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虽然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还没有彼此触摸过对方,也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但 是无疑,他们两人都已经深深地坠入了爱河之中。他们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举动, 都似乎在传达一个意思,他们已经心心相印,彼此间已经再也难以分离了。在整个 十分敏感的跳舞过程中,萨米尔。艾尔。沙鲁克和罗斯。克拉伦斯,丝毫都没有在 意他们身边盛开的鲜花和珍奇的草木。在这座中世纪的梅罗格林古堡中,有一处如 同仙境般美丽的花园,奇花异草,美不胜收。由于这里的土壤特别肥沃,由于采用 了遗传科学工程的大胆操作,在这里,一些难以想象的奇迹获得了成功,不仅使得 那些离开了法国普罗旺斯省便难以成活的花卉在这里依然可以繁茂地生长,而且还 能让它们在英国的坎特郡任何季节照样盛开怒放。 这对情侣肩并肩地悄悄走进一处灌木丛里,然后走出来,又漫步在开着蓝色紫 宛花和白色丽春花的绿茵茵的草坪上。随后,他们顺着一条两边开满春黄菊和野玫 瑰的小径,离开了古堡。天蓝蓝,草青青,花灿灿,风光旖旎,春色无限。此刻, 连路边的花草似乎也在嫉妒他们的亲呢和姣好,而感到黯然失色了。仅仅只在几周 的时间内,他们就从外表的相互吸引,渐渐产生好感,直到发生了本质的变化,现 在,他们已经深深陷入了情感的眷恋之中。埃及之行,加速了他们的这种依恋之情。 此时,他们已经是难分难舍,再也无法分离了。 英国的许多小报为了弄清埃及人的儿子和公爵夫人到底是不是在谈情说爱,不 厌其烦地进行追踪报道,发表了大量猜测性的文章和评述。至于说到年龄的差异, 他们两人早已把此事抛在一边,所以,再论及这个问题,似乎就显得十分幼稚和莽 撞。然而,这些报纸却对此说三道四,喋喋不休,议论纷纷,一片哗然。此外,对 他们两人的行为,这些报纸又无法说他们是现行犯罪。所以,弄得报社的这帮人急 得团团转,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显而易见,如果罗 斯王妃热恋的是某一位英国的显赫贵族,那么无论如何,英国人的情感绝不至于弄 得如此激昂,绝不会沸沸扬扬,怒不可遏,达到如此的程度。归根结底,在这个事 件中,最基本、最主要的,就是一个种族主义的问题。罗斯女士和一个外国佬结婚, 这让大英帝国子民的脸往哪儿搁?这成何体统呢? 再说罗斯王妃这一边,她的个人生活情趣早已经是索然寡味,干枯殆尽。然而, 萨米尔的出现,不仅给她带来勃勃的生机,而且使她感到如沐甘霖,身心骆荡,精 神焕发,简直是换了一个人。对萨米尔来说,从推理的角度看,便不难发现,他的 内心充满了淫荡,劣迹昭著。有一家报纸指出,萨米尔曾在加利福尼亚组建过可卡 因贩运集团,他们把大量的白粉提供给吸毒者,甚至包括许多未成年的少年。还有 一家报纸披露了他在美国有一个情妇,并生有两个孩子的事实,说他可耻地将她们 母子三人抛弃在堪萨斯州。为此,这家报纸还发表了一篇专访,说记者在美国的中 西部走访了这位女子,妇人泪流满面,陈述了她与萨米尔过去的生活。当然,这些 都是小报上刊登的文章。捕风捉影,声东击西,随意杜撰,常以排闻吸引读者,是 这些报纸的特征。 还有一些记者专门为萨米尔作了肖像描绘,把他描写成一个患有偏执狂的富翁。 在索霍区,有一家名叫萨非的唱片公司的老板是这样评说的,说他不管遇到什么事, 只要离开他自己的座位,哪怕是一瞬间,当萨米尔。艾尔。沙鲁克再回来时,他一 定要重新调换一下他的杯子,为的是防止歹徒放毒。他小心翼翼,时时提防,生怕 有人暗算他,已经到了极点。关于这些传闻,尽管有点离奇或戏谑,其可信度究竟 如何,还有待于进一步调查和核实,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在流言蜚语的背后,也 不能完全排除真实性的存在。 