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两天之后,茱莉站在啤酒店中,听着班迪抱怨着每件事,由英格兰帝国到他的 婚姻。茱莉真可怜他的妻子。哪个女人能忍受这么婆婆妈妈的男人? 急着离开,她说:“你的话很有趣,班迪先生,可是你到底是否会做弓箭?” “当然会,如果我能找到一些适当的羽毛,就像那女孩穿印地安服装时插着的 那些。” 院子里的骚动引起茱莉的注意。她由窗户往外瞧,结果令她欣喜万分。 罗斯公爵在两排武装的骑士前面,笑盈盈地向群众挥手。他那匹光泽发亮的粟 色马,高视润步且摇晃着尾巴。茱莉的心在跳跃,因为在公爵前面,雅妮高傲地台 头端坐,她大而明亮的眸子犹如夏日的雏菊。 茱莉喜孜孜地扫视女孩是否受伤。她的头发肮脏;看起来比以前瘦,可是尽管 她表情苦恼,似乎没受伤。 公爵抓着女儿的腰,把她放下地。她仰头注视着她父亲,看起来好小。她的眸 子在对他哀求,一边说了些话。茱莉咬着唇,雅妮的门牙终于掉了。 公爵摇摇头,指向城堡。雅妮抓着他的腿。他弯下身,茱莉猜他一定说了些她 喜爱的话。当他再度挺直身时,雅妮点点头,步履沉重地走向厨房入口。 公爵拉起马缰,领马走向马厩。一些士兵跟随着他,其他的迳自离去。 “我看他把小杂种抓回来了。”班迪说。 茱莉蓦地转身。“小心你的舌头,先生!难道她对谁是她父亲或他不娶她母亲 有什么选择吗?你这么说她太卑鄙了。” 他张口结舌;烟斗由口中掉落,在地上啦嗟摔得粉碎。 她满足地说:“噢,你摔断了你的烟斗,班迪先生。多不幸。” 急着看雅妮,茱莉冲出店门,越过大道。杰林对她挥手。 “欢迎回家来,”她说。“雅妮到哪儿去了?” 他悲哀地微笑。“和补锅小贩在一起,可怜的小姐。我现在不会想换做她。” 补锅小贩。雅妮失踪的那天早上,她看到他的篷车经过城门。如果她阻止他就 好了。“公爵处罚她了吗?” 杰林伸手揉揉背。“没有,可是嘉琳必须剪掉她的头发。” 茱莉惊愕地说:“剪掉她的头发?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唯一的法子,她弄了一头的头虱。” 茱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然后地扔下篮子,飞也似地离开。她一路奔向城堡。 老天!求你让我及时赶到。她的心猛跳,手臂在两侧挥动,她避开泥泞,跳过雪堆。 当她绕过南边的转角时,在一块冰上滑倒。她的手臂乱挥,抓住一丛死藤。尖锐的 小枝刺入她手心里,但她爬起来,继续跑。 她匆匆登上阶梯,猛然打开木门。厨房的仆人张口结舌地瞪着她。 “雅妮在哪儿?” 厨基一愣面摔在面板上,但愤怒的动作掩不住她担忧的眼神。在食物室,可怜 的小东西。” 她的胸起伏着,茱莉经过厨房的小房间,听到剪刀的咋咛声和嘉琳的声音。 “你的辫子还会长的,孩子,不要那么烦恼。” 太迟了。 茱莉停下来,靠着冰冷的石壁。他们抓着她,剪掉她的头发时,她才五岁。甚 至此刻,她仍能感觉到冰冷的剪刀碰到她的颈背。她可以听到别的孤儿们的嘲笑。 她也能看到莉安拉着抓住她的手,尖叫道:“放开我妹妹!” 过去的痛苦就像个拳头捏住她的心。 可是雅妮需要她,只要她走进食品室就行。 她的目光盯着嘉琳,她的背挡住了雅妮。嘉琳穿着橘色的衣服,葛丝拿着一叠 毛巾站在她旁边。若婷、玛丽和莎拉在她裙后偷瞧。 “你应该觉得丢脸,孟雅妮”嘉琳说。“如果你把水泼到我的衣服上,我就叫 公爵没收你的马。” 嘉琳走开。雅妮坐在大木盆中,赤裸的背僵直,她的下巴在颤抖。没有了她的 长发,她纤瘦的脖子似乎更细了。她没有反抗葛丝。此刻,孩子的眼睛越过房间呆 瞪着远处的某个地方。 茱莉咽下喉中升起的一个呜咽,生命不该如此残酷。 嘉琳的手指摸着剪刀叶片, 像是在试探是否锋利。 她由头上套下一件围裙。 “把孩子的头发放下来,葛丝。”她说 葛丝就像碰到个麻疯病人,畏缩了一下,用她的指尖抽掉雅妮的发夹。一头长 发垂了下来,宝贵的头发还在。 茱莉冲上前。“不要!” 葛丝尖叫一声,跳向后。雅妮像个雕像般静坐不动;嘉琳看着茱莉仿佛她是只 菸草叶上的虫。 “放下剪刀。”茱莉说。 “不,”嘉琳说,声音流露着轻蔑?“你在殖民地或许生过虱子,柏小姐,可 是在苏格兰我们不准许这种东西。去管你自己的事吧!” 茱莉怒火高涨。“我的事就在这里,嘉琳小姐。在苏格兰你或许能剥夺孩子的 自尊,可是在殖民地,我们以爱和尊敬对待他们。” 雅妮愤怒冰冷的表情融化了,眼泪由她的双颊流下,胸前急遽的起伏,两只手 紧抓住木盆的边缘。她不再是公爵骄傲、叛逆的女儿,她看起来绝望而无助。 “求求你,柏小姐,”雅妮可怜兮兮地哀求。“我可以留着我的头发吗?” 茱莉抖着腿走近木盆。“当然可以,甜心。” 在她后面,茱莉听到厨房仆人的脚步声和耳语。他们来瞧热闹,但她不许任何 人来观看雅妮的惨状。“你们三个。”她指着莎拉、若婷和玛丽。“上楼去把每个 生字写三遍。”她转身,严厉对厨房的仆人说:“你们全都退下去!立即离开!” 女孩们匆匆走开,仆人们也是。茱莉转回身对嘉琳说:“我知道要除掉虱子有 一个比较的方法”嘉琳的黑眸眯了起来。“什么方法?” “用大量的鹅油和硫磺洗头。” “她的气味会像个谷仓。” “可是她能留住头发,和她的尊严。” 雅妮恢复了生气,”双大大的褐眼闪着希望的神采,望着茱莉。“我喜欢鹅油, 柏小姐,我保证我喜欢。” 茱莉微笑地伸出两手,水花四溅,雅妮扑入她的怀里。热水浸湿她的衣服,但 茱莉不在意。紧张的四肢紧紧勒住她。地抓起一条毛巾,包住雅妮的裸体,就像莉 安曾照顾她妹妹。 茱莉抱着雅妮,痛苦地想起自己的过去。她终于说:“去把所有的鹅油拿来。” 葛丝拍拍双手。“那在牛奶房里,我不是挤牛奶的女仆。” 茱莉失去了耐性说:“那就叫挤牛奶的女仆拿来,另外再提桶热水到我的房间。” “是的,陛下。”葛丝大摇大摆地离开。 嘉琳放下剪刀,脱掉围裙。当她注视着雅妮时,表情变温和。“等我回来时, 我希望看到整洁的辫子,如果我发现有一点不干净——” “不会的,”雅妮说。“柏小姐会弄好它。” 茱莉的感觉一下子敏锐起来。嘉琳要出门,机会来了。 “你要去哪儿?”茱莉问。 “去办一些事。”嘉琳说。 茱莉不理会她冷冷的注视,说:“什么时候回来?” “你为何想知道?” 茱莉灵机一动。“雅妮必须暂时跟她姊妹们隔离,她可以睡我房间。我希望你 能让我睡你那儿” 嘉琳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茱莉。“一个聪明的想法,但不稀奇,柏小姐。我希 望你能彻底消除那些虫子。我会把合适的钥匙留给你。” 她是指公爵房间的钥匙。让她认为她打算引诱公爵吧。“我会彻底弄干净的, 嘉琳。” 嘉琳恍似一阵风地走出门。“等着瞧才知道。” 