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只问几个问题 一个四月的上午,刮着风,休。杜乌警长一看窗外,见到弗朗西斯。斯科特。 凯斯特的马拖斗货车停在了外面,心情顿时不快起来。警长寻思,上次他的马尾巴 被斯劳特剪成了板寸,不知这回长全了没有。他听着凯斯特的牛仔靴踩在台阶上的 声音:急急忙忙地一次跨两级,看来是有什么事很让他伤脑筋。 “你好,凯斯特先生,”凯斯特的手表上有很多刻度盘和指针,警长又想数了。 “好。听着,那个待在拉封家的家伙你知不知道?他好像什么地方都跑,而且 也搞不清楚他要干吗。”他的话音里带着轻蔑。“他是科罗拉多的,是丹佛来的城 里小子。他常往谷仓那边跑,塞伊。弗里斯店里忙的时候,他也去打帮手。塞伊说 是为他打工,兼职。但那家伙又说是给豪华别墅选址的,说要找个风景好、靠水的 地方。你听说过这种屁话没有?” “嗯,或许他是。” “是啊,或许他是给政府当差的,来调查的,谁知道调查什么东西,地价,生 活方式,水资源调查。谁他妈知道?我是不知道,但我想搞个明白。这人名字是鲍 勃。道乐,开一辆比较新款的土星车。我把车牌号码记下来了。该死的,我是土生 土长的得克萨斯人,就生在这长条地,就生在这毛桶郡。我们土生土长的长条地的 得克萨斯人不会哇啦哇啦埋怨风,埋怨灰尘,埋怨日子艰难——我们就这么闯过来 的。我们干活很卖力。我们善待邻居。我们在干干净净的空气中养大我们的孩子。 我们喜欢健康的户外活动。我们祷告,争取永远在这里待下去。我们是基督徒。我 们注定要和长条地拴在一起,就像结了婚一样,就像无论是生病,无论是贫穷或健 康,无论是好或者最好,都要厮守在一起。生活在这里,我们变顽强了,变坚忍了, 变结实了。女人也顽强,我说那些能撑得住的女人,算了不说她们了。这地方是养 牛养马的,每挣一块钱,那都是双手挣的血汗钱。这混蛋跑来到处打探。你让他滚 回丹佛去,叫他收拾好东西滚开这里。” “我要好好调查调查。”警长数好了,五个刻度盘,七个指针。 “那好,看看你能调查出什么结果,或许我下次还投你的票。你要是查不出来 什么东西,谁他妈也不投你的票。” 鲍勃。道乐开着车子东西南北地满世界跑,什么偏僻的路也跑,乘客座上摆着 一大堆地图,到处找破败的地皮,找到了就到郡里的土地记录办公室去查。找到一 块很有希望的地皮,他就去找到业主,跟他们聊,把话往卖地上引,但又设法不提 “养猪场”和“环球猪肉皮公司”。 有一天快到傍晚的时候,鲍勃出去在一条小路上步行。 小路上方是冠岩;路面上全是橙色的灰尘,那土细极了,仿佛是液体,仿佛是 在跟人较劲。他上了一个小斜坡,穿过坡上的灌木,穿过仙人掌——那仙人掌是紫 色的,形状让人想起牛舌头,只不过上面长了刺。下面的灌木丛中有主红雀飞动, 掀动树叶,擦过细枝。他上面的坡面如同红色的长条面包,顶上的灰石头如同面包 皮,那正是冠岩带。冠岩是石灰石形成的峭壁,成波状斜穿过整个长条地,与加拿 大河相交,形成一个大大的,扭曲的“x ”形状。在北边和西边是干燥的高原—— 埃斯塔卡多平原,南边和东南边是比较湿润的南部平原,和得克萨斯其它地方相似。 鲍勃斜着眼看了看这地形,费力地想象漫山遍野都是养猪场的情形。 小路不止一次地穿过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里面的水浅浅地没过橘皮色的石子。 峭壁上有食肉鸟留下的一道道白色粪便。有块突出的地方很像人脚,有脚底,有脚 跟,上面聚满了野鸽子。云上未了,接着不起冰雹和雨。溪水涨了上来,陡峭的小 路上也有红色的水冲刷着。夜色渐渐降临,一头骡鹿一闪而过,那一瞬间,骡席的 后面看起来很像粮的睑和口鼻。 鲍勃。道乐开始返身回毛桶。这时草丛里突然跳出一只环项雉,低低地飞过小 路。 太阳落山的时候,鲍勃到了毛桶镇边缘,在生硝路上往东跑。在落日余辉下, 生硝路呈现出粗糖一样的黄色,阴影的地方是深蓝色。他知道这块地段属于鲁保克 镇一个脾气急躁的老太太。他有次开车到她家准备和她谈谈,她那样子就好像鲍勃 是来袭击她的。鲍勃还在诧异是怎么回事,就听到身后响起了警笛声,曾长的灯向 他这边问过来。他想不出警长要他停车的理由来,所以就继续开了岸英里。但是从 后视镜上看,路上没有其他人,他看到警长正向他比画着,手指着路边。路边山文 树的树桩很让他害怕,但他还是小心地停住了。 “让我看看你的登记证,”警长说,他默默地数着鲍勃的手指头,然后数自己 的,每数到一个就拽一下。