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星期五早上,马丁·贝克打电话给伦纳特·科尔贝里,后者的声音里充满了不 祥的预感。 “可不要跟我说,这又和帕尔姆格伦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了。” 他说。 马丁·贝克清了清喉咙。 “抱歉,伦纳特,但是我不得不拜托你帮忙。”他说,“我想你一定事情很多 ——” “当然很多。”科尔贝里不高兴地打断他的话,“譬如说,我也缺人手——就 和你一样,而该在这里的人都不在,我都快被工作压扃了。整个市里的情况都一样, 甚至连勒恩和梅兰德都不在这儿。” “我都了解,伦纳特。”马丁·贝克轻声细语道,“但现在出现了一些状况, 使案子有了转机。你一定得去搜集某个人的资料,他可能就是枪杀帕尔姆格伦的凶 手。如果情况坏到不能再坏,你还可以找贡瓦尔——” “拉尔森! 就算内政部长向他下跪,也没办法说服他再插手帕尔姆格伦的案子, 他已经一肚子大便了。” 科尔贝里闭了嘴,经过一段短暂的沉默,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好吧,这个家伙是什么人? ” “如果一个礼拜前我们没出差错的话,他可能就是当时应该在绿地站被逮捕的 那个人。他的名字是贝蒂尔·斯文松——” “跟本国大约一万个人同名。”科尔贝里挖苦地说。 “可能。”马丁·贝克口气温和地回道,“但是关于贝蒂尔·斯文松,我们确 实知道以下这些:他曾经在索尔纳一家属于帕尔姆格伦的公司工作过,那是一家相 当小的精密工具工厂,在一九六七年秋天宣告关闭。他原来住在一栋帕尔姆格伦的 公寓里,但是在大约一年前被撵出来。他是一家射击俱乐部的会员,而且,根据几 个证人的说法,他习惯使用的那种枪,很可能和谋杀帕尔姆格伦的枪型相同。他去 年秋天离婚,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仍然住在斯德哥尔摩。他本人目前住在马尔默, 在寇坎码头工作。” “嗯。”科尔贝里说。 “他的全名是贝蒂尔·奥洛夫·埃马努埃尔- 斯文松,出生于斯德哥尔摩市索 非亚区,生日是一九三二年五月六日。” “既然他住在马尔默,你为什么不去逮捕他? ”科尔贝里问。 “我们会的,但是,我们要先多搜集一点儿他的资料。我们想,你可以帮这个 忙。” 科尔贝里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你要我做什么? ”他说。 “他没有犯罪记录,但是查查看他有没有被拘捕过;问问社会福利机构有没有 跟他接触过;问房地产公司,他为什么被撵出来。还有,最后,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去找他的妻子谈谈。”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还是我得去找她? 要找到那位斯文松太太,只要几个星 期就可以了。” “她住在诺土尔路二十三号。不要忘了问她上一次见到她丈夫是什么时候。我 不知道他们现在关系如何,但是上星期四他有可能打过电话,或去找过她。你能不 能尽快办这件事? ” “这得花一整天的时间。”科尔贝里抱怨道,“但显然我没有选择的余地。等 办完我会打电话给你。” 科尔贝里挂断电话,抑郁地瞪着桌子。桌面上地图、档案夹、报告等等扔得到 处都是。他叹了一口气,挖出电话簿,开始拨起电话来。 几小时以后,他站起来,抓起夹克,合上笔记本,收进口袋,然后下楼去他的 车子那里。 就在一路开向诺土尔路时,他复习了一次从几个勤快的电话中搜集到的资料。 贝蒂尔·奥洛夫·埃马努埃尔·斯文松,一直到一九六七年十月才和警察发生 瓜葛。当时他因为酗酒被带到波莫拉警察局。他是在自家楼房的门口被逮捕的,在 牢里过了一夜。从那时起到一九六八年七月这段时间,他又被带到同样的警察局五 次——其中一次也是因为酗酒,另外四次则是因为所谓的家庭纠纷。这就是全部了, 七月以后,就没有任何拘捕记录了。 