对她的计划抱着信心,茱莉紧抱一下仍像溺水的猫般抱着她的雅妮。她怀着希 望,抱着雅妮缓缓上楼。 蓝棋三步并作一步的登上楼梯。他的腿在抗议。骑了几天的马后,每一步都令 他的肌肉酸痛。他想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最好抱着茱莉上床。她甚至可以用鹅油抹 他全身,他都不在乎。 鹅油。他对此方法笑了起来,但内心却满高兴的。依嘉琳的说法,茱莉冲入食 品室,拯救了雅妮的头发。雅妮现在一定很高兴,他等不及想看到她和茱莉。 他门也不敲就进入茱莉的房间。 “爸爸!” 雅妮坐在一盆肥皂水中,露出下巴,她头上裹着一条毛巾,随着她的移动摇晃 着。茱莉跪在浴盆旁边,手中拿着一块海绵,唇上挂着微笑,眼中含著有趣的神情。 激动梗住他的喉咙。“喔,小可爱。”他终于说。 “我不是小可爱了,”她挺起肩,向房间一挥手。“我是苏丹王。” 茱莉皱下鼻子。“你的味道像一只鹅。” “我才不在乎我的味道像什么,至少我保住了我……我的头发。” “记住,”茱莉说。“鹅油不是完全有效,我弄掉每个虱子卵时,你必须坐着 别动。” “我不会动的。它会有效的——是不是,爸爸?” 他进入房里, 小心地在一张椅子坐下,感到好累。“我希望它有效,小姑娘- 如果希望帮得上忙。” “你生病了吗?”茱莉问,上下打量他。 “没有,只是骑马引起的酸痛。”他想起从没对女人这么坦率。他耸耸肩,反 正她就是不同。她坦诚、体谅且仁慈。 她起身向他走去。潮湿的衣服紧贴在她身上,令她曲线毕露。他想起她的玉乳 盈握在手中的感觉,和她乳尖俏立的样子。 她的唇上泛起顽皮的微笑,伸出手去。“要抹些鹅油吗?我们还剩一些” 蓝棋放松自己,注视着她手中的罐子。她想要开玩笑,是吗?他降低声音说: “要你愿意替我抹酸痛的地方,柏小姐。” 她红着脸,相当漂亮。“我得把我们的国王送上床。” 若他的女儿不在场,他会脱掉长裤,抱起茱莉到他的房间,说她虚张声势。 他接过罐子,注意到她的手心。他抓住她的手腕,说:“怎么了?” 她试着扯开。“没什么,只是刮伤。” 她细嫩的手心上都是擦伤和瘀痕,一只指甲也断了。“怎么回事?” 她看雅妮一眼,女孩用包头巾当枕,靠在浴盆上睡着了。 “我滑了一跤,抓到城堡墙壁上的枯藤。” 他的眼光由手移至胸前,然后唇上。“你明天会肿起来。”他低语道,让两人 的视线相交。 “你也会。” 他大笑,喘着气说:“我现在已经肿了,小姐。” 她缩回手,走到浴盆边。“我最好把我们的苏丹王放到床上去。”她重复说。 雅妮醒来。蓝棋起身拿条毛巾打开,茱莉把雅妮放入他手中。“我来抱她到她 的房间。”他说。 “不,爸爸,我今晚要睡在我的后宫里。” 茱莉摸着雅妮的头巾。“我答应她今晚可以睡这里,爵爷。请把她放在我的床 上。” 茱莉为何这么紧张妮?他替女儿擦干身体,穿上睡衣,抱她到床上。她已睡着 了,看起来就像个天使。他摸摸她光滑的脸颊,心中充满着慈爱。 “你要睡哪儿呢?”他问茱莉。 她站在烛光中,检查她的双手。“在你附近。” 他以为听错了,说:“你说睡在哪儿?” 她交叠着双手放在身前,但这拘谨的姿势跟她眸中的神采不合。“我说我睡在 你附近。睡嘉琳的床,爵爷。我打算创下记录,成为睡在你漫步距离之内唯一清醒 时……仍为完璧的处女。” 血液冲入他的鼠蹊。“今晚吗?” “是的,今晚。你反对吗?” “不反对。”他拉一拉长裤,发誓要缩短跟汤姆的会议。