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我可以喝点儿水吗? ”杰克沙哑地问道,鼻音浓重。他的嘴巴和鼻孔都肿了 起来,看上去就像刚刚在街头狠狠打了一架。 “噢,好的,”滴答显得非常明理。“你可以,我说你当然可以。我们有许多 饮料,不是吗,铜头? ” “哎,”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儿男人回答。他身穿白色绸衬衫,一条黑色绸裤, 看上去一副世纪初《笨拙画报》中常见的大学教授形象。 “应有尽有。” 滴答再次坐回他的王位椅,饶有兴味地瞧瞧杰克。“我们有红酒、啤酒、淡啤 酒,当然还有纯净水。有时候这最后一种恰恰是身体最需要的,对不对? 冰凉透心, 咕嘟冒泡的纯净水。听起来如何,小鬼? ” 杰克的喉咙已经肿起来,像砂纸一样干涩,他感到一阵阵刺痛。 “听起来很好。”他轻声说。 “我也觉得渴了,”滴答边说边微笑起来,绿眼睛闪闪发光。“拿一罐水来, 蒂丽——我要是知道我的礼貌上哪儿去了就见鬼了。” 蒂丽踏入房间另一边的通道——正对着与杰克和盖舍进来的入口。杰克望着她 进去,舔了舔肿胀的嘴唇。 “现在,”滴答的注意力重新转回杰克,“你说你原来住的美国城市——这个 纽约——很像刺德。” “呃……也不完全……” “但是你的确认出了一些机器,”滴答坚持问道。“阀门、水泵这样的机器。 更不用说火光灯管了。” “是的。我们那儿称做霓虹灯,但是都一样。” 滴答向杰克倾过身,杰克顿时向后缩,但是滴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是的, 是的,非常相近,”他的眼睛一闪。“你也听过电脑的,对不对? ” “当然,但——” 蒂丽端着水罐回来,怯怯地向滴答老人的王位走过来。他接过水罐,递给杰克。 正当杰克伸手去接时,滴答把水罐拿回来,自己一饮而尽。杰克眼睁睁看着水从滴 答的嘴角流下来,流到他赤裸的胸部。杰克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滴答端着水罐瞄向杰克,好像刚刚想起来杰克也在。身后盖舍、铜头、布兰登 和胡茨像一群小学生听了滑稽的黄色笑话似的一起偷笑。 “噢,我一直在想我自己很渴,就把你给忘了! ”滴答大叫道。“这样太惭愧 了,上帝诅咒我的眼睛! 但是,当然,看上去太好了……而且的确很好……清凉… …透心……” 他把水罐递给杰克,当杰克伸手要接的当口,滴答又抽回水罐。 “首先,小鬼,你得告诉我什么是双极电脑和传递电路。”他冷酷地问。 “什么……”杰克瞅了瞅通风网格,金眼睛已经消失了。他开始怀疑刚才看到 的一切终究还是想像。他的视线转回到滴答身上,同时清楚地明白了一桩事:他喝 不到一滴水。他以为他能喝到,可是连做这种梦都很愚蠢。“什么是双极电脑? ” 愤怒骤然扭曲了滴答的面孔;他把剩下的水洒在杰克肿胀瘀伤的脸上。“不许 跟我耍花招! ”他尖叫着摘下杰克的精工表,在杰克面前猛摇。“当时我问你这玩 意儿是不是双极电路,你说不是! 所以不要对我说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明显你心 里有数! ” “但是……但是……”杰克说不下去了。他的脑子已经被恐惧与迷惑转晕,模 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尽力舔着嘴边每滴水。 “这座该死的城市地下也许有成千上万台这种该死的双极电脑,惟一一台能用 的除了玩‘看我的’游戏和放那些鼓点以外别的什么用.处也没有! 我要得到那些 电脑! 我要那些电脑为我所用! ” 滴答老人从王位上砰地跳起,抓住杰克拼命摇晃他,然后把他朝大门扔过去。 杰克撞上一盏落地灯,灯泡啪的一声爆裂。蒂丽尖叫着后退,恐惧地睁圆双眼。而 铜头和布兰登只是站在一旁,不安地面面相觑。 滴答身子前倾,胳膊肘撑在腿上,冲着杰克的脸大叫道:“我要它们而且我一 定要得到! ” 话音落下,整间屋子沉默下来,只有通风口吹出的阵阵暖风发出轻柔的声音。 接着,滴答老人脸上扭曲的暴怒突然消失,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似的。取而代之的是 颇具魅力的微笑。他朝杰克倾过身,扶他站起身。 “对不起。