄色的眼睛——伊塔洛的眼睛——盈满泪水。“哦,”然后她说,试图平息她 的气喘,“哦,温菲尔德。我怎么会不再是你的斯蒂菲姑姑呢?我的上帝,我也许 会成为你的婆婆。” 温菲尔德用长长的胳膊搂住斯蒂菲。她们紧紧拥抱。“你得告诉我,”斯蒂菲 啜泣着,“真相,温菲尔德。你知道有谁计划对付他们吗?” “我不知道。一个也没有。” “我相信你。”斯蒂菲用老家的姿势拍拍温菲尔德的脸颊。然后她流着眼泪笑 了。“没有其他人会的。” 除了疲惫不堪打个小盹,更感到疲倦外,申劳几乎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他的 高度紧张也同样影响了尼科尔,无眠的疲惫,紧张得无法轻松下来。 本妮每天的安排是照顾婴儿的起居饮食,似乎生活得好一点。别担心,她这么 提醒自己,申劳说,尼基会在明天的什么时候回来与他们团聚。是今天,她纠正自 己,看了一眼婴儿房勒奥童床上面的墙壁,挂钟上的数字闪闪发光。清晨四点三十 分,他还在熟睡。尼基也许会回来……吃午餐?晚餐是肯定的。她能听见长辈们走 来走去,低声交谈。她轻声走进厨房,发现尼基的双亲都在那儿。“我来煮点咖啡。” “已经煮好了。”尼科尔给她倒了一杯。“我们在谈话。申认为,中午前肯定 能回来。是不是?” 申劳点点头。他的行动颤抖迟疑,目光游移。大脑袋对他瘦削的肩膀来说似乎 太沉重了。突出的眼睛看上去呆滞蒙眬。“无线电寂静,”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什么?” “他们肯定……保持……无线电寂静。” 笼罩他们的夜色寂静,但是本妮觉得有种从未听过的寂静。她习惯了平时黑夜 的嘈杂,蜥蝎、小鸟、中国保镖在周围的秘密活动。此时是另一种感觉。背景…… 一连串连续低沉的声音?冰箱?热水器? “飞机!”申几乎大叫起来。 “什么?” “听!”所有三个人像树桩一样定在那儿。声音更响了,不是喷气式飞机嘶嘶 的轰鸣,而是种轻柔得多的东西。所有三个人离开厨房,来到起居室。 “是的,我肯定。”尼科尔同意说。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外面黑漆漆的大露台上。这儿飞机声更清楚了。微弱的光线 照着东面的海平线,不是黎明的火红而是前面珍珠色的光芒。已经看得见浪花,在 褪去的黑夜中白花花的一片。飞机差不多就在上面。 “那儿!”本妮大喊。 厄库普像鸟一样慢慢滑下来,下来,下来。三个起落架掠过潮湿的沙滩,像只 飞落的鸟伸展的爪子。飞行速度减缓了,停下了。引擎停了。螺旋桨停了。一片沉 寂。 座舱门嘎吱打开了。有人跳到沙滩上,开始帮助另外两个人离开飞机。他们离 露台不到一百码,但是穿过围绕房子的棕榈树的缝隙反而看得更清楚。 一个人影落到沙滩上。“站住!”一个声音喊道。“过来接受检查!”第一个 人影伸手到飞机里。“站住!”他拿出一个小旅行包。“口令!”一个声音喊道。 人影又到飞机里摸索。东方的光线越来越亮。人影拿出一把枪。一把长枪。毋 庸置疑一种菱形的叫做阿玛莱特A-7的枪。 自动手枪射击。夜晚死一般的寂静被打 破了。“停火!”申尖叫。 保镖从三个方向对厄库普和上面的人进行扫射。申跑到沙滩上。“停火,你们 这些笨蛋!” 可怕的声音戛然而止。申向沙滩走去。一只拖鞋掉了。他脚步沉重地走到厄库 普前。洒落的优质燃料的臭气弥漫在黎明清新的空气中。申跪下来。露台上,尼科 尔盯着他的背影。然后,她突然转过身,看也不看本妮一眼,回到房里去了。 本妮向沙滩走去,脸上毫无表情。在她周围,中国人叫喊着。她慢慢走着。保 镖们逃跑了。她看不见他们,只能听见他们逃跑的声音。一辆吉普车的马达发动了, 然后消失在远处。开小差的小人。本妮来到申旁边。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她像他一 样盯着尼基没有伤痕的脸。子弹穿过他的胸口,留下鲜红的一大片,另一颗子弹穿 过他的腹股沟。 一动不动,他的生命结束了。还有她的。申杀死了他们两个。 周脸朝下躺在尼基旁边,手指还紧握着阿玛莱特。第三个人是个陌生人。他的 手里拿着台“思考者”电脑。出于某种模糊的干净的想法,本妮拿起“思考者”电 脑和阿玛莱特。一点也不重。她推了一下滑栓,脸上十分安宁。自动步枪的枪口压 在申劳后脑的黑发上。她没有把枪抓得很紧,但是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阿玛莱特射出子弹的同时,猛地一震,从她的手里滑落。枪的一半埋进沙滩。 申的脑浆从巨大的脑袋中倾泻而出,淌在武器的塑料枪杆上。 本妮回到房子里,回到婴儿和尼科尔身边。她慢慢移动着,面无表情,像个最 终达到目的的人。 ------------------ 中国读书网小草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