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班头没有办法再继续说下去。因为,长生已经伸出拳头打在班头的下颚处。 班头吃了一惊,随即满脸愤怒之色,狠狠地盯着他。班头在街头摸爬滚打好些年, 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只见他眼里流出凶神恶煞的目光,紧紧盯着孔武有力却又惴 惴不安的长生,长生在班头的逼视之下不由得感到了害怕,他的拳头在半空中剧 烈颤动着,半天都没有放下来。 “这个臭小子……” 班头从旁边小丑的手中抢过一根木棒,疯狂地打在长生身上。虽然疼痛难忍, 可是长生却一直试图抓紧木棒,竟一直都没有进行与他的身板相称的反抗。看得 出来,对班头的绝对服从已如一种思维定势,令他不能自拔,即便现在他做的事 只是为了维护他和孔吉做人的尊严,竟也觉得对不起班头。故而现在随便班头怎 么打他,他也没有还手。 在这种剧烈的打击之下,长生亦无法保持身体平稳了,他不由自主地摔到了 地上。 班头的眼中掠过一阵狠毒的光芒,满脸狰狞之色,狠狠地盯着长生的脚踝。 “我让你再也做不成小丑。” 班头在手上吐了一口吐沫,紧紧地抓住手中的木棒,瞄准长生的脚踝就举起 了木棒。他竟然是想让长生一辈子做一个瘸子。 “不可以……” 孔吉失神地低声自语,谁也没有听到从孔吉的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句话。孔吉 仿佛被人勾走魂魄一般,目光无神地从身旁的小丑手中抢过一把镰刀,直接插进 班头的后背。 “呲!” 锐器刺入肌肤的声音突仄地在场上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回头看着孔吉和他手 上的镰刀。班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回头盯着孔吉,随即就直接倒在地上。冷森森 的刀尖,瞬间就被班头的鲜血染红了。孔吉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双柔弱的手,竟然拿起了弯弯的镰刀,更要命的是,他居然要了班头的命。 孔吉目瞪口呆地看着班头和已经深深插入他背上的镰刀。随即,孔吉略微张 开他那像儿童一般呈粉红色的嘴唇,茫然若失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全身都变 成他的心脏一般,剧烈地在那里抖动着。趁着其他小丑也在发呆的时候,长生硬 撑着从地上爬起,一把拉过孔吉,慌不择路地向远处的山林跑去,逐渐消失在黑 暗中。直到这个时候,那些小丑才回过神来,纷纷大喊着。 “抓住那两个家伙!” “班头大人!” 可是这个时候,长生和孔吉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了。 深夜的山路非常难走。孔吉更是凄惨,无数次被树根和岩石绊倒在地。最后, 在路过一个独木桥时,他竟然直接摔倒在桥上,再也爬不起来。他累极了,仿佛 一步也挪动不了一般。 身体疲惫是一方面,可是更令他倍觉疲惫的是因亲手杀人而产生的恐惧和罪 恶感,所有的这一切都无不在摧残着他的心神,这些情绪仿佛变成了千斤石头, 使他的脚步变得沉重无比。 长生望着趴在桥上气喘如牛的孔吉,知道这个时候,多说无益,什么话语也 不能帮助孔吉逃出思想的泥淖。于是,他闷头直接从桥上跳了下去,自由自在地 洗了起来。然后,他伸直躯体,拉着孔吉,试图把他也从桥上拉下来。 “下来。” 孔吉仿佛不会说话一般,就那么被长生顺势一拉,便从桥上滚落到冰冷的溪 水中,把已经磨出血泡的双脚浸在水中。 孔吉木然望着河水,用手捧起就欲喝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满是血 迹,身形又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被血染红的河水不经意间从指缝中流下,滴入河 中,激起片片波纹。 他那纯真的眼睛中,充盈了滴滴泪花。 “他会死吗?” 孔吉的声音现在也变得虚弱无力。 长生解下头带,在水里浸湿,然后仔细地擦拭着孔吉脸上和手上的血迹。长 生看着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孔叶,眼中充满了关切,半晌后才有些粗暴地说道 : “那样的家伙死了活该。” 说完这番话,长生就把头带洗净,拧干了水分。 随即,他的目光定定地望着远处的星空,久久地凝视着,良久不发一言。 天渐渐亮了。东方的鱼肚白慢慢被波涛般泛起的朝霞铺满,长生和孔吉沿着 山路,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向前,向前,一直向前。对现在的他们而言,当务 之急是尽快离开这里。 山路两旁开满了白色的花朵,清新的花香刺激着他们的鼻孔。春天,淡绿色 的小草生机勃勃,天空也异常蔚蓝,清晨的露珠沾湿了衣角,小鸟在歌唱。也许 是因为海拔高的原因,偌大的高原竟找不到一株高大的树木。这一片高原朝着太 阳的方向倾斜着,在阳光下可以看到这片高原的全貌,一览无余。就算是在这条 山路上随意打滚,肯定也会被那些狗尾巴草挡住身形。可是,与这明媚的天气完 全不相称的是,走在山路上的两个小丑的脸上却满是阴云。他们已经被饥饿、疲 劳和恐惧侵袭了很长时间了。连夜逃跑的时候什么也顾不上吃,直到现在,他们 吃到的东西也就只有那些已被他们饱餐过无数次的溪水,这是他们唯一能够吃到 的东西。 长生看着面无生气的孔吉,一脸犹豫。原本弱小的他现在竟然是如此虚弱, 在巨大的打击之下,孔吉显然已是不堪重负,他疲软地倒在地上,似乎再也不想 起来了。见孔吉体力不支,长生低头沉思片刻,正当他低头遐想的时候,忽然看 到松树下的一根细长的树枝。他那满是灰尘的嘴角竟浮现出一抹微笑,一个有趣 的想法浮上他的心头。 “踏!” 只见长生把手中的树枝撑在地上,双眼一闭,伸出一条腿,随即弯下膝盖, 手中的树枝胡乱挥动,俨然就是一副盲人模样。长生本来就对模仿很有天赋,而 这个装盲人的把戏,是他笑傲整个杂技团的拿手绝艺。孔吉双眼无神,仿佛随时 都会闭上一般。可是当他看到长生的动作以后,双眼竟然恢复了一些神采,长生 的举动令他的眼角不由得闪过一阵调皮的目光。至少在和长生一起装盲人的时候, 他就可以不用再装女人那种又细又尖的嗓音了。当然,他的嗓音依然比不上长生 那男人味十足的粗犷而低沉的声音。 “踏,踏,踏。” 孔吉也学着长生的模样,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树枝,随即双眼一闭,也装成了 一个盲人。 “哎哟,哎哟。”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