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失致 鲍勃开车去毛桶的路上,感觉又疲惫又灰心。整个一天来,失败如同蒺藜一样, 扎在他的全身。他见到老狗餐厅的灯还亮着,里面有人走动。他想起来了,塞伊说 过餐厅是要开到晚上的,招徕他所谓的“晚饭生意”,以此抵消基督徒们的餐厅所 带来的损失。去吃碗辣粥提提神吧。或许牡豆弟兄也在,尽管他并没有看到这老修 道士的货车。他把车在餐厅前停了,走了进去。 拉封坐在一个隔间里,前面有一盘子猪排和干面包。 “好了,鲍勃,我正要找你。我特地过来的,看你在不在。 我打电话给杰琳,她说你出去一天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在这里碰到你我真没有想到,”他说。“我记得你发誓不来这里吃东西的。” “库尔布罗斯要在这儿吃。他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完,去开他的会了。我得承认, 塞伊手艺不错。我是来问你明天能不能去铁丝网节,帮我在被面摊位上照应一个钟 头?其它时间我都安排好了,就是两点到三点之间还缺人。库尔布罗斯不去。只是 卖一卖抽奖销售的票。抽奖的时间是五点。” “好吧,我想应该行,不就一个钟头吗?” “是的。到了三点就”——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纸来核对——“就是赫维格太 太。你该记得她的,或者别的什么人。 你知道,鲍勃,有些人知道你要把他们的土地夺去,卖给养猪场,恼火得不得 了。甚至弗莱达- 比提鲁斯的儿子也反对你。 沃尔多。比提鲁斯,他在《傻瓜》报上登了半个版面的广告,要大家都不要卖 地给养猪场。对于你的身份,你投有说实话啊。“ “我从来不想把弗莱达。比提鲁斯的地方变成养猪场。他全误会了。我是想这 地方建豪华别墅很不错。” “是吗?周围全是养猪场的别墅?东、西、南、北方都飘来臭气的别墅?他说 你并没有和哪家房地产公司有实质性的联系。这猪肉真不错,”她说,嘴里啃着骨 头。 “或许它是哪家讨厌的养猪场生产出来的。” “不会,塞伊。弗里斯的肉是从菲尔。布尔家进货的。我问过他。” 鲍勃叹了一口气。“总之,没有人会卖地给我。完了。我星期一早上就打电话 给环球猪肉皮公司,告诉他们我一单业务也做不成。” “我不懂,你怎么对公司这么在乎。公司给你股票了吗? 还是和环球猪肉皮公司的人有亲戚关系?“ “都不是。我只觉得这是我的工作,我想——我对环球猪肉皮公司毫不在乎, 但是我觉得总该善始善终。” “要是你不在乎,那就别再干了,别惹这些麻烦。” “拉封,我有责任啊。你知道,我的父母抛弃了我。我不想和他们一样。我不 想就这么有头没尾地撒手不干。” “我看不出买地建养猪场的工作有什么‘尾’可言。换工作的事太平常了,和 你父母亲撒手不管你大不一样。找点别的事来做吧,聪明的年轻人总会找到事情做 的。我想起来了,杰琳打过电话来,说你今天有好几个电话,都是紧急电话。” 鲍勃还继续在争辩:“不过那些本想着卖地的人怎么办? 我是说,他们已经处境不妙了。当然,我是要换工作的,不过泰特尔‘克劳彻 怎么办?他永远要承受那氨气、那臭味吗?还有谢特尔家。甚至还有吉姆。斯肯恩, 把那荒芜的地卖了,那钱是很能解决他的困难的。“ “你可别为这些睡不好觉。告诉你吧,这些人的地是都要卖的,可是不会卖给 你。有别的买主。” “什么,伊夫琳。佳恩吗?她受了重伤,估计无法继续工作了吧。” “不,不是她。是艾斯。艾斯。克劳彻要全买下来。事实上,他已经把谢特尔 家边上的养猪场买下来了,现在正在拆那猪棚子,要全部拆毁。猪今天下午用卡车 运走了。” “艾斯?艾斯‘克劳彻?不过他很穷啊。他哪里买得起养猪场?还有所有这些 牧场?