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肆无忌惮的海蜇 1月28日 星期二 体重58公斤,当马克面抽烟0支(很好),偷偷地抽了7支,有抽烟欲望却没抽 47支(很好)。 又即:差不多想抽但又想起已戒烟,因此抑制了47次特别想抽烟的欲望。整个 世界都不抽烟,记不记抽烟的数量也无甚紧要(很荒唐,大规模的数量)。 上午8:00 在寓所 马克去了他自己的寓所换洗,然后去上班,因此,可以抽几根烟,调整调整心 态,为令人头痛的工作会议做好必胜的心理准备。因此,我要做的事就是创造一种 平静的心态…… 门铃。 是玛格塔的装修工克瑞。已经把他要来做橱子的事忘得精光了。 “啊,你好!你好!你能不能过15分钟再来?我正在忙着,腾不了空。”我结 结巴巴、手忙脚乱整理夜里用过的东西。我在忙些什么?性生活?做蛋奶酥?在做 陶瓷的轮子上做花瓶? 门铃又响了,头发还是湿的,至少衣服是穿好了。克瑞是见过中产阶级生活的 甜蜜的。那些人慵懒地在床上消磨时光时,一个完全不同的普通劳动阶层早就摸黑 起床为他们的午餐奔波了。 “你要点茶还是咖啡?”我彬彬有礼地问道。 “好吧,来杯茶吧,放4块糖,但不要搅拌。”我看着他,怀疑他是否在开玩笑, 或者有点像抽烟,点着烟却不吸。“对,对。”我开始给他彻茶。克瑞在厨房桌旁 坐下,燃起一支烟。不幸的是,泡上茶才发现没有牛奶也没有糖。 他不相信似地看着我,膘了一眼空葡萄酒瓶,“没有牛奶也没有糖?” “牛奶刚用完,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有人会在茶里放糖,当然,放糖是个好主意。” 我灰心地说,“我这就去趟商店。” 当我从商店回来,我以为至少他会把他的工具从工具袋里拿出来,但他仍旧坐 在那里,开始娓娓道来一个情节复杂、冗长的在亨顿附近的水库网鱼的故事。那情 景就像吃工作午餐时,大家就一个题目海阔天空侃侃而谈。这种社交场合奇妙无比, 要破坏这种令人愉悦的和谐太棘手了。你永远别想达到那个目的。 最终,我不容迟疑地打断了他那个令人费解的捕鱼趣谈,“对,对,我要不要 让你看我要做的活?”我立刻又认识到有些唐突,让他不快地觉得我这是在暗示我 压根没拿他克瑞当一个地位平等的人,而只当他是一个雇工,因此不得不重新让他 去大谈特谈捕鱼,作为对他的补偿。 上午9:15 办公室 匆匆忙忙赶到办公室,还是迟到了5分钟。发了疯似的到处找理查,可哪里也不 见他的鬼影,虽然实际等于有了足够的时间想好自己的辩护词,糟糕的却是,办公 室里空无一人。因此,可以料想大多数日子,我以为别人都已经在办公室里读晨报, 为自己迟到而感到惶恐,孰不知他们也迟到,只不过不比我迟罢了。 对了,我得写下我在会上发言的要点,像马克说的那样,在脑子里理清头绪。 “理查,出于我做采访记者的正直……” “理查,如你所知,我从事电视报道员工作是极其严肃的……” “你为什么不诅咒诅咒你自己,你这个胖……” 不,不,如马克所说,得考虑你要什么,他要什么,还要想想《高效率者的七 种习惯》一书中倡导的“致胜”法则。上午11:15 理查套着件紫不紫、黑不黑带着横纹的便装,飞快地倒退着进了办公室,像骑 在马上。 “布莉琪,不错,你是个废物但你却脱了干系。他们喜欢它,喜欢,喜欢,真 喜欢。更上一层楼,我们有个建议。我正在想用一个靓妞,想用格拉迪埃托,我正 在想推销MP[注],我正在想克里斯·希勒会见杰里·斯普林格,会见安耐卡·赖斯, 会见往伊·鲍尔,会见迈克·史密斯,在早,早饭后剧场!” “什么?”我愤愤地问。 显然他们已经端出一盆无聊的杂烩,我每星期不得不尝试不同的职业,穷于应 付。自然我跟他说了我是一个严肃的职业报道员,不愿意考虑以这样一种结果出卖 自己。他犯傻了,说要考虑我在节目中的价值,是否有任何价值。晚出见 完全犯傻,工作了一天。理查竭力命令我穿得又紧又露,跟风流女郎佛姬差不 多的运动装出节目。我则坚持对整件事采取自有胜术的态度,表面上唯唯诺诺,当 性感女神的写真在银屏上变成特写,心里却在想他们最好是聘用一名真正的模特。 我对他说,“你是不是要我们在最丰腴的地方再套上一圈闪亮生动的珠链。” “是的,是的,如果你能那样穿着,肯定胜过佛姬。”理查这样回答我。 够了,我对理查说,我的合同上没有这样的条款,让我在银屏上丢人现眼,没 办法遵命行事。 很晚才精疲力竭地回到家,发现那个装修工克瑞还在。整个房子让他翻了个底 朝天,烤架上扔着烤糊的土司,满地水迹,东一本,西一本《垂钓者邮报》、《海 滩钓鱼爱好者》。 “你觉得怎样?”克瑞说着自豪地朝他的活儿歪了歪脑袋。 “不错,不错。”我夸张地赞叹道,觉得嘴巴成了很好笑的“喔”形,“有点 小问题,你觉得你能让支撑彼此之间对直吗?” 架子,事实上,这里一根支撑,那里一根支撑,尽是支撑,乱七八糟的,一层 一层各不相同。 “是,好吧,你知道,问题是你的电缆线,我一插上插头,就断路。”克瑞抱 怨开了,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喂?” “你好,是约会作战指挥部吗?”是马克在汽车上用手机打来的。 “我能做的事就是把它们拆散,在主梁上钻孔。”克瑞在自言自语。 “你那里有什么人吗?”马克打着哈哈,和着轰轰隆隆的车流声。 “没,只是那个……”我想说一个装修工但不想轻侮克瑞,所以改口说是玛格 塔的一个朋友。 “他在你那里干什么?” “当然你会需要一只新的杂物架。”克瑞又说道。 “听着,我在车里,今晚你要不要出来和贾尔斯一起共进晚餐?” “我已经说过我会见到那几个姑娘的。” “天啊。”我料想我将会被大卸八块,接受完全的分析了。 “不不会的……” “别挂,就下来去‘西湾’,快,快,快,那天我碰见了你的朋友吕贝卡,她 似乎很不错。” “我不知道你认识吕贝卡。”我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吕贝卡并不是真正的朋友,只是她总和我还有茱德、莎朗在192俱乐部碰面。关 于吕贝卡,可以说,她是海蜇,你跟她交谈,本来谈得很开心,很友好,冷不防地 你就觉得被蜇了一下,还不知道招惹谁了。你谈论牛仔,她就会说,“唔,要是发 福,你最好还是穿小一号的。”她的大腿就跟胖娃娃似的。话题又转到厨房器皿一 类,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 “布莉琪,你在听吗?” “你,你在哪里碰到吕贝卡的?”我大声地用连自己也觉得奇怪的语调大声问。 “她昨晚在巴奇·汤普生酒吧喝酒,做了自我介绍。” “昨晚?” “是呀,我回家路上去那里小坐了片刻,因为你回家了。” “你说了些什么?”我意识到克瑞正在眯着笑眼,盯着我,嘴角上叨着一支烟。 “哦,你知道,她询问了我的工作,把你美誉了一番。”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她说什么?” “她说你是个自由的精灵。”电话里没声了。 自由的精灵,自由的精灵,在吕贝卡的话里就有了弦外之音,“布莉琪滥交, 抽大麻。” “我想我可以做个托撑着它们。”克瑞又开口了,似乎电话进行不下去了。 “好了,得由你去了,如果你真有什么人在。”马克说,“haaedtilne.我过 会儿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好的,好的,过会再聊。” 挂上电话,理了理卷起的电话线。 “它又排在谁的后面?”克瑞的问话明摆着有一种罕见的让人极不乐意接受的 腔调。 我斜了他一眼,“这些架子怎么办?” “噢,如果你想要它们排列成行,我就得移开你的铝合金柜,那就意味着得全 部拆散,我的意思是你该早告诉我你的意图,我料想,这会儿我准保完工了。你家 里有什么吃的吗?”他朝厨房里张望了一下。 “行了,那样绝对不错。”我在挑选字眼。 “如果你给我来一碗通心粉,我就可以……” 为这些不像样的架子付了克瑞120镑,总算是把他打发走了。天啊,太迟了,电 话,又是电话。 是老爸——真奇怪,那件事之后,平时他也不和老妈电话来往了。 “就想打电话了解了解你过得怎样。”他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 “我很好哇,你怎样,还好吗?”我不无担忧地问。 “还好,还好。花园里的活很多,你知道的,很忙,但是冬天外面就没有那么 多的事可做了,当然……是吧,一切都好?” “好,好的,你也一切顺利?” “哦,是的,是的,非常好的,唔,工作,工作怎样?” “工作真够呛,哦,我的意思是明显地叫人头痛,你都好吗?” “我吗,哦,是的,很好的,你一切都还好吧?” “是啊,你怎样?” 这种一般问候,敷衍来敷衍去的形成好几分钟的僵局,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 口,“妈怎么样?” “她呀,好的,她呀,她……啊……” 又是一个冗长的痛楚的停顿。 “她就要去肯尼亚了,和尤娜一起去。” 最糟的就是这事了,与游方牙医朱利奥的风流韵事就是源起上次与尤娜一起休 假, “你也去吗?” “不,不,”老爸勃然大怒道,“我才不愿意咧,晒出皮肤癌来咧,就为啜饮 苦涩的可可茶,看光着上身的部落舞蹈,拿他们与好色之徒的苟合作为第二天早餐 上的笑谈。” “她请你去了吗?” “哦,啊,你知道,她不会请我去的,你妈她还辩称道,她有她的做人权利。 我们的钱也就是她的钱。她应该被允许去探索世界,并由此加深对外界的了解,为 何会产生这些怪念头呢?” “好了,我料想她一直有这种想法。”我对他说,她还是爱你的,老爸,你也 知道——改改口,说,“圣诞节,她也得寻求点激情,不好吗?” “我知道,但,布莉琪,还有别的事,一些很可怕的事,你在听吗?” 我打量一下钟,这会我该在192俱乐部;,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茱德和莎朗,玛格 塔也会来。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很微妙,试图让来自相反婚姻状况的朋友坐到一起, 还要开开心心。玛格塔已经有了个娃娃,我怕这对茱德会是个不利平心静气的因素。 “对不起,去把房门关上!”爸又回过来在电话上说,“不管怎样,我今天早 些时候听到你妈在打电话,我相信,那是打给肯尼亚旅店的,她说……” “好了,好了,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们不要俩人的,我们到这里是让自己寻开心的。” 耶稣复活了。 “我的意思是”——可怜的老爸,实际上他一直是隐忍不发——“我实际一直 忍着口气,允许我妻子雇一名男护士,此人就要来了。” 一时觉得茫然,就这件老妈欲雇陪伴男护士的可疑之事,要给老爸提出点建议 或给点劝告很让人觉得棘手,还不曾见过有哪本书涉及这个话题。 最后,我竭力试图帮助老爸鼓起他的自尊的同时,要平心静气一段时间,我心 里也清楚这些建议连我自己也做不到。 这会儿,我是非迟到不可了。我对老爸解释说,茱德的感情问题也出现了危机。 “你去吧,你去吧!等你有空再说!不用过于为我担忧!”他情绪似乎振作了 些,“既然雨下不来,最好还是去花园里。”他的声音怪怪的、闷闷的。 “老爸,现在是晚上9点,已是隆冬季节了。” “哦,对了,对了,很好,那么就来杯威士忌吧。” 希望他真没什么事。 1月29日 星期三 体重59.5公斤(好家伙,够重的,可能是喝了些葡萄酒吧),香烟1支(很好), 工作一份,住房一套,男女一位(继续)。 上午5:00 只要还活着,绝不,绝不再喝酒。 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安睡,品味着前晚发生的一切。 匆匆忙忙冒雨到达192俱乐部,发现玛格塔还没到,谢天谢地,茱德已经进入了 状态,就由她去浮想联翩,从桩桩小事,诸如在《别让小职员出汗》一书中特别警 示的那种小事可以推断出大的厄运。 “我绝不会要孩子的,”她眼睛直直地盯视前方,喃喃低语道,“我就是只翻 新旧轮胎,那家伙说女人过了三十就像是在走钢丝。” “哦,看在上帝的分上,”莎朗伸手去拿白葡萄酒,从鼻子里发出哼哼道, “你读没读过《反作用》,他是个不讲道德规范的无赖,换女人就像换衬衫,不把 女人当人,我希望他这种人早点完蛋。” 希望茱德不会在公共场所谈论生物钟。很显然一个人私底下为此事情烦恼,还 竭力装着无事人一样是不可能的。把这种问题带到192俱乐部来只能使人们为之震惊: 这人怎么尽抖落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幸好,莎朗退出了夸夸其谈,“太多的女人在20多岁的时候生儿育女浪费了青 春,30岁、40岁出头她们说该关心她们自己的命运了,看看那个巴西女人60岁还孑 然一身。” “对呀,真不错,”我说,“没人会老是生孩子,但是这是一种你得花两三年 时间去做的事。” “巧事,”茱德心情压抑地说,“玛格塔说,‘甚至在她和杰雷米结婚之后, 每当她提到孩子,杰雷米都是嘻嘻哈哈开玩笑地数落她太认真。’” “什么,甚至在他们婚后?”莎朗不解地问。 “是呀。”茱德拿起手提包,愤然起身去洗手间。 “茱德生日我有个好主意,我们为什么不让她去冷冻卵子。” “嘘,作为出其不意,这可是有一点为难。” 就在这时,玛格塔走了进来。她怀上第三胎以来只见过一次面。她的腹部有点 凸起,上着一件闪亮的金色衬衫,系天鹅绒头带,相对我们的城市便装和运动套装, 她的装束有点惹眼。 给玛格塔倒了杯白葡萄酒后,茱德也回来了。她看看玛格塔的下腹又看看我, 朝我斜了一眼,唐突地问,“什么时候生?” “有五个星期了。”玛格塔下巴颤动着。 就知道把不相干的朋友往一块搀和是个错误。 “我看上去胖吗?”玛格塔悄声问我,好像茱德和莎朗是敌人。 “不,你看上去挺不错,”我说,“很抢眼。” “是吗?”玛格塔开心了。“只要花一点时间……你知道……减肥,你也知道, 我有乳腺炎……” 茱德和莎朗缄口不语了。为什么自呜得意的已婚女子会这样,漫不经心地谈论 起有关开衩、针法、放血疗法、毒药,新雇工人和鬼知道什么的奇闻轶事,好像专 门召开的轻松愉悦的社交恳谈会。 玛格塔握着酒杯,快乐地微笑着,就像释放犯见到老朋友g畔,“温妮说过,放 几片白菜叶在你的乳罩里,得是干瘪的——5小时以后白菜叶就可以吸出感染源。显 然,有点脏,叶子上吸附了汗、奶汁和皮屑,杰雷米讨厌我乳罩里垫着这些腐叶上 床,我觉得挺好!实际上我把一整棵白菜的叶子都垫进乳罩里面了。” 谁也没接她的话尾。我忧郁地扫视了一圈,茱德似乎倒来了精神,她脱卸了她 的唐娜·卡伦牌的套衫,露出依稀可辨、令人心醉神迷的尖耸的乳峰,平平坦坦的 腰围,莎朗把那件套衫称之为“神奇乳罩”。 “总之,我是受够了。你怎么样?”玛格塔对我说,“听口气她已经读过某一 本书,报上登了广告推荐那些书,还配上图片,是一个怪模怪样50岁开外的男人, 大字标题是:可亲的交谈会让你退避三舍吗?马克好吗?” “他很可爱,让我觉得如此……”我快乐地答道。茱德和莎朗交换了眼色。认 识到我可能说了很唐突的话,于是改口道:“惟一的是……” “什么?”茱德侧过身来。 “可能没什么,只是他今晚给我打电话,说是他碰到了吕贝卡。” “什,什么?”莎朗吃惊地大声咋呼起来,“真是活见鬼了,在哪儿?” “昨晚的一个聚会上。” “昨晚在聚会上他干什么啦?跟吕贝卡在一起,而不是跟你在一起?”茱德的 声音也大了起来。 好哇!一下子又好像回到了以前。仔细地分析他电话里由头至尾的声调,体会 其中的可能的含义。事实是马克肯定是在聚会过后直接去我寓所的,然而过了24小 时才提及聚会和吕贝卡。 “这可不好说。”茱德开口了。 “怎么讲。”是玛格塔在问。 “哦,你知道,一个人的名字老是在脑子里放着,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吕贝 卡说这样,吕贝卡买了部车什么的。” 玛格塔不吭声了。