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裘里男爵和他的家庭 这时年老的男爵从栗色的林荫道深处出现了,他远远地伸出两手迎着客人走来, 他那样子就象一只起飞的鸟儿。 “喔,是你呀!这是怎么回事啊?”他和蔼可亲地喊道,“你们是匈牙利的母 亲养出来的,还是什么野山羊喂大的呀?到了村里应该先上哪个人家,难道你们不 知道吗?哼,你们简直是两只狗崽子!好吧,你们说得简单一点,你们是什么人, 是从哪里来的?”“我是亚诺什·布特列尔。”年纪稍大的瘦瘦的大学生说。 “啯啯啯,啯啯啯!好家伙!我同你去世的父亲过去还很接近呢。 他多么象你呀!那当然,这就是说,你很象他。喔,这反正一样。以前我曾跟 他一起随弗兰茨皇帝到乌尔济茨城外拿破仑那里去求和呢。”他俩走近房子跟前, 裘里连忙简单扼要地谈起这件具有重大意义的事情。 “唉,那些皇帝耍花样可真老练呀!看来上帝把王冠赐给谁,也就把聪明赐给 谁了。这么一来,上帝本人就放心些了。我们到了一家古老的磨坊里,那是法国的 最前线。拿破仑的大本营就设在那里。拿破仑走近我们,拥抱了我们的皇帝,用开 玩笑的责备的口吻说:‘您瞧,这是一座多么了不起的宫殿啊,陛下已经迫使我在 里面住了三个月了!’我们的皇帝谦虚而有礼貌地回答说:‘可是您在这里并没有 白白的浪费了时间,请您不要生我的气。’接着他俩又拥抱起来,可是你父亲凑到 我耳边轻声说:‘我以前总认为世界上没有比鞋匠的手艺更糟的了,因为他老是用 发臭的胶水。可是我现在亲眼看到,我想错了。’他就是这样一句接一句地对我说 的。你的父亲多么会讽刺。喂,你是什么人的儿子?”他对另一位大学生说。 “我是鲍尔诺茨城别尔那特的儿子,叫西格蒙特·别尔那特。”“噢!”男爵 带笑叫道:“你不就是那位久闻大名的要上帝穿匈牙利骠骑兵短上衣的蹩脚作家吗? 好,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大脑袋!可是我形容得也不完全正确:你父亲的脑袋当 然还留在他的脖子上……不过,将来你这个圆脑袋……很明显,你现在是回家度假 吧?”“一点不错,老爷。”“那么亚诺什小兄弟也是同你一起回家的吗?”“是 的,他要上我们那里过复活节。”“可他的保护人是在帕塔克城呀,对不对?” “对的,伊斯特万·法伊老爷。”“好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到家里?”“今天 晚上。”“不行,我的亲爱的,这一点可办不到,现在已经打铃摆席了,我现在就 请你们就座。”马丽亚男爵小姐和她的家庭女教师已经在饭厅里等候客人了,她们 都穿戴着当时流行的服饰,梳着希腊式发髻:两边都有一绺鬈发,围绕着她们的面 孔。那时候的妇女既没有丰满的臀部,也没有曲线分明的细腰。腰部的线条延续到 很高的地方,几乎到腋窝下,大家认为这很美,因为在巴黎流行过这样的服饰,同 时,女性的肉体都包裹在衣服里。可是聪明人总是搞得清楚,哪个部位从哪里开始, 到哪里结束。 男爵急忙向大家介绍两位大学生,男爵小姐从那柔密的睫毛下羞答答地向他俩 瞥视了一下,马上低下眼睛,侧过身子行了一个当时普通的屈膝礼。小姐的外表并 不难看,可是冷得象冰一样。她长着一个稍微向前突出的下巴,有一个美丽的小酒 窝配衬着,前额仿佛很尖削,可是同她的面部也还相称。凭良心说,男爵小姐的身 材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好,只有她那常常咬嘴唇的可笑的习惯,使她很象一匹烈性的 阿拉伯马儿。 “这是马丽波夫人,”男爵介绍了男爵小姐的家庭女教师。 也不知老天爷怎么跟她开玩笑,马丽波夫人长得很象诗人米哈伊·乔柯纳依的 叙事诗中的陀罗季雅(每一个大学生在那时候都随身带着乔柯纳依的诗集)。 在说话人的背后又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衣服的响声,这一次是教区的亚诺什·苏 青卡神父出来了,他那挺拔的身体穿着一件黑色的法衣,从领头到下摆的钮扣全部 扣上了。这个小神父漂亮、年青,有一对浅蓝色的眼睛,有着红通通的面颊,二下 巴也已经看得出了。他那刮过胡子的嘴唇边流露出机灵而又阴险的微笑。他的外表 并不象个匈牙利乡村的神父,而象个十八世纪法兰西宫廷的神父。 “啊,布特列尔伯爵!”有人向他介绍客人,他鞠着躬喊道。“是赫赫有名的 古老的望族呀!布特列尔族中有一个人刺死过华伦斯坦,这个我没有弄错吧。” “唉,他不做这件事还好一些!”亚诺什伯爵苦笑着回答。“布特列尔族从那时起 就倒霉了。”“好吧,孩子们,大家坐下吧,坐吧。亚诺什,好孩子,你同我的女 儿坐在一起,西格,你坐在神父旁边。他会讲些笑话让你开心呢。”桌面上摆了七 副食具,却只有六个人吃饭。所有的人都坐了下来,第七副食具的主人突然从桌子 底下爬了出来,它一下子就跳上了自己的坐椅。两位大学生因为事情发生得如此突 然,都吓得颤抖了一下。这是一只猴子,是男爵周游各地时从加里曼丹把它带回来 的。他很宠爱它,而且教会它各种各样的恶作剧。马丽什卡小姐从自己的座位上站 起来,把一条餐巾系在猴子的脖子上,猴子以感谢的眼光回报了小姐。 “基庇,你要等一等,你吃还嫌热一点……懂吗,汤还嫌热呢。”男爵小姐的 嗓子悦耳而又响亮。猴子懂得女主人的话,就鼓起了丑陋的嘴巴对着碟子吹。它用 爪子抓起小刀、勺子和叉子,可是拿不住,全都哗啦啦地响着掉在地板上。马丽波 夫人要负责把猴子丢在地板上的食具捡起来,这就是为什么马丽波夫人不在场的时 候,别人称呼猴子为“马丽波先生”的原因。这个绰号是马丽什卡小姐想出来的, 正因为如此,以后这个绰号就在辽斯克村有钱人家传了开来。 老男爵在喝汤的时候并没有忘记说起他怎样把猴子从加里曼丹带回来的故事。 第二道菜端上来,他就谈到自己过去在军队里的惊险故事了;平常他讲这些故 事时,总爱加油添酱地把一些艳情故事讲得特别详细,甚至讲起猴子的历史,也没 有忘记杜撰一些风流韵事。裘里男爵老是记起各种各样肤色的女人,白种的、黑种 的、混血的女人;一说到这些女人,他象突然想起来似地对女儿说: “亲爱的女儿,你上隔壁房间里去一会儿。”马丽什卡顺从地站起来,低下眼 睛离开了;过了几分钟,她才大胆地望望饭厅,问道: “亲爱的爸爸,现在我可以进来吗?”如果男爵偶尔要讲些过于风流的故事, 他就打发神父走开: “神父,您也得上隔壁房间里去,可是绝对不许您在锁缝里偷听!”应该说明, 裘里男爵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军人。他家里的饭厅全用军用品布置:有许多马刀、短 剑、枪支和手杖,饭厅里所挂的图画也都适合他的口味。将军们的肖像画占多数: 如约瑟夫·西蒙尼将军,穿着一件绣花的五颜六色的骠骑兵短上衣;匈牙利闻 名的将军米哈伊·萨尔拉赫,他是面孔红通通的胖子,穿着一件白色的军装,上面 挂着很多勋章,他是全奥地利军队里最神气的将军;还有一位头有一点儿象压扁的 梨子的叶甫盖尼·萨伏伊将军。从有些静物画来看,饭厅的布置同别的老爷们完全 一样,不过有一幅库佩茨基的画,他画的是一个有很多叶子的南瓜。