埃及人和警方达成一致,对安全保卫采取了一系列的严密措施,个别摄影记者 若一时心血来潮,稍有越轨的举动,就将遭到严厉的惩处。有一支十五人的特地行 动队常年在古堡内的大花园里巡逻;有一名警员特别在一棵大树上设置了瞭望台, 严密监视四周的动静。在波斯尼亚战争期间,在花园的不同方向安装了许多红外线 瞄准望远镜,用以识别任何可疑的目标。 此刻,在这个大花园里,这对恋人正沉浸在最甜蜜的幸福之中。与此同时,大 批的摄影记者在外围设立了许多据点,抓拍、偷拍萨米尔和罗斯在一起的任何蛛丝 马迹。他们两人肩并着肩,手拉着手,正漫步在鲜花丛中。他们在两个人的世界里。 他们的午餐是在一个绿荫匝地、精巧别致的紫藤花架下进行的,美食佳肴,香味诱 人。为了调节食欲,增加胃口,来自法国沃克吕兹的高级厨师给他们端上了特别解 渴开胃,健脾提神的美酒,这是一种掺有西瓜汁的茴香酒,稍有咸味,还有胡椒的 辛辣味。接着上来的是一道西班牙黄瓜肉片汤。午餐的最后,是一道水果甜羹,这 是用白桃、柠檬和马鞭草做成的,淡淡的甜,微微的酸,香气扑鼻。然后,便要散 散步,说起来这是饭后有助于消化的一种举措,但是对于这一对情人来说,这只不 过是一种借口。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想能在一起更悠闲地说说他们的心里话。罗斯 王妃穿着一条轻薄的纯棉短裙,头戴一顶宽边草帽,她的这身打扮,简直就是一位 典型的乡间村姑。 “人们有不少议论,说什么流星呀之类的话。我弄不明白,是不是我听错了呢?” 她美丽的前额上不禁浮起了一丝皱纹。萨米尔望着她,心里乐滋滋的。他心想, 看她对这句话作何解释,看她是怎么想的? “是呀,我也曾听说过这种传言,意思就是说,我们两人的关系就像是一颗流 星。” “这种说法恐怕不好吧。你觉得这样说合适吗?” 她顿时流露出一种茫然、困惑的神色。她自言自语,默默地念叨着:“一颗流 星,它在天空中的亮光只是那么—闪,瞬间它就熄灭了。这是什么比喻呢?这可不 是什么幸福美满的先兆!” 萨米尔噗嗤一声笑了,这笑声很温柔,很甜美,就像大提琴发出的悦耳的声响。 “还是多想想那些根本就不会发光的星星吧。相对地说,我们会有很多的良机。 至于说那种所谓的预言,不过都是说说而已。再说,那也可能是指别的什么而言的 呢。我们相信事实,我们深信未来。” 然而,她更需要的是真诚的许诺,是坚定的保证。他紧紧地把她搂在自己的怀 中。他心里明白,让这种苏格兰巫婆的流言蜚语统统见鬼去吧。罗斯非常在意萨米 尔的一言一语,她把这一切看得很重,就像爱护自己的眼睛那样去珍视它。没想到 罗斯是如此地痴情,她的爱是那么的真切,不然的话,萨米尔不知要花费多少口舌, 发誓许愿,磨破嘴皮,千方百计,去求得她的欢心呢。此刻,他想,应该鼓起她的 精神,让她充满希望,更加振作起来。 “罗斯,还有一件事,你大概忘记了。那些流言还怎么说来呢?……” 他停顿了一下,犹豫了片刻,故意不接着往下说。 “……就是,就是说,我们的爱情一定会地久天长,直到永远。” 罗斯含情脉脉,她那好看的面容上,荡漾着一片纯真的微笑。这种微笑是那样 的甜美,那样的深沉,消除了对方内心的一切顾虑和不安。她轻轻地把头依在萨米 尔的肩上。她非常喜欢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带点咸味的气息。 “现在,我完全明白了,我们就是一颗永远闪光、永不坠落的流星。” 他们两人默默相视了许久,格格地笑了起来。萨米尔弯下腰,一下把她紧紧抱 住,两张脸贴在了一起。他用满腔的激情,狂热地亲吻着她。 马赫迪将军把这个信封反反复复地查看了好多遍,他想发现一些可疑的痕迹, 查到某个秘密,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拆开。这是他做间谍工作的一种习惯,也 是长期工作形成的一种嗜好。