我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去年她老对我说明她觉得杰雷米有什 么事,然而最终她果然发现了杰雷米与这城里的一个女孩子的风流韵事。我递给她 一块云丝卷。 “我很清楚你的意思。”她把云丝卷送进嘴里,朝我赞赏地点点头。“他怎么 老上你那儿去呢?我认为他在荷兰公园有处很大的花园别墅嘛。” “噢,他是有那么一处房子,但他似乎宁愿来……” “唔,你读过《不能倾心相许的男人》一书吗?” “没有。” “过后去我那里,我给你看。” 玛格塔看了看茱德就跟孩子想着和大人一起外出散步似的,“他可能会尝试着 自己外出购物,打扫房间。我就从来未见过一个男人,不在悄悄地想他应该得到他 父亲所得到的,来自于他母亲方面的照顾,无论他们假装得怎样进步。” “确实。”莎朗打鼻子里哼哼道。玛格塔闻其声,自豪地抿嘴一笑。不幸的是, 话题立即又跑到茱德的美国伦朋友没有回她的电话这件事上去了。谈及此事,玛格 塔忙不迭地畅所欲言起来,“说真的,茱德!我不能理解你怎么能从忙得不可开交 的生意场上腾出精力去处理这种劳神的麻烦事,还能小有胜算,赢那个笨蛋男人一 筹。” “噢,这事是,玛格塔,”我接口解释道,想缓解一下气氛,“处理生意场上 的麻烦要比对付男人容易多了,有明明白白精确的规则,来规范经营行为。” “我认为你应该把这事搁两三天再说,”莎朗若有所思地说,“不要沉迷于此, 他若打电话来也就了结了,跟他说你真的很忙,没时间交谈。” “等一下,”玛格塔插口道,“如果你有话想跟他谈,等三天有什么用,就说 你没有时间跟他谈,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他。” 茱德和莎朗瞪着她,对这个失常的已婚太太的建议表示怀疑,人人都知道安吉 莉卡·休斯顿从不会打电话给杰克·尼克尔森的[注],男人们不能忍受无人追捧的 事实。 谈话接下去越来越糟。玛格塔大谈特谈什么当茱德见识一个合意的男人,结局 就像瓜熟蒂落一样容易了。10点30分时,玛格塔跳起身来,说了声,“好了,该走 了,杰雷米11点回来。” “你把玛格塔招来干嘛?”当玛格塔一走出能听到我们交谈的声音范围以外, 茱德就质问我。 “她很孤独。”我有气无力地说。 “是呀,对啦,没有杰雷米陪在身边,她就不得不茕茕孑立,孤孤单单地独自 一个人打发两小时了。” “她不可能有其他方法,她不可能成了家,还抱怨她已经不是单身了。”茱德 说。 “真是的,如果哪个姑娘被扔进谈情说爱的陷阱,她保准要被生吞活剥了。” 莎朗喃喃地说。 “警报,警报,吕贝卡,警报。”从茱德嘴里传来核战争爆发似的警报。 我们顺着她的目光朝窗外看去。窗外一辆三菱城市型吉普刚刚停下,吕贝卡一 手握方向盘,一手握着手机凑在耳朵边。 吕贝卡悠闲地迈出她的长腿,拿眼乜斜了一下那个急火火在她接电话时要从她 身旁经过的人。她横穿过通道时全然没有注意道上车辆,那些车子不得不尖叫一声 急停下来,而她却一点不屑,似乎在说,走开,这是我私人领地。 她冲进俱乐部,把脸前的长发往脑后一拨,头发却立即又像晃帘一样荡了回来。 “OK,得赶快了,love you!拜拜!”她对着她的手机说。“Hi,Hi。”她对我们 说,在我们每人脸上亲了一下,坐下,朝侍者做了个手势要了一杯酒。“怎么样, 布莉琪,跟马克处得怎么样,你肯定会很乐意终于有了个男友。” “终于。”嗞,今晚的第一只海蜇[注]。“你是蒙在鼓里呀?”她柔声说, “他没带你出席法学界星期五的晚宴?” “马克没有说过什么有关法学界晚宴的事。” “哦,对不起,看样子,是我多嘴了。”吕贝卡说,“可以肯定他准是忘记了, 或者也许他认为此事与你无关。但我认为你会应付自如的。他们可能会认为你的确 很可爱。” 如莎朗过后说的那样,即便海蜇再多也多不过葡萄牙军舰。 吕贝卡一会站起来干这,一会儿又坐下说那,因此我们三个结束会谈,回了茱 德的寓所。 “那个不能倾心相许的男人就不愿要你进入他自己的处所,”茱德读文章的时 候,莎朗选看《傲慢与偏见》的VCD碟片要想找出科林·弗思跳湖的那一段。 “他愿意走进你的塔楼,像个骑士,漂泊不定,无须负责任。然后他回到他自 己的城堡。他可以接听任何他乐意接听的电话,打出任何他想打出的电话,无须让 你知道,他可以保持他独自的领地。” “太对了,”莎朗嘀咕了一声,“OK,继续,他就要跳了。” 我们都一声不吭,看着科林·弗思从湖水里冒出来,湿淋淋的,穿一件湿透贴 身而变得透明的白衬衣,呜,呜哦。 “不管怎样,”我辩解道,“马克不是个不能倾心相许的男人——他已经结过 婚。” “哦,那就可能意味着他认为你是个欢场女子,为了一时的快乐。”茱德打着 嗝说。 “混账东西!”莎朗怒斥道,“该死的混账东西,呸,呸,看,看!” 最后,步履踉跄地回到家,期盼地朝电话答录机踱了过去,只几步就失望地停 住了脚步,没有红灯,马克没来过电话。哦,上帝,已是早晨6点,还得再睡一会儿。 上午8:30 为什么他没给我来电话?唔,我肯定是个善解人意、富有同情心、讲究实际的 女子,我的自我意识靠得是我自己,而不是靠……等等,也许是电话出毛病了。 拨号声音正常,从手机转入震动还有待检查,如果是电话坏了,可能意味着一 切正常。唔,电话是正常的,我记得他肯定是说过他将过后再来电话的……哦,好 的,电话!“哦,你好,亲爱的,没扰了你的觉吧?” 是老爸。