男爵要人相信 这也是一幅军人的肖像画,就不断含义深长地向人使眼色。他只有同最亲近的人才 敢低低地说明这就是弗兰茨皇帝。 退职的上尉虽然是一位爱聊天的人,他可一分钟也没忘掉主人应尽的责任,他 的舌头在说话,他的手就不停地把最有名的托考伊葡萄酒往酒杯里倒。“哼,这些 酒啊,你们喝了它,就会觉得象火在血管里流似的。”这时,外皮松脆的红通通的 乳猪肉端上了桌子。乳猪肉是一种真正能下酒的菜。它在盘子里仿佛临死时那样叫 着:“碰杯啊!碰杯啊!碰杯啊!”原来男爵本人以前也在帕塔克城读过书。他在 吃饭的时候记起了大部分是闹酒内容的诗篇,譬如,他说圣徒保罗从前到罗马去, 他的肩上扛着一根棍子,棍子上挂着一只水壶,他热情地招待了圣徒腓力伯。在唱 一支滑稽歌的时候,常常把酒倒在腓力伯旁边那个人的杯里,那个人总是把腓力伯 那份酒喝掉了。 神父带着半开玩笑的愤慨神情摇摇头说: “哎哟哟,仁慈的老爷,冒渎圣人是不好的……”“神父,瞧你说的,我可没 有冒渎圣人。我只想让这两位高贵的客人好好地乐一乐,让他们下次路过伊斯特万· 裘里家的时候,不至于过门不入。”西格·别尔那特立刻就向主人保证,他们永远 不会忘记这样诚挚的招待。 “你们以后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过门不入吗?”“永远不会这样。”“孩子们, 那就拉拉手吧!”“亲爱的叔叔,顺路一定要来的!”“好吧,你们现在就发个誓 :‘如果我们以后不来,我们的眼睛就都要瞎掉!’”“我们的眼睛就都要瞎掉。” 亚诺什·布特列尔也接着说。 “你们回学校时也来瞧一下吗?”“一定来。”“那真太好了。上等人的手可 不是基庇的爪子。(猴子象所有嚼着烤乳猪肉的人一样,嘴里咂咂地响着。)喂喂, 基庇,你别生气。我打算承认你也是一位绅士!”喝了酒,话就多了,两位大学生 变得健谈起来了。笑话一个接着一个。男爵两手捧着自己的大肚子哈哈大笑着。他 有时抓住讲故事人的钮子焦急地问: “停一停,停一停,马丽什卡不需要出去吗?”“不要,不要,上帝开恩吧!” 男爵对这个回答有些不太高兴,笑话仿佛因此就失去了它的刺激性了。 笑话是泥沼里的花朵。它们通常都生长在污秽和烂泥里。可是帕塔克城大学生 的笑话是生长在另一种土壤上的:他们把首相屠古特参观大学当作谈话的材料。 他们讲起从前奥地利的查理皇太子路过帕塔克城,他希望能看看久闻大名的帕 塔克的大学生们。“我希望,”他对屠古特说,“您能下一道适当的命令。”屠古 特男爵不便说这种话,他承认他不能利用全部权力强迫大学生到街上来。于是他采 用了狡猾的手段:他对帕塔克城下了一道命令:以后奥地利皇太子由他陪同到城里 的时候,街上不许有一个大学生。结果全体大学生都排了队站在街上,甚至重病的 人也都爬了出来。 “同时大学生还唱了《马赛曲》,是吗?”神父问道。 “是的,有些人唱了。”“屠古特禁止大学生唱国歌,是不是?”“这完全是 真的,可是大学生都编了新的歌词。歌词虽然毫无意义,但不能禁止它。现在大家 都按《马赛曲》的谱儿到处唱。”“听听这个曲子我倒不反对!”县长叫道。 “那好吧,要是您下命令,我们很高兴唱。”“马丽什卡不需要出去吗?” “不要。”“润润喉咙就唱吧。我们听你们唱。”两位大学生哼起了《马赛曲》的 谱儿,唱了一些没有意义的空话连篇的词儿: 炒锅、深锅、擀面棍儿,母亲呀,母亲呀!勺子。 一杯柠檬水,蜜酒,煎鸡蛋,香肠一块…… 两位大学生兴高采烈地唱着歌,连他俩的头发也象闪烁着火花似的。 