他的职业就是要揭露秘密,查清隐患,在接到举报的 时候,对告密者的了解往往要比信中所揭发的内容更重要。天色已经很晚了,道奇 大街非常安静,整个大楼里也是一片寂静。 他轻轻抚摸着这张棕黄色的信纸,很显然,这种纸不是埃及所产。纸的质地很 好,纸面光洁,一点都不起毛。纸张的色泽十分亮丽,一看就知道绝非本地的产品。 揭发者是一位外国人,而且肯定是个男的,是一个经常旅游、奔波在海外的人。信 封上的地址是用无可争议的阿拉伯文写的,但是字体显得比较古老,是那种长期生 活或定居在国外的阿拉伯人所经常使用的字样。写信人的良苦用心是显而易见的。 可以肯定,这封信是从旅馆云集的旅游区里发出来的,但不是从某个旅馆直接寄出 的。至于说发信人的具体身份,时间和地点,也并不难确定。 将军此时脑海中正在细细地捉摸着。他在想,这个人是个富有的阿拉伯人,而 且已经移居国外很长时间了,而且此人对将军还比较了解,甚至非常熟识,所以对 将军根本就不需再提防什么。因此,将军根本就没再去翻阅文件,寻找资料,来鉴 别这只信封的真实来源。 他又一次拿起这只信封,上下右左,正面反面,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旁边的 一位军官,拿着一把象牙柄的裁纸刀,动作麻利地将这个信封拆开,然后把手伸进 去,掏出了里面的东西。他随即把这些东西摊开在桌子上。原来竟是三张照片,其 中有两张是很普通的黑白照片。这三张照片并不是孤立的,而是联系在一起的。照 片中的主角,是个男人,那张脸,将军一下就认出来了。 这位埃及内务安全部的头头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沃菲克。依泊汉。这 位桑义赫苏丹王国的特别顾问,在靠出口石油换取外汇的国家里,是一位赫赫有名 的人物。由于此人的原籍是伊朗,所以埃及将军掌握了有关他的全部档案资料。对 于埃及的情报部门来说,过去要想了解这位特别顾问曲折复杂的个人经历,并不是 一件轻而易举的事,特别是他在阿富汗期间所从事的各种秘密活动。但是,自从他 返回伊朗之后,他的一切个人材料都—一记录在案了。 然而,这位将军对依伯汉在外援基金会内部的活动情况却一概不知,这是伊朗 外交部的一个十分秘密的组织。作为一个有丰富经验的间谍人员,必须对此有所了 解,如果被这个问题蒙骗,那真是奇耻大辱。毫无疑问,沃菲克。依伯汉掌管着伊 斯兰革命输出的事宜有整整三年的时间。这一切都不是凭空的假设,而是明显的事 实。那些邻近的苏丹国,体现着一种整体的命运和前途,他们是碰不得的。 这三张照片中有一张是近期拍摄的,也是全世界都知道的。这张知名度很高的 照片并不是由于上面有沃菲克。依伯汉的缘故,而是由于在他的后面有一位年轻貌 美的金发女郎,她就是克拉伦斯王妃殿下。在这幅照片中,还有一个人,也是伊朗 人平时聊天常说起的那个人,同时也是马赫迪将军最瞧不起,最嗤之以鼻的人。将 军说到他,都会感到恶心得要吐。一个堂堂正正的埃及人,怎么能屈尊降格,拜倒 在英国人的面前,让自己推一的儿子加入英国国籍呢?在将军看来,实在难以想象。 这不是在美味的果酱里掺进猪肉吗!这张照片拍摄于尼罗河孤儿院基金会成立的仪 式上,地点是伦敦,克拉伦斯王妃是该会的积极赞助者。 这位发信的人现在到底在哪儿呢?这第二张照片,是沃菲克。依伯汉在阿富汗 的摄影,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是在穆斯林世界里非常有名的人物,此人曾领导过伊 斯兰抵抗部队,在阿富汗的战争中叱咤风云。后来,他在国际恐怖活动中神秘地消 失了。正当他准备在华盛顿实施一次恐怖爆炸活动的时候,人们在远离他祖国的异 国他乡发现了他的尸体。照片中可以看到,这两个人手挽着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以此证明他们在战争中结下的战斗友谊。看得出来,寄信的人似乎没能料想到此人 后来的结果。 在最后一张照片上,沃菲克。依伯汉被围在众多的游击战士们中间,他一脸沉 痛悲伤。