“可是我已开始感觉 像在漫步了。” 一个小时后,茱莉手中拿着钥匙,在嘉琳的房间里踱步,拖鞋的帆布底随着每 一步印在编织的地毯上。自进入房间后,她已第十次停下来聆听公爵房间的声音。 一切都静悄悄。 钟敲了一声。 兴奋令她全身颤抖。几分钟里,她就会知道公爵的哪个孩子是生于一七六二年 六月二十日,莉安的忌日。她也会知道哪个姓孟的男人是孩子的生父。 这消息会免除罗斯公爵的罪吗?抑或证明是他引诱了莉安呢?茱莉一面踱步, 一面担心着这问题。多情的她祈祷不是公爵,另一方面又希望结束此种不安的状态。 她很快就会知道真相。 她怀着期待拿起烛台,打开门,踮起脚尖进入小门厅。她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 中结霜。 烛光摇曳不定。公爵的房间底下透着一丝光线。他还没睡,在低声的说话。她 听不见。他在跟谁说话?葛丝。可是接着的声音也是男性,是汤姆。 她现在可以回到嘉琳的房间,锁上门,等待更好的时机,等城堡真正没人的时 候。 但,紧急催她前进。 她关上身后的门,把嘉琳给她的钥匙之一插入锁孔中。当她把自己锁在外面时, 也挡住了公爵。如果他决定像稍早威胁的出来“漫步”,他会以为她已睡了。她紧 握着钥匙,慢慢地转动手腕,直到轻轻地咋尝一声,钥匙转回原处。 茱莉悄悄来到通至塔楼的拱门,插入另一把钥匙。求求你,上帝,让它能开, 她默默地念着。她又推又转动,可是钥匙的声音不对。锁打不开。那么,这是公爵 房间的钥匙。就像火上的干木,这份了解激起她的恐惧。 如果他现在打开他的房门,她就被困住了。 如果钥匙打不开,她等于回到起点。 她怀着希望,小心地使用手中的第三只钥匙。钥匙顺利地插入锁孔中,她如释 重负。谢谢你,嘉琳,为了你怀疑我想要另一把钥匙,谢谢你以为我想要他。 茱莉屏住气息,小心地转动手腕。一声轻响打破寂静。烛台疯狂地一歪,热烛 液流过边缘,滴在她拇指和食指之间,使她猛然举起手臂。腊开始变硬。她猛吸一 口气,拔出钥匙。 她回头瞧一眼,拉开门,进入里面。楼梯旋转而上没入黑暗中,空气中充满着 陈腐的霉味,可是另外似乎还有种奇怪及熟悉的气味。啊,反正她很快就会发现是 什么了。 她本来不想锁门,可是如果她不断担心公爵会由她后面悄悄上来,她如何找族 谱呢?她小心地转动并拔出钥匙,放入口袋里。随即用手挡住烛光,登上狭窄的楼 梯。 茱莉由城堡的庭院中打量过这房间,想像它的尺寸及形状。可是她踩在方形格 子的鲜红地毯上时,她对房间的面积感到惊讶,对里面的东西更是意外。 蓝棋坐在他房间的桌子边,手指敲着椅臂。壁炉架上的小钟敲着一点。他渴望 地注视若他的床。 在桌子对面,汤姆念着给安亚力公爵的信。蓝棋口授了三次,而且改变了三次。 汤姆抬眼看他,笔放在纸上,他狭长的脸反应着不安。蓝棋太清楚这个表情。 汤姆想要反对信中的某件事。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羊皮纸上,烛光照亮他额角上的白 疤。在伦敦的一条巷子里,一群恶汉给他留下的疤。他们夺走他的马和所有财物, 留下垂死的他。施威尔救了汤姆,并把他带给蓝棋。七年前的威尔是个好人。曾经 发生了什么事呢? 那晚蓝棋以一个朋友换了另一个朋友,因为汤姆一恢复健康,蓝棋就知道这将 成为他的总管的男人的三件事:戴汤姆十分忠心、他的记忆比莎拉还好,而且他很 有判断力。 