猴子也竖起了两只耳朵;至于马丽波夫人,则因为听见这样庄严热烈的国歌而 感动得流泪。 “我的上帝,”马丽波夫人喊道,“这是多么美丽动人的译作啊!”的确,尽 管没有什么意义,这个“译作”不仅符合旋律的节奏,而且很象原来法国歌词的音 调。 上帝呀,多好的节奏呀!连这样一段讽刺诗也没有破坏它。它使人多么激动呀! 这是鼓舞暴动的巨人们的心声!甚至猴子也象受了感动;它匆忙地笨拙地象向 巴士底狱冲锋似的,想摆脱系在颈项里的餐巾。 年青的神父的眼睛闪闪发光,他仿佛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征服似的,走近了钢 琴,演奏了鲁日所作的动人的旋律。 “说真的,只有士兵才能作出这种曲子!”老男爵夸奖说,他甚至把手指捻出 声音来。“马丽波夫人,您知道现在还缺少什么吗?”“咖啡吗?”“让咖啡见鬼 去吧!现在缺少卡尔曼纽拉舞!夫人,您一定会跳这种舞!”他补充了一句,得意 洋洋地嘲笑她,而且马上低低地哼起“美人们禁止……”的歌词来。 马丽波夫人面红耳赤,就匆忙离开了饭厅。 难道可以对老头子生气吗?很奇怪,这位快乐的老爷的美德是和恶习混合在一 起的。讲起他就象讲起弗兰茨皇帝的钱币一样,谁也不能肯定说,那钱币是用银子 铸的还是用铜铸的。在男爵的性格里,狡猾和天真、吝啬和慷慨、善良和奸诈是兼 而有之的;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些品质各占多少比例。神父是男爵家里每天的常客 (他教男爵小姐音乐和其他的艺术),他深刻理解老头子的性格,曾经下过这样的 结论:“男爵完全可以成为两个人,不是圣人就是反宗教的强盗。”两位大学生倒 很喜欢裘里男爵,因为他们认为在他的身上还存在着第三种人格——年老的浪荡子。 两位青年人感到在他家里毫无拘束,特别是西格·别尔那特,他决定在饭后要 稍稍卖弄一下风情了。他坐近马丽什卡男爵小姐,想同她谈谈。喜欢同人谈话在匈 牙利都认为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不论是姑娘们,还是男人们,都没有掌握这 门技术。 这位有一对动人眼睛的小姐,宁愿用她的眼睛说话:她一会儿抬起眼睛,一会 儿又低下来。有时候她也笑一笑,却不露出牙齿,因为人们都认为这样是不礼貌的。 男人们只有两个谈话的题目:谈谈天气或者谈谈“今天您梦见什么啦?”那些 聪明的对白,只有在长篇小说里才找得到,在现实生活里是永远也不会说的。他们 象拉斐尔所画的树木一样,因为大自然永远不会长出这样的树木来。 青年人一般都是谈得少的,姑娘们也只有在出嫁以后才可能谈得多些。虽然青 年人之间的谈话非常简单,有时也因被问题所打断停了很长时间,譬如:“小姐, 您现在在想什么?”小姐颤栗了一下,回答说: “您猜猜。”“呀,我的上帝,我真想知道啊!”年青的男人拿了一股线,姑 娘就把它绕成一个线团。这种事情是走近“真有意思”的大门的第一步。青年拿着 一股线望着姑娘。大家认为这是十分有趣的娱乐。 难道他们能象现在的青年一样谈得这么多吗?!他们不能互相交换意见,特别 是女孩子,都不敢倾吐自己的理想。这些小小的调皮的人,她们装成傻里傻气的样 子,温和得象小绵羊似的,她们没有能力也不会搅浑清水。可是,不管怎么说,她 们还是出嫁了。 裘里本人就常常训诫女儿说: “我的亲爱的,你要少说些话,最好一句话也不要说。如果现在你不说那些你 认为该说的话,那么以后你还会有机会说这些话。可是万一你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 那就于事无补了。”