成堆的尸体,横躺竖卧,像一座小山,组成了这幅照片的背景,谁看了这 张照片都会胆战心惊,毛骨惊然。然而,将军看了一下,眼皮连动都没动,他显得 泰然自若,根本就没把这种场面放在心上。这些死人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深深了解这些狂热的阿富汗分子的历史,他们在抵抗者的内部实施了一场骇人听 闻的伊斯兰清洗运动,造成了无数人的死伤。 为了更清楚地辨别这些游击战士的面孔,将军拿着放大镜,一个接一个地仔细 观察,认真地分析。从左到右,除了伊朗人沃菲克。依伯汉,对照片上的这些人, 他几乎一个都不认识。从外表上看,他们似乎一模一样,都是长长的络腮大胡子, 都是身着白色长袍,都是目光凶狠。如果不是他的职业性的高度警觉意识,他很可 能忽视许多细节,不去计较什么;他也很可能把照片匆匆一看,然后朝旁边一扔, 草草了事。但是,他小心谨慎,一丝不苟,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他目光慢慢搜寻 着,在一群陌生者中发现了一个女人。她穿着和游击战士一样的服装,拿着同样的 旧式短枪。这时,将军突然感到,他的大脑仿佛一下变得不听使唤了。他的惊人的 记忆难道搞错了吗?他整个大脑的运作难道突然发生了故障,再也不清晰了吗?她, 难道真是她吗? 想进一步识别她,其实也很容易。他立即站起来,让他的秘书把有关的资料档 案给他找来。片刻之后,他便完全肯定了他的种种怀疑和推想。这个和沃菲克。依 伯汉当年在阿富汗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女人,就是现任尼罗河孤儿院的代理秘书。她 稍微有一点裂唇,很快就识别出来。这个女人与沃菲克。依伯汉的关系已经是十分 的明显了。他们生死与共,视死如归。这就是所有的解释。好了,现在的问题搞清 了,这好似一场拼画游戏,几经繁琐,几经周折,终于完全拼解出来了。 将军的心情很不平静,他仿佛感到血液在他的血管里快速地流动着,使他很难 安稳下来。他没有开灯,在黑暗的房间里来回不停地迈着大步。虽然,他有着丰富 的经历,但是这种情况,却还是第一次碰到。他凝视着办公桌上的这些照片,眼睛 直发呆。他把照片上那一张张满怀仇恨的面容又一次仔细地看了一遍。他头脑中的 各种思绪如波涛汹涌的海潮,一片混乱。但是,有一点在他的印记中特别深刻,特 别清晰。对这个问题他看得十分透彻,逃脱不了他的眼睛。尽管尼罗河孤儿院的事 件搞得沸沸扬扬,名声大噪,但是这一层帷幕之下,却暗藏着一股恐怖势力的隐患, 而艾尔。沙鲁克竟把他的儿子安插在这一组织中,担当名誉副主席一职。这个英国 人的奴仆正在干着有损于他的国家利益的事,他竟还全然不知呢! 阿米纳和福艾德事先根本就没打任何招呼,他们俩便急匆匆地闯进了埃及人的 办公室。他们进来时吵吵嚷嚷,高声喧哗,响动很大。可是,由于他们是老板的亲 属,所以女秘书不敢阻拦,也不好说什么。他们俩使劲地推开了房门,埃及人猛抬 头,吓了一跳。这几天,他们两人的脸色一直都很不好看,显得既忧郁,又生气。 阿米纳的嘴角上没有一丝笑意,他脸色冰冷。平时,他是最喜欢同他的两位兄长说 说笑话,开开玩笑的。阿米纳走近哥哥的身旁,而且靠得很近,埃及人对弟弟的这 一动作感到有些不安。因为这两兄弟尽管平时关系很融洽,但通常他们交谈时,总 是很注意彼此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们两个人今天的气色可不好看,愁容满面,心事重重的。” 福艾德打断了他的话:“你可是在玩火呀,我的兄弟。” “你说什么?” “我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我是真不喜欢听到这些话的。你说说看,你当真相 信那个沃菲克吗?” “你在说什么呀?” “我说的是,沃菲。依伯汉。