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那个叫贝蒂尔·斯文松的人住在格斯堡区,在靠近东边的市界。该区域也叫布 拓夫塔山丘,或者,就叫山丘,因为比起市区其他地方,那里显然格外高。 人们只要一说“住在山丘那边”,常常就会被马尔默的中产阶级瞧不起,但是 许多格斯堡区的居民却对他们居住的区域感到很自傲,也很喜欢住在那里。虽然他 们的房子缺乏保养和修缮,也欠缺现代化的设备,或就一般的情况来说,品质也都 比较差。那些委身于破旧公寓里的人,通常不受高级一点的住宅区所欢迎,而且常 被认为他们没有享受较高生活水准的需要。 因此,近年来许多到马尔默工作的外国人都住在这里。 这是一个劳工阶级的住宅区,而马尔默的市民,譬如说,维克托·帕尔姆格伦 那一类的人,不要说极少踏足这块地方,他们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区域存 在。 星期五下午,本尼·斯卡基骑着他的单车来到此地。他收到马丁·贝克的指令, 前来调查贝蒂尔·斯文松是否在家,而且,如果他在家的话,要在不引起对方疑心 的情况下监视他。 并且,斯卡基每隔一小时就必须和蒙松或马丁·贝克联络一次。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计划在当晚逮捕斯文松。据马丁·贝克说,目前只欠缺几 条线索。 斯文松曾告诉他的雇主和射击俱乐部,他住在华特佛克街,那条街从西边的隆 德街通到东边的辛理祥铁路,贯穿整个格斯堡区。从隆德街开始,路面开始往上升。 斯卡基宁可下来推着单车步行上山丘。他经过那座多年前被改建成住宅的圆形老水 塔。斯卡基很好奇,里面的住户是不是被分隔成一片片的,像馅饼一样。他记得在 报纸上曾读到一篇文章,指出它内部的卫生状况恶劣到不可见人。里面的居民几乎 清一色是南斯拉夫人。 他把单车留在格斯堡广场上,暗自希望车子不要被偷走。 他事先用黑色胶带把写在车框上的“警察”两字盖起来,这是他认为隐瞒身份 时应采取的谨慎措施。 他要监视的那栋建筑,是一栋破旧的两层楼公寓。他从街对面的人行道上观察 了一会儿。房子临街这边有九扇窗户,门的两边各有两扇,二楼有五扇。顶上的阁 楼有三扇,但是那个阁楼看起来不像有人住。三扇窗户都沾了厚厚的灰尘,而且就 他目力所及,都没有窗帘。 斯卡基快步穿过街道,打开大门。在里面楼梯右边的一道门上,他看见有一片 厚纸板,上面用圆珠笔写着“B .斯文松”。 斯卡基回到广场上,找到一张凳子,坐下来开始监视。他拿出从警局出来时顺 道买的一份晚报,打开中间的折页,假装在阅读。 他只等了二十分钟。楼房的门打开,一个男人走到人行道上。虽然那人比斯卡 基想象得矮,但他的外表与萨伏大饭店谋杀案的凶手的描述却相当吻合。甚至连他 的衣着——深棕色的运动外套,浅棕色的长裤,灰褐色的衬衫和红棕色条纹的领带, 似乎也都符合。 斯卡基紧盯着那个男人,但是举止却不慌不忙。他站起来,把报纸折好收进口 袋,然后缓缓跟上那个男人。男人在街角转弯,然后以相当快速的步伐,走向山丘 底下的一座监狱。 斯卡基突然对走在他前面的那个男人感到怜悯,对方完全不知道,自己很快就 要被送进那座古老监狱阴森的牢墙后面。 或许他很自信,以为自己可以逃过法网。 男人在监狱旁边右转,然后再左拐上吉华帝格路,他在正对着牢墙的足球场围 篱边停下来。 斯卡基也停下脚步。