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大道一侧有一条草沟,埃蒂肩上裹着皮毯就坐在草沟远处。今晚一片薄云遮住 了夜空,群星也变得黯淡。强劲的西风呼呼刮来,当埃蒂面对风向时,可以清晰地 闻到统治这片草原的野牛的味道——混合了皮毛与热粪的气味。这几个月他的感觉 变得越来越敏锐,这让他非常惊喜……可像这样的时刻,敏锐的感觉反而让他觉得 有些诡异。 隐约问他听见一头小野牛的叫声。 他转身面向城市,一瞬间他觉得仿佛看见了点点灯光——双胞胎兄弟口中的电 蜡烛——但是他很清楚,也许他什么也没看见,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你已经远离第四十二街了,甜心——虽然无论如何希望终究是件好事儿,但也 不要抱太大希望,否则就会忘记一桩事实:你已经远离第四十二街了。前方根本不 是纽约,无论你多么希望。前方是剌德,而且根本无法预测。如果你牢记这一点, 你也许能熬过去。 大部分值夜的时间就在他思索最后一条谜语中度过。罗兰对那条死婴谜语的苛 责让他很是胸闷,如果天一亮的时候他就能给出绝妙的谜底会让他很开心。当然他 们也不能从书里找到任何答案,但是他猜一条好谜语的谜底肯定是不言自明的。 有时高有时矮。他猜这句应该是关键,其它部分不过是误导。 什么东西有时高有时矮呢? 裤子? 不对。裤子会有时长有时短,可是他从没听 过高裤子。故事? 像裤子一样,只符合一半。饮料有时高有时矮——“点单。”他 低喊出声,又想了一会儿,觉得谜底肯定让自己无意中给撞上了——两个形容词都 非常契合。高单子指的是盛宴;矮单子指的是饭店里的快餐——汉堡包、金枪鱼三 明治什么的。可是问题是盛宴和金枪鱼三明治都不会和我们说话,一同做每个游戏。 一阵沮丧袭上心头,他不得不嘲笑起自己居然被儿童书里的一条文字游戏弄得 紧张兮兮。但他还是开始逐渐相信人们真有可能为了谜语杀人……如果赌注足够高, 而且还有人作弊。 算了吧——你就像罗兰说的,已经与谜底擦肩而过了。 但是,他还能再想些别的什么呢? 这时咚咚鼓点声又在城市那边响起,他的确 没有别的好想了。 鼓点就这么响起来,丝毫没有前奏。前一刻一丝声音也没有,下一刻音量就立 即变得最大,仿佛一个开关被骤然启动。埃蒂走向路边,面向城市静静倾听。他回 头看看其他人是否被鼓声吵醒,结果发现他仍是孤独一人。他转回去又望向剌德, 伸手罩住双耳。 邦……叭一邦……叭一邦一邦邦一邦。 邦……叭一邦……叭一邦一邦邦一邦。 埃蒂越来越肯定他的猜测没错;至少他揭开了谜语。 邦……叭一邦……叭一邦一邦邦一邦。 在这片洪荒旷野之中,他正站的一条废弃大道上,眼前是座某个惊人的失落文 明留下的城市,耳朵里听见的是摇滚乐的鼓点声…… 一切都太疯狂了,可是难道这会比那个会叮地一声掉下印着“行”字的小绿旗 的交通灯更疯狂吗? 会比在这里发现一架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德国战斗机残骸更疯 狂吗? 埃蒂轻声哼起z .z 托普合唱团的一首歌儿。 你只需足够的粘东西粘住你牛仔裤上的破缝隙我说呀,呀…… 歌词正踩在鼓点上,这绝对是“尼龙飞虫”的迪斯科节奏,对此埃蒂可以百分 之百地肯定。 片刻之后,鼓点声就像突然开始一样毫无预兆地停止,他能听到的只剩下呼呼 风声,还有隐约传来的那条有床却从不睡觉的寄河静静的流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