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肯定(2) “他一个蹦子儿也动不了。非洲人会占了他的店和他的货。他讲自己其他的买 卖时,根本就在鬼扯。你看看,他又是怎么对待他的女儿的?逼她在那里工作。” 基伏湖映照着高湿低垂、灰色的赤道天空,呈现一片黯淡银灰湖面。沿着湖畔生长 的树木,也因为天色昏灰,而显得晦暗而不透光。街上行人瞪着我们张望,虽然, 身上穿着褪色制服的军人没往我们的方向多看几眼,只是重步行军过去,皮靴橐橐 踏步,扬起一阵灰尘。他们的靴子与来复枪,式样老旧,看来却坚不可摧。音乐奏 起,刚果歌曲听来很有巴西风味,马林巴与喇叭高鸣。军士、无家孤儿、野狗、鸡 群,以及破裂的招牌,在刚果偏远的一角。 “他是个死人,”维迪亚讲起R. J. 派特尔,“他们全都是死人。” 之前,在坎帕拉与内罗毕,我曾经听他这么讲过。不过,当派特尔说他不会有 事的时候,我倒是相信他的。而我也因为身处非洲之心而兴奋。在我看来,倘若你 将手指捺在非洲大陆地图中央,那就是这个地方,哥马,泥泞的湖畔地区。我试着 以维迪亚的目光看待周遭,不过,我办不到。我既不曾经历过他的生活,也没写过 他的书。他决定的心意快如旋风:观察对他而言,就是拟定结论。我知道,不管我 写些什么,跟他的观点都不会相仿。他不曾问我想法如何,说不定还是一桩好事呢。 “我很高兴,我也见识到这一点,”他说,“我想,我们该走了。” 我们再在米拉玛过了一夜,再度置身于纷扰争端的比利时人之间,堆满菜肴的 餐桌,过于明亮的桌灯,接着,我们再度驱车前往鲁亨格里,直奔乌干达国界。 维迪亚说;“我想你一定会干得很好的。”我们即将到家,他爽朗多了,精神 也显得振奋不少。 今年四月,我就满二十五岁了。我在非洲以外地区,毫无出版建树。我很渴望 给自己的小说找个出版公司。我吞吞吐吐地跟他这么说了。 “别担心,”他说,“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在四十岁以前就搂了一大堆钱。 答应我,你绝对不会那么做。” 我答应他了,跟他保证,我不在日后十五年之间大发横财。 “先专注在你的写作。等你过了四十,没问题──你爱赚多少钱,就赚多少钱。” 维迪亚离四十还远着,不过,他讲起话来比我爸爸还老气。 我们继续开车,上上下下在基杰奇山丘。车身顺着七弯八拐,重新开上大草原。 广袤无垠的非洲晴空下,我们经过大型野生动物与长腿苍鹭,驶过纸草丛生的沼泽。 现在,一切看来都如此熟悉。 回到坎帕拉,在我的房子里,他还在我家做客,我满脑子都是他讲过的话,以 及我想落笔写下的东西。我甚至连澡也还没洗,还来不及沐浴去除狩猎远行沾上的 尘土,就急忙冲进书房,开始写了起来。 经过我的房门时,维迪亚探头进来一看,欢呼一声:“这就对了!”他很高兴, “以前我也是这样。晚上,有的时候,我们参加人家的晚宴回来,我就会直接进书 房写东西,就像那样,我身上连外套都还没脱下来呢。” 他踱进书房,浏览散在一旁的稿纸。他上下颠倒地看着。我本想将纸张移正, 方便他阅读,他却说:“不,我不是在看你的文章。我在看你这一笔字。” 他看得更仔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