我为自己的可怕的自私感到无地自容,因为我只对自己才维持了四周 的关系感兴趣,而并不关心父母叨多年冗长的婚姻将受到威胁。 “有什么事吗?” “好事,好事。”老爸笑哈哈地说,“我跟她通个电话,并且插转过来,她来 了。” “说真的,宝贝,”是妈在说,“我不知道你爸从哪里想出这馊主意,我们正 在谈论床位。” 我对自己笑了笑,很显然老爸和我是想到一起去了。 “无论怎样,”她继续说道,“一切都得提前,我们2月8日出发!肯尼亚!想 象一下吧!潜在的隐患是…… ”“妈!”我忍不住又爆发了火气。 “什么,宝贝?” “你不能说潜在的隐患,那是种族主义。” “我们不会把任何人投到木材堆里去的,傻孩子,你老爸和我已经买了中央加 热器……” “如果这类词汇被收进词典,就会有损面子,并且……” “得,得,得,你有时就会吹毛求疵,哦,我跟你说过没有?朱莉叶·思德伯 瑞又怀孕了。” “听我说,我真的要走了,我……” 你一说你要走,就使得他们想出许多不相干的事来要集中在那一刻告诉你。 “是的,她这是第三次怀孕了,”她不依不饶地继续说下去,“哦,还有一件 事,尤娜和我已经决定上网滑雪。” “我觉得你该说上网漫游,但,我已经……” “滑雪,漫游,滑雪板——没关系,宝贝。米勒和别切瓦尔已经上网了,你知 道:我们以前一直都在北安普顿事事领先的,总之,还有一件事,你和马克能回家 过主显节吗?” “妈,我必须得走了,上班要迟到了。”最终又花了10分钟扯了些无关紧要的 事,我才得以摆脱了她,沮丧地埋进枕头里。倒是让我觉得有点汗颜,因为如果老 妈在线了,而我却没有在线。我若在线了,GBH公司则会错发给我677广告邮件,而 我却压根弄不懂什么意思。 1月30日 星期四 体重58.5公斤(十万火急:短裤开始嫌紧),试穿性感内衣17款,购买宽松内 衣一套,男友一名(全靠花样翻新的内衣镇定)。 上午9:00 科因斯咖啡馆,喝着咖啡! 哇,一切都让人陶醉。他来了电话,很明显他昨晚来过电话。只不过没留言, 因为他准备过后再打来,但却睡着了。有点疑惑,他请我明天去谈谈法律事项,贾 尔斯也从办公室来电话赞叹我。 有点诚惶诚恐,法律事项,要穿正式服装吗?问马克我该怎么办,他却说, “没事,别担忧,我们只不过和几个共事的人在一张桌上吃顿饭。他们都是我的朋 友,他们会喜欢你的。” 他们会喜欢你,你瞧瞧,已经被押上了审判台。弄个好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对,应该把握这次出场机会,应该光彩照人,高贵典雅,轻松活泼,衣着华丽。 哦,然而,却没有长裙,也许茱德或玛格塔愿意借我一件。 法学界大餐前的准备 时间为一天(今天) 计划摄取食物: 早餐:水果(含橘子、香蕉、梨、甜瓜)和混合饮料。 早餐已饮用了卡契诺咖啡,吃了巧克力、羊角面包。 加餐:水果,午餐前一小时以便消化。 午餐:色拉加蛋白质。 点心:芹菜或者花椰菜。下班后去健身房。 健身后点心:芹菜。 主餐:烤鸡,蒸蔬菜。 今晚和玛格塔去购买晚装内衣,以便在短时间内解决体形问题。玛格塔要借给 我珠宝首饰和非常典雅的曳地深蓝色晚札服。她说,这种衣服需要衬托。很明显所 有电影明星一类的人物在首次亮相时,都穿收身内马甲。这就意味着不能去健身房。 收身内马甲在短时间产生的效果比光顾健身房大。 一般说来,也已经决定不再无缘无故地日日光顾健身房,以利于整个新的健身 方案。明天就以瘦身节食开始。很明显不能指望身体靠在吃饭这段时间就有明显的 改变,买件内衣可能更为奏效,至少将不再凸现。哦,电话。 是莎朗,快告诉她法学界晚宴前的准备(包括不幸的比萨当午餐的遭遇。但当 告诉她关于瘦身节食时,她似乎掉落了电话: “别那样。”她低沉忧郁地警告我。 莎朗先前和一大块头的有着鲜艳的头发和激情的女子一起忍受了类似食疗的方 法,此人被叫做“金刚砂”。她让莎朗站在健身房中的镜子前,大声嚷嚷,你屁股 上的脂肪挂下来了,把大腿上的脂肪往下推,推到腿侧,让其变成肌肉。我讨厌激 情女子的想法,老是在想总有一天激进节食方案会失控。激进节食会转而大快朵颐, 结果将开始分辨不清克里斯蒂[注]还是金刚砂。莎朗说我应该肯定取消这个方案, 但我的意见是,如果像金刚砂建议她那样,脂肪是可以用推压的办法变成肌肉的, 那么显然应该有可能把已有的脂肪变成较漂亮的形体,或者可以根据不同的要求塑 成不同的形体。但是可能脂肪太多用这种方法难以去除。多余的脂肪弄到那里去呢? 一双馒头脚,一副招风耳也不雅观呀? “厚嘴唇可能更好,”莎朗说,“但是不要,”她压低了声音,令人作呕地悄 声说,“不要阴唇肥厚。” 阿哈,有时候莎朗完完全全是令人作呕的,对了,得走了,得在6点30分在火花 市场与玛格塔碰面。 晚9:00 回到家 购物经验也许最好描述为接受教育。玛格塔坚持拼命地朝我挥着条收腹裤, “来呀,布莉琪,这新式紧身收腹裤想想刀年代,想想缠绵你心,想想少女装。” 她拿起一套自行车运动员希瑞尔·基诺的全套服装服,黑色的莱克拉弹性纤维纱, 带有短襟的、靠身的厚实胸罩。 “我不穿这个,”我从嘴角边挤出几个字,“放回去。” “为什么?” “你知道,别人怎么觉得?” “说真的,布莉琪,内衣是可以起作用的。如果你正穿着一套平整的紧身套装, 就能创造一道流畅的曲线,没人会觉得你在工作,是吗?” “啊,也许吧,”我争辩道,“想到我出外工作时在电梯里发生的事——像噩 梦似的——和丹尼尔·克利弗。” “这些怎样?”