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过份了!桃子,你为什么这样做?” 熏吼得连听筒都在震颤。 “嗯,因为……所以……”桃子伸伸舌头,重新握好听筒。 “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是听星野先生说的?” “不是。千惠在大学碰到他弟弟,莫名其妙的被说:我错看你姐姐了。最近星野先 生都没打电话来,我还在奇怪怎么回事……” “是吗?星野先生果然没联络。” “耶?什么果然?” “噢,没事。” 桃子偷笑地追问:“他没联络,你很介意吗?” “没、没这回事……”熏着急地表态。 果真,这二人的反应正如我所料。 桃子半装傻的继续追问。 “既然这样,就没有恋爱的感情嘛。” “……可是……就因为这样……” “好啦!好啦!我已经替你漂亮地拒绝他了。” “……” “熏,你自己没办法明白的拒绝呀!” “这样也不必说什么,怀了对象不明的男人的孩子……” “噢,我接着有补充说你打算生下来。” “什么,谁要你补充啊!再怎样也会有别的方法……” “自己不想难看的拒绝吧!太会打算盘啦!” 桃子的口气虽然带笑,却也很干脆。 熏没有反驳。停了好一会儿,确定熏的沉默后,桃子像对孩子般的说道。 “如此一来不会再碰面了吧!永远都不会了。” ※ ※ ※ 对着来买小提琴弦的尚人,桃子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尚人最初捧腹大笑,继而转成认真的表情。 “哇,那老头真是容易被骗型。” “真的耶,纯情得很!” “说白一点就是迟钝。” 尚人拿起店内陈列的小提琴精品阿玛提,好象颇不好意思的,直盯着阿玛提说。 “我应该向你道谢。多亏了桃子,熏和那老头恐怕不会再见面了。” 哇,大家的反应怎么都如我所预料的,桃子窃笑不已。 “不,我应该向尚人道歉。” “耶?” “熏开始受到星野先生的吸引是事实。尚人,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你在开玩笑吧!” “唉,算了……还有真壁的事也是,如果没有制造什么机会起头的话,我想熏很难 去发觉自己的感情。” “什么啊!桃子和那老头是一伙的啊!” “我是中立的。真要分哪一边的话也是熏那一国的。” “不过,我好象失败了。熏没有如我所想的反应。” “所以,熏从头就没有那种感情嘛!” 尚人强调地说着。 确实如尚人所说的也不一定。自己恐怕是有勇无谋吧? “嗯,可能看错了……” 尚人唱歌似地说着:“是啊,看错了,看错了。”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总带点不安。桃子看着尚人,再次窃笑。 她,确信自己应该没有看错。 ※ ※ ※ 另一方面,纯平十分苦恼。达郎开始不回家了。正确的说,也不是完全不回家。每 天到了天快亮时,才蹒跚的回来,累得筋疲力尽。纯平为了体贴他,没有从自己的房间 出来,但光从透过房门传来的声音,就可以猜到达郎又喝通宵了。因为房间内有撞壁声、 倒卧地毯的声音,甚至有呻吟声。 尽管如此,达郎每到清早一定都会去公司上班。由于一起床立刻淋浴,从他的脸上 感觉不到宿醉的模样,但睡眠不足和极度的疲劳却是千真万确的。 “哥,没有食欲吗?” “嗯,有一点。” 达郎以咖啡硬把一片吐司冲到喉咙内,就这样打发掉早餐,拖着脚步走出家门。 “今天会早点回来吧?” “不……。你先睡吧。” 这种情形不断反复着。就连钢琴练习也一直取消。凉子每次来,都只有纯平在家。 “不过,同样是女人也不能容忍这件事。” 凉子站在厨房做着二人份的餐点说道。 “可是,仔细想想,那样的美女竟会和我哥相亲,没有那件事的话,根本不可能不 是吗?” 纯平毕竟没有脱离现实路线,虽然他的愤怒不亚于凉子。 “不过……” “不,这样也好。我哥现在固然很难过,但或许因此会再注意其它女人吧!” “为什么不快回来呢?我们二人可以为他打气。” “还在喝吧!我想一定会很晚才回来。” 是吗?凉子失望地垂下肩来,注视着蕾丝外单铺着的钢琴。 “……好不容易有正当的理由可以来这里。” 纯平安不了她那担忧的表情,心想现在正是加把劲儿的时候。 “没有理由也没关系。” “耶?” “你的心情我早已了解。” “真的?” 凉子的两颊立刻红了起来。真可爱,纯平的心越来越热。 “真……真的。” “可是,”……凉子急忙地说,“不是那一回事啦!就像我以前养的贝丝一样……” “贝丝?” “狗啦!” “狗?”纯平张口发呆地看着凉子。 “它很蠢,脚也走不快。不过,不论是吃饭或做任何事,都是拼了命似的。” “和我哥真像……” 纯平尽管沉思着,仍笑了。“嗯,从其方面来看,我也是张狗睑。” 凉子只是怅然若失地看着纯平。 纯平还没来得及探寻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时,电话铃响了。 “可能是我哥。”纯平背对凉子拿起听筒,当然也就没法看到,凉子绽出的笑颜。 “喂……” “……你好。” 女人的声音一到耳边的瞬间,纯平的脸和声音立刻僵硬起来。电话那头是熏。 “有什么事?” “嗯……” 听到纯平极度冷淡的声音,熏错失了接下去说话的时机。 “我哥不在。最近好象每天晚上都自暴自弃地喝酒到天亮。” “是吗?嗯……我……那件事……” “不必说了!请不要再打电话来。” “你的睑虽然美丽,但个性却很龌龊。” 纯平不待熏的反应就把电话给挂了。 ※ ※ ※ 个性龌龊,真过份的说法。 熏把被挂断后发出嘟嘟声的听筒放好,叹了口气。 不过,她可以了解这种心情。如果自己是纯平的话,八成也会这么说。 真烦。烦什么?她自问自答。是被误会而烦呢?还是看不到达郎而烦?事实上,不 了解答案才是最烦的。 “要不要我去向他弟弟解释误会?”千惠问。 “没必要!”她立刻回答。 之后,她后悔了,应该还是拜托妹妹才对。 她能够想象各种达郎自暴自弃喝闷酒的模样。毕竟,他怎么看都很适合喝闷酒这个 角色,但一想象就有点难过。 “通常呢,只要想一想,就会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如果认真看过我,就会明白那种 话是谎话,我也不是那么随便的女人,为什么不会想呢!?” 她猛的把床上的靠垫往墙壁砸去。 “所以才会相亲一百次都失败!所以新娘才会逃婚!” 想象中的达郎,正因烦恼而搔着头发。他实在是最适合出气包的角色。 “……嗯”想象中的达郎为难的开口。“不是一百次,现在还是九十九次……” “一百次!一百次!”怒骂的熏用力往床上躺去。 尽管如此,还是烦…… ※ ※ ※ 在烦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涩谷每天和达郎一起开着小货车巡视工地,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握着方向盘的达郎, 如今上下眼皮好象要黏在一起的想睡觉,即使是从黄灯变成红灯的十字路口也照闯不误。 “股长!红灯,红灯!” 经过助手席的涩谷一吼,达郎终于回过神地紧急煞车。 身体失去平衡,头几乎要撞上仪表板的涩谷抱怨着:“拜托,请小心点!”然而达 郎只是睡眼惺忪地以一副平板的声音答说:“是吗?红灯啊……” “股长,换我来开!” “不要,开车时比较不会想睡觉。” “你不是在睡觉吗!?” “……啊,是吗?”一个大哈欠。 “好了,换我来开。我还不想死呢!” 涩谷确定还是红灯之后,下车来到驾驶座这一边。 “嘿,股长,请快下来。灯号要变了……股长?” 达郎头靠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 ※ ※ 烦到最后,熏来到达郎的公司。她准备在接待处传唤达郎,无论如何也要解释误会。 再来呢……反正,会有个结果来……应该是。 然而,到了他公司的大楼门口,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跨进去。熏在玻璃门前来回走 了好几次。 就在犹豫的时候,坐在接待柜台的凉子注意到熏。 “矢吹小姐。” “……打扰了……” 凉子走出柜台,小跑步地接近熏,眼中带着责难。 “星野先生呢?”熏问道。“外出巡视。”和纯平一样冷淡地回答。熏也火大起来, 但没办法,谁叫她现在是坏人。正开口说“我想和星野先生说话。”时,她突然改变方 针,先跟凉子说也可以。 “你可以小休一下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凉子一听,一点也不迷惑,而以一种久等了的感觉点头答应。 “好。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股长每晚都在做什么,矢吹小姐知道吗?” “喝闷酒……” “不是。” “咦?” “更值得称赞、更可怜的……” “……”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凉子说完,再一次瞪着熏。 ※ ※ ※ 当晚。熏手拿着凉子交给她的便条,坐进出租车。出租车往临海工业地带驶去。 街灯自窗外流逝之中,熏的脑海里回想起凉子的话。 “他向工地的转包公司拜托,工作到黎明。”“他是想因为要养小孩,可能会花很 多钱。”“矢吹小姐,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虽是别人的小孩,股长却想自己养育!” “耶?误会?”“怎么会……”“那股长不是更可怜吗?”“拜托你,矢吹小姐, 今晚去工地向股长说明白……” 出租车停在便条上所写的工地现场。一下车,在油和尘土的臭味中,微微漂着海潮 香。工地现场有数十人在工作。 其中有一个男人,不知道是不习惯作业的安排,还是疲劳,正拖着很沉重的脚步。 他的背上扛着像榻榻米那么大的铁板。 矮个子、O型腿,是达郎。 放下铁板略作喘息的达郎,以手掌拭去额头上的汗水,来回转着颈子。 转动的颈子突然停住,对党发出苦笑。 熏低喃着:“傻瓜……”,缓缓向达郎走去。 ※ ※ ※ “我喜欢你。” ※ ※ ※ 二人并肩走在码头上。 始终没说什么话。运送资材的大型卡车和砂石车的前车灯迎面照来。夹在海和车之 间,二人的距离逐渐接近,但,还是没有说话。 喜欢你。 熏确实说了,达郎也确实听到了。 然而,关键的熏,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如此一来,达郎也不能喜形 于色。 我发誓,五十年后我还是会和现在一样爱你…… 熏的心中响起真壁的声音。 那三年后的我呢?她在心中问着,当然没有回答。 取而代之浮现的是,穿着结婚礼服在教堂门口,一直等待真壁的自己。一直的等待, 但是他没有来,永远也不会来了。最希望他看的结婚礼服,他连瞧都没瞧见,三年来就 一直挂在衣橱深处。 达郎一下看海、一下看熏的侧面走着。 工地路灯映照下的熏,似乎一直凝视远方。达郎几次想出声,但都难以开口。总觉 得一点点小事就会使一切崩塌。 “……星野先生。”打破沉默的是熏。 “我是说了喜欢你。” “是,是。” “可是……尽管如此,我却没有心情考虑立刻结婚。” “……” “倒不是摆什么架子。” “……” 二人同时止步。熏望着海,达郎望着熏。 “我以前曾有过极心爱的人。” “……是。” “曾经我是那么幸福地在教堂等他来……但是他一直都没来……” 熏的视线投向达郎,两眼发热地湿润起来。 “……我好怕。” “我怕……再喜欢人,非常喜欢之后又失去……” 熏说完,紧咬住唇。 前方,一辆砂石车正发出震动地面的轰隆声往这驶来,车头灯亮得眩目。 达郎突的往马路跑过去。 砂石车上下闪着车头灯,按着按下喇叭。 然而,达郎根本不走避。 “星野先生!” 紧急剎车。 喇叭拉出长长的尾音。 达郎不动。 “啊!” 熏的哀叫被砂石车的轰隆声给盖过。 就差一点点。 紧急剎车使四周笼罩在轮胎的焦臭味中。砂石车的车身猛力一震,车斗内满载的砂 砾四散掉落。 “混蛋!想找死啊!” 卡车司机怒骂着,焦躁地重新发动卡车。 达郎还是不动,叉腿站着一直凝视天空。回过神的熏急忙往达郎奔去。只见达郎青 着一张脸,下巴还在抖个不停。 “傻瓜!你在想什么?” 熏想也不想地抱住达郎。 “……我是不会死的。” “什么?” 达郎一脸僵硬地笑着,再说了一遍。“……我是不会死的。” “……” 沉默之中,映在熏眼中的达郎笑容加深,像在水面漂荡地摇了起来。 也不知道互相凝视了多久的时间。看似很长,想起来却又像极短的瞬间。 熏微笑地轻声说道。 “请给我幸福。”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