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我坐在船尾的长凳上,看着岸上那只猴子熟练地在稠密的绿树丛中蹿来蹿去。 它动作优美地从一株藤蔓跃到另一株藤蔓上。突然它停止跳跃,蹲坐在那里。它打 量着我,知道我是新手。当安杰洛走出船舱时,那猴子迅速地消失了。安杰洛除了 穿一条比基尼裤衩外,浑身一丝不挂。他胸部、肩部和背部的毛上全都挂着汗珠。 他拿了瓶啤酒喝了一大口,又厌恶地把瓶子摔到河里。“差劲。”他说道。 “没有冰。”我抬起头来望着他,一边说着。 “痛快极了。 ” 他一屁股坐到我身边的长凳上,一边说道。他盯住我看着。 “那骚娘们儿搞得我精疲力竭。”他说道,脸上的表情是对此难以置信。 我笑着又拿了一瓶啤酒。 “你笑什么?”他生气地问道。 “我没有笑。”我回答说。 “我真不信她的本领。”他说道。 “她对炎热习以为常,而你却不适应。”我说道。 “有香烟吗?”他问道。 我把烟盒给了他,看着他点了一支烟。“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儿?”我问 道。 “到早上,”他回答说,“我们10点钟装完货,然后便出发。” “我本以为我们是来取绿宝石的,”我说道,“而眼下我们却乘坐载货二吨的 运古柯叶船。” “哥伦比亚人不想要我们的钱,他们要古柯叶。我们给他们古柯叶,而他们给 我们绿宝石。”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双眼。“你是在哄我,”我说道,“既然我已中了你的 圈套,你干吗还不对我说实话?” “你不会乐意的。”他说道,一边回视着我。 “可以试试嘛。”我回了一句。 “200万美元和20美元完全是两码事。”他说道。 “此话怎么说?”我问道。 他没有做回答。 “这儿从来也没有绿宝石。”我责难地说道。 他摇摇头。“你是家族的成员,”他说道,“我唯一能信得过的人。” “你父亲知道这件事吗?” “他不想让你去。但这是我的主意。”他把烟扔出了船外,那烟落到水面时, 发出咝咝的声音。“而且我陪你去了西西里,你还欠我一笔人情呢。” “在西西里一切都很顺利嘛。”我说道。 “那是因为我在那儿。 我带了4个人去,才使我们能安然无恙。要是你独自行 动,你早就没命啦。” 我没有再吭气。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话。也许我永远也弄不清。但是这一切 都已成了往事。“那么现在我们干什么?” “我们顺流而下, 去伊基托斯,我准备了一架DC3型飞机把我们带到巴拿马。 那儿再有一架塞斯纳型飞机带我们去迈阿密,在那儿把私货弄到手。我们定了东方 航空公司去纽约的机票。” 我摇摇头,“我真是个大傻瓜。” “我对谁也不会说的。”他咧着嘴笑道,“这是家族内部的事儿。” “你熟悉那些我们要见的人吗?”我问道。 “我自己同他们不熟悉。”他回答说。 “你怎么找到他们?”我又问道。 “他们会找我们的,一切都已安排就绪。已经由迈阿密方面在海关打通关节。” “我不想干,”我一边摇头一边说道,“这不是我的行当。” “现在你已欲罢不能啦,”他说道,“所有的契约都是以你的名义写的。我不 得不这样做。我的名字备案的地方太多了。” “我还是不想干,冒的风险太大。我们可能会遭到绑架,可能会被人向警方告 密。想到这些我心里忐忑不安。” 安杰洛看了我一眼,然后便返身回舱。过了一会儿他又走出舱外,把一支科尔 特牌左轮手枪放到我手中。“这样保险些,”他说道,“知道怎么使吗?” “在越南时使用过。” “只要哪个看上去不可靠,就崩掉他。” 我把枪递还给他。“不需要。”我说道。 “好吧。”他说道。他把枪放到我身旁的长凳上。“我去游一会儿泳。”他说 完便从船尾跳到了河里。 安杰洛跳下水时,阿尔玛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安杰洛的全棉衬衣披在她身上, 一直垂到她的大腿。她看看枪,又看看我。“他干吗要带枪?”她说话时只是微微 带一点西班牙口音。 “他希望我备一把。”我回答说。 阿尔玛十分漂亮,但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他预料会遇到麻烦吗?” “不。”我回答说。我看着他在水里游着。“怎么样?”我大声向他招呼。 “棒极了。”他也大声回答我。“来吧。” 他又叫唤阿尔玛。“快来,宝贝。这儿的水不错。” 阿尔玛望着我,犹豫了一下,然后便把他的衬衣扔在甲板上,在我面前摆了个 姿势。“喜欢吗?”她带着戏弄的口吻问道。 我哈哈笑了。“你真放荡。” “我看你是个同性恋者。” “你不是我的姑娘嘛。”我说道。 “可是你甚至都没看我一眼。”