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在巴巴拉·罗斯打电话给伊芙琳告诉她纳特想离婚之前,没有一点迹象向伊芙琳表 明巴已拉已闯入了她精心编织的平静生活,伊芙琳没等巴巴拉说完就把电话挂上了。她 下想再听下去——但是巴巴拉的声音在她脑中却无法抹去。 伊芙琳很想知道纳特与那个给她来电话的女人来往有多久了。她奇怪为什么自己连 一次也没向他提出过心中曾产生过的疑问,而且很快地把它们压了回去。然而,她最想 知道的还是巴巴拉·罗斯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长得什么样,多大年龄,在什么地方买 衣服,在什么情况下遇到了纳特,谁勾引了准。 伊芙琳决定等纳待回来。她要让他讲出这事。她要把耐他的愤怒、谴责、威胁全爆 发出来。她要把一切弄个水落石出。她要让他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并且她要弄清楚他 打算怎么办。可当黑夜逝去清晨来临而纳特还没回来时,伊芙琳除了那种她自己几乎无 法控制的愤怒之外,又不由自主地陷入对纳特的担忧之中。她担心纳特会发生什么事。 他没有回来的事实对伊芙琳是最严重的惩罚。这使伊芙琳精疲力尽。她忘却了他的不在, 他的残酷无情,他的炫耀。到后来,她甚至怀疑那个电话会不会是个笑话,她是不是听 错了。 第二天早晨十点,当伊芙琳听到开门钥匙声时,她曾希望是纳特回来了。但不是他, 是女佣人丽迪亚。一刹那,她想到把纳特睡的那一面床弄乱,因为她不愿意让女佣知道 她丈夫整夜没回来。 但是她抑制住了这种冲动,觉得这样做很虚伪。丽迪亚对纳特不回来睡觉已经习以 为常。假如说她对此有什么想法,她也从没说过一字。因为按照纳特的说法,那些夜晚 他不是在费城、波士顿就是在芝加哥。现在,伊芙琳明白了,那些夜晚,他是与巴巴拉 ·罗斯睡在一起的。 那天,伊芙琳没有去梳洗打扮。她不准备出去。她恨自己这么做,但她不愿错过纳 特的电话。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希望他回来时,她在家里。 晚上六点钟,她听到他开门的钥匙声,她用长袍紧裹着睡衣。尽管她演习了整整一 天一夜的对话,但她还是紧张得不知要说什么。她从卧室出来,走进客厅。 “上帝。”纳特把邮报扔在沙发上。“你看起来很糟糕。”他在酒柜前给自己搅拌 威士忌加苏打水。“想喝点吗?” “你到哪去了?”伊芙琳问。他随便地、毫无准备地站在那,小心为他的饮料切着 柠檬,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外面。”他说,“你知道我们男人。”他向她眨了眨眼睛。 “你要离婚吗?”伊芙琳问,想结束与他兜圈子。她想让他自己讲出那件事。 “哦,是那事。” “是那事。” “我们当时都有点头脑发热。你知道会怎么样?”纳特坐在沙发上,象以往那样, 脱掉鞋,把脚放到不锈钢玻璃咖啡桌上。伊芙琳料想他可能会把报纸翻到股票市场那几 页,看结尾的价格。 “是我们吗?”她问。 “是我和巴巴拉。”他说。 “她是你的情妇。”这是一句断言。 “每人都有。不对吗?”纳特说,“我是说每人能养得起的人。” “这不是一件东西,你可以去买。”伊芙琳说。 纳特耸耸肩,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对。 “你想怎么办?”伊芙琳想要一个回答,她想要他做出一个决定。房间里弥漫的生 气和活力令她难以忍受。 “我要做什么?”纳特大声问自己。