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形的手 乌恩克山丘的树林还是簌簌地响着,但是响声已经和以前不同了,那时候,在 簌簌的响声中,还夹杂着亚诺什沉重的叹息声。 许多树木都已枯萎了,新生的很少。大地渐渐显出一片萧杀的景色。 巨大的动物、高大的树木以及巨大的激情都开始在地面上消失了。 可是小鸟儿还在筑巢、唱歌、唧唧啾啾地谈着情话;飞向鲍尔诺茨去的瓢虫还 盘旋在波佐什的上空。但是有谁去管这种事呢? 有时候在这儿,有时候在那儿,还可以看见一块倒塌残缺的分界石,上面刻着 一个大写字母“B ”字。但这块分界石现在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在波佐什庄稼人的犁头下面,偶尔有一粒钮子闪闪地发着光,或者在土壤的深 处,翻出来一只已经半烂的、老爷们穿的长靴后跟……于是,跟在犁后面慢慢行走 的庄稼汉就会叹一口气说:“唉!也许,这只靴子是亚诺什伯爵的!”后来,人们 把这一切编成了叙述昔日豪华景象的传说。曾经有多少马车夫驾着各种马车到过此 地。那时,亚诺什的侍卫曾经在这儿蹓跶过,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可真华丽得连当今 的国王都不如。人们说着说着,就想起那次大诉讼案,以及许许多多其他的事。 那时候,连农民也都凡事由自己作主。尤其是烧炉子的柴禾。现在,木柴在我 们这儿是不会有余的,然而,那时候,地上到处都是从贵族的树林里砍伐下来的树 木。砍伐树林的事,还是布达依老先生开始的。只要不是懒汉,每个人都可以带着 家里的人把砍下来的木头往自己家里拖,而且不会有人去问一个农民,木头是哪儿 来的。同时,也没有人认为这是件犯大罪的事,它不过象我们在贵族的土地上拾一 根麦秆通通自己的烟嘴子一样。 有一次,有人拖了一根很大的木头,很勉强地把它塞进自己的茅舍里。在茅舍 的正中央,对着门的地方,放了一只炉子。他们把这根大木头的一端塞到炉子里, 点起火来烧;人们就这样围着炉子取暖和烹煮食物。当木头的一端烧成炭的时候, 他们就尽量把木头再往炉子里塞进去。 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的过去,一棵大橡树就慢慢地短下去,如同木匠 的铅笔逐渐短下去一样。显然,不把整根木头烧完,那茅舍的门是不可能关上的, 因为木头伸到了门外面。当然,这多少有点儿不方便,不过农民也不太愿意花许多 工夫去锯断和劈开这些木头。他们在这两者之间,必然取其利多害少的一面——即 是宁愿采取不关门的办法,无论如何,这至少可以省去好多力气…… 屋子前面有一条小板凳,庭院的桑树下还有一条,其实到处都能看到一条条长 板凳。平时,每条凳子上总坐着一个裹着头巾的女人;看上去,就象老母鸡蹲在地 上孵蛋似的。 屋子里面,在高高的、垫着羽毛褥子的床上,有一个年青的女人在睡懒觉,她 整夜舒适地躺着,直睡到快近晌午时分。在她的床上面,从鲍尔诺茨和波佐什这两 个地名的第一个字母,匈牙利文均为B 字。 阁楼上挂下一根绳子,吊着一只筐子。筐子里躺着一个小孩,这筐子就是个摇 篮。每当孩子啼哭的时候,母亲根本就不用操心,只要用脚踢一下筐子,那筐子就 摇摆起来。要是用手去摇,那整夜摇起来可真是累死人了,现在用脚去踢,甚至在 睡梦中也可以做到。如果踢得太重,有时候会把小孩子从摇篮里翻出来。要是不翻 出来,那当然很好,母亲可以少费些心,要是孩子真的跌了出来,那也只不过是跌 在她的膝上。