你真以为,他真心实意地在为苏丹王国效劳吗?” “当然啦,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五年来,他一直是该国的金融财政顾问嘛。” “这我知道。问题是,就尼罗河孤儿院的这件事,这位桑义赫苏丹国王是不是 了解这里面的情况呢?” 埃及人沉默无语了。 “有一位印度尼西亚的大工业家最近来到我的店里。根据他透露的情况,苏丹 王发现沃菲克私自每年要向基金会注人二十万美元的资金,而他授权同意的只是十 万美元。” “那好吧,十万也好,二十万也罢,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阿米纳打断了他的话:“你称真是发疯了,糊涂了,什么都搞不清了,塔莱克。 难道你当真就不知道,这十万美金的缺口到底落在什么地方?流向了何方?” “当然,事情是很显然的。可是,我怎么能知道他的什么情况呢?” “根据可靠的情报,这帮不法之徒正是趁机窃取了苏丹王的这笔钱,准备把埃 及投入血与火的混乱之中。你想想看,这对我们来说,将会意味着什么?” 埃及人此时茫然了,他有点不知所措。他想用一些并不高明的话来搪塞一下, 也算是自我安慰:“你呢,应该去核实一下他们的账目,你看行吧?” 阿米纳气得脸一下发白了。 “啊,不。我不能这样做。你过去一再对我说,做事总得注意分寸,不能把事 情做得太绝,不能挖别人的墙角。总而言之,你并不在乎他们的账目情况如何。你 只要能得到苏丹王的金钱财富,不管什么情况,不管什么条件,你都乐于接受。” 这两位兄弟的焦虑和不安搅得埃及人确实也心神不宁,非常恐慌。福艾德连连 直摇头,唉声叹气。他用严厉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埃及人。 “唉,我的天哪。塔莱克,你究竟想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呢?” “蕃茄酱”很精明,他是很会算计的。当某个人花费了一万多美元,给伦敦方 面造成了紧张的气氛,直至影响到马尔贝拉的产业,那他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如 果说这个人又是当今很有点名气的军火商人,大家甚至完全可以期待他的具有轰动 效应的揭秘。像所有的新闻记者一样,“蕃茄酱”也是时时刻刻,处心积虑地在等 待时机,希望能抢先发表震惊世界的消息,以此来奠定他在新闻界的权威形象。 譬如说吧,他做梦都在想,能以最快的速度,最早的时间,抢在别人的前头, 发表一则有关以色列与阿拉伯之战的最新消息。当然,他对梵蒂冈内部的腐化问题, 对一些局部地区的战争问题,也同样怀有很大的兴趣。总之,他的这些想法,这些 希望,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军火商人,他能够确切地预计某一场战争爆发的时 间吗? 当直升飞机降落之后,这位新闻记者怀着极大的兴趣和惊讶的心情,左右环视, 尽情地欣赏着这座建造在悬崖之上的壮观奇异的庄园。他很费劲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登着梯子下来时,差一点绊了一跤,一时弄得他很狼狈。他嘴里一边埋怨着,一边 朝着一幢房子走去。他越过了一道铁栅栏,吃力地往前走着。他走了约十几米,就 感到气喘吁吁的,热得浑身直冒汗。一阵微风迎面吹来,他感到肚子饿了。他非常 喜欢吃西班牙的塔巴。阿拉伯式的饮食再好,他都不感兴趣。当然,人不能吃得太 胖,患肥胖症,但在美食学方面,人还得有广泛的兴趣才好,不管什么食品,不妨 都尝一尝,不应偏食。 在庄园的这间大会客厅里,有一架装饰着各种雕塑的楼梯,每一个梯阶都精巧 别致,富丽堂皇。这位早已厌烦了伦敦平庸生活的记者,看着四周墙壁上挂着的各 种名贵的油画,不禁惊讶万分,不停地发出由衷的赞叹。他流连忘返,久久地沉醉 在这艺术的欣赏之中。阿兰。达卡比身着华贵的白色西服,满面红光,仪表堂堂。 他笑容满面,迎着记者,缓步走来。 “能在这里迎接英国新闻界的大名人,真是荣幸之至。