我语气带着希望,抓起一套华丽的用跟黑色透明长筒丝袜一样 的面料制成的胸罩和收腹裤。 “不,不,全是20世纪80年代式样的,这才是你要的。”她说着,手里晃动着 什么,看上去像老妈的一件滚桶式弹力紧身胸衣。 “假如有人用手探摸你的裙子怎么办?” “布莉琪,你简直不可思议,”她大声大气地说,“你每天早上起床就带着这 种想法,想着会有男人肆无忌惮地在白天伸手探你的裙子?你就不能抑制一点你的 性妄想?” “我倒是抑制了呀。”我大步走向试衣间,手里抓了把紧身内衣。我拼命地想 把自己塞进一件黑色的橡皮似的紧身连衣裙里,这衣服,筒子似的裹在我的乳与臀 之间,让两围更为突出。马克见我这模样会觉得怎样? “你不是去俱乐部,你是去赴正式晚宴,他要你给他的同事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会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而不会刻意地去品味你。” 不能肯定马克确实曾经集中注意过要给谁留下印象,惟有自信。但玛格塔对内 衣的挑选还是很有眼光的,人们随着时代而改变,不应该禁锢在狭义的内衣概念里。 对了,得提前一点,健身时间定在了早晨8点,当真觉得整个人都在经历着脱胎 换骨的改变。 1月31日 星期五 D日[注] 体重58公斤,酒精单位6(2)*,香烟12支(0),卡路里4284单位(1500), 谎说健身节食次(14)。 *括号里的数字是谎报的。 上午9:30 这是典型的新型的靠不住的健康俱乐部文化,个人教练可以像不说希波克拉底 誓言[注]的医生那样干。 “你一星期饮用多少单位含酒精饮品?”那个“反叛者”问。他是我的衣着时 髦的健身教练。我端坐在他对面,腹部及胸部被胸罩和收腹裤紧紧裹住。 “14到21不等,”我随口胡诌,他也无法核实。 “你抽烟吗?” “戒了。” 此时,“反叛者”朝我打量了一眼,OK,包里正好有包丝路极品。 “什么时候戒的?”他不动声色地说,一边在电脑上敲击着,这些录词明显是 要记录在医保中心的档案室里的,下次我得了交通罚款单,准保可以借此理由送我 去戒酒中心。 “今天。”我语气很肯定。 询问结束,“反叛者”拧着我站起来称体重。 “我得做上记号,看我量出什么来。”他蛮横地说着,拿出些圈箍套在我全身, 让我觉着有轻触感,如果你抹掉它们,它们就会脱落,带下白色的脂屑来。 接下去就是走进健身房做运动,跟各种不可名状的目光接触,还得跟“反叛者” 靠靠碰碰,比如,面对面站着,手搭着彼此的肩膀,跟着“反叛者”做全下蹲,收 紧臀部,整个过程让人觉得好像是在长久地模仿“反叛者”做媚态。实际上我们渐 渐都累得够呛。然后拿上衣服去洗浴,也不知道还该干些什么——似乎至少应该返 身去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坐坐,吃顿饭。但是当然我是要去和马克·达西共 赴晚宴的。 想起晚宴就很激动,一直在忙着准备赴宴行头,看上去是好极了。圆润的曲线, 都得归功于收腹裤,他没有理由能探出究竟,他也没有理由不是很好的护花使者。 我可是有教养的职业女性。 午夜 最终到了吉尔特大酒店。马克一身正儿八经的打扮,在酒店外来回踱着。当你 跟一个原本熟悉得不能再熟的朋友约会,而他突然一下子变成了别人注目的陌生人 是件多么开心的事啊。你想要做的事就是冲进家门,不假思索地紧紧地拥抱着他, 就像你们是刚刚碰面,当然,跟刚刚碰面的朋友一般是没有这种热切的拥抱的。当 他看到我时,他当真是震住了,大笑起来,然后摆出姿势,彬彬有礼,毕恭毕敬地 领我进门。 “对不起,我迟到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没什么,我留着提前量咧。”他又一次以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 “没事,没事。”他激动地快乐地说。一个门憧为我们开着门,他挽着我走进 门去。 里面是高大、深色板壁的门厅,到处走动着衣冠楚楚的上了年岁的人,他们都 在低声交谈。见到一个身着闪光套头上装的女人以一种古怪的眼光看着我,马克朝 她愉快地点了点头,附在我耳边说,“你为什么不悄悄去衣帽间,看看你的脸。” 我飞快地去了洗手间,不幸的是,在没有灯的出租车里,我错把深灰色的眼影 当着胭脂抹到了面颊上。这种事,在任何人身上都可能发生,匆忙之中难免出错。 走出洗手间,见马克正与吕贝卡聊大,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果愣愣地止住了脚步。 她穿一件咖啡色的长裙,贴身贴得似乎每根没有肉的骨头都能数清。自己觉得 就像我老爸那样,小心翼翼地拿一盒蛋糕去参加克朗夫顿家宴食品比赛,待他等评 判过后再去取时,竟发现蛋糕上有一纸条上面写着:“不够竞赛水平。” “我觉得那是太可笑了。”吕贝卡正在说,而马克则笑得十分灿烂。“哦,布 莉琪,”吕贝卡见我过去,便对我说,“你好,可爱的姑娘,”她吻吻我,吻得我 躲闪不及,“觉得紧张吗?” “紧张?”马克开口了,“她为什么会觉得紧张?她是抛头露面惯了,是不, 布莉琪。” 吕贝卡脸上一闪而过一种愠怒的表情,不经意地又夸张作态起来,“啊,这不 是很可爱吗,我真为你高兴!”她一溜烟地走了,走时还扭。