我今天下午还在和他谈,买养猪场的事他可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啊。” “他不喜欢讲话,不像泰特尔。总之,你可以去问泰特尔。 艾斯似乎有些王牌(“Ace ”也是扑克中的幺点牌。)打给泰特尔,以及所有 人。,‘“老天,我会去问的。”鲍勃说。他又愤怒又迷惑。他站了起来。 “鲍勃,不吃晚饭吗?”塞伊从炉子边问。‘’你要是不想吃猪排,还有意大 利面条和肉丸啊。“ “没时问了,”他跑出门去。 他把车在泰特尔家的前院停下,跳上了门廊台阶,没有敲门,直接把门拉开。 老人正端着一大杯威士忌在喝,还在看电视,电视正在播“性与城市”。他抬起头, 指了指身着艳装的演员。 “这些人仿佛和我们不是活在一个地球上的。” “泰特尔,”鲍勃说,“泰特尔,到底怎么一回事?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谁 能把谜底给我揭开?你哥哥和我聒噪了一个下午,开拓者,道德地带,等等。” “鲍勃,谁也没有把你怎样。艾斯和我全说了,他是最老的一个。他让我明白, 只要我们还在世,就不把长条地放弃,而让你或者别的人买走。这是我们的地方。 我们要坚持在这里。从此以后,谁也不要把牧场卖给养猪场。” “但你挡得住吗?首先,这里的人都非常独立,他们不会合作。照我看,长条 地的人宁肯自己毁了自己,也不愿意合作。而且艾斯也不可能把所有这些地方都买 下来。那得几百万几百万地花钱。你自己就和我说过,他穷得连个尿壶都没有。” “我掎错了。他有实金的罐子,边上都镶着钻石。过去和他合伙的那个老荷兰 人把什么都给他了。他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他花了一年时问才把所有的钱过完户。他以为律师们会全部骗走,但他们 没有,钱还是到他手里了。上亿的钱啦!艾斯富得流油。他是用石油钱撑起来的亿 万富翁。再说,库尔布罗斯‘弗荣克、拉封、谢特尔夫妇、牡豆弟兄、他和我,还 有其他一些人都站在他这一边。他想尽量把所有农场、牧场、养猪场都买下来,还 有政客,如果这样能让他们站到我们一边的话。我们要把篱笆拆除,重新把土地敞 开,在长条地养水牛。 牡豆弟兄会来帮忙的。下星期四鲍普斯会来教会讲话。他们在达科已经做起这 事了。干吗不顺便在长条地推广?现在连水牛市场都有了。特德。特纳已经在开卖 水牛肉汉堡包的铺子了。会有变化的。“ “那我等着瞧,眼见为实,”鲍勃说,掉转头离开了。为了表示他的不快,他 没有把门关上。 风向不对,就连鲍勃开车去谢特尔家的路上,那气味都浓得比以往任何时候厉 害。他想,要是猪真的都运走了,应该是那臭“泻湖”——化粪池——继续在用那 臭味肆虐着大草原。 “你好,鲍勃,”杰琳。谢特尔叫道。“你昕到新闻了吗?艾斯。克劳彻买下 了养猪场,今天把所有的猪都运走了。下周,他们要来把化粪池抽了,用运粪的卡 车运走,送到内华达。应该运到华盛顿去才对,让那臭味熏熏政府里的人。” “所以你这地方就不用卖了?” “不,我们还是卖,泰特尔也卖。艾斯是一家大财团的老板,财团叫长条地水 牛牧场。水牛、草原土拨鼠、草原松鸡、本地的草、羚羊,等等等等,仿佛是自然 保护区。他觉得人们在自然保护区应该有好房子,能观赏水牛等等。就像你说的建 豪华别墅那情形。沃尔多。比提鲁斯要把斧头牧场卖给他们。” “这只是嘴上说说,”鲍勃说,“实际上行不通。” “我们知道,把长条地从大公司手里夺回来,这要费不少工夫,不过除此以外, 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放弃,死亡?我想起来了,你今天有电话。这儿,我都给记下 来了。” 鲍勃看了看她递过来的纸:艾伯纳。