您犀利的笔锋,绝妙的 语言,使伦敦为之惊叹啊!” “蕃茄酱”虚胖的面孔上的肌肉,连动都没动一下。他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他的脾气就是这样,从来不会面带笑容。像这种含有某些挖苦口味的奉承,更使他 感到恼火,反而更激起他的不愉快。笑容满面的阿兰。达卡比顿时呆住了,他觉得 自讨没趣,开始感到有点很不自在了。 然而,“蕃茄酱”的这种迟钝的反应并没有使叙利亚人感到恼怒,他反而更笑 容可掬,态度更加和蔼可亲。 “您大概饿坏了吧!” 其实,他是知道的,这位记者在飞机上吃过饭了。但是,他绝没料到这位英国 人是不爱吃阿拉伯式饭菜的。“蕃茄酱”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确实没吃好。 “空中的飞行,无疑会消耗更多的体能。”他轻轻咕哝了一句。 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菜肴,包括一只大龙虾,摆在了他的面前。清炒鹌鸽蛋 满满的一大盆,转眼间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嚼着饭菜,一边望着 叙利亚人。他吃了两口大龙虾肉,拾起头说:“您让我到这儿来,难道就是想请我 吃一顿饭吗?” 从他的内心来说,叙利亚人认为他这样的安排还是值得的,但是表面上他还是 保持一种严肃的神情。 “塔莱克。艾尔。沙鲁克,这个人,您认识吗?” “蕃茄酱”听完他的问话,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嗤之以鼻,根本就不想回答对 方。他满口正嚼着咸鱼子酱,过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问道:“您对这个人是怎么 看的呢?您觉得他如何呢?” 东方阿拉伯人一般都喜欢说话开门见山,从不躲躲闪闪,在内心隐藏什么。 “他对一个名为尼罗河孤儿院的埃及基金委员会提供了资助。他还任命克拉伦 斯王妃为该基金会的名誉主席。” “我知道。” “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外甥,这孩子的生母就是我的表妹雅丝米娜。” “我知道。” “那好吧。关于这个基金会,存在着不少问题,这里面还隐藏着不少内幕。” “您指的是什么内幕呢?” 记者放下了他手中的刀叉。他吃得正香,此刻只好暂时停了下来,但是他仍然 趴在桌上,不舍得断然离开。阿兰。达卡比犹豫了一阵。按说,他不能把秘书告诉 他的所有情况全部和盘托出,然而他不由得也夸大渲染了一番有关的情节。 “在尼罗河孤儿院的捐款者中,有一位头面人物,这就是桑义赫苏丹王。然而 这位苏丹王的名字,却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被另外一个人利用了。关于这一点,我 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个人就是苏丹王的一位特别顾问,沃菲克。依伯汉。他利 用了苏丹王的签名,给这个孤儿基金会注人了资金,实际上他则另有他的企图和打 算。” “什么企图呢?” “您的看法呢?这个时候,在开罗,正是气候最不利的时刻。恐怖分子猖撅, 恐怖事件频频发生,大街小巷人心惶惶。信不信由你,埃及人的海运事业正忙得他 不可开交,他只顾他自己。他把我的外甥也给卷人到这场复杂的事件上来了。” 记者一字不漏地把他所揭露出的秘密—一记录下来。他的眼珠子在不停地转动 着,他已经开始构思他的文章了。他在想,这篇文章该如何拼版,照片应该放在什 么位置,最重要的是,还应该起个什么样的吸5 !读者的标题。 “您还有什么证据吗?” “有,当然有。” “我可以看看吗?” “不行” 这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他想刹车,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他也显得有点累了。 但是,“蕃茄酱”却兴趣正浓,他紧追不放,再想套出他更多的话题。 “如此说来,谁又不会说,你这是由于失去了埃及人的信任,为了报复而虚构、 编造了这些谎言呢?” 达卡比事先也预料到他会这么说。 “那好,你可以去问一问你们的情报机关,譬如说,M16.若不是他时刻都紧盯 在沙鲁克的身旁,寸步不放的话,那才真是让我惊诧不已的怪事呢。如果说是我弄 错的话,他们会告诉你实话的。” 最后,他彬彬有礼地又接着说道:“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您也该好好歇 一歇了。直升飞机会把您送到机场的。也不知道您今天是否吃好了。我祝您身体健 康。” 阿兰。达卡比说完这句话,便一转身,悄悄地走了。 记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他又动手吃起了他的馅饼。他已经无法再指望从 他那里得到什么新的信息了。他似乎觉得还没吃饱,肚里还在咕咕地叫。他对蛋黄 肉酱这道菜非常满意,啤酒的清醇也很合他的口味。无疑,这顿饭是没有什么可挑 剔的。此时,他头脑中开始思考种种问题了。他首先考虑到他的这条新闻,他得抢 先发表,很有可能产生轰动世界的效应。看来,若是协助颠覆政府的罪名成立,埃 及人也就宣告垮台了。他的这个想法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着。他觉得,世界是公平 的,对每一个走到偏极的事物,或迟或早都会纠正过来。想到这里,他内心不由一 阵高兴,这使他想起了不少往事,虽然他付出不少努力,向艾尔。沙鲁克多次提出 请求,但他一概不予理睬,从不接受“蕃茄酱”任何形式的采访。这一回好了,埃 及人必将受到惩罚,这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这个来自亚历山大港的电话最先打到了塔莱克。艾尔。沙鲁克在菲莱岛大厦的 办公室里,然后转到了卡瓦莱的海滨疗养胜地,仍然没人接,接着又转到了在地中 海上的豪华游艇“布斯卡拉”号上。最后,这个电话才打到了刚刚降落在距热那亚 不远的一个小型飞机场上的埃及人的专用直升飞机里。这是一条秘密的私人电话专 线,一般人谁都不知道。急促的铃声响了,把埃及人吓了一跳。这难道是提莫西。 霍斯麦斯特从里约热内卢打来的吗?他的心仿佛一下提到喉咙上来了,不禁一阵怦 怦跳动。他连忙接过电话。 “喂,我是艾尔。沙鲁克。” 电话里,是考古学家激动的声音。 “我终于发现了!实在漂亮极了!” 在直升飞机里,除了埃及人,还有另外两名乘客,他们是两位意大利的著名商 业大亨。他们转过脸,看了看埃及人,发现他们的东道主一脸喜气洋洋的神色,仿 佛顷刻间一下年轻了十岁。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把他的两位客人忘掉了。关于他正 打算和他们签订合约的事宜,也似乎忘得干干净净。他满脑子想的是发生在几千公 里以外的事。他想到了尼罗河陡峭的岸边,他双脚站在水中,和曼苏尔一起钓鱼的 情景,还记得那一天,风特别的大。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在距西迪。巴拉尼以东十四公里的地方。离海岸线大约有一百米远。这具人 体石雕完好无缺。简直令人难以想象。历经了三千多年的风雨沧桑,它被保存在海 礁石的底层。实在奇异壮观!” 从电话中可以听得出,科学家们完全沉醉在为发掘出这样一具完美的石雕人像 而兴奋不已之中。埃及人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他心潮沸腾,激动万分。 “快给我描述一下具体的情况,不要讲大概,尽量讲得详细一点。” 塔莱克。艾尔。