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1 参见实相。沉思的传统。实相与安静的心。 我们一直在谈这个世界的混沌、暴力、混乱。我们谈这些不只指外在,也指人 心。暴力是恐惧造成的。所以,我们也讨论过恐惧这个问题。可是,我认为我们现 在应该来讨论超越这个问题。对于我们大部分人而言,这个问题有点“外来”。可 是我们不能排斥这个问题,说它是假象,是幻觉。我们必须认真考虑。 自有历史以来,人由于知道生命短暂,充满了意外、悲伤,而且一定会死,所 以就一直在构筑一个观念,谓之“上帝”。他知道生命转眼即逝,所以他想体验一 种异常伟大、崇高的事物,体验一种不是由感情或心聚合的事物。他想体验,或者 摸索着走入一个完全不一样,超越这个人世,超越一切悲惨与折磨的世界。他想寻 找,他想向外寻求这个超越的世界。所以,我们应该探讨一下这样一个实相——怎 么称呼都没有关系——这样一个全然不同的向度到底有没有。当然,要参透其中的 深度,我们必须知道,光是在言谈层次上了解是不够的;因为,事物的描述永远不 是事物本身,文字永远不是事物。这个奥秘,人一直想进入、掌握、邀来、崇拜, 成为它的祭拜者。那么,我们能够参透这些奥秘吗? 生命既然是如此的粗浅、空虚、 折磨,没什么意义,我们就想发明一个意义,给它一个意义。如果我们有某种聪明, 这种发明的意义和目的就变得异常复杂。由于找不到美、爱、广大感,我们或许就 变得犬儒,不再相信什么事情。我们知道,当生命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的生命真 的就是这样,我们的生命毫无意义——的时候,光是发明一个意识形态、一个公式 来证明有上帝或没有上帝实在荒谬。所以,让我们不要只是发明意义。 我们是否能够一起寻找看看有没有一种实相不是知识或感情的发明,不是逃避。 整个历史上,人一直在说有这样的一个实相,而我们必须为这个实相做准备;你必 须做某些事情,训练自己,抗拒某些诱惑,克制自己,克制性欲,符合宗教权威、 圣人等制定的模式;你必须否定这个世界,进入僧院、洞穴沉思,保持孤独,不受 诱惑。我们知道这种努力很荒谬,我们知道自己不可能逃避这个世界,逃脱“实然”, 逃脱苦难,逃脱分歧,逃脱科学所带来的一切事物。而神学,我们显然必须弃绝一 切神学、一切信仰。我们将种种信仰完全放在一边,才能够没有任何恐惧。 我们知道社会道德其实并不道德。我们知道自己必须非常道德,因为,道德毕 竟是人内在与外在秩序唯一的导因。但是这道德必须是行动的道德,不是观念或概 念的道德,而是实际的道德行为。 人可能不可能不用压抑、克制、逃避而规范自己? “规范”的根本意义是“学 习”,不是符合或成为某人的门生,不是模仿、压制,而是学习。学习行为,最先 要求的是规律,不是施加于某一意识形态的规律,不是僧侣的禁欲苦行。可是如果 没有一种深刻的刻苦,我们的日常生活必定失序。我们知道自己内部有完整的秩序 是多么必要。这秩序必须是数学般的秩序,而非相对的、比较的秩序,不是环境的 影响造成的秩序。我们必须建立正确的行为,我们的心才会有完整的秩序。一个受 环境折磨、挫折、塑造的心,一个符合社会道德的心必定混淆不清。混淆的心就无 法发现真实。 我们的心如果想遇见那个奥秘——如果有这个奥秘的话——就必须先奠定一种 行为基础,一种道德。这种道德不是社会道德,这种道德没有任何恐惧,所以是自 由的。这个时候,奠定了这个深入的基础之后,我们的心才能够开始寻找“沉思” ——这种安静,这种观察——之为物,是什么东西。这个沉思不是“观察者”。一 个人的生活,如果不先在行动上建立这种“行为正确”的基础,沉思就没有什么意 义。 包括禅和瑜珈,沉思在东方有种种教派、体系、法门。然后这些法门又给介绍 到西方来。我们必须很清楚,这个现象意思是说我们的心只要运用一种方法、体系, 符合某一传统模式,就可以发现那个实相。我们都知道,这种事不管是从东方带过 来还是这里发明的,都很荒唐。方法意味着一致、重复。方法意味着一个有某种悟 的人在说这样做不要那样做。而我们这些渴望看见那个实相的人就日复一日,好像 机器一样,顺从、符合、练习他们告诉我们的那些东西。一个呆钝的心,一个不是 非常明智的心才能不断地修炼一种方法,然后越来越呆钝,越来越愚笨。它在它那 些制约的领域会有它的“体验”。 你们有些人可能去过东方学沉思。那背后有一个很完整的传统。在印度,乃至 于整个亚洲,这个传统在古时候一直扩展。这个传统如今仍盘踞人心,无数的著作 仍然在讨论这个传统。可是,利用传统——过去和传承——来寻求是否有实相,这 种努力显然是一种浪费。我们的心必须免除一切精神传统和裁示,否则就极度缺乏 一种最高智慧。 这样,何谓沉思? 沉思没有传统吗? 是的,沉思不可以是传统。没有谁能够教 你沉思。你不能遵循某一途径,然后说,我顺着这个途径学习何谓沉思。沉思内部 的意义在于心里完全安静,不只意识层安静,而且深刻的、秘密的、潜匿的潜意识 层也要安静。因为彻底而完全安静,所以思想也就安静,不再四处游荡。我们刚刚 所说的沉思传统有一派说我们必须控制思想。可是思想并不是要控制,而是要摆到 一边。要把思想摆在一边,我们就必须密切地、客观地、不带感情地注视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