他好象是想了一会儿,然后,他望着伊芙琳, 脸上一副茫然的神情,这是他第一次正视她的目光。他答道: “没什么,我不想做任何事。” 当护士把伊芙琳领进莱奥·阿姆斯特医生的办公室时。她的病例卡放在医生的办公 桌上。阿姆斯特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鼻上架着一副宽边方形眼镜。尽管他为纳特、 伊芙琳和乔伊做家庭医生有十四年了,可伊芙琳仍然不能肯定,他是否确切地知道她是 谁,或者他只是按照病例卡上的记录来判断他的病人。 “失眠,我睡不着觉。”她说。 这是真的。并且失眠的原因是纳特引起的也是真的。可是你怎么能请求医生去医治 由于丈夫不忠带来的病症呢? “你睡不着觉有多长时间了?” “两个星期,”伊芙琳说。 是巴巴拉打电话之后的两个星期。是不知道纳特能否回家来的两个星期。既然事情 已经公开,伊芙琳也知道了,纳特便随心所欲地住在外面,他把这当成是签了字的许可。 “有其它症状吗?”医生问。 “没有。” 丈夫有个情妇的事实也是个症状吗? “大便正常吗?恶心吗?有没有不正常的流血?月经规则吗?饮食习惯有变化吗?” “都没有。” “让我来看看你。” 他给她听了心脏,试了血压和体温,检查了乳房和腹部。他又看了看她的耳朵,几 年前他曾给她治过中耳炎。护士从她中指取了一点血做化验,又给她一个搪瓷容器,让 她留点尿化验用。这两个化验就在阿姆斯特办公室里进行的。 “你多大年纪?”他看了看病例卡。“四十六岁吗?”伊芙琳点点头。 “就我看来,你身体很健康。” “可我睡不着觉,精疲力尽。” “想要睡觉药吗?”阿姆斯特医生对使用各种伪装的症状,来骗取巴比士酸盐处方 的那些人们已习以为常。鲍姆夫人甚至不加伪装。 伊芙琳不知怎样说要,所以她说了个不要。 “由于种种显而易见的原因,我不愿意开这种药的处方。”医生说,“让我们再重 复一个问题,你的月经正常吗?” “来得很准时。”伊芙琳仔细想了想。“也许血比以前少一点。” “流血少吗?”医生问。 伊芙琳点点头,“我想是这样的。” 医生笑了。 她说的什么话使他开心了? “流血减少,”他哺哺他说,“这是不科学的。但考虑你这个年龄,也可能是绝经 前兆。” “什么是绝经前兆?”伊芙琳从没听说过这个同。 “它可能意味着你的全身系统正准备发生变化。这是很正常的,没有什么忧虑的。 许多妇女都有这个预备症状:恶心,疲倦,失眠。”阿姆斯特医生又笑了笑。他不喜欢 他的患者有他无法讲述的症状。他喜欢解决他们的问题。这是他要做的。 鲍姆夫人开始哭泣。 又一个症状,医生想。他很高兴自己的判断被证明是对的。哭泣。他默默地从桌子 上的盒子里拿出克里耐克斯牌纸巾递给她。 衰老,绝经。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才四十六岁,还很年轻。绝经对她还太早。 “不要哭,这没什么可哭的。想一想,你再也不必被那每月一次的麻烦事所订扰了。” 阿姆斯特医生想,压抑是另外一个症状。它很呵能是体内分泌系统巨大变化的结果。 奇怪的是,一些妇女竟一点也不受到影响。阿姆斯特医生认为这只是医学界里无数神秘 事物中的又一个奥秘。 他给伊芙琳开了一个伊拉维尔的处方,并告诉她这药能帮助她度过一段虽然困难, 但在妇女生活经历中却很正常的时期。 伊芙琳拿着处方去卡尔里勒旅馆的药房去取药。当她等着医生拿药时,她意识到她 喜欢那个每月一次的麻烦事。因为它使她感到健康,感到完整。她喜欢它,欢迎它每月 的到来。她感到自己是个女人,她不愿意任何东西、任何人把它带走。她不愿意时光、 年龄、或阿姆斯特的话能把它带走。 药剂师递给她一个装着药片的小圆玻璃瓶。