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看到了哈维先生 我朝南走,本来想去找露丝和雷,途中却看到了哈维先生。他开着一辆橘色的 老爷车,车子由同样车种的零件拼装而成,看起来像是装了轮子的科学怪人一样可 怕。一条长长的绳子勾住车子的引擎盖,车子一动,空气涌进去,引擎盖就上下拍 动劈啪作响。 不管他多么用力踩油门,引擎就是不听话,他始终无法加速。他头一天晚上睡 在一个空荡荡的墓穴旁边,梦中还看到5 !5 !5 !的球衣号码,不到天亮他就醒 来,开车直奔宾州。 哈维先生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看起来相当奇怪。这些年来,他尽量控制自己不 去想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女人,但现在这些女人似乎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他眼前。 他第一次对女孩子动粗纯属意外,他当时发了病,控制不了自己。不管事实是 否如此,反正后来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他和那个女孩子上同一所高中,女孩后来 没有到学校上课,但他也并不觉得奇怪,从小到大他搬了太多次家,他以为女孩也 和他一样居无定所。他闷声不响地强暴了那个女孩,虽然后来想想有点后悔,但他 觉得此事不会在两人心中留下永久的伤疤。那天下午他好像受到外力驱使,结果才 会发生这种事情,完事之后,女孩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神一片空洞,过了一会儿, 她穿上被撕裂的内裤,用裙子的腰带将内裤固定住,他们都没有说话,然后她就走 了。他用小刀在手背上划了一条口子,这样一来,如果爸爸问起他身上的血迹,他 就可以指着手背说:“你看,我不小心割伤了手。” 但他爸爸什么都没问,也没有人找他兴师问罪,女孩的爸爸、兄弟或警察都没 有出现。 开到半路上,他隐约感觉到身旁有个人,我则清楚地看到是那个被他强暴的女 孩。几年之后,有天晚上她哥哥抽烟抽到一半睡着了,她因而丧身火海。我看到她 坐在车子前座,心想哈维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想到我。 哈维先生把我的尸体丢弃在斐纳更家附近之后,这一带惟一明显的改变是四周 多了一些橘色的高压电塔。落水洞变得越来越大,斐纳更家的东南角已经陷了下去, 前庭也悄悄地陷到了地底下。 马路另一头杂草丛生,为了安全起见,雷把车子停在大路另一侧繁茂的灌木丛 下。尽管如此,车子右侧仍抵到了马路的边缘。“斐纳更一家怎么了?”雷边下车 边问。 “我爸说建筑公司买下这块地,他们拿了钱之后就走了。” “露丝,这里让人感觉阴森森的。”雷说。 他们穿过空旷的马路,淡蓝色的天际飘着几簇云朵般的烟雾,从这里往前看, 他们只认得出铁道另一头霍尔的修车厂。 “嗯,不知道霍尔·汉克尔还是不是修车厂的老板?”露丝说,“我以前好迷 他。” 她说完就转身看着工地,两人都默不作声。露丝兜着越来越小的圈子,朝着洞 口前进,雷紧随在后。落水洞远远看去好像一个大泥坑,泥土刚开始变干,洞口四 周长了一些杂草,看起来并不可怕。但是靠近一看,你会觉得走到这里好像没路了, 眼前出现一个淡巧克力色的大洞,坑洞软绵绵的,中间略微突起,好像有生命一样, 东西一放上去,马上就被吸了进去。 “你怎么知道落水洞不会把我们吞进去?”雷问道。 “我们还不够重。”露丝说。 “小心点,一觉得不对劲,请你马上停下来。” 我看着他们,不禁想起那天爸爸带我们来这里丢冰箱时,我也紧紧拉住巴克利 的小手。爸爸在和斐纳更先生说话,巴克利和我走到落水洞变软的边缘,我发誓我 感觉到脚下的地面轻微地颤动,这种感觉就好像走在教堂的墓园中,忽然间陷到鼹 鼠挖的小洞里一样。 我在书上找到了鼹鼠的照片,后来就是因为这些视力不佳、嗅来嗅去、爱磨牙 的小家伙,我才比较能接受自己被埋在落水洞的事实。我想反正我躺在一个厚重的 金属保险箱里,鼹鼠想咬也咬不到我。 露丝小心翼翼地向着坑边走,我则想起好久以前的一天,开车回家途中爸爸所 发出的笑声。当时,我编了个故事讲给小弟听,我说落水洞下面住了一整村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们住在那里,村民们非常喜欢那些被丢进落水洞的家电用品,他们把 这些东西视为来自地面天堂的礼物。“我们家的冰箱一到村里,”我说,“他们可 感谢我们了。这些小矮人喜欢修东西,他们最喜欢把支离破碎的东西恢复成原来的 样子。”爸爸听了放声大笑,车里充满了他的笑声。 “露丝,”雷说,“行了,不要再往前走了。” 露丝脚尖踏在柔软的洞里,脚跟踩在坚硬的洞口,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好像 打算伸出双臂,纵身一跃,跳进洞里和我作伴。但雷上前站到她身后。 “你看,”雷说,“地球显然打了个饱嗝。” 我们三人同时看到角落里浮出一样金属物品。 “啊,一九六九年的梅塔格牌洗衣机。”雷说。 但那不是洗衣机,也不是保险箱,而是一个陈旧的红色煤气炉,正缓缓地在洞 边移动。 “你有没有想过苏茜·沙蒙的尸体会被埋在哪里?”露丝问道。 地上的杂草隐约地遮住他们的蓝色汽车,我真想从车旁的地面下现身,穿过马 路,走下落水洞,然后再走上来拍拍露丝的肩膀说:“我是苏茜啊!你猜对了!你 想得没错,我就在这里!” “没有,”雷说,“我把这个问题留给你。” “这里变化好快,每次我回来都发现有些东西不见了,我们这里和其他地方越 来越不一样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