我一直在想这些电脑,有时候会太入神。请接受我的道歉,小鬼。” 他捡起翻倒在地的水罐,向蒂丽扔过去。“把它灌满,你这只没用的母狗! 你到底 有什么毛病? ” 说完他转身面对杰克,脸上仍旧挂着电视娱乐节目主持人的招牌微笑。 “好吧;你已经开了个小玩笑,我也开了我的。现在告诉我你对双极电脑和传 递电路所知道的一切,然后你就可以喝水了。” 杰克张开嘴想说点儿什么——他不知道说什么——然后,难以置信地,罗兰的 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引开他们,杰克——而如果有按键能开门,赶快靠近。 滴答牢牢盯着他。“你刚刚想起了什么,是不是,小鬼? 我总能知道。可别保 密,告诉你的老朋友滴答吧。” 杰克的眼角瞥见有东西在动。尽管他不敢抬眼看上方的通风口——他的一举一 动可逃不过滴答老人的注意——他知道奥伊回来了,正从网格后面看下来。 引开他们……瞬间杰克想出了对策。 “我的确想到了些东西,”他说,“但是不是关于电脑的,而是关于我的老朋 友盖舍,以及他的老朋友胡茨。” “嘿! 嘿! ”盖舍大叫起来。“你在说什么,小孩儿? ” “你干什么不告诉滴答你的密码到底是谁给的,盖舍? 然后我可以告诉滴答你 把它藏哪儿了。” 滴答老人不解地看看杰克,又看看盖舍。“他在说什么? ” “什么也没说! ”盖舍回答,但他还是忍不住迅速瞄了胡茨一眼。 “他只是在浪费唾沫,为他自己解围而把我搭上,滴答。我告诉过你他很狡猾 ! 我难道没说——” “你为什么不看看他的头巾? ”杰克继续说。“他有一张纸,密码就写在上面。 我不得不读给他听,因为他甚至不认字。” 这回滴答并没有勃然大怒;相反他的脸色是慢慢阴沉下来的,就像夏日暴风雨 来临前的天空。 “让我看看你的头巾,盖舍,”他含糊地低声命令。“让你的老朋友瞧一眼。” “他撒谎,我跟你说! ”盖舍大叫,同时双手按在头巾上向墙那边后退两步。 在他的头顶,奥伊镶金边的眼睛熠熠发光。“你只要看看他的脸就能发现这个狡猾 的小家伙最拿手的就是撒谎骗人! ” 滴答老人的视线投向胡茨,恐惧让胡茨显得非常虚弱。“怎么样? ”滴答用他 可怕的声音温柔地问。“怎么样,胡茨伙计? 我知道你和盖舍一向哥俩好,我也知 道你一向脑袋不怎么聪明,但是我肯定即使愚蠢如你也不会把密室的密码写下来… …你会吗? 你会吗? ” “我……我只是以为……”胡茨开口辩解。 “闭嘴! ”盖舍厉声阻止,同时憎恨的眼光投向杰克。“我要杀了你,亲爱的 ——你看我敢不敢。” “摘下头巾,盖舍,”滴答老人说。“我要看看里面。” 杰克朝着装有按钮的讲台侧身挪过去。 “不! ”盖舍的双手紧紧重新按住头巾,好像头巾会自动飞走。 “绝不! ” “布兰登,抓住他,”滴答命令道。 布兰登向盖舍冲过去,盖舍迅速闪开,虽然他的速度还比不上滴答,但是也已 经足够快。他弯下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刀,戳进布兰登的手臂。 “噢,你这个杂种! ”鲜血迅速从他的胳膊上喷涌而出,布兰登又惊又痛地骂 道。 “瞧你干了什么! ”蒂丽尖叫。 “在这里我必须亲自打理一切事情吗? ”滴答大叫着站起身,他现在看上去比 愤怒还要愤怒。盖舍一边后退一边疯狂地挥舞着带血的刀子,另一只手始终紧紧按 在头上。 “退后,”他喘着粗气。“我一直把你当作兄弟,滴答,但是如果你不退后, 我会把这刀刃捅进你的肚肠——我会的。” “你? 不大可能。”滴答老人爆发出一阵大笑。他从自己的刀鞘里抽出刀子, 轻轻地握住刀把。所有眼光都盯着他们俩。杰克三步并作两步朝装有好几个按键的 讲台跑过去,按住他觉得滴答老人揿过的按键。 盖舍顺着墙壁后退,生满脓疮的脸在霓虹灯下不停地变换颜色:惨绿、火红、 鹅黄。此时滴答站在了奥伊所在的通风口下。 “把刀放下,盖舍,”滴答理性地劝说。“你按我的要求带来了男孩儿;如果 有人要受到惩罚,那也是胡茨,不是你。只要让我看——” 杰克看见奥伊蹲下身做出起跳姿势,刹那间明白了两件事:这头貉獭打算干什 么,以及谁把他放在这儿的。 “奥伊,不要! ”他尖叫出声。 所有人都转身向他望去。就在此刻,奥伊冲开通风口的薄网格,纵身一跃。滴 答向声音的方向转过脸,奥伊正好落在他上仰的脸上,开始又抓又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