当伊芙琳去付款处时,她冲动地拾起一 包唐帕克斯,因为那熟悉的蓝图案使她感到有希望。它比阿姆斯特医生那些话更有效。 它使她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一切都没有好。 伊拉维尔没有起作用。纳特比以前更公然,更着迷、更坚定。伊芙琳没法与他面对 面交谈,去阻止他,让他做出决择。但是一切都没有用。假如在他的盔甲上有道裂缝, 假如他有某一处易受打动,伊芙琳也不知道它们在那。她不知道怎样去了解他。而他却 以他的魅力、愤怒和冷漠,日复一日地在摧毁她。 魅力是: “你打算怎么办?纳特。” “什么怎么办?” “你明白,关于我和巴巴拉。” “也许那是一时的迷恋。”他说。 “什么是一时的迷恋?是她还是我?” “你们俩。”他会说。然后设法,有时会成功地把她弄到床上。—— 愤怒是: “纳特,我无法忍受这个。” “我也忍受不了你的唠叨。”“纳特,不能这样下去了。你不能一脚踩两只船。” “为什么不能?”“因为我受不了,这使我感到耻辱。”她总设法忍着不哭出来。 “如果你不喜欢这样,你随时可以走开。” “但我不想走开。”走?她到那儿去?她能做什么?走是最不可能的选择。“那么 给你自己找个情人。”他说,“只是别烦扰我。” 冷淡是:“纳特,这状况什么时候能结束?” “别问我,我不知道。”“纳特,你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事。” “我不想谈这个。”他是折磨人的大师。而她没有对付他的武器。一件也没有。 五月转瞬间进入六月,六月一眨眼又到了七月。纳特告诉伊芙琳,他要到阿蒙哥塞 特去过国庆节,并明确表示不邀请她去。 伊芙琳坐在床上——他们的床上——看着纳特打点行装。 游泳裤。在海滩穿的条纹毛巾长袍。白亚麻裤子。 “你真的要走。” “我告诉你了。” 苏珊洗液,刮脸用具,牙膏,牙刷。 “我没真的相信。” “那是你的不幸。” “可是,你想找会’于什么?” “任何你喜欢干的事。我们是现代化的婚姻。” “纳特……” 海军运动茄克,淡蓝色白条衬衫,内衣内裤。 “纳特,我要去看精神病医生。”几个星期以来,伊芙琳直考虑这件事,对她来说, 这是一个绝望的赌博。她甚至不能肯定自己会有勇气去赴约。她希望,或许纳特会意以 到事情的严重性,意识到他已把她推向了近乎绝望的边缘。 “祝你走运。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精神医生。” “你也想去吗?”伊芙琳小心地问,“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 “我。” 开士米羊毛衫,大蓝色佩兹利领带,网球运动短裤。 “我不会去付别人钱,让他们使我变得畏缩。我感兴趣的是别人付给我钱。你知道 我能使一些精神病医生成名吗?” “它可能会帮助——你——我门。” 纳特背向伊芙琳,她看着他找衣柜底部鞋架上的鞋。 “喂,你知道我的网球鞋在哪吗?” 在中央公园西部一座豪华的旧式建筑物——曼彻斯特楼柯雷格·莱顿医生那间难以 形容的米色办公室里,伊芙琳开始接受治疗。 从七月初开始,伊芙琳每周四次乘坐市内公共汽车。她从七十二街下车,穿过几条 马路到曼沏斯特楼,然后,来坐黑铁门的老式电梯到七楼。她走进莱顿医生的办公室里, 躺在他的长沙发椅上,开始哭。很明显,莱顿医生办公室里白色的克里耐克斯牌纸巾有 源源不断的供应。伊芙琳觉得在医生这一行业中克里耐克斯肯定是必备的附品。她感到 自己至少用完了莱顿医生一年的克里耐克斯。她一生中从没流过这么多眼泪。而哭对她 是一种极大的解脱。这奢侈的泪水很值得每五十分钟花四十五美元。 