“不,不是驾驶执照,是登记证。” 等把登记证交过去几勃恍然大悟,那车辆登记证上无疑是把车子写在环球猪肉 皮公司名下。他露老底了。 警长沉默了好半天,然后说。“你最好明天到我办公室来找我一下。我们得谈 谈。”他数着秒数,数到五的时候,鲍勃说:“好的。” 鲍勃。道乐到了陨星牧场的牧屋停下来取水。 拉封听到门响,从餐厅里出来,往咖啡里加糖。“你知道,”她说,“我一直 想告诉你。克劳彻家最有趣的人不是泰特尔,而是他哥哥艾斯。艾斯。克劳彻是风 车工,卖风车,装风车,还修风车。那还是过去,那时候还没有深水泵和灌溉系统。 现在他主要修旧风车。艾斯就住在牛仔玫瑰镇。他还年轻的时候,就和老文斯吵翻 了,离开了牧场,后来收场就到了泰特尔手里。论排行,这牧场应该归艾斯,但是 他老爹只给他留下~副牌,一堆吸尘杆。艾斯想推翻那遗嘱,但是没有成功——他 们老爹对儿子狠心得很,要是不喜欢你,做什么都不能让他开。乙。艾斯和泰特尔 出生的时候老克劳彻就老了,他对孩子们从来都不理解。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去巴 拿马运河L 做过事。是炸药工,搞炸药的。他说他也不知见过多少事故,一出事故 人肉就像小鸟一样飞到天L.你去牛仔玫瑰镇北边的公墓,看到过一个小石头屋没有? 那就是艾斯和那荷兰人合伙时卖风车的店。那是在他们买下阿马里洛那大块地方之 前的事。艾斯到今天还住在牛仔玫瑰镇。他那恶老爹已经送毛桶镇公墓了。他还小 的时候,我丈夫为他做事。我是说艾斯,不是他爹。艾斯和那荷兰人。艾斯的老婆 想把他们的地方卖掉,她想搬到加州去。不过艾斯一日不死,她就一日实现不了这 心愿。他们的外孙女上星期织被面的时候也来了,你或许还记得,就是怀孕那个, 道恩,她妈是菲利斯,也来了。我得说,她年轻时和道恩一样坏。艾斯和瓦莉都有 十字架要背。 艾斯是本地比较重要的人物。他爹爹过去二十年代是三K 党的大人物。他们说 他是三K 党中的‘独眼巨人’之一。“拉封注意到鲍勃脸上的不快。 “鲍勃,你是丹佛来的,你对这地方不懂。或许你永远不会懂,因为你不是这 儿长大的。在那时候,三K 党并不是疯狂的白人至上主义者,相反,他们都是正派 人,是坚定的基督徒,很爱国,也很有骑士精神。他们或多或少是在监督各社区, 宣扬基督教的道德观念。他们确实不喜欢黑人,不过他们也不喜欢天主教徒和犹太 教徒。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他们只希望看到人们中规中矩。三K 党中的女人对 社区的道德风尚很有帮助。她们本该这样嘛! “三K 党一开始是要帮助人们改良的。他们把男人们找来,扩建那些两问房子 的小屋,这样就可以把男孩子女孩子分开。他们找妈妈们谈话。那些遇到问题的姑 娘,他们就给送到阿马里洛的未婚母亲之家去。他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要是姑娘们 那个样子,姑娘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知道了。到了圣诞节,他们装好一 篮子一篮子的食物送给贫寒人家,说是‘圣诞老人’的礼物。不,你不会听到我说 三K 党的坏话。它只是个社区组织,专门是要宏扬基督教行为的。我告诉你,每个 人都想参加呢。我个人认为他们把长条地变好了。” 门廊上有脚步声。进门的是一个高个子年轻人,浓密的金黄头发,扎着辫子。 他穿着洋红色紧身裤,上身穿黑色运动衫,脚上穿着骑车鞋,脖子上有金链在闪光。 他的脸瘦而窄,脸色发黑,一脸的胡子,没胡子的地方是油亮的汗珠子。他的右腿 和手上有粗粗的划痕,上面是细细的小血珠子。他看起来很是生气。 “呵,瞧猫把谁给拖来了。”拉封说。 “瞧瞧,”来人说,打开冰箱,把一只冷鸡的腿给掰了,“我累,我脏,我热, 我饿,我痛,因为有个家伙在路上把我拦下来了,我没有心思听什么讽刺和挖苦。 有啤酒吗?”说着,突然转过身,看到了鲍勃。“妈的,他是谁?” “没有啤酒,库尔布罗斯,这位是鲍勃。道乐;鲍勃,这是我儿子库尔布罗斯。 他搞雕塑。小屋那边的雕塑就是他做的。 他偶尔露一回面。库尔,鲍勃租了木屋。你得睡爷爷的房间。“ 库尔布罗斯转身看鲍勃。两人之间立刻产生了冷冷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