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优香小姐微笑的时候,总会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每次看到她的笑容,便会没来 由地高兴了起来。我的母亲是优香小姐的表姐,或许这只是一个纯粹的偶然,可是对我 来说,这个偶然却是十分她美好。因为从少女时代懂事以来,我就非常喜欢优香小姐。 优香小姐大我二十多岁,从我有记忆以来,便知道她是位有名的艺术家,如今更是 足堪代表日本的一名创作者。认真说来,我或许不该冒昧地称她“优香小姐”,但是我 还是觉得优香小姐这个称呼最适合她。虽然我无法将理由明确地说出来,但总觉得优香 小姐是一个没有年龄的“永远的少女”。 这……说不定是因为她的智能比较低的缘故。 ※ ※ ※ 每次我一提到优香小姐的智商问题,总有一个人会生气。 那个人就是阿凉舅舅,她是妈妈的弟弟,同时也是优香小姐的表哥。 “不是这样的,你不能这样说她。” “可是,她真的跟一般人……” 小时候,我每次听到阿凉舅舅这么说,便会嘟起嘴巴反驳他。 而事实上,我的说法才是正确的。 优香小姐的IQ,也就是智商指数,只在七十上下而已,大概相当于小学高年级的程 度。露骨一点的说法就是,便香小姐是个智障者。 阿凉舅舅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事实才对。他从小就一直以优香小姐的贴身保镖 自居,对他来说,这个表妹是很让人费心的。不过,阿凉舅舅并不会因此而将任何特殊 的字眼加诸优香小姐的身上。 “京子,我告诉你。” 自我介绍稍微退了一点,京子正是我的名字。以前阿凉舅舅曾经三番两次地告诉我: “优香只是比别人单纯罢了。明白吗?其它人的纯洁会随着智能的发展而逐渐丧失,可 是优香不论到了什么样的年纪,都可以永远保有这份纯真。舅舅觉得这是非常美好的一 件事。” “是吗?” “当然是这样的啰!她对别人根本不会有猜疑之心,更不会去欺骗他人;至于一般 人那种希望出人头地、渴望高人一等的想法,她可是从来不曾有过。不懂遗一切反而是 好的,她才能永远保有一颗纯洁的赤子之心,这样才是最幸福的人生,难道你不觉得 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在现实世界里这是不可能的啦!” “或许你认为不可能,可是这却是个事实。优香她做到了,所以她所描绘的画作, 所创造的题材,才能成为真正的艺术哪!” 每次听到阿凉舅舅这些话,我总觉得似懂非懂。阿凉舅舅已经五十多岁了,却还是 孤家寡人一个。老实说,以他现在的状况绝对称得上是颇具魅力的中年男子,因此,我 想他一定不是结不了婚,而是他不想结婚所以才打光棍的吧!不晓得他是不是错过了好 姻缘?而我母亲认为,阿凉舅舅今后大概也不会结婚了。只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为什 么。 小时候,阿凉舅舅常带我到优香小姐的画室去。母亲常带着疑问的口气说道:“这 样好吗?不会打扰到她吗?”而他总是斩钉截铁地答道:“波关系。优香希望有个人能 跟她聊聊天,而且京子也可以在谈话中学习到一些事物。” 优香小姐的画室日照相当充足。这个画室是以她家木造老屋的一个房间辟设而成。 三十多年来,便香小姐都是在这间画室里埋首创作。对我而言,和优香小姐在那间画室 里,边啜饮着她亲手冲泡的咖啡,边享受午后的悠闲时光,这是我的人生当中惬意又宝 贵的时刻。 其实,我和她在画室里共度的时光,大部份都是在沉默之中流逝的。 每当优香小姐创作时,总是那么专注认真,让人不忍心出声去干扰她。而且,画室 里的气氛是那么凝滞,说不定那时候的她根本就忘了我还在房间里呢! 看到优香小姐这副模样,便很能理解她以前为什么偶尔会有惊人之举,为什么会压 抑不住内心感情的激荡。这里有一则关于她的小插曲。在她小的时候,有一次路过别人 家的庭院,她一边看着樱花树,一边听到围墙里的人说:“一日一樱花落尽,整个庭院 就会变得好孤单!”她听到这话,颇有同感。于是她在樱花飘落后的某一天,便自作主 张地在人家的围墙上画了好多的樱花。她的举动和想法,其实我颇能理解。 相反的,当优香小姐没有埋首于画布成工作台上时,她总爱悠悠哉哉地坐在那张她 最中意的藤椅里,呆呆地望着窗外。而我只要看到她的笑靥,便会视得“此时无声胜有 声”。也因此,我们就常常沉默地坐着,静静地任时间流逝。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渐渐明白阿凉舅舅所说,优香小姐的那份纯真了。虽然坡香小 姐也随年华逐渐老去,可是此刻的她和我小时候印象中的她并没有丝毫的改变。 优香小姐是长女,她的父亲是一位画家、同时也是美术老师,她的母亲(也就是孝 子姨婆)则原是一位美容师。直到可爱的女儿都两岁大了却还不会说话,他们才发现她 的异状。不过,优香小姐对颜色和绘画方面的反应倒是非常敏锐。 她小时候念的是普通班。在班上虽然因为动作反应比较迟缓,显得有点与众不同; 但因性格开朗率直又体贴,所以结交了许多好朋友。等到她上了国中,念的也是普通班。 孝子姨婆虽然曾经考虑要把她送到启智学校去,但在和她的国小老师和主治医师商量之 后,还是选择了普通班。 不过,随着她的渐渐成长,她对事物的好恶也益发明显了。如果碰到不惑兴趣的课 程,她总是坐在教室里闷着头画画,或者在桌上雕刻。后来她变得再也不肯一直端坐在 教室里了。不受拘束的她总爱一个人溜到花圃旁或动物笼舍前玩耍。优香小姐非常喜欢 动物,但因孝子姨婆担心她受不了动物总有一天会死去的打击,所以迟迟不让她饲养小 动物。正因为如此,她才会那么疼惜学校里饲养的小动物。 国中毕业之后,她并没有上高中,而是到残障机构设立的学习所工作。 这是凡事总忍不住要先担心一番的孝子姨婆,考虑再三所做的决定。因为她舍不得 心爱的女儿一再被人欺骗(这种事情常常发生),老是被人欺负;更担心女儿会因为控 制不了自己,而给别人添了麻烦。 学习所里的工作主要都是一些单纯的作业,像是在田里种菜,或是在工厂折纸箱等 等。 由于优香小姐的好恶比较明显,有的工作对她而言显然太过简单,引不起她的兴趣; 而技术性的工作她又做不来。所以久而久之,她便不再参加田里的劳动工作了。而制作 纸箱的时候,她更常常随心所欲做出不合规格的东西来。 接下来我要讲的,是优香小姐二十五岁那年冬天所发生的一段故事。 那个时候,便香小姐才刚停掉在学习所里的工作。这是孝子姨婆根据女儿在学习所 里的表现,以及和主治医师商量之后,所作的判断。孝子姨婆决定以后要将家事全交给 优香小姐来做,然后再让她从事自己喜欢的艺术工作。 这是发生在三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在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便香小姐在她的画室里 向我吐露。 说得更正确一点,这段往事之所以再次被提起,完全是因为我问的一个问题。 “优香小姐,谈一谈你的初恋好吗?”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