沙鲁克兴致勃勃地听着知识渊博的考古学家的讲述,就好像他 津津有味地在听曼苏尔讲的那些有趣的故事一样。有关这个石雕塑像,多少世纪以 来,人们有着许多口头的传说,如今她终于出土露面了。她在大海底下被埋藏了多 年。从电话里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位法国考古学家在谈论这个问题时是多么的激动, 多么热情洋溢。他在叙说,他过去的理想和愿望如今奇迹般地实现了。 这个法国人在电话中仍在滔滔不绝、兴致盎然地讲述着。 “连她的眼睛都是蓝颜色的。我成功地用我的仪器进行了鉴定和分析。我完全 可以肯定,这种石料是属于天青石。这是一次震惊世界的重大发现。多少年来,埃 及不断从一些外国商人那里购进许多石雕,但是目前我们发现的这种石雕绝对没有。” 埃及人的心完全被这一番描述所征服了。他在想着未来美好的前景,有一天, 当这具石雕女像被送进博物馆,被安放在最显著的位置上,成千上万的人涌进来参 观,那将是怎样的一种情景…… “你们可要牢牢记住我先前的安排。要竭尽全力,把这具石雕像保护好,严密 封锁,妥善保管。至少在两个月内,不要向任何人披露此事。记住,要保持冷静, 保持沉默,禁止向学生披露风声。一个字都不能说。我要提醒你们,严格注意你们 的行踪。我要过去亲眼看一看!”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已经停止了转动。他透过有机玻璃的窗口朝外面望了一眼。 那两位商人正站在飞机跑道上等他。他们正在交头接耳地谈着什么,似乎是在商量 交易中几百万美元的问题该如何讨价还价。这种担忧其实也并不值得,但在埃及人 的心中,这好像是一阵鞭子在重重地抽打着他。埃及人的权力欲太强烈了,所以哪 怕是一点点精神上的刺激他都无法接受,都会在他心中久久无法消失。 他走出飞机,踏上了意大利的土地,他抬起头,望了望天空。万里无云的空中 一片湛蓝,蓝得令人心醉。现在正是早晨时刻,他魁梧略胖的身材体力充沛,充满 活力。他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到正站在飞机跑道上的那两位富商的跟前。和他们 签订合同,是一件严肃的事,不能随随便便,草草了事。两艘几乎是全新的远洋货 轮,总价值为一亿美元。为此,他一定要亲自参加会见。关于在里约热内卢无限期 拖延的那个会议,他不想再去思考了。股东们已经连续讨论了四天,他的命运就掌 握在他们的手中,可是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埃及人此时笑容满面,彬彬有礼地走 近两位富商。 “很对不起了,两位先生。有一些急事需要紧急处理,所以我耽误诸位一点时 间。请跟我来吧。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两条货轮。我希望,咱们大家在一起,能真心 实意地把这笔生意做好,双方都能互惠互利。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尽快地决定下 来。我最迟要在黄昏之前返回伦敦。” 这两位商人开始向他摆出他们的条件,但埃及人似乎心不在焉。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到的是曼苏尔。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呢?还是他一定要返回罗赛特港,亲自 去对他说呢?对,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他一定得到那儿去。但是,埃及人怎么也 不会料到,这位马哈里清真寺的老门卫已经死了,确切地说,他已经过世三天了。 他死于突发性的心脏病,没有丝毫痛苦就过去了。关于他的年龄究竟是多大,谁也 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