伊芙琳问莱顿医生能否给她一些镇静药。 “你没有它不行吗?”他问“我倒希望你能设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什么?我花费了整整一生去设法控制我的感情。而你看看,现在它把我带到哪来 了?这里。”她用手指着精神病医生的办公室。 患者说得有道理。医生给她汗了处方。瓦利姆有镇静作用。当伊芙琳第四次来时, 她不哭了,开始谈话。 “我伤心。”她说。 “什么使你伤心?” “所有的事。” 他们开始进行对伊芙琳生活方式的剖析。她生活的方式都是失败的。 伊芙琳惊奇地发现她与乔伊的关系与她与自己母亲的关系完全一样。伊芙琳和她母 亲曾是很疏远的。她们从没有一次在一起亲密地交谈过,她们也从没有一次相互吐露过 自己真实的生活。对伊芙琳来说,她母亲是个谜。现在她意识到她自己对乔伊也一定是 个谜。这两种关系唯一的不同是,伊芙琳生长在一个孩子们把尊重父母看成是理所当然 的时代;而乔伊生长在一个孩子们把仇视、公开反抗父母看成是理所当然的时代。然而, 这两种以伊芙琳为中心连接起来的两种母女关系都是以疏远、分离、完全缺乏亲呢关系 为特征。 伊芙琳对自己不能再生孩子,性的冷淡以及因此在纳特身上产生的反应都做了检查。 结果,她惊奇地发现,她期待从她丈夫身上得到的是,同她认为理所当然从她父亲那得 到的完全一样:她要求他的是完全忠诚,自己则是彻底地从属于他。她想让他成为父亲, 自己成为孩子。“但是父亲与丈夫是不同的!”她惊奇他说。这是伊芙琳第一次意识到 这一点。 “我是一个四十六岁的婴儿。”伊英琳说。他们继续剖析她的生活,找出她为什么 不能自信,她为什么不能开发自己的聪明才智,她为什么在与乔伊的关系中失败,她为 什么在与纳特的关系中失败。假如失败这个话题使人感到压抑,那么伊芙琳对自己失败 的发现对她来说却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启示。 纳特椰榆伊芙琳,能得到纽约唯一的一个享有白人特权优越感的精神病医生治疗。 “所有好的犹太精神病医生,八月份都离开这里。”纳特说,“我打赌,这个讨厌 的家伙二月份要去某个异教徒胜地。” “假如你能停止侮辱我的精神病医生,我将非常感激,”伊芙琳说。 纳特没说话。 这是伊芙琳第一次在与纳特拌嘴中说了最后一句话。上帝,二十六年才第一次。 九月,黑人恐怖主义者侵袭了慕尼黑的奥林匹克运动会。鲍比·费歇尔决定性地击 败了鲍里斯·什帕斯基,就在这月中旬一个星期二,伊芙琳从莱顿医生那出来后没有直 接回家。她在市区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来到杰里·本戴尔。在一楼,她买了价值两百 美元的象牙手镯。在二楼,她花三千美元买了一件猞猁裘皮大衣。在三楼。她在索尼亚 妇女时装用品专柜花四百五十美元买了一件针织紧身裤。在四楼,她在美容部花了十美 元学习美容。在五楼,她买了六个透明胸罩,六个丝织比基尼内裤,一件双绘睡衣和一 件丝绸长袍。 她对自己纵情地挥霍感到特别高兴。 “我在本戴尔花的钱要同纳特在圣·劳伦特花的钱一样多。”她对医生说。 伊芙琳不知道,患者开始在自己身上花钱是病情好转的最典型标志。她也不关心这 个。按照医生的理论,这是增强自我的初期表现,是患者想要买一个新的自我的强烈愿 望。伊芙琳不知道这个理论,也不懂它的重大意义,她只知道,自从五月份以来,自己 第一次心情异样,不感到难受了。 伊芙琳身着紧身裤、猞猁皮大衣,脸上化了妆,去参加一个她不情愿去、而纳特要 去的晚会。杰克·艾克斯顿是个股票经纪人。