泥地回头看了一眼马 克。 “她似乎很不错,总是那么善解人意。”马克赞道。 总是?我在转着念头,总是?我还以为他就只碰到过她两次咧。他的手悄悄地 拥抱了我,就要探触到我的紧身箍,危险,我不得不挣脱他,从他手里跳开去。几 个老者走上前来向马克道贺,关于他帮一个墨西哥人所做的什么事。他跟他们聊了 一二分钟,不无技巧地找个借口脱身,领我往饭厅走去。 多么气派,深色的木质圆桌,摇曳生辉的烛光,水晶支架,麻烦的是,得不断 设法躲开马克伸上前来拥我腰的手。 我们这一桌已经坐满一圈叨多岁踌躇满志的律师,高声大笑,海侃神聊着。想 要彼此比个高下,只得用针尖对麦芒的方法。他们所讲的显然都是些法律上的冰山 触点,时代尖端知识,玄妙而高深莫测。 “你是怎么知道你是否上同有瘾的?” “这有点像你并没有弄清你的三个最好的朋友是女还是男。”哈哈哈,哇塞, 哈哈哈。 “你不加上个co,uk码,你就别再想写句号。喇叭叭叭叭!”[注] “你可在用外交辞令办你的公事。” 宴会厅里开始用餐。一个叫路易丝·巴顿·福斯特的女人(你可以想象这些难 以置信的,固执己见的律师和这类女人)开始连篇累牍地大发议论。 “在某种意义上,”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菜单,“人们可以把原始冲动解释为 激情。” “十分OK只要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吃,喝——”只听到马克突然说,“我认为 你说的绝对正确,路易丝,如果我打算再次投托利党(也就是保守党)的票,我就 要知道我的意见是否正在被考虑,是否能代表我的意见。” 我惊恐地看着他,就像我的朋友西蒙那样,有一次和几个孩子在家宴席间耍弄 逗乐,他们的祖父出现了,他叫罗伯特·马克西威尔。西蒙看着那些小不点,突然 发现他们都是小了尺寸的小罗伯特·马克西威尔,有着爬虫似的眉毛,宽大的下巴。 认识到与一个人建立一种新的关系,你们之间就有了区别,有时不得不适应对 方,学会转弯子,但一百万年之后我还会怀疑我会和一个投票赞成托利党的男人睡 觉。突然我觉得一点都不认识马克·达西了。据我所知,我们约会的这数周里他一 直都在悄悄地收集报纸的星期日附加版,封底带贝蕾帽的小动物的,或者是滑轮去 看橄榄球比赛的。 谈话变得越来越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越来越自吹自擂,卖弄聪明。 “得,你怎么知道是4.5:7?”路易丝冲着一个男人狂吠,那人穿了件条纹衬 衫,有点像安德鲁王子。 “就是,我在剑桥读的是经济。” “谁是你的老师?”另一个姑娘回击道,似乎这下子准赢。 “你还好吧?”马克从嘴边挤出这么一句。 “是的。”我木讷地回了句,低下头去。 “你这是……打颤,来吧,说说,怎么回事?” 最终我不得不告诉他。 “是呀,我投了托利党的票,有什么不对吗?”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她,她,她,”我悄声地,眼睛紧张地周围打量了一圈。 “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我只得说,“真希望莎朗就在眼前,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投托利党的 票,我就会被社会抛弃。这就像骑在马上出现在咖啡馆,马后拖着一群小猎犬,也 像坐在精美的餐桌上吃饭,旁边是吃剩的菜盘子。” “真的是这样?”他大笑道。 “是的,对呀。”我喃喃地回答。 “那么你投谁的票?” “当然,是工党啰,”我哑声地回答,“大家都投工党的票。” “哦,我认为事实将会证明情况并非如此。”为什么,有如此兴趣? “什么?” “为什么你投工党的票?” “哦,是,”我停下来想了想,“因为投工党的票就代表是左翼。” “啊。”他似乎认为这多少有点太好笑了。现在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伸长了耳朵。 “社会主义。”我追加了一句。 “社会主义,我明白,社会主义意味着……劳动者站起身,挺直了腰杆。” “就是呀,布莱尔[注]不是确实打算支持这个联盟的吗?” “听听,关于克劳斯·福,他说了些什么?” “哼,托利分子都是些垃圾。” “垃圾?经济的状况不是比7年以来任何时候都好吗?” “不,那不能算,”我强调说,“总之,他们可能是在吹牛,因为就要大选了。” “吹什么牛?吹经济牛?” “与玛吉[注]相比,布莱尔在欧洲的地位怎样?”路易丝搀和了进来。 “是呀。他为什么还没有兑现那个承诺:要名符其实地增加健康上的开支?” 安德鲁王子插话。 真的,他们又走开去,相互卖弄地吹捧起来,最终我是实在难以忍受。 “要紧的是你得投票赞成原则,而不是它的具体细节,关于这个百分是多少, 那个百分是多少。十分明显工党代表分配的原则,仁爱,欢乐,单身母亲和纳尔逊 ·曼德拉[注]同时反对粗俗的蛮横的男人处处用情,韵事不断。去往巴黎的里茨, 把风流故事走私给今日报道。”[注] 桌子上顿时鸦雀无声。 “好的,我觉得你这儿的一番宏论不啻是一枚重磅炸弹。”马克大笑起来,摸 摸我的膝盖。“我们无须争论此事。” 大家都在看着我们。