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三天过去了。没有皮衣的沙沙声,也没有靴子的声音,在不知什么样的血泊 里,德国警犬和法国猎犬失去了我的踪迹。米拉没有招供,从此以后她不会再招 供了。 在她消失之后的第五天,有人敲我的门,暗号和米拉约定的一样,这种只有 她一个人熟悉的暗号对我犹如一种解放。我打开了门,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华达呢 雨衣的大个子。他不愿意露出秃得厉害的头顶,然而高尚的面容却属于那些只有 一种理想并且坚持不渝的人。他的身材,以及用圆弧般的大跨步占据空间的独特 方式,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米拉没有招供。” 他就这样回答了一个我本来不敢向他提出的问题。 他从我的表情上看出我从未怀疑这一点,又用古怪地探究我的目光补充说: “根据我们的情报,她在经过盖世太保和保安队的审讯之后还活着。昨天晚 上她在一辆开往德国的火车里,到那里可能被处决或流放,从我们的情报来看, 这两者的结果是一样的。我到这里来是乘现在还走得了的时候,建议您离开法国 到英国去,我们要等四天才能送您走。在朗德地区(法国西南部地区名和省名) 的森林当中有个小飞机场,要乘夜航飞机出发,飞行定在下个星期天,凌晨一点 钟起飞。在地图上很容易找到一个叫圣c 的村镇,您从那里走上教堂右面的一条 沿着公墓的小路,不到半个小时就会到达一个几条土路交叉的十字路口,对面有 一个耶稣受难的十字架。面对十字架您再向右拐,五分钟以后您就到了松林当中 的机场,有人会送您上飞机。口令是‘丘陵上的教堂’,是从丘吉尔(丘吉尔 (1874—1965),英国首相,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联合苏联反对德围)的话里 随意翻译过来的,肯定可以使您避免吃子弹。您如果错过了约定的时间,就只有 自己去想办法了,我很担心这一点,因为我们不再有重新联系的机会。米拉的被 捕本来应该使您成为这个联络网的头头,遗憾的是您的联络网属于战争初期的范 畴,现在不再起作用了。盟军两天前已经在诺曼底登陆,抵抗运动将逐渐走向公 开的武装行动。可惜我没有任何联络员可以介绍给您,帮助您顺利到达机场,我 确实感到遗憾,但是您必须自己去设法解决。我更遗憾的是要告诉您,盖世太保 通过与把他们引向米拉的同样的渠道,正在对您进行追踪。我们估计他们抓住了 警察局的一个职员,他曾经协助建立了这个联络网,特别是帮助一个叫阿加特的 人和您本人的潜伏。我由此得出的结论是您应该尽快出发,即使用不了四天就能 到达机场的跑道。我认为我已经向您说明了一切,现在恐怕是各人照顾自己的时 候了。” 在出发之前,知道我们永远不可能再见面了,他又非常微妙地说道: “我想让您知道,英国和盟军会记住你们所做的事情,米拉和您。” 我不想接受这种恭维,诚恳地说: “我不记得做了任何惊人的事情。” 他微笑着看了看我: “您很谦虚,这是一种美德……” 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要求对于您也许过分了,不过您能不能对我再说说关于米拉的情况?” 他的眼睛变得比海洋还要深邃。 “关于她我什么都不能对您说,否则会使她和您都处于危险之中,何况关于 她我们也并不知道得更多。我所能告诉您的,就是她对您非常尊重,为了保护您, 她愿意,或者也许已经做了许多事情。我对您说这些,尽管我确信没有任何办法 能拯救她了。现在我要走了,谢谢您,祝您好运。” 他把我留下来独自面对着巨大的绝望,我要把这种绝望变成微不足道的希望。 我收拾着旅行袋,试图什么都不去想,这样就能在目前的境况下避免出错,同时 把痛苦保持在一个体面的范围之内。我有一阵感到特别恐慌,因为我找不到母亲 的羊毛衫了。在还有迷信的时代里,当虎钳夹紧的时候,我会把它的消失当成是 一种不祥之兆。在检查上衣口袋里是否忘了什么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张纸片,上 面潦草地写着那个雅克琳的名字和地址,被我打发到海底去的那个射击指挥官是 多么爱她,我决心以后要信守我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