六十年代,他曾创造出一种以哈姆莱待为 基础的摇摆音乐,至今仍享有上演税。杰克给纳特的影响很深,尽管纳特永远不会承认 这一点。娱乐行业中的某些东西至今仍吸引着纳特。参加杰克晚会的来自各行各业的人 们中,经常包括戏剧界的人士。 “天啊!太漂亮了!”西莉维娅·艾克斯顿惊叫着。她用手抚摸着伊芙琳的皮大衣。 “是什么皮的?”“猞猁。”伊芙琳答道。纳特小心地吻了吻西莉维姬,他知道最好别 去碰坏她脸上的浓妆和假睫毛。之后,他便朝酒吧走去。 “猞猁?我从没听说过。是新的吗?西莉维哑流露出一种悲伤和绝望的的嫉妒。 她从伊芙琳身上脱下皮大衣。“我试一下,你介意吗?”没等伊芙琳回答,西莉维 姬的一只胳膊已经伸进了皮大衣。 留下西莉维娅在那过分地赞扬那件皮大衣,伊芙琳去向奈德和艾伦·布鲁克打招呼。 奈德有时候为纳特撰写一些特别广告。然而他看起来更象个会计,而不象有所成就的广 告作家。 布鲁克夫妇正在讲他的十四岁儿子的问题。那个男孩子阅读能力很差。尽管他们愿 意付给私人教师一笔钱,请他们帮助那孩子赶上其他孩子,但没有一家好点的私立学校 愿意接收他。 “我奇怪,为什么我们都那么做了。”伊芙琳嘲弄他说。“我是说,有时候我奇怪 为什么我们要了孩子。”她认识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与他们的孩子有些麻烦。 而他们又曾经是那么热切地盼望有这些孩子。 “谁知道呢?”奈德说,“我那时二十六岁,艾琳二十二岁。我们知道什么?我们 只是有了他们后才明白。” “我是克拉伦斯·休萨。”伊芙琳身旁一个声音说。他挤进这个小圈子里来,他的 酒杯象一把武器举在前面。“我想见到你。”他那毫不掩饰、令人讨厌的目光直对着伊 芙琳。克拉伦斯·休萨同他的照片一样漂亮。“我经营不动产。” “我知道。”伊美琳说。 克拉伦斯·休萨的房地产生意以其译常的赢利和里面的丑事而闻名。这些高高的, 塔式白色建筑都在第一、第二条大街上。里面住满了单身汉——男光棍,空中小姐,养 鬈毛狗的寡妇。他们抱怨其它房东的房子质量差。克拉伦斯·休萨原来默默无闻,后来 他赚了钱,便盖走了这些楼房。并且每星期天在不动产专栏里登载全篇幅广告和他本人 的照片。现在,克拉伦斯·休萨是这个城市里最富有的房地产主。 “我喜欢你的体形。”他对伊芙琳说,贪婪地盯着她的乳房、臀部和大腿。 “这是我丈夫。休萨先生。”纳特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手拿一杯饮料,把一 杯递给伊芙琳,然后向克拉伦斯点点头,休萨电向他点了一下头。他意识到挑战,决定 不去竞争。他向纳特做了自我介绍。 “我住第一和第二条街。所有的热闹活动都在那。” “我们住第五大街。”纳特说。他想让休萨知道,至少他和他是同一等级的。 “我们也是,”休萨说。尽管他在性竞争上退下阵来;但在其它任何方面,他都不 愿放弃竞争。“上帝,就是你付给我钱,我也不会去住在我的那些房子里。我只是说所 有的热闹活动部在那里。你干哪一行?” 纳特开始回答。伊芙琳走开了。 她停下一会儿,向已经有点醉了的弗兰西内打个招呼,然后她朝房间后面走去,想 找到洗手间。尽管克拉伦斯·休萨令人讨厌,但他那粗俗的奉承话却很使她高兴——并 且它引起了纳特对她的注意。伊芙琳想找到一个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样。 她把洗手间的门关上闩好。她脸上的妆——粉底、腮红、眼影、口红、一点也没被 破坏。出于某种原因,伊芙琳突然想起十四岁的时候。她想起了父母给她买的那个假鼻 子。在那之后几年里每当她照镜子,她都仍然会看到那个难看的鼻子。