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久而不衰 鲍勃过了半夜才回到旧货店上面的住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变, 水池里有几个碗,柜台擦得纤尘不染,闪着亮光,椅子整齐地摆在桌子周围,一小 堆账单堆在泰姆舅舅的支票本和笔旁边,采蜜熊形状的瓶子放在桌子中间。鲍勃翻 开支票本一看,上面的余额是九十一块七毛八。除非这些账单的金额很小很小,否 则泰姆舅舅一笔都付不清。在冰箱里,他看到了几捆胡萝卜、两颗白菜、烂香蕉、 一塑料袋甘蓝,几个发干的苹果,边上还有一把韭菜、一罐蘑菇。另有一袋子色拉 菜,上面“有机健康食品!”的字样写了十四遍。这些看来都提不起胃口,直到他 看到一团比萨面,还有一块方形的莫泽雷勒干酪。泰姆舅舅肯定是在准备鲍勃最喜 欢吃的蘑菇和洋葱比萨。看着索然无味的厨房,鲍勃知道,即便被炒了鱿鱼,他也 无法回来和泰姆舅舅一起生活。 他听见泰姆舅舅的卧室门开了。他转身去看他的这个亲人。 “鲍勃!我没听见你开车来,要不要喝点无咖啡因咖啡?” “好啊。”他挑剔地看着舅舅。泰姆和鲍勃一样长着张猫脸,这都是从他们的 斯拉夫祖先那里遗传的。这些祖先没留下什么照片,他们老早就死了,却把面貌一 代代传下来。泰姆舅舅看起来更瘦小了,头发更白了,也不比以前精干,看了让人 伤心。他瘦了很多,印着绿色驼鹿的睡衣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如同旧窗帘。 “你还吃素?” “是啊。不过胡萝卜已经吃厌了。我现在吃些新奇的——佛手瓜、仙人掌叶子、 柿子。还有一些新产的猕猴桃,很小,很甜,表皮也不是毛乎乎的,爽口,尝起来 就像葡萄,或许经过基因改良。有时候我也想一个人吃一大块家常烤牛扒,吃第一 片就可能要我的命。总之,我打算做比萨,如果还不算太迟的话,如果你有胃口。 麋鹿肉怎样?” “麇鹿肉好吃极了。我还给你捎一块。比萨听起来不错。明天吃,对吧?我帮 你一起做。附近有什么新鲜事?” “哦,最大的新闻是迪克- 凡。霍斯,记得他吗?开药店的? 迪克。凡。霍斯药店?“他边说边安装咖啡机的过滤器,然后量咖啡、量水。 “当然。胖家伙,眉毛很浓。他怎么了?” “他把所有的钱都投资到市中心的一家经纪公司,全是科技股,全赔进去了。 什么都丢了,把房子抵押了,丢了。接着私下在店里卖毒品,把店又丢了,变得一 贫如洗。他失望透顶。杀了老婆和三个孩子,丢下字条说不希望他们生不如死。 然后他去经纪公司办公室,韩德辅和佩尔普公司,在林肯路,杀了办公室的五 个人,包括经纪人,之后回家自杀了。他在遗书上说t 韩德辅和佩尔普公司出于无 情的贪婪,把我毁了‘。“ “天哪,够恶劣的。”鲍勃向咖啡里倒牛奶,从采蜜熊形状的瓶子里倒了点蜜。 “最近有没有开胃的消息?” “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打听他?” “哦,别这么说。” “我是说真的。你和他一直处不好。他觉得你精明。鲍勃,不过那不是表扬。 拼字游戏搞得他不开心。你们俩老是为野生山羊(ibex)、大动脉(aorta )、战 神阿瑞斯(Ares)、乌纳(00na)这类的单词争来争去的。” “有规律的。你得去把规律找出来。他以为这些词只是孤立的词,败就败在这 上面。总之,我从来没有问过他,是因为——哎,你知道的。” “不,鲍勃,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只是——你说得对,我们处不好。他——我总觉得他恨我。好像 是妒忌。” 很长的一阵沉默。 “你自己也跌跌撞撞的。好了,谢谢你问这事。韦恩在纽约很好。过去几年来, 他一直在上家具设计和历史的课程。 每天上午他在世贸中心的一家高档古董店上班,在下面的一层。很漂亮的商店, 他说。名字我忘了。他邀请我夏天结束前去看看。他准备找个节日回来,感恩节、 圣诞节什么的。他又送了一本书给你——但愿我能想起放哪里了,或许在楼下的办 公室里。“ “生意怎样,这个店?” “马马虎虎,地段不是很好。我真想把一切都处理了,除了塑料艺术品,换个 地方重新开始。” “我希望我也能这样。”鲍勃说。“我讨厌养猪场选址员这工作。我想找个地 方开书店倒挺好。” “我一开始也这样,”他舅舅说,“后来这些垃圾就越来越多。储藏间我还有 一箱子一箱子的书。好了,我们换个话题。”他嘟哝着。“有东西要给你看。”他 离开厨房,下楼到店里去了。鲍勃又向熟悉的托比杯里添了些咖啡。舅舅回来的时 候拿了本《圣经》。无疑,吃素把泰姆舅舅心里潜伏的宗教火山给激活了,过一会 儿那熔岩准会喷出来。但是没有。泰姆舅舅只把《圣经》给他,要他看《圣经》后 面装《圣经》地图用的封套。鲍勃把地图抽出来,发现后面是一叠百元钞票。他数 了数,有十二张。 “是怎么回事?”他问。 “你看钞票后面,”泰姆舅舅说,“你自己就会明白。” 第三张钞票后面用红笔写满了字,字很难认,但是他大部分都认出来了,是个 遗嘱c 为了挣这点钱,我干活干得要死,但没有子女或者任何继承人,所以这是给 你的。谁得到这本《圣经》,谁就是我合法的继承人。上帝保佑。 署名是:“弗洛伊德。罗乐,科罗拉多斯普林市,五六年九月三十日。” “好了,,,泰姆舅舅说。”这让我想起我自己的情况。我正准备把店卖掉, 找个新地方开始。“ “天哪,这变动大了。准备搬去纽约?给自己放个假,还是做点别的喜欢的什 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