如果孩子没有跌下来,但他仍旧躺在摇篮里啼哭不休,遇到这种时候, 母亲就另有一个办法:迷迷糊糊地给孩子轻轻地哼一支温柔的摇篮曲。 时间象流水一样,眨眼间已经过了很久。从前眼看着那些婴孩还在长大,一会 儿他们已经渐渐衰老,变成了一些不中用的、掉了牙的老太婆和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想当年,他们还安逸地睡在摇篮里,听着母亲给他们哼一支催眠曲: 摇啊摇,摇啊摇, 好宝宝,快睡觉。 上帝将要送来一只鸟, 爸爸做只笼子精又巧。 亚诺什伯爵送来糖一包, 妈妈拿来喂宝宝…… 假如他们现在也知道“大审判案”这件事,那只是听人传说而已。 当时,那件大审判案,从维也纳直传到穆卡契,轰动了整个国家。 甚至在遥远的外地,在勃拉肖佛和别的地方,妇女们从教堂里出来,在回家的 路上,也常常谈到那件诉讼案子:“这件事情将来究竟如何结束呢?”新教徒和天 主教徒,神父和市民,著名的和不著名的绅士,全都分裂成两派;全国都紧张地注 视着那件诉讼案子,正好象注视悲剧中一个能决定最终结局的紧要关头似的。 当约瑟夫二世死的时候,尽管他遗体的四周戒备得非常森严,但是仍然有一只 不信神的手在约瑟夫的石棺上贴了一篇讽刺文(警察当局始终查不出,这究竟是谁 干的),那篇文章的最后两行这样说: 皇帝的头颅和心脏是不会死掉的,因为它们是石头做的,而石头是烂不掉的。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大家都担心约瑟夫的传统不会消亡,它还是起着很大的作 用。 教会卫护着自己,竭力不让家丑外扬。掩饰神父们的罪行,总比揭露他们的罪 行好,因为个别神父的罪行和过失很可能使得全部教士和神父遭到不利。有势力的 人士也都愿意作出一种以虚伪为前提的结论。当时,讽刺画上画着约瑟夫二世颈项 上挂着两个包袱:一个是神父,另一个是匈牙利宪法。皇帝挥舞着两只手,一会儿 打这个包袱,一会儿打那个包袱。 上流社会的大人物对约瑟夫的行为都已经习惯了,因此,在约瑟夫二世丢下那 两个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包袱与世长辞以后,他们老是感到心中不安,唯恐有谁触犯 了其中一个包袱,那就会连带触犯另一个包袱。 可是事实上,一个包袱里放的是虾,另一个包袱里放的是酵母。在这两样东西 之间,大家都知道,根本毫无关系。 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贵族们作了一个英明的决定,对于在辽斯克村举行婚礼 的问题,非要用圆通的手腕处理不可。 嘿,圆通的手腕!它一直象一只纠缠不清的狗,永远在我们国内把真理搞得黑 白不分。 无形的手已经开始行动了。突然出现了一大批各种各样的调停人,象一群蝗虫 似的,有的蜂拥到帕塔克,有的到波佐什城堡,至于他们来自何处,以及如何来的, 那就没有人知道了。有一个势力很大的伯爵——费伦茨·济企,他是宫廷中赫赫有 名的玛丽亚—鲁易莎大公妃最亲近的一个朋友。有一天,他突然想起,他应当以一 个族长的身分去慰问一下法伊,因为按理说,他是法伊的亲戚。 当他们俩见了面,坐在吸烟室里的时候,济企伯爵对法伊说,如果玛丽亚—鲁 易莎大公妃殿下听到他——法伊——愿意去劝导亚诺什伯爵,以及叫亚诺什与自己 的妻子和解,免得损害贵族的声誉和破坏教会威信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感到十分高 兴。 “可是我亲爱的费伦茨,你要知道,她不是他的妻子,”法伊不同意地说。 “就为了这个。要叫他承认她是他的妻子!”