汤姆用羽毛笔敲着羊皮纸。“爵爷——”他停住,转头向走廊瞧着。“你听到 什么声音吗?” 蓝棋听着,但只听到疲惫的嗡嗡声。此刻茱莉已经睡了,她绝不会穿过那扇门 进来。如果柏茱莉想跟他说话,她会在大厅里而且和他保持距离。 在今夜之前,他常希望她像前几任的教师。但那些轻浮而工于心计的女人都不 会赶去拯救雅妮。他正如雅妮一样需要柏茱莉。 “不,汤姆。我什么也没听到,让我们继续写完它。” 总管耸耸肩。“关于你对施威尔的指控……” “你究竟想说什么,汤姆?别拐弯抹角。” 微笑缓和总管严肃的五官,并露出被打断的牙齿——另一次被打的纪念。“我 父亲会用不同的说法。” “曾驻西班牙的优良大使会怎么说?” 汤姆的眸中闪着愉悦。“他会写出每个受伤害的人名。” “那么威尔就必须解释每个案子。” “没错。安亚力公爵的社会地位和您一样,出于对您的尊敬,既然人证俱在他 应该会向法院院长提出这些一控诉,或亲自前去东罗斯地区看看。” “如果你是他,你会去那里吗?” 总管的眼中闪着幽默。“如果我是他,我会买辆华丽的马车,找个最心爱和聪 明的情妇。然后我会躺下来,享受到泰恩的长途旅程。” 蓝棋大笑道:“说得就像个真正的浪子,汤姆。我常怀疑是伦敦的某个女人使 你躺在那巷子里。” “不可能的,爵爷。那时伦敦的每个女人都想要你。” 愉快和悲伤的记忆同时跃入心中。七年前的初秋,他模糊的记忆中是一群自愿 的女人和畅饮的酒。他清楚地记得其中三个,悲伤与怜悯仍能控制着他对第四个女 人的记忆。 他那时就有了麻烦,现在麻烦更多。 “爵爷,我会说删去第二段,加上——” 蓝棋起身。“就这么做吧,汤姆。明早我会签字。” “你会对附加的事感到兴趣,安公爵也是。” “很好,现在就告诉我。” 汤姆翻着一堆帐本。千二户新家庭口口古田然全姓孟口口搬到格兰哈吉特村。” “这跟给安公爵的信有何关系?” “他们来自凯尔基。” 凯尔基是东罗斯地区的一个要塞。“他们的职业呢?” 汤姆畏缩了一下。“原来是孟康诺高尔夫球场的场地管理人员。” 蓝棋火冒三丈,一拳打在桌上。“姓施的真混蛋。” 汤姆叹口气。“还有更糟的呢。治安官似乎向孟康诺租用了高尔夫球场,然后 却把它挖掉。” 蓝棋真想宰了那家伙。“我发誓那白痴死定了,亚力十分喜欢打高尔夫球。” “施威尔已改种菸草了。” “我不管他种什么,但我会要他手脚趴在地上将那片球场种回去。” “你会很高兴知道,他没有碰你的球场。”汤姆呵呵笑。“他似乎不愿走近罗 斯堡。” “至少他还有点头脑。” “我还以为蕾琪小姐和他复合后,他会改变。” “麦蕾琪有充分的理由把他赶出家门。” “可是那时他们是在宫廷,那儿的每个男人都有情妇。” 蓝棋想到他童年的朋友。“如果他的妻子是麦蕾琪就不行。” 汤姆耸耸肩。“他现在知道了。”他说,由口袋里拿出一袋硬币。“呃,另一 件事,仆人的薪资我都发了,除了女教师。” 蓝棋手一挥。“你付给她。” 汤姆的头猛地仰起。“女教师的薪资一向都是你发的。” “这个不同。”他随口说。 “不错,”汤姆说。“她是有点不同。”他眯着眼注视钱袋。“她有点熟悉, 又好像不。你觉得你认识她吗?” 蓝棋也想多认识柏茱莉。如果她不好好控制那无礼的舌头,他很快就会。想到 温顺的茱莉,他不禁轻笑。有件事倒可确定,他打算留住她。“你是说你以前见过 她?” “我不知道,如果见过我应该记得。”他放下钱袋。