她说道。 “我有我的规矩。”我又伸手拿了支烟。 她跳到了河里,一头扎进水中,然后又在安杰洛面前冒了出来,离船约莫有20 码远,她一把抓住安杰洛,将他拖到了水面下。 “洛科,”那个身体矮胖的秘鲁船长在我背后喊道。 我回头向他望去。 “叫你的朋友们上船来吧,”他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说道。“这儿不安全。”他 的话语中包含有某种成份,表明他说这话是当真的。 “安杰洛!”我高声喊道,“船长要你回到船上来。” “有什么必要?” “他说这儿危险。” “别听他胡扯,”他笑着说道,“这里的河水平静得——”他在水中转过身来 寻找那姑娘。“你这婊子!别再抓我的玩意儿啦!” “我没在你身边嘛!”姑娘在离他5码远的地方回答着。 “老天爷!”安杰洛高喊了一声——接着发出痛苦的尖叫声。“怎么回事?” 他在水里拼命地拍打着,试图向船边游来。 “食人鱼!”船员一边大声叫喊,一边举起船锚放到水里。 阿尔玛开始向我们游来。“食人鱼在追我!”她尖声叫着。她一把抓住船锚的 尾端,那名船员把她拖了过来,然后又拽上了船。她的腿上露出细小的齿痕,正在 往外淌着鲜血。 那船员让她躺在甲板上,又设法把船锚递到安杰洛跟前。我望着安杰洛,他还 在拍打着水,尖声叫着,但向我们游来的速度愈来愈慢。我从那水手手中夺过船锚, 一面抓住他的膀子,这样我就能身子外倾,靠安杰洛近些。“抓住船锚,安杰洛!” 我大声吼道。 安杰洛还在痛苦地嚎叫,但他的手触到了船锚,并且把它一把抓住。那船员和 我吃力地将他往船边拽,然后那船员用膀子夹住他,拖上了船。 我在越南见过种种悲惨的场面,却还是首次遇上这种景象。他的右腿肌肉全被 鱼吃掉,几乎只剩下赤裸的白骨,左腿的肌肉像一块块破布似地挂在左脚骨上。安 杰洛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双眼蒙着一层痛苦和恐惧,他又低下头来看看自己,说不 出一句话来,只是不停地发出呻吟和尖叫。他的腹股沟血肉模糊,阴茎和睾丸全部 没了。他又抬起头来望着我,企图说话,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要死了,”船长无动于衷地说道,“我以前也曾见过这种情况,还能熬上 一小时,也许是两小时,但是他肯定活不了。” “难道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船长摇摇头。“打死他,”他神情冷漠地说道,“或是让他自己在痛苦中死去。” 我又转身看着安杰洛,他用眼神在说话。他知道船长在说些什么。他勉强地得 以吐出一个词来,“一家人。”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把手伸到背后的长凳上,握住了那把科尔特牌手枪。我把 枪还是放在身背后,但是用一只手打开了枪上的保险装置,然后我在他额头上吻了 一下,“一家人,”我一边说道,一边用我的手遮注他的眼睛。然后我扣动了扳机。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低头望着他,安杰洛消失了。我的一部分也随之而去,但 是我身上的另一部分却得到了新生,一家人。 “我们怎么处理他?”船长问道。 我第一次意识到那两个船员正站在我的近旁。“我们毫无办法。”我说道,用 手往船边挥了一下。 “那手表。”船长说道,一边指着安杰洛手上的劳力士表。 “拿给我。”我说道。我知道我伯父会要这块表的,我又转身看那个躺在甲板 上的姑娘,她直愣愣地望着我,眼里充满恐惧,我听到安杰洛的尸体落到水里时溅 起的水花声。我沉过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感觉如何?” 她吓得魂不附体。“你不会杀死我吧?” 这时我才意识到手中还握着枪。我关上保险装置,把枪插在皮带里,“不会的。” 我回答道。我转向船长。“我们能给她帮点什么忙?” 船长在她身旁蹲下。“她身上被咬伤的地方不多。食人鱼刚才忙着对付你堂兄 了。我们用些湿的古柯叶贴在她身上,可以止痛。她会痊愈的。” “把她送到舱里去,好好照料她。然后来我这儿。” “是,先生。”船长应道。 我看着船长把姑娘抱起来往舱里走去,一名船员拿着一支古柯叶跟着他们。我 又在船尾的长凳上坐下。 几分钟后船长来了。“我的船员在照料她。我能为你干些什么?” 我抬头望着他。“你有威士忌酒吗?” “我有朗姆酒。” “把它拿来。”我说道,“我要喝一口。” ------------------ 中国读书网小草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