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咖啡屋的烦恼
表参道①开出第一家露天咖啡屋时,我曾经很不高兴。
因为我走路的姿势很不雅观,步伐迈不开,一小步一小步地前行,有人甚至背
后称我为“企鹅”。再加上为了遮掩突出的小腹,我的身子更显得向前弯曲。
要是这样的我从满员的露天咖啡屋前经过,那不是出尽了丑?简直像在展览似
的。
当时,我常去位于青山的一家美容院,回家的时候,总是要从青山大街的街角
拐向右方的原宿方向。之所以选择在那里过马路,是因为可以避开那家新开张的咖
啡屋。而且,不走路的右侧,非得走路的左侧,这样走便可以面朝对面那家咖啡屋
的顾客,还可以轻蔑地扫视着他们。
那些顾客的心理活动,我不清楚。在我看来,坐在前面桌子旁的人态度显得非
常傲慢:懒散地吸着香烟,慢吞吞地闲聊,而且,其中大都是些漂亮的女人。
“她们有什么权利傲视过往行人?真叫人气愤!”
但是,路右侧的那家咖啡屋生意非常兴隆,竟惹得路左侧也开了一家同样的咖
啡店。于是,我也变得更加忙乱,不得不像走迷宫中的路线似的,抢过信号,横穿
马路,为了不从咖啡屋前经过而绞尽脑汁。
不久,路左侧的咖啡屋变成了三家,这下我彻底死心了。
“要看就看吧。”
我挺起胸膛,腆着肚子,从他们面前走过。众所周知,我这个人一向自我意识
过剩。不过,经过露天咖啡屋时,不管是谁都会变得自我意识过剩吧。
结果一年不到,不仅表参道,连明治大街上也开满了露天咖啡屋。
不住在东京的不太明白,我得说明一下。正如东京人所熟悉的,表参道的两旁
排列着光叶榉树,路面宽阔,景致幽雅。但明治大街却狭窄得多,景色比较单调,
尽管如此,可它却没有影响露天咖啡屋的生意。
特别是芭莱·弗兰塞大楼一楼的欧·巴卡纳尔咖啡屋,生意更是火爆。前不久,
据男性时装杂志《布鲁塔斯》所搞的一次民意调查,“旅日法国人最喜爱的咖啡”
就是这家。这家咖啡屋离我家不远,所以我也时常光顾。到这儿来喝咖啡的外国人
上座率荣登东京各店的榜首,露天的座位上坐着的金色头发的洋人和皮肤黑亮的黑
人,姿态很是潇洒,一碰到熟人,他们便搂着抱着,亲个不停,简直就像在巴黎的
某个街角似的。前不久,有人还看见斋藤美奈子①本人在这里坐着。
说起在露天咖啡屋挑选座位的方法,可真是不容易。在那里,基本上是随自己
的所好选择座位,比自己料想的要远为平等。可是,这里面却包含一个“对自己是
否自信”的问题。
就像曾经风行一时的迪斯科舞厅一样,充满自信的人爱在前面亮相,像我这样
的保守性格,或者说不那么有自信的人,就挑里边不引人注目的位置。然后,暗中
环顾周围的座位。露天咖啡屋也许是东京漂亮女孩儿的云集之处,虽然秋意渐浓,
她们却仍然穿着无袖的连衣裙,楚楚动人。而且,招人爱的女孩儿多半是由风流倜
傥的男士相伴入坐。所以看上去她们个个如同演员、明星。
不过,我有一个发现:除了斋藤美奈子之外,演员、歌星或者名人都不去这种
露天咖啡屋。他们那些人去的地方大都带有隐秘性。我这样一说,就招来了朋友的
异议:三宿的露天咖啡屋,就是许多演员、歌星去的地方嘛!前不久,那个朋友还
说在那儿吃意大利面条时,旁边坐着的就是一起亲亲热热进餐的木村拓哉和馨儿①。
“真的吗!我现在就去那儿!”
三宿是如今东京新兴的热闹之处。它位于世田谷的交通不大便利的地方,没车
去不了。演员歌星就喜欢这种地方。
话是这样说,可去这种咖啡屋还真不容易。其实以前我曾偶然进去过,记得侍
者的态度总叫人觉得不冷不热的。不过,这一次我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同伴。
她就是牧濑里穗②小姐,她和我在同一个地方学习日本传统舞蹈。有一次,下
课后往回走时,我约她一起去了那家咖啡屋。
你猜怎么着?以前冷冰冰地把菜单扔给我的侍者,一看到牧濑小姐,就换了一
副表情,语调温柔地说道:
“菜单上没有的,也尽管吩咐,我们会为您做的。这是中午的菜单,所以种类
少些。”
我恍然大悟,露天咖啡屋也不是个平等之处。看起来似乎是为所有的人开设的,
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虽说看客下菜叫人见怪不怪,但是,我却由此而厌恶露天咖
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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