但是,随后他们假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又回头去打情 骂俏,完全置我于不顾,而不是有人故意跟着起哄,就如同在平常世界里发生的情 形那样。 估计不出这情形有多么糟,或者就像置身于一个巴布亚新几内亚部落里,躲闪 着首领的狗,听不懂叽哩咕噜的话语是说这没关系,还是在商量怎样弄下你的头来 剁烂做馅。 有人叩着桌子要求发言,发出的言论真是,真是,真的是刺耳,难以忍受地乏 味。他们的发言一结束,马克就悄声说,“我们还是出去吧,好吗?” 我们告别,起身穿过餐厅走出去。“哦,呃……布莉琪,我不想要你烦恼,你 的腰部看上去有点古怪。” 赶紧低头去查看,紧身箍胸两头有点卷起,形成一圆箍圈在我腰上,像是大大 的备用轮胎。 “那是什么?”马克问我,在我们穿过那些餐桌时他一直微笑向人们打招呼。 “没什么。”我含糊其辞地回答,一走出餐厅,我就一溜烟地钻进了洗手间。 真希望在自己家里,穿一条宽松裤和套头毛衫。 当我走进门厅时,差不多又想缩回进洗手间。马克又正在与吕贝卡交谈。她在 他耳边嘀咕着什么,然后爆发出可怕的猫头鹰似的大笑声。 我走上前,尴尬地站在那里。 “她来了,都弄好了吗?”马克说。 “布莉琪!”吕贝卡装着很高兴见到我的样子,“我听说你用你的政治观点使 每个人都留下深刻的印象。” 希望想到什么愉快的事可以谈讲谈讲,而不是站在那里低眉翻眼。 “当真的,真是了不起,”马克说,“她使我们所有的人看上去像自命不凡的 笨蛋,总之,得走了,很高兴再见到你。” 吕贝卡吻了吻我俩,隐约流露出一丝妒忌,转身返回餐厅去了,那袅袅婷婷的 几步很显然是走给马克看的。 朝汽车走过去时,想不起该说点什么。他和吕贝卡明显地是在我的背后嘲笑我, 而他却竭力掩盖。希望能跟茱德和莎朗在电话里讨教讨教。 马克像没事人一样。车一开动,他就试着把手滑向我的大腿。为什么你越是躲 避,男人却越是想进攻。 “你的手不想握方向盘啊?”我沮丧地退缩着,以不让他的手指触到我的橡皮 圈式的箍胸。 “不,我想要你。”他更是靠拢了过来。 设法躲闪着,借口注意安全。 “哦,吕贝卡说什么时候我们约好一起吃顿饭。” “我可不相信这话,我认识吕贝卡已经4年了,她从未请我吃过饭。” “她看上去很不错,不是吗,穿着很漂亮。” 又一次提到她,又一次夸赞她,当我的面,让我亲耳聆听。 我们到了诺丁山。等变换交通灯时,也没问我就把车开往我住的方向,而避开 他的住所。他不让我触及他的城堡,可能就是让吕贝卡不幸而言中的,我被他当成 了欢场女子。 “我们去哪?”我发作了。 “你的寓所呀,怎么了。”他惊讶地扭头看我。 “当真,为什么?”我没好气地说,“我们已经相处了4星期零6天了,还从未 在你家里过过夜,一次也没有,从来也没有,为什么?” 马克一声不吭,他按亮倒车灯,转向左,返回,朝着荷兰公园大道,一个字也 没说。 “怎么回事?”我终于忍不住了。 他眼睛紧盯着前方,轻轻弹击着指示器,“我不喜欢叫喊。” 我们到了他家,真是可怕,悄无声响地走上台阶,他打开门,拣起邮件,按亮 厨房灯。厨房的高度跟双层巴士高度差不多,厨具摆满四周,一色的不锈钢厨具, 你也分不清那件是冰箱,中间显得特别空,地面上射出三柱冷光。 他踱向屋子的另一头,脚步声可怕地回响,好像学校旅游时去过的地下洞穴里 发出的声响。他忧郁地望着那些不锈钢橱门说,“你愿意来杯葡萄酒吗?” “好啊,谢谢啦。”我彬彬有礼地说。在不锈钢早餐吧台旁是样子很现代的高 凳,我笨拙地坐上一只高凳,觉得像奥康纳准备和阿妮塔·哈里斯准备二重奏似的。 “对了。”马克打开一扇不锈钢碗橱门,我发现碗橱里面附有储粮屉。他关上 这扇门,又打开另一个门,我惊奇地发现那是个洗碗机,我朝下看,想要大笑。 “红酒还是白酒?”他唐突地问。 “白的。”突然我觉得有点累,鞋有点挤脚,收腹裤紧裹着我,我真的想回家 了。 “啊。”他开启了冰箱。 四下打量,看见一只柜子上有电话答录机红灯在闪烁。抬头发现马克站在我面 前,手握着葡萄酒瓶。他看上去也有点可怜巴巴的。 “看,布莉琪,我。” 我从高凳上下来,展开手臂搂住他,但立刻他的手就摸到了我的腰。我抽出身, 必须得弄掉那该死的束胸。 “我得上楼去一会儿。”我说。 “为什么?” “去洗手间。”我毫不客气地答道。我拖沓着脚上的鞋奔向楼梯,进入我走进 的第一间屋。这间屋似乎是马克的衣物间,满满一屋子套装、衬衫,成排的鞋子。 脱下我自己的装束,大大地松了口气,开始剥脱收腹裤。打算穿上件化妆袍,也许 我们都可以舒舒服服,把一切整理好。突然马克出现在门口。我除了束胸,全都暴 露无遗,傻站在那里,冻住了似的,然后我开始急匆匆地剥掉束胸,他则目不转睛 地注视着我。 “等等,等等,”他说,我要伸手去拿化妆袍,他则想入非非地看着我的腹部, “你一直都拿这没用的东西裹着你自己啊!” 想对马克解释关于反叛教练,以及没有能够在星期五去买收腹霜,但他看上去 很疲惫,被我说迷糊了。 “对不起,我弄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要睡觉了,我们上床吧。” 他推开另一间屋门,开了灯。我看了一眼便大叫出声。在那张宽大洁白的床上, 有一个轻巧的东方男孩,一丝不挂,神秘地微笑着,一根线挂下两只木制的球和一 只乖乖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