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石田老师,今天为什么不教我们上课了?” 玲子俯身擦去她们脸上的水:“老师今天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要陪他,等几 天再去教你们。” “我们也帮您陪客人玩,好不好?石田老师。”两个女孩仰起天使般的面孔, 充满期待地望着玲子。 “好,你们帮石田老师陪客人玩。”我俯下身摸摸她们冻得冰凉的脸蛋,转身 对玲子说,“我喜欢孩子,反正爬山也是玩,不如在家里和孩子们在一起玩。” “说实话,我又何尝不愿意同她们在一起。”玲子对我点头表示同意,对两个 女孩说,“好,你们就在老师家玩,不过,父母知道你们在这里吗?” “不知道,”为首的小女孩骄傲地说,“我们是偷跑出来的。” “这样不好,父母会为你们担心的。”玲子说,“快打电话告诉他们。” 为首的女孩抱起玲子的电话,用小胖手拨通后,对着话筒嫩声稚气地说:“喂, 爸爸,我是贵子女士,你们找到我了吗?”然后咯咯笑出声来,“我知道你们也找 不到,我是从窗台下爬出来的。” “我现在在石田老师家里……干什么?陪客人玩。”女孩说到这里,将话筒递 给玲子,“石田老师,爸爸要跟你说话。” 玲子接过电话,说了几句请对方放心的话,便将电话挂上,又打电话给另一个 女孩的家里,让对方放心。打完电话,她转身对女孩说:“以后千万不要这样做了, 有事先给父母说,做听话的好孩子,好不好?” “好。”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回答。 “改了就是好孩子,”玲子笑着拍拍她们的头,“老师去烧点水,让渡边叔叔 给你们讲故事。” “好。”女孩高兴地围住我,“渡边叔叔,讲什么故事?” 我从未给小孩子讲过什么故事,脑子空空如也,没办法,只好从自己所学的戏 剧中搜罗。 “愿不愿意听英雄的故事?” “愿意。”她们坐在小凳子上舞着双脚。 “从前,有一位罗马英雄,他十分勇敢,深受人们敬仰。冬天,为了锻炼自己 的意志,每天早晨他都要在冰冷的海水中横渡三次,从不间断。” “他游泳时穿不穿衣服?”为首的女孩问。 “当然得把外衣脱掉,只穿游泳衣。” 我刚说完,她们却咯咯地笑起来,让我摸不着头脑。 “游三次,他的衣服还在河对岸呢,没穿衣服回家,爸爸会不会打他?”小一 些的女孩说。 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自己故事的漏洞,无奈地向走过来的玲子摊摊双手。 “我们去跳舞,”玲子抱起其中大一些的女孩,“老师弹琴,你们跳,怎么样?” 小一些的女孩不愿跳舞,还是想听我讲故事。玲子便和大点儿的那个过去。她 打开钢琴盖,弹起一首轻快的舞曲,女孩便在地上毫无章法地舞起来,节奏踏得很 对,舞姿笨拙可爱。那神情十分认真,好像在做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 “渡边叔叔,你会不会这样?”女孩似乎已经把讲故事的事情忘了。她睁着右 眼,闭着左眼,“你会不会?” 我照着她的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许是我耸鼻皱眉的样子很好笑,她被 惹得咯咯直笑,双手乱舞,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我慌忙用手扶住她。 “错了,错了,是睁右眼,闭左眼。”她说。 经她一说,我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反了。于是开始按她说的做,却发现自己只能 睁左眼,闭右眼,像女孩那样,两样都能来,还真做不到。 女孩又咯咯地笑起来,止住笑后,让我注意看。她自如地从睁右眼闭左眼,转 换到睁左眼闭右眼,毫不费力,确实非同一般。 “我们班只有我能做到这样。”她骄傲地说。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座 位上挣下来,跑到镜子旁边,两只眼睛对着镜子不停地眨。 “你在做什么?”我问她。 “渡边叔叔,你能看见自己睡觉时的模样吗?”她仍旧闭着眼。 “我做不到,谁能看见自己睡觉时的样子呢。” “我就能。”她昂着头自豪地说。 “噢,”我说,“你用的什么办法?” “你先闭上一只眼,然后,再趁自己不注意,迅速闭上另一只,就可以了。” 她说,“不过这样只能看见一小会儿,能看见一大会儿的办法,我正在想,想出来 再告诉你。” “好,好。”我笑得快直不起腰来了。 睁眼游戏过后,我们又玩“钓鱼”。所谓的钓鱼非常简单:她装鱼,我装钓鱼 的老头,手拿一根凉衣杆作鱼竿。为了逼真,她一定要为我画上红胡子,戴上白色 的小帽;自己则在额头上画了一个红点,当作金鱼。她在地上爬来爬去,每次碰到 衣杆,就会“咯咯”笑着跳进我怀中,以作钓到鱼的象征。我甚为奇怪,如此枯燥 的游戏,她却乐此不疲。 中午,女孩父亲打电话过来,准备将女孩接回家吃饭。不一会儿,两个女孩的 家长都来了,临走,她们还恋恋不舍,说下午再来。 “我喜欢孩子。”看着女孩的背影,玲子叹道,“算起来,我的女儿应该十三 岁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 “有细心的父亲照料,她一定会健康成长的。”我安慰她说。 “但愿。”玲子又叹口气,转身准备午餐。我也跟过去,准备帮忙,打她的下 手。 吃午饭的时候,女孩父亲来电话,说怕给石田老师添麻烦,女孩下午不过来了。 随即那边换了小女孩,要我接电话,说要“亲自与我讲话”。我忙放下筷子,从玲 子手中接过话筒。 “我下午不能来了,你自己玩吧。”她说。 我止住笑,“为什么?” “我下午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 “能透露一点儿吗?”听到她那稚气又严肃的声音,我止不住想逗逗她。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对方压低声音,“要为我保守秘密噢。” “好,我保证。” “我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谁?” “火星人。”女孩的声音小得像耳语。 放下电话,玲子见我乐不可支的样子,问我何故。我将女孩的话复述一遍,她 也乐得前仰后合。 “遗憾的是下午时间太短,爬不了山了。”玲子说,“明天再去吧。” “不用了,反正我也不是特别喜欢爬,下次再说吧。”我说,“给你带来这么 多麻烦,我准备明天回去。” “莫不是我照顾不周?” “哪里,”我慌忙说,“旭川这么好,我都有点喜欢它了。” “那就再呆一天,反正我明天还有一天假,”玲子笑着说,“还是直子的魅力 大,我一个老太婆,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是不是?” 我拗不过她,只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