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为什么不平静4 这样要怎么办? 思想明白是它自己制造了恐惧,所以它对恐惧无能为力之后, 它只好安静。安静之后,它就完全否定所有滋育恐惧的动作。然后,心——包括脑 ——观察这一切习惯、矛盾、“我”和“非我”之间的斗争。这时心就明白看者就 是被看者。然后,心就知道恐惧不能只是分析之后再摆在一边,恐惧永远都在那里 ;知道了这一点,也就知道分析不是办法。于是我们就问了:恐惧的源头是什么? 恐惧如何生起? 我们说,恐惧生起于时间和思想。思想是由记忆生出的反应,所以 思想制造了恐惧。光是控制或压制思想、制止思想、在自己身上玩各种技巧,都无 法结束恐惧。我们自己客观地,不分别地明白了这整个模式之后,思想自己就会说, “我要很安静,不控制也不压制”,“我要静止”。 这样,恐惧就会停止。这就意味悲伤停止和了解自己——也就是自知之明。没 有自知之明,悲伤和恐惧就不会停止。只有免除了恐惧的心才能面对实相。 也许你们现在很想问问题了。我们必须问问题——这种问,这样向自己暴露自 己在这里是必要的。不只在这里,以后不论是在房间里、花园里,坐公车还是走路, 你们都要问,这样才能寻求答案。但是问问题要问对。问对问题,也就有了答案。 问:接受自己,接受自己的痛苦、悲伤。做这件事对不对? 克:我们如何能够 接受自己的实然? 你是说你接受自己的丑恶、残酷、暴力、虚假、伪善? 你能够接 受这些吗? 你不想改变吗? 我们没有必要改变这一切吗? 我们如何能够接受一个明 明不道德的社会的现有秩序? 生活难道不是不断地变革运动? 我们只要是生活着, 就没有所谓接受。我们有的只是活着。我们和生活的运动共同生活,而生活的运动 要求的是变革、心理革命、突变。 问:我不懂。 克:我很抱歉。或许你用“接受”这个字眼时,你并不知道在一般的英文里, “接受”指的是接受事物原来的样子。也许你应该说荷兰文。 问:事情怎么来就怎么接受。 克:譬如,如果我的妻子离开我,我要事情怎么来就怎么接受吗? 我掉了钱, 我失业,我受到轻视、侮辱,我要事情怎么来怎么接受吗? 我要接受战争吗? 要实 际的,而非理论的事情怎么来就怎么接受,首先必须先没有“我”。我们今天上午 谈的就是这个,将“我”和“你”、“我们”和“他们”这个心出空。然后你就可 以每一刹那、每一刻生活,毫无挣扎,毫无冲突。这才是真正的沉思,真正的行动, 没有冲突、残暴、暴力。 问:我们都必须想事情,这是不可免的。 克:是的,先生,我了解。你是说我们应该完全不想事情吗? 做事情要想,回 家要想,口头的沟通也是思想的结构。所以,思想在生活到底有什么地位? 做事情 的时候必定要有思想运行。请了解这一点。做任何技术性的工作,像电脑一般的工 作时,都需要思想。要清晰地,客观地,不带感情地,没有偏见地,没有成见地思 考。要清楚地行动,思想是必要的。但是,我们也知道思想会滋育恐惧,而恐惧会 妨碍我们,使我们行动没有效率。所以,我们能不能够一方面需要思想,但又不带 恐惧的行动? 思想不安静吗? 我们是否可能安静? 你们懂吗? 我们是否有这样的心 智和心肠来了解这整个恐惧、快乐、思想的过程以及心的安静? 我们能不能够在需 要思想的时候深思熟虑,在不需要思想时又不用到思想? 当然,这很简单,不是吗 ?这就是说,心能不能够非常的专注,因而在清醒的时候,可以在必要时思考和行动, 并且在行动中一直保持清醒,不昏庸,也不机械般运作? 所以,问题不在于该不该 想,而是在于怎样保持清醒。要保持清醒,我们就必须深刻地了解思想、恐惧、爱、 恨、孤独。我们必须完全涉入自己当下的生活,完全地了解生活。但我们只有在心 完全的清醒,没有任何扭曲的情况下,才能深刻地了解生活。 问:你的意思是说,面对危险的时候,我们只要依据经验反应就可以了? 克: 你不是这样吗? 你看到一头危险的野兽时,你不是由记忆,由经验做反应吗? 这经 验或许不是你自己的经验,而是种族的记忆。这种族的记忆告诉你“小心”。这就 是经验和记忆。 问:那是我心里有的东西。 克:可是为什么我们看见民族主义、战争、政府带着主权和军队而分裂的危险 时,行动却无法同样有效率? 这才是最危险的一件事。为什么我们没有反应? 为什 么我们不说“让我们改变这一切”? “改变这一切”就是改变你自己——已知的生 命。你不属于任何国家、国旗、宗教,所以你是自由的人类。但是我们没有。我们 对身体的危险有反应,对心理的危险没有反应;可是心理的危险却更具毁灭性。我 们接受事物的实然,或者起来反抗而形成另一个幻想的乌托邦,这都一样,到最后 都回到原先的状态。内心看见危险或外面看见危险其实是一回事——都是保持清醒。 这就是说,聪明而敏锐。 一九六九年五月十日 阿姆斯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