戒酒管理协会也曾经介入。有几次,他们应房东和邻居的要求去他家,他们声 称,斯文松酒后骚扰他们。他曾经受到警告,但是除了被警察逮捕的那两次,他们 并没有足够的理由对他采取行动。 在一九六七年十月以前,他从来没有因为酗酒或肇事被拘捕过,而且在那之前, 他也从来没有在戒酒管理协会留下任何记录。每一次,他都是经过警告以后就被释 放。 斯文松的家庭也受到儿童福利局的注意。与他们同一栋楼房的租户,曾经以斯 文松家的孩子受到虐待为由,向该局提出申诉。 根据科尔贝里搜集的资料,向这些不同机构提出控诉的,都是同一个邻居。 该控诉指出,当时斯文松那两个七岁和五岁的孩子,被扔在家里“自己照顾自 己”。他们穿得很破烂,而且提出抱怨的那个邻居声称,他听到小孩子在斯文松家 里尖声叫喊。儿童福利局曾经加以调查,第一次是在一九六七年的十二月,然后在 一九六八年五月又调查了一次。他们做了几次家庭访问,但是都没有发现他虐待孩 子的迹象。屋予里不怎么整洁,那个母亲似乎很散漫,父亲失业了,经济状况很糟。 然而,除此之外,看不出小孩子受到了不良的对待。比较大的那个在学校成绩不错, 虽然有点儿害羞内向,但是相当健康,智商中等。比较小的那个,白天跟母亲待在 家里,但有时母亲找到临时工作,就会把他托给一名邻居照顾。那名自己也有三个 孩子的邻居,形容那个小孩儿很活泼,容易与人相处,而且爱交朋友,并且说,小 孩儿从来没有健康不佳的情形。到一九六八年十一月,这对父母分居的法律手续开 始生效。两个孩子仍然列为该局的监管对象。 从一九六七年十月到一九六八年四月,失业管理处曾经配给该家庭一项保险补 助。斯文松也曾注册申请求职训练,一九六八年秋天,他到职业训练局的学校学习 机械工基本课程。一九六九年一月,也就是今年,斯文松在马尔默的寇坎机工所找 到一份工作,他从那时起即迁居该市。 公共卫生部曾因该房地产公司提出的驱逐请求,到斯文松的屋子测量噪音音量。 该户的噪音,如儿童喊叫、地板足音和水龙头放水声等,都被认为超出了许可 的范围。 这样的驱逐理由其实适用于所有低收入户的公寓,但是似乎没有人考虑到这点。 一九六八年六月,租赁管理委员会做出决定,同意房地产公司中止斯文松的租 赁契约。斯文松一家被迫于九月一日搬离公寓。没有人协助他们寻找其他安身之所。 科尔贝里和房地产公司那个妖怪秘书谈过。那一家人被驱逐出去她感到非常难 过,但实在是有太多人对他们提出抱怨。 最后她说: “我想,这样对他们也好,他们不适合住在这里。” “怎么说? ”科尔贝里问。 “我们这里的一般租户,和他们是不同的阶层,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我们实 在不习惯每天都得打电话找戒酒管理协会、警察、儿童福利局,还有天晓得那些— —” “那么说,是你向当局打的报告,而不是邻居? ”科尔贝里问。 “那当然啦。听到有异样的情况,动手调查就是我的职责嘛。当然了,其中有 一位邻居非常合作。” 他就此中止谈话,只觉得无助,恶心得几乎要吐。 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是的,显然事实就是如此。 科尔贝里把车子停在诺土尔路,但是没有马上下车。他拿出笔记本和铅笔,根 据自己事前的笔记,列了一张表: 一九六七年九月解雇 十月酗酒被拘捕( 波莫拉警察局) 十一月戒酒管理协会 十二月家庭纠纷,儿童福利管理局 一九六八年一月家庭纠纷( 波莫拉警察局) 二月戒酒管理协会 三月酗酒被拘捕( 波莫拉警察局) 四月家庭纠纷( 波莫拉警察局,戒酒管理协会) 五月儿童福利管理局 六月租赁管理委员会裁定中止租约 七月通知驱逐,家庭纠纷( 波莫拉警察局) 八月—— 九月逐出公寓 十月—— 十一月分居 十二月—— 一九六九年一月迁居马尔默。寇坎码头工作 七月开枪打死帕尔姆格伦? 他研究了一下自己写的东西,心想,在这张令人心碎的表上,一个再恰当不过 的标题呼之欲出: 屋漏偏逢连夜雨。 -------- 亦凡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