佳恩,紧急,电话区号是堪萨斯的;泰姆 舅舅,紧急,电话号码是店里的;牡豆弟兄,电话号码是修道院的。他先给佳恩先 生打电话。 “哦,道乐先生,很高兴你打电话来。我和佳恩太太想和你谈谈伊夫琳的事。 她的医生说你和伊夫琳似乎是——结婚了?是不是这样?伊夫琳和我们只字未提, 鉴于她现在的情况——医生说她接连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需要康复治疗,需要 一直有人看护,所以如果她结了婚,我们应该知道,出于保险之类的考虑。她的雇 主说她不是因为工作而受伤的。所以我们只有,应该说,自己对付了。” “很抱歉,佳恩先生,这是误会,完全是我的错。佳恩和我并没有结婚。我这 么说,只是为了去看她。很对不起,先生,我真不是有意要招惹是非的。事实上, 我觉得她的确是因公负伤的。伊夫琳的销售手段不大传统,但行之有效。” “这对我们会有帮助的,道乐先生。你想不想和我,还有佳恩太太谈谈这事?” “当然可以,”鲍勃说。“我星期一要开车去丹佛。你们还在阿马里洛吗?我 可以过去。” “那我们在那里见,鲍勃。两点钟在医院行不行?你会看到伊夫琳的。她已经 苏醒了,不过他们说她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看到你对她是有益处的,哪怕她 还认不出你。” 他又打了个电话到泰姆舅舅住的地方。该是吃饭时间了,泰姆应该在削萝卜, 切青蒜什么的。 “喂,泰姆舅舅,是我。” “鲍勃!谢天谢地。我一直担心着呢。今天的《邮报》上有一篇文章,头版头 条。环球猪肉皮公司昨天下午发生了枪击案,你等等,就在这儿。‘一位不知姓名 的妇女,估计是一位不满的雇员,闯进了环球猪肉皮公司的会议室,向里面的四位 高层管理者开了枪,死亡一人,受伤一人。环球猪肉皮公司的总裁昆腾。歌利亚先 生当时也在会议室。三位幸存者已经被送往丹佛总医院。在得到直系家属同意之前, 死伤者的姓名尚无法披露。开枪的妇女已经被警方拘捕。’我打算看十一点的晚间 新闻,看他们有什么调查结果。” “我的天,”鲍勃说。“他们没有说被杀的是谁吗?” “没有,在等‘家属同意’啊。” “我想我知道那女人是谁。这边有位很愤怒的妻子,她丈夫要把地卖给环球猪 肉皮公司,还和环球的一位女业务员勾搭上了。是塔西。凯斯特,她已经对丈夫和 那业务员下了手,后来从本地监狱逃出来。她已经烧起战火了,她要和养猪场的公 司斗。” “鲍勃,你这工作凶险得很哪。” “是啊,泰姆舅舅。但是我现在不干了,我失败了,我一单业务也没做成。我 放弃责任了。我估计我和我爸一样。” “好悬。我很高兴你平安无事。这么说,你没能买到人家的农场和牧场来建养 猪场。这算是什么坏事吗?回家吧,我 .们把这事好好摆在桌面上议一议。” “我下周回来。我答应人家明天去铁丝网节上帮忙。星期天还要收拾东西。我 要去和一些人道别。他们打算把养猪场这事扭转过来。所以下周我把车交回公司, 告诉克鲁克先生我不干了。” “没准今天开会时被杀的就是他。” “或许。如果你昕到什么消息,请告诉我。”他觉得自己二十五年的生活如同 一大堆尾矿的残渣,只能从中淘出一丁点金子。他把这话说给泰姆舅舅的时候,对 方并没有表示出同情,也没有像个舅舅一样给他建议,而是大笑起来。 “这一丁点金子是多小啊,鲍勃?胡椒粒那么大?苍蝇粪那么大?还是比一粒 盐大一点儿?” “你看我以后还和不和你说话!”鲍勃说了一句,把电话挂了。 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修道院的,只有留言:“晚上好,欢迎致电三重冠修道院。 现在是晚祷时间,很抱歉无法接听您的电话。请听到第一声后留言,或者明天上午 晨经之后再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