“那末,假如他不爱她呢?” “唉,要是社会的公众利益要求如此,难道他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吗?”“这究竟 是些什么社会公众利益?”“社会的安宁无事,以及对教会绝对不可动摇的信任。” “如果他仍然去爱另外一个姑娘呢?”“嘿,别说了!这是皮鞋匠所尊奉的信仰。 一个皮鞋匠娶了一个姑娘作为自己的老婆,从此,那个姑娘也就成为他的牛马、他 的慰藉品、他的仆人、朋友、生活中的伴侣或顾问!当然,他对自己所选定的那个 对象是不会有二心的。但这对一位贵族,象布特列尔这样一位大地主来说,那就是 另一回事了。他需要一位仅仅是为了在世界上露露面的夫人。 为了这个,需要给她穿好的衣服。至于谈到爱情——我的上帝,要知道在这光 天化日之下,开放着多少朵鲜花呀!布特列尔心中爱哪一朵,就可以去采哪一朵。” 费伦茨·济企伯爵把这一切信口雌黄地说得若有其事似的,他特别强调,如果法伊 能顺利地解决那个问题,那法伊将会得到崇高的褒奖。 主人听了这些话,心中更加觉得烦闷起来;话也愈来愈少了,最后,他干脆就 一声不响了。济企在道别时,再一次问法伊: “我究竟怎么回禀大公妃呢?我应当向她讲些什么呢?”“你告诉她,我是个 皮鞋匠!”在与济企伯爵访问法伊的同一个时间内,亚诺什也在波佐什接受了安托 尔·莫泽什·齐拉基伯爵的访问。那位伯爵后来当上了最高法庭的主席,成为维也 纳宫廷中最有威望的人物——路易皇后的宠臣。这儿的事情是说他扮作一个猎人, 到乌恩克省萧鲍恩伯爵那里去打猎。可是,那些打猎的人中间,有个名叫乔尔其· 隆尼亚的猎人十分机警地注意到: “伯爵是打野猪来的,可是现在他却想打鸽子。”因为齐拉基从乌恩克动身到 了波佐什,一见亚诺什就成为朋友,并在亚诺什家里玩了两个星期。在这个时间里, 他曾经以纯粹外交家的手腕,一心一意地规劝过他的这位新朋友不要为比罗什卡苦 恼,事情要如何发展,就让它如何发展,不必担心。可真是凑巧得很,山陀尔·罗 德奈伊大主教在晚上路过波佐什城堡的时候,也到那个地方去了,在那儿,他又凑 巧遇见了他那位最知己的朋友和同学齐拉基伯爵。主教当即着手经办这件事,于是 他们两个人就与亚诺什伯爵攀谈起来。而亚诺什伯爵在谈话当中,有时听着一方面 的劝告,有时又听着另一方面,他好象一棵小小的苹果树,在强烈的疾风中,树梢 被吹得直往下弯。 那些劝告终究是无效的,尽管苹果树被吹得弯下来,折断了许多桠枝,掉落了 许多叶子,但无论如何总改变不了它的面貌,苹果树的花朵依然保留着粉红色的光 泽…… 但是——真可惜!事情总是没有结果。一只无形的手在各方面作了种种的试探。 曾经有人向亚诺什伯爵提议,给他一个乌恩克省长的职位——那是多么崇高的代价 啊!可是他还是拒绝了。 住在维也纳的那位年青伯爵拜尔·萧鲍恩,凑巧也在那个时候同他的夫人一起 到乌恩克省的城堡里来避暑。他们随身带来了一个当时很有名的女演员爱尔席别特· 克拉烈顿;她曾经被国王称作“亲爱的小猫”。 克拉烈顿小姐好象是个教萧鲍恩伯爵夫人唱歌的教师。萧鲍恩夫妇当然邀请了 亚诺什到他们的城堡里去玩,可是克拉烈顿小姐却在第一次的会见中狂热地看中了 亚诺什。后来,他们第二次在花园里会见时,这个貌若仙女、富有魅力的女人居然 涨红着脸,向亚诺什吐露自己的爱情;第三次没有会见成功,因为亚诺什伯爵谢绝 了萧鲍恩夫妇的邀请。 所有这些事情,都被站在比罗什卡一边的人认作是很好的征象。当老法伊乘着 马车到波佐什去“吃饺子”时(平常他说这句话,总是表示出门吉利的意思,因为 善于做饺子的卡波尔婶婶本来已经被格里比医生断定为不可救药的人,可是她仍然 能活着做饺子给法伊吃),他兴奋地把所有这些引诱亚诺什的勾当全部讲给大家听。 “他们感到教会法庭一定会撤销这件婚事,不然,他们绝不会干得这么下流。 现在我只想知道,是谁在支持和唆使这些代理人?是裘里吗? 对于这一点,他的权力不可能有这么大。是耶稣会的教徒吗?很可能! 总而言之,一定有人躲在幕后操纵。现在我只看见孔雀的羽毛,但没有见到那 只鸟本身。”夏天在人们的计划和希望中过去了。彼烈维茨基访问了法庭中所有的 审判委员,即是六个大主教。他在上一个星期还给主审官送去两只金盆子——布特 列尔家族的传家宝。后来,他又在诺格拉德省的鲁丹城内找到了马丽波夫人,她在 一个姓裘尔卡的家里当家庭教师。马丽波夫人叙述了苏青卡神父如何在辽斯克爱上 了马丽亚·裘里男爵小姐,以及他每天早晨如何亲自给她在窗口上放一束鲜花的事。 马丽波夫人甚至为这件事还责备过苏青卡,因为她认为一个男先生对待自己的女学 生,有这样的行动是不成体统的。可是马丽波夫人却讲不出一件对马丽亚小姐十分 不利的事。 在这一段时间中,经常有人来波佐什聚会商量。老霍尔瓦特也到波佐什来过两 三次。此外,也经常可以在那里见到布特列尔家族的许多亲戚,如:马依拉特、斯 塔拉依、彼陵涅、柯拉特等家族的人,他们都竭力主张解除那个婚约。有时候来的 客人甚至多得连女厨子卡波尔婶婶做菜都来不及,因此,她不得不喊那个年青女人 维顿卡夫人帮她一起做。 维顿卡夫人身上围着一条走起路来会发出沙沙声的白围身,头上戴着一顶绣花 的、做工很精细的、也是白色的小帽子,她的模样真是有点儿迷人。有时候,有些 财势很大的贵人,为要找个火来点燃自己的烟斗,信步走入厨房的时候,一看见这 个年青女人——卡杜什卡,就会随手捏她一把;当然他们根本不会想到,门背后有 一个木匠正站在那里吃醋,把他们恨得咬牙切齿。 那古老的城堡里,老是闹哄哄地聚集着好多人。院子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马车 ;马车夫们闲着没事,走来走去,在追逐和调戏那些乡下姑娘。虽然,他们也都知 道,要夺取一个有远见的鲁辛族人的妻子,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鲁辛人常常在裤 子上先补两块布,而且补得非常巧妙,万一膝盖上有了破洞,那么破的一定不是裤 子,而是补上去的布片。 城堡的大门敞开着,主人殷勤地招待着许多宾客。这不仅引起了亲戚们的注意, 而且使省内声誉卓著的贵族,如:奥洛斯、彼得罗瓦、阿依塔、谢陵奇、柏特等也 不得不刮目相看。他们集中到这个高贵的那鲍勃家里来,仿佛苍蝇见了一块糖似地 粘在上面不肯飞走。他们教亚诺什狩猎、打牌和饮酒。这也正合亚诺什的心意,因 为他一喝酒,就可以不想心事,当他不想心事的时候,那他就是幸福的。 亚诺什逐渐变成一个欢喜交际的人。他陪着宾客们一起消磨时光,吃喝,游玩, 打猎;任何娱乐消遣的事,他都参加了。同时,亚诺什也被拉到省内的社会活动里 去了。有一次,他在省议会的秋季会议上,发表了一篇演说,甚至博得了一片“万 岁”的欢呼声。对于一个有名的大地主来说,要做一个大人物不是一件难事。亚诺 什发表的演说并没有接触到什么了不起的问题,他只谈了修建大路的事,虽然意义 不大,可是他却获得了与寇尔奇演讲艺术一样的荣誉,使得那些从前听过寇尔奇演 讲的人,现在听了亚诺什的演讲,不得不费上一番脑筋想一想,他们两个人究竟是 谁的演讲比较有力和动人? 自从出席议会以后,亚诺什可真是时来运转,说句真话,他的时运还刚刚开始。 在这位“伟大的演说家”周围,经常出现许多崇拜者,他们都争先恐后乘上自己的 大马车、小马车、轿车、篷车伴送亚诺什回波佐什庄园去。