“但我想不起来。” “胡说,你从不忘记任何事。艾波克呢?” “一个可爱透顶的家伙。”汤姆咧嘴笑。“尤其是喝下几杯酒后。他似乎很以 拍小姐为傲,每次我看到他们在一起——” “你几时见到他们在一起?”蓝棋脱口问。冰冷的嫉妒刺入他的五脏,他已多 年来没有这种感觉。 管家的脸变白。“噢,我的天!”他说,揉着额角的疤。“你在嫉妒,这意味” “什么也没意味,”蓝棋低吼道。“这只表示她是小姐们有过的最好的老师。” “不过,”汤姆严肃地说。“你注意到自她来这里之后的改变吗?她像花一样 盛开。” 混乱和需要使蓝棋低声说:“是呀!她发展出尖刻的舌头和狡诈的方法。” “她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先生。比华小姐还好。” 蓝棋摇摇头。“葛丝比华小姐好。” 汤姆眨个眼睛。“在床上或是对小姐们?” “够了,茱莉是她们所有人之中最好的。把袋子给我,我来付给她。” 汤姆把钱递过去。“你不信任她吗?” 蓝棋不确定。他想要柏茱莉,但平生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想要的不只是做爱。 她对失踪的雅妮是真正的关心,她也没隐藏对他几个女儿的感情。但她是怎么想的? 是什么使她哭和笑呢?她为何来这里?她在金拜尔堡出现的神秘背景,令他恢复理 智。“永远不要信任女人,汤姆。” “还有谁比你更清楚这一点呢?” “可怜的派瑞斯,他得从特洛依的海伦手中学到这个教训。” “的确。不过,我仍担心你以前的情妇会对她做母亲的权利改变心意。” 一股熟悉的无情充满蓝棋。“她们任何人都休想有这种机会。” “我知道,先生,可是如果施威尔得知她们的名字呢?” “他不会,没有人会知道。”蓝棋叹息道。“今晚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有。”汤姆伸手拿另一本帐本。“由达尼斯来的税和拉佛瑞羊只的预期收入。” 蓝棋里首于工作,可是他的心却想着柏茱莉。她为了什么而来他的城堡呢? 茱莉用双手捣着脸,咒骂自己的愚蠢。一个小时前她还很兴奋,就像将熄的腊 烛僻啪作飨。风在窗外呼啸,她张开手指,也迫使她的眼睛张开。 皮面书上的烫金字在她眼前闪亮。六本大同小异的书叠在凹墙的壁龛里,再以 一幅未加框的画遮住。 愤怒和沮丧使她的胃揪成一团。 该死的族谱是用苏格兰文写的。 她认得法文和拉丁文都没有用,因为苏格兰语一言和她懂得的语文没有”点相 似之处。不过,她不会放弃。 她再次抓住书的封面,染红的书皮和她手上被腊烛的烫伤相互辉映。手上已起 了一串肿包,但这痛苦似乎比不上她心中的极度失望。 她打开书,想找出共同的树字或重点以翻译句子。就像夏日的暴风袭过阿帕拉 契山脉, 绝望快令她崩溃。她摒除它。她的工作当然不容易。自从在爱丁堡那阴郁的一 天,她期望找到她的外甥女并把她带回维吉尼亚后就如此。 她看看腊烛,估计在塔楼里约有一个小时了。她由口袋里拿出一张牛皮纸,用 羽毛笔抄下书中的一些字。一旦她知道它们的意思,她会再回到塔楼里。 她起身把厚重的书抱在胸前,走过圆形的房间。画像的帆布摩擦着她红肿的手, 但她不在乎。她把书放回凹墙的壁龛里并排整齐,就像原来她发现时一样。 画和茱莉一样高,有二十尺长,上面的图说明莎拉、玛丽、雅妮和若婷的生活, 还有她们的教师。每个部分描绘一个房间或城堡的某个地区。