足球场的草地上正在举行一场球赛,斯卡基马上就认出那 两支队伍——穿红色衣服的富来格队,和穿蓝色衣服的巴尔干队。看起来两队的比 赛正如火如荼,斯卡基不反对待在那里观赛,但是男子几乎立刻又迈步朝前走。 他们一直走到隆德街,经过达罕田径场时,穿棕色衣裤的男人走进一家三明治 小吃店。斯卡基走过店门口时,透过展示橱窗斜眼窥视,看见男人正站在购物台前。 他到街道下方一点儿的一处门廊边等候。过了一会儿,男人走出来,一手提着一个 盒子,另一手提着一个袋子,然后循原路又走回去。 斯卡基推定男人是要回家,所以现在他可以保持远一点儿的距离。经过足球场 时,巴尔干队正好踢进一球,主要由巴尔干队的球迷组成的观众一致发出欢呼。一 个肩膀上扛着一个小孩儿的男人,高兴得大呼小叫,但是斯卡基一个字也听不懂, 因为那个人讲的是南斯拉夫语。 正如他所料,他所跟踪的男人回家了。 斯卡基走过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他可以看见那个男子正从袋子里取出一罐啤 酒。 斯卡基利用这个时间跑进电话亭,打电话回警局。马丁·贝克接听的。 “怎么样? ” “他在家里。他刚刚出过门去买啤酒和三明治。” “很好,待在那儿,如果他去别的地方,打个电话通知我们。” 斯卡基回到他站岗的凳子那儿。半小时以后,他走到附近的报摊,买了另外几 份晚报和一条巧克力糖,然后又回到凳子那里。 有时他会站起来,在人行道上来回走动,但是他不敢走过那个窗户太多次。此 时天已经黑了,屋子里的男人开了灯。他已经脱掉外套,吃了三明治,喝了两罐啤 酒,现在正在房问里走来走去。有时候,他会在靠窗的桌子边坐下来。 到十点二十分,斯卡基已经把三份报纸部读了好几次,吃了四条巧克力糖,喝 了两瓶苹果酒。他已经受不了,随时都可能大吼大叫起来。 楼上右边那个房间的灯关掉了。斯卡基等了五分钟,然后打电话回警局。蒙松 和马丁·贝克都不在。他打电话到萨伏火饭店,对方告诉他,贝克警官出去了。他 再打电话去蒙松家。两个人都在那儿。 “哦,原来你还没走啊。”蒙松说。 “我当然还在这儿。难道我早应该回家了? 你们为什么没来? ” 斯卡基好像要崩溃了。 “哦。”蒙松满不在乎地说,“我以为你知道呢。我们要等到明天再去。顺便 问一下,他现在在做什么? ” 斯卡基咬牙切齿。 “他把灯关掉了,可能上床睡觉了。” 蒙松没有马上回答。斯卡基听到一阵可疑的泡沫声,然后是轻巧的玻璃撞击声, 还有某个人说“啊——” “我想你也应该如法炮制。”蒙松说,“回家睡觉去。老天,他没看见你吧? ” “没有。”斯卡基简短地回答,然后就挂断了。 他一脚跨上单车,简直就像飞一样沿着隆德街飞驰下山。 十分钟后,他已经站在他房间外面的通道上,拨着莫妮卡的电话号码。 星期六早上八点零五分,马丁·贝克和蒙松敲打着贝蒂尔·斯文松的房门。 他穿着一身睡衣来应门。看见他们的警证,他只是点点头,走回屋里换衣服。 他们没有在屋里找到任何武器,那儿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厨房。 贝蒂尔·斯文松一言不发,跟随他们出门上车。到大卫厅广场的一路上,他都 沉默不语。 等到他们走进蒙松的办公室时,他看一眼电话,这才第一次开口。 “我可以打电话给我老婆吗? ” “等会儿。”马丁·贝克说,“我们必须先稍微谈谈。” -------- 亦凡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