可是这一次男爵小姐例外地谈得很多。她对布特列尔伯爵特别 感到兴趣,他的面部带着淡淡的忧伤。 “伯爵,您是相信鬼神的吧?”“您凭什么得出这个结论。”“凭您回答神父 的话,您说起布特列尔族倒了霉。您为什么这样想呢?”“很抱歉,因为有了应验, 在我们族里从那时候起,大家都过得不顺心了。”“这样我就更有理由认为您恰巧 相反,将来一定是幸福的。”亚诺什伯爵苦笑了一下。男爵小姐整整服饰说: “至少我这样感觉。”“为什么?”伯爵心不在焉地问。 “阴天愈是长久,晴天也就快来了。”“这句话说得很合逻辑。”“您要知道,” 小姐继续说道,“您的祖先为了自己的罪过,在赎罪所待过一定的时候。他的有罪 的灵魂就在那里徘徊着。一旦赎了罪,祖先的灵魂洗干净了,您的家族也就不会倒 霉了。”“这些话是神父教您的吗?”亚诺什伯爵放声大笑说。 “您好象不太相信神吧?”“上帝知道!我从来也不考虑这一点。您相信神吗?” “当然相信。您就留在我们这里过夜吧,我答应把您的祖先叫来,如果他不能来, 我就向巫婆问明一切情形,到底是这样还是那样,我们就可以知道,是不是有人诅 咒了您的家族。”“我真想知道这一点!”“您会知道的。可是做这件事就要请两 位伊寿比小姐。”“我上哪里去请她们呢?”“不,不,不必上哪里去请她们。这 是两个干瘪得象木乃伊一样的老处女。她俩是最好的巫婆。她们的手指都会发光。 两位老小姐现在都住在教堂旁边的黄房子里。我们有了客人,平常晚上她们就 会来的。”这种情形在村里已成为惯例了。大家都因无聊而烦闷,就变得非常好奇。 裘里家里到了两位年青客人的消息,就象失火似的很快在满村子散布开来了。乡警 萨宝第一个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他说:“有一个青年是伯爵。”“另外一个青年呢?” “另外一个青年是什么人,我可不知道。”对于“另外一个青年”,可以给他各种 各样的官衔,这下就有胡思乱想的余地了。这个消息传到第三个地主家里,就说成 了裘里家里到了两位青年伯爵,这“另一个青年”在第五家就给说成是个王子了。 喔,大家都值得去看看这样两位显贵的老爷。好奇心,按其本质说来,是最有 力量的弹簧,何况还加上妒忌心:“这个老恶棍是公开在路上拦住他们的!”“他 是在为马丽什卡抓女婿!”“噢,老狐狸!他怎么不怕难为情!真奇怪!”可是无 论如何,现在不能放过这件“盛事”。 这一下,奥拉斯辽斯克村的老爷、太太、年青姑娘、老处女等一大群拜访者 (大约有五家地主),都在傍晚时分,从地主的庄园里向裘里家走去了。裘里家的 大门也来不及关了。 两位西尔玛伊小姐都戴了非常可笑的草帽来了,漂亮的玛约尔诺卡寡妇也来了, (如果她的眉毛不是画的,我就当场死掉!)安德拉什伯爵的管家人和他的兄弟都 从邻村坐了车子赶来了。管家的兄弟是裘里的老朋友,过去同男爵一起在军队里服 务过,他常常开玩笑说,如果他的眼睛长在后脑上,他也有两次可以看到拿破仑。 客人来了这么多,简直不能一一列举。 晚会本身是不值得描写的:它象所有的晚会一样,谁也没有说一句新鲜话。 这批人很快地分成了几堆:老爷们就留在饭厅里打牌,年纪大一些的太太们坐 在隔壁房间里喝咖啡,而年青人从厢房走到另一间房间去,布置“您欢喜这个”、 “我生您气”等玩意儿。只有神父和猴子从一间房间走到另一间房间,从太太那里 走到小姐那里,从女人那里走到男人那里。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