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3 埃蒂的恐惧被一种陌生的冷静替代。他哗啦一声把苏珊娜的轮椅扔在一旁的水 泥桥面上,灵巧地沿着支撑钢索跑过去,甚至连护栏都不抓了。杰克倒栽葱似地挂 在外面,奥伊则像个毛茸茸的钟摆挂在他的左手上。同时,杰克的右手快撑不住了, 已经开始下滑。 埃蒂撑开双腿,跨坐在钢索上面,没有任何保护的睾丸被压在跨部,传来阵阵 疼痛。但是此刻,即使最锐利的疼痛对他来说也非常遥远。他一手抓住杰克的头发, 另一只手抓住他的书包带。他感觉自己也已经开始向外倾斜,瞬间甚至恐惧地以为 他们三个会像链子一样一块儿掉落下去。 他放开杰克的头发,更用劲地抓紧书包带,心里暗暗祈祷这书包千万别是杰克 在最便宜的直销商场里买的。另一只手臂伸过头顶,拼命甩动,想要抓住护栏。他 们三个不断向外滑去,这一恐怖的瞬问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终于,他抓住了护栏。 “罗兰! ”他怒吼道。“我需要帮助! ” 此刻罗兰背着苏珊娜已经来到他们身边。罗兰弯下腰,苏珊娜牢牢环住他的脖 子以免自己头朝下地栽下去。枪侠伸出手臂抱住杰克的腰,一把把他拉了上来。当 杰克双脚一落在支撑钢缆上,他立刻用右手环住奥伊不断颤抖的身体。而此时他的 左手火辣辣地剧痛不已。 “松口,奥伊,”他气喘吁吁地说。“你现在可以松口了,我们——安全了。” 一刹那他惊惶地以为貉獭不会松口。接着奥伊的下巴慢慢放松,杰克最终可以 把手从他的嘴里抽出来。手上满是鲜血,被咬出一圈黑色的小洞。 “奥伊。”貉獭虚弱地发出声音,埃蒂诧异地发现这头动物奇特的大眼睛里竟 然盈满泪水。他伸长脖子,用血淋淋的舌头舔杰克的脸。 “没事儿了,”杰克把脸埋在温暖的毛里说。他自己又惊又痛,也忍不住哭了 出来。“不用担心,没事JLT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 埃蒂慢慢站起身,脸色死灰,感觉仿佛一只保龄球正碾过五脏六腑,同时慢慢 把左手移向裤裆检查起痛处。 “输精管切除,该死的便宜手术。”他喑哑地说。 “你是不是快昏倒了,埃蒂? ”罗兰问。一阵风刮过,他的帽子被吹到苏珊娜 脸上。她一把抓住帽子,用力地扣在他脑袋上,让罗兰看上去活脱脱像个半疯狂的 山地人。 “没有,”埃蒂回答。“我希望我是,但——” “看看杰克吧,”苏珊娜说。“他真的在流血。‘’”我没事儿,“杰克试图 藏起自己的手。罗兰连忙伸手温柔地抓住杰克的手,他的手背、手心、手指上至少 有一打针洞形状的伤痕,其中大多还很深。杰克没弯曲手掌,还不能判断是否伤到 骨头或韧带,但此时此地绝对不适合做这样的测试。 罗兰看看奥伊。这头貉獭看回来,会说话的大眼睛里充满悲伤与恐惧。他并没 有试图舔去嘴边杰克的血迹,虽然这不过是最自然的举动。。 “别碰他,”杰克把奥伊抱得更紧。“这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我把他忘了。 大风把他刮了下去。‘’”我不会伤害他的,“罗兰说。他很肯定这头貉獭没有狂 犬病,但他依旧不愿意奥伊尝更多杰克的血。至于奥伊可能会带有的疾病……好吧, 卡会决定一切,正如最终它决定一切一样。罗兰取下自己的领巾,擦了擦奥伊的嘴 唇和鼻头。”那儿,“他说。”好孩子。好孩子。“ “奥伊。,,貉獭虚弱地回应一声。苏珊娜伏在罗兰背上旁观,她发誓她从那 声音中听出了感谢。 又一阵大风刮过来,天气说变就变。“埃蒂,我们得赶快下桥。 你能走吗? “ “没问题,老爷;我还能拖着步子慢慢移。”腹股沟仍然很疼,但比起一分钟 前已经好了一些。 “好,那我们快走,尽快。” 罗兰转身刚迈开步就停了下来。一个男人站在裂洞的另一头,正面无表情地望 着他们。 这个人肯定是趁着他们注意力都放在杰克与奥伊身上时接近的。他看样子可能 是三十、四十,或者六十。背上背着一张弓箭,头上扎着亮黄色的头巾,末尾拖出 来,像横幅一样在风中摇曳。金色大耳环从他的耳朵上挂下来,一只眼睛上还蒙着 块丝质白眼罩。紫色伤口爬满全脸,其中一些正溃烂流脓。他一只手高高举过头顶, 手里拿着件东西,不过罗兰辨认不出是什么,只能从形状猜测肯定不是石块。 人影背后,城市衬着渐暗的天色显得诡异、清晰。埃蒂的视线越过河对面杂乱 无章的砖楼——早就被抢劫的人偷光挖空的仓库,对此他毫不怀疑——落在阴森的 空地与石城迷宫上,他第一次认识到那些关于希望与帮助的白日梦有多么错误,多 么愚蠢。现在他看见了破裂的楼面与屋檐;现在他看见了檐口与空窗户上乱蓬蓬的 鸟巢;现在他让自己真正去闻这座城市,不是他母亲从扎吧饭店带回来的饭菜那种 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而是那种破床垫着了火,闷烧了一会儿再用污水扑灭之后发 出的恶臭。他突然明白了刺德,完全明白了。这个趁着他们没注意偷偷接近的满脸 狞笑的海盗也许就是住在这座满目疮痍的死城里的睿智长须精灵。 罗兰拔出手枪。 “放下枪,伙计,”扎着黄头巾的男人说。他的IZl 音非常重,几乎让人不明 白他在说什么。“放下枪,我亲爱的伙计。你们都有武器,唉,这不用说,但这回 你们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