她想起了那次把 头发弄直。尽管理发师用了那么多化学药品,尽管理发师技艺高超,尽管她离开理发店 时头发是那么漂亮,然而它都没能永远保持下去。在第一个雨天,她的头发根上就出现 了小卷。因为美发师害怕伤了她的头皮,在头发根上没使用化学药品。她回忆起母亲根 据《十六岁》杂志上的最新建议给她买的那些服装。她想起不管她外表变化有多大,而 她内心感觉总是没变:腼腆,内向,保守。她又想起了在他们初恋的一段时期里,和婚 后的头几个月里,纳特如何使她确信自己的确很有魅力。 现在,克拉伦斯·休萨那粗鲁的举动在她身上产生了同样的魔力,他使她觉得自己 很有魅力。而另一个男人,一个医生,一个向她收费的人帮助了她:他曾鼓励她去花钱 给自己买东西,去争回她的魅力,赢回她的丈夫。男人们对她产生影响的威力使她感到 恐惧。她担心,假如在她生活中没有一个男人使得她能真实地感受,她会是什么样,她 是否能真实地感受。 她在唇上又涂了一点口红,便离开了洗手间。当她打开门时,维克多·海顿正站在 那。 “你今晚很漂亮,的确击败了所有的对手。” 维克多向后退了一步,他用手托着伊芙琳下颏,仔细地看着她。“我一直说你是合 乎我口味的女人。也许我们应该哪天一起去看场节目。” “哦,维克多!”伊芙琳已惯于维克多的调情——那种使弗兰西内醉酒的调情,那 种也许并没什么伤害的调情。 “不,我说的是真的。你知道,伊芙琳,我真的想得到你。” “维克多,你醉了。”当他向她逼近时,伊芙琳能闻到他嘴里喷出的酒味。 “我没醉。弗兰西内是个讨厌的母鸡,而我是好色的。我打赌,你在床上肯定是性 欲很强的,是不是?”维克多向伊芙琳逼近,把她挤靠在墙上。他用于托起她的乳房, 把嘴压在她嘴上。他嘴唇湿漉漉的,他张开嘴,用力将舌头伸进伊芙琳紧闭的牙齿。她 掉过头。 “转过来。”他说,“你象我一样想这样做。” 吻又开始了。伊芙琳让它继续了一会儿。维克多说得很对,她很激动。接着,她突 然感到害怕,她猛地推开维克多。他向后趔趄了半步,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情欲。 “你喜欢。”这是一个谴责,也是一个挑战。“你很激动,别不承认。”他又向她 走去。 “不许动我妻子。”纳特在大厅下面出现,向他们走过来。伊芙琳惊恐不安,不知 纳特看到了多少。“不许你的脏手碰我妻子!” 纳特怒气冲冲,他以拳击手的姿势望着维克多,准备挥手向他击去,维克多向后退 了一步。 “只是吻了一下,”他说,“只是轻轻地吻了一下。” 纳特用目光挫败了他的律师。他又一次在控制别人。 “走吧,伊芙琳。咱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今晚很漂亮。”当他们到家时,纳特说。他给自己对了一杯轻度威士忌。 “谢谢。”伊英琳说,“我很高兴你喜欢。” “我喜欢我的女人漂亮,这有助于我的形象。” “你的形象?” “不知道吗?单枪匹马,抗拒历史的潮流。独自保持男子汉沙文主义的传统。”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他说。伊芙琳从不知道怎么去应付他这种心境。假如她这样, 他会那样。她永远也不会赢。 “纳特,你还与巴巴拉见面吗?”话一出口,她就希望自己没有说。她和莱顿医生 决定了最好不去问纳特。大多数时候,伊芙琳都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是大多数时候, 但不是所有的时候。 转自白鹿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