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荡的岁月(2)
鲁珀特,玛丽亚和我被安排在顶楼。这一层还有两间是给女仆住的,一间住着
我们的厨子。一座小小的旋转楼梯通到下面一层,底下有扇门可以将楼梯关闭。二
楼是餐厅,起居室,父母的卧室,哦!还有——好奢侈啊—— 一间带浴缸的浴室!
穿过餐厅就是儿童室和孩子们的游戏室。一座大楼梯通向一楼。那里有爸爸的书房,
还有一间仆人用的餐厅,一个配餐室,一个厨房,厨房有门可走到宽敞的院子里。
我们住进去没多久,发生了件怪事。某天深夜,弗雷克曼小姐被送到维也纳给妈妈
请一个产婆。我们没电话,于是,弗雷克曼小姐不得不步行到火车站,乘坐当地的
火车去把产婆接来,完事后,再反方向地重复一遍这一行程。她至少失踪了四个小
时。我们只知道她上维也纳去了,第二天一早就会回来。那个时候,对于小宝宝出
世这种事情,我们小孩子根本就不开窍。而妈妈的衣服从一开始就宽宽大大的,很
具欺骗性。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1921年2 月17日,我们见到了这个刚出生的小妹妹。她黑
黑的大眼睛,圆圆的脑袋,跟我们还是小毛头的时候一个样。大家可高兴了!给她
取个什么名字呢?妈妈和爸爸可是再没辙了。妈妈跟我们打趣道:“或许我们该叫
她Dillenkr?utl(小茴香)。”不!连着几天我们都在搜肠刮肚,要给小妹妹取个
好名字。
最后有人建议就叫马丁娜吧。好注意!就是它了!马丁娜这个名字同这里多贴
切呀。马丁的小城堡,城堡所在的马丁斯特拉斯,还有附近的圣马丁教堂。大家一
致同意就给小宝宝取名叫“马丁娜”。
如今,爸爸与妈妈的这个家就完整了——鲁珀特,阿加莎,玛丽亚,沃纳,海
德薇格,约翰娜,还有马丁娜。生活恢复了它的原貌,这一次是在我们的新家。我
的几个大一点的孩子还是跟着弗雷克曼小姐上课。她为我们制定了作息时间,这样
我们就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上午上课,午餐,游戏时间,下午三点左右散步,
四点吃jause 。Jause 是下午茶的奥地利说法;我们喜欢喝牛奶,吃面包抹黄油和
果酱。这些节目完了之后,老师便督促我们做功课。晚餐是七点半,之后我们便去
睡觉。
按照我们各自所属的年级,老师对我们因人施教。她喜欢我们提问,总能给我
们满意的答复。我们学习了小学的课程,还有艺术课、手工课和音乐课。我们唱的
歌都是从一本漂亮的、带画儿的书上学来的,这书是外婆送的礼物,名叫Sang und
klang Fuer’s kinderherz(《给孩子的歌》)。
除了跟弗雷克曼小姐学的那些歌,游戏室里还有台留声机。我们有各种各样的
唱片,包括一些精彩的音乐会曲目。我们听著名男高音卡鲁索,唱他的《丑角》和
《费加罗》中的咏叹调。我们还跟着两首著名的奥地利进行曲打拍子,踏步走。我
还记得约翰·斯特劳斯的《蓝色的多瑙河华尔兹》和莫扎特的《小夜曲》。下雨天
的时候,鲁珀特与我就把这些唱片听上几个钟头。我最喜欢的是李斯特的《匈牙利
狂想曲》和贝多芬的《D 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一天,弗雷克曼小姐带着鲁珀特和我去维也纳看了一部电影,《雪鞋奇事》。
这是一部讲滑雪的电影,也是我平生看的第一部电影。我喜欢片中那些美丽的雪景。
巧的是,这部电影是在乌拉尼亚剧院放映的,许多年以后,也是在这个剧院,我们
举行了一场音乐会。
在我看来,弗雷克曼小姐在教学上的最大贡献是对我们的宗教信仰的教育。她
教授我们儿童版的《旧约全书》和《新约全书》。绝大部分奥地利人信仰天主教,
于是她用问答形式解释“十诫”和基督教教规及其在日常生活中的应用。最重要的
就是参加星期天的宗教弥撒。谁要是拿它不当回事就有“道德上的罪孽”。我们懂
得,不管是谁,即便是我们的父母,如果要我们去犯罪,我们都不应当听从。根据
这些教诲,我们决定永远也不错过星期天的弥撒。
这也招徕一点尴尬。爸爸是新教徒,因为德国的冯·特拉普家族信仰的是路德
教。我们哪里知道这个。星期天早晨,碰上爸爸来了兴致要带我们到多瑙河沿岸的
森林里野餐的话,叫我们怎么办好?妹妹玛丽亚对爸爸说我们得去做弥撒。我们跟
着弗雷克曼小姐上教堂,回到家,脱了外套,放下祈祷书,直奔游戏室。突然——
爸爸进来了。他很恼火的样子,像是我们做了什么冒犯他的事。爸爸一直是稳重又
和气的;从来没见过他换副面孔会是什么样子。他感到父亲的权利遭到了他自己的
孩子还有弗雷克曼小姐的侵犯,他用一种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方式在我们面前表现出
不满。让我们吓了一跳!
差不多半个钟头后,爸爸又像一阵夏日的清风似的回来了。他说他很抱歉没搞
清楚怎么回事。他说,“现在让我们去野餐吧。”我们高高兴兴地在野外溜达了一
圈,把苹果穿在树枝上烧烤,把土豆埋在滚烫的灰土里焙熟。
宗教教育与父亲权利之间的矛盾对我们家庭产生影响,这是仅有的一次。那件
事以后,爸爸再也没有干涉过我们的宗教活动。后来有人建议为了孩子,他不妨眅
依基督教。他与一个嘉布遣会的神父深谈了几次,决定迈出这一步。自那以后,他
便与我们一起做弥撒,一切都好好的。
每逢星期六傍晚,弗雷克曼小姐会瞒着我们的父母,跑在到镇上的另一个地方
举行的天主教早礼拜仪式那里上《圣经》课。她走开的时候,要求我们安安静静地
玩自己的。一个冬天的傍晚,我们发现了一个新花样。游戏室里有个烧着煤的铁炉
子,煤烧热了,就得拿根铁制的拨火棍把它们拔下去,好再往上添新煤。沃纳想了
个鬼点子,就是把拨火棍放在烧红的煤上,直到它自己也被烧红。接着,他和我便
轮流站在炉子面前,在地板上烧制艺术品。
我们的艺术品烧制得妙不可言,还生出了一股奇异的木头焦香。我们哪里知道
自己的举动有多危险。炉子倒是离烧着的东西远远的,但我们烧坏了地板!我们玩
得忘乎所以,根本没想到弗雷克曼小姐会有多愤怒。当她瞧见了我们的杰作,气得
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得赶我们上床,接着她也消失在自己的房间。第二天一早我们
被叫到一起,写了检讨书。这些检讨书对她似乎是种安慰,而且,既然房子没有被
烧掉,我们的父母对此也一无所知,在弗雷克曼小姐看来,一切就算恢复了正常。
“马丁的小城堡”这个地方,几幢房子都造得很漂亮,依坡而辟的果园一直延
伸到铁轨那儿。大小刚好够我们一家子住,我们一家包括爸爸,妈妈,七个孩子,
厨子,三个女仆,一个家庭教师,一个保姆,还有施蒂格勒一家:弗朗兹,玛丽和
他们的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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