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我在她心头留下的伤口 有些说法直到一股脑涌过我的天堂时我才了解到是什么意思。比方说,我从来 没看过无头的公鸡,也不知道被斩了头的公鸡为什么还能跳来跳去,但此时此刻, 我高兴得……嗯……像无头公鸡一样在我的天堂里跳来跳去!我兴奋地不停尖叫, 我妹妹!塞谬尔!哈!哈!哈!我的梦想成真喽! 眼泪流下她的双颊,他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摇晃。 “亲爱的,你高兴吗?”他问道。 她靠着他赤裸的胸膛点点头说,“是的。”说完整个人就呆住了,“我爸,” 她抬头看着塞谬尔说,“他肯定正担心咱们呢。” “没错。”他回答,试着调整心情。 “这里离我家几英里?” “大概十英里左右,”塞谬尔说,“或许八英里吧。” “我们走得到吧?”她说。 “你疯了。” “我们的运动鞋放在摩托车的车斗里了。” 穿着皮裤没法跑步,所以他们套上内衣裤和T 恤,光着双腿向前跑。我们家从 来没有人像他们这样。塞谬尔像这些年来一样在前面带着琳茜跑,路上几乎没有车 子,偶尔有车子经过时,路旁的积水溅起一道水墙,淋得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虽 然俩人都曾在雨中跑步,但雨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大。他们刚开始步伐还算稳健, 虽然双腿沾满了泥巴,他们依然边跑边比赛谁能找到树阴避雨。跑了两三英里之后, 俩人就安静了下来,他们按照多年训练出来的自然节奏,提起劲来一步步向前跑, 俩人专心听自己的呼吸以及湿球鞋踩踏地面的声音。 跑着跑着,她不再刻意避开地上的水坑。水花四溅,她忽然想到以前常去的游 泳池,我们家曾是那里的会员,我去世之后,家人们感觉到众人异样的关注,从此 之后就不去了。游泳池在这条路上,但琳茜没有抬起头来探寻那个熟悉的泳池,相 反地,她低头回想过去的一件往事。有一次她和我穿着带有小褶边裙的连身泳衣在 水底下嬉戏,还张大眼睛看着对方,我们刚刚学会这个把戏,琳茜还不如我,我们 的头发在水中飘扬,小褶边裙随着水波飘动,两个人的双颊都涨得鼓鼓的,拼命屏 住呼吸。过了一会儿,我们手拉着手一跃而起,破水而出。浮出水面之后,我们的 耳朵轰轰作响,一面大口大口地吸气,一面开怀大笑。 我看着漂亮的妹妹快步奔跑,她呼吸规律、步伐稳健,显然还记得以前在游泳 课学到的技巧。她在雨中奋力保持视线,双腿起起落落,努力依照塞谬尔所设定的 速度前进。我知道她不再逃离我,也不再奔向我,她就像中了枪的生还者一样,深 及内脏的伤口终将逐渐愈合,八年前我在她心头留下的伤口,现在终于只剩下一个 疤痕。 俩人跑到离家只有一英里时,雨势已经变缓,邻居们有人隔着窗户看看外面的 状况。 塞谬尔放慢速度,琳茜也跟着慢下来,他们的T 恤有如第二层肌肤一样紧贴在 身上。 琳茜觉得有点抽筋,但过一会儿就好了。她再度跟着塞谬尔使劲往前跑,忽然 间,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们要结婚了!”她说,他停下来,猛然将她拥入怀里,俩人热情地拥吻, 全然不顾过路的司机对他们猛按喇叭。 下午四点,我家门铃铃声大作,霍尔系着我妈妈的一条白色旧围裙,正在厨房 里帮外婆切巧克力蛋糕。他闲不下来,喜欢帮忙,外婆也喜欢指使他做东做西,俩 人刚好是绝佳组合。在一旁观看的巴克利则喜欢吃。 “我来开门。”爸爸说,雨下个不停,他喝了几杯鸡尾酒提精神。酒是外婆调 的,但酒精比例比较低一点。 他的精神颇为振奋,却又带着一丝优雅,好像退休的芭蕾名伶,已经习惯于多 年来用一只脚跳跃。 “我好担心啊。”他边开门边说。 琳茜双臂抱在胸前,爸爸看了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露出微笑,他不好意思再往 下看,赶快从大门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几条备用毯子。塞谬尔先帮琳茜裹上毯子,爸 爸笨手笨脚地把毯子披在塞谬尔肩上,门口的石板地上积了一摊水。琳茜刚把毯子 披好,巴克利、霍尔和外婆就来到大门口。 “巴克利,”外婆说,“去拿几条毛巾过来。” “你们真的冒雨骑回来了?”霍尔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我们跑回来的。”塞谬尔说。 “你说什么?” “大家到客厅坐吧,”爸爸说,“我们来升一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