育儿室中有四个襁褓 中的婴儿,一个穿着高雅,但显然生气的女教师在一旁观看,画面生动活泼。接着 是初学走路的女孩们,爬过雅致的餐桌,对彼此和一个手在空中挥舞的黑发女人扔 食物。然后是三岁左右,她们坐在父亲的腿上,入神地听着他念故事书。大厅壁炉 的火照着他高贵的五官,他的头发那时较短,样子十分年轻。一个金发的美丽教师 懒洋洋地坐在附近。 茱莉无法移开视线,端详着其他的一幕幕,沉醉于快乐的时光。雅妮穿着印地 安服的图还未完成,莎拉注视着一个地球仪,令茱莉兴奋的是,她本人也出现在上 面,正微笑地注视它的学生。她已成为那些时刻的一部分,即使在她离开苏格兰以 后,她的一些事仍会留下来。嘉琳会怎么对待玛丽和若婷呢?茱莉的心情不再沉重, 她觉得为自己感到骄傲。 谁会想到柏茱莉的像将出现在一个苏格兰城堡悬挂的画上呢?谁会想到像嘉琳 这么冷漠、神秘的人能创造出这么感人的纪事呢? 茱莉踮起脚,高举腊烛,扫视着其余的画。她的呼吸停止。在最上面,孟家维 鹿的纹章左边,有四个女人,各自抱着一个婴儿。 四个没有脸的女人。 疲惫使她心情下沉。茱莉突然渴望嘉琳房间里的安全,她小心检查过整个房间, 然后下楼。 她到达拱门之前,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公爵! “茱莉,”他叫道。“你睡了吗?” 她的骨头都融成一团。虽然她感到冷,她的肌肤却变热。他会达到她,而且在 她能了解那些宝贵的苏格兰文并再登上那些楼梯之前开除她。 她的心枰坪地跳。她捻熄烛火,悄悄来到楼梯底下,蹲着由钥匙孔往外瞧。 他站在小门厅里,双手交叉抱着胸。在古老的门后,茱莉却荒谬地感觉到自己 是赤裸的,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拿着烛台,注视着罗斯公爵。 他注视着地面。她了解他是在看嘉琳门底下的一道光线,他以为她醒着。他也 会由钥匙孔瞧吗?她希望不会,因为如果他这么做,就会看到床是空的。 他又叫她的名字,歪着头倾听她的回答。见没有回音,他咒骂一声,再次敲门。 他手上拿着一个皮囊,把它扔回手中。当它落在他手心上时,硬币叮叮当当地 作响。他为什么拿着钱袋在这么晚时来找她呢?一个可能性令她作呕。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里,砰地甩上门。 像一只受惊的野免,茱莉迅速插入钥匙,推开门。恐惧使她耳中嗡嗡作响,根 本未听到锁的咋喷声和门闩的咿呀响。她一走出去,又使用钥匙。 钥匙环由她手中滑落,唯唧落在石地上。她不敢瞧向公爵的房间,怕见到他站 在那儿。 她拾起钥匙环,打开嘉琳的门,冲进里面,靠在门上喘息。 大厅里,另一扇门关上。 脚步声响起,公爵正向嘉琳房间的另一扇门走来。她太专注于通往小门厅的门, 忘了锁上通往大厅的门。 她以麻木的腿走至桌边,放回钥匙和烛台。她在脑中可以看到他、感觉到他, 就站在另一边。她的目光盯着门,心中想着另一边的男人。 她听见推门的声音,然后她十分意外地注视着一张折好的方形羊皮纸,由门底 下出现。 ------------------ 网站浪漫天 Scan ㄕOcr:Dreamer 排校:Drea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