固然,这也是因为那边 有很丰富的鲁古尔式的筵席,在等待着他们去享受。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酒席整整排满了五个大厅。桌上的酒菜都放在纯银的碟子、 盆子、杯子里,按它们的重量来估计,几乎可以把那些桌脚压弯;他们宰了好多头 牛,牺牲了无数只鹅和鸭的性命;村里边所有勉强能做做菜的女人,刹那间全被我 们那位老布达依管家先生召集来了。宴会开始了,它的盛况正如同那个参加过俄国 沙皇加冕典礼、刚在上星期回国的米克洛什·爱斯杰尔哈齐大公爵所叙说的一样。 这次宴会虽然准备得很仓促,但是举行的时间倒不短。时间已经快近半夜,而 那些老爷还一直坐在桌子旁边,吃着喝着;他们满面红光,非常兴奋,一次又一次 地干杯祝贺。他们说的话比喝的酒还多,每次干杯的祝词都是颂扬那位年青伯爵的。 祝词的花色,简直比一个花园里所能找到的花要多得多;祝词的甜美,甚至比 几百个蜂房里所取得的蜂蜜要甜得多。宾客们寻求一切方法来满足主人的好奇心。 他们为了预祝诉讼的顺利结束而干过杯(据说,一星期后,就要开始审问证人) ;他们为了菲歇尔大主教的身体健康,也干过杯(许一个小小的心愿,对神父们是 有益无害的)。一位身子胖胖的、名叫维茨曼奇的先生,举起杯子,高呼为“不在 筵席上的百合花”干杯。伯爵的屋子里,真是应有尽有,只是首席上缺少一支娇嫩 的、散发着清香的百合花,而百合花目下正在鲍尔诺茨的花园中,因天空弥漫着乌 云,而受着见不到阳光的磨难。“可是,各位先生,太阳是偷不走的!”那些省陪 审员听了这句话,当即报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因为在那个时候,事实上太阳是 偷不掉的,现在当然也是偷不掉的,不过目前省里的那些官员是绝对不会为这种平 淡无奇的事欢呼的。 当客厅中在谈百合花的气息和香味的时候,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狂暴的风雨把古老的树木都打得弯下来;倾泻在窗上的雨水,一阵阵透过窗隙, 流到屋里来,于是,几个仆人就站在那儿,忙着揩擦窗口上的小水洼。这一次宴会, 客人真是多极了,因此,所有的仆人都忙坏了;连庄园的管家先生布达依也在腋下 挟着几瓶酒在那儿奔来奔去。卡杜什卡把一杯杯浓黑色的咖啡送到桌上去,维顿卡 十分敏捷地用牙齿把酒瓶的塞子拔出来。 电光突然一闪,瞬息间整个花园被照得通亮,接着,马上打来一个令人害怕的 霹雳,这个霹雳打得厚厚的墙壁都震动了;台上的杯盘也都被震动得跳动起来。后 来,四周就静得象坟墓里一般,亚诺什伯爵突然说道: “大概这幢屋子被雷打中了。”这时,大门上发出一种很刺耳的轧轧声。宾客 们都紧张地倾听着,他们听到好象有一辆载得很重的马车驶进院子里来。 “维顿卡,”伯爵吩咐说,“你出去看一看,是谁来了。无论他是一个什么样 的过路客人,我们都应当给他准备一个宿夜的地方和一顿晚餐。这种天气呆在院子 里是不好受的!维顿卡,你听着,如果他是一个外地来的、有封号的老爷,那你就 把他领到这里来。”过了十分钟,维顿卡回到屋里来,面色苍白得象死人一般;两 只膝盖颤抖着,牙齿也在格格地打战。 亚诺什问:“究竟来了个什么人?维顿卡,你害了疟疾还是怎么的? 你为什么不回答呀?”“伯爵夫人阁下到这儿来了,”维顿卡声音嘶哑地说。 “什么伯爵夫人?”亚诺什伯爵惊讶地追问。 “您阁下的夫人——马丽亚·裘里。”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