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斯特林城堡就和现在一样,耸立在一个山丘上,山丘下则是一片草原被一条河 流切割成两半,河上的桥现在是石块与钢铁造成的,而在那个时候,也就是西元一 二九七年的六月,它完全是由木头建成。 在六月十七日当天,苏格兰贵族们聚集在一个能俯瞰那片草原的小山丘上;他 们穿戴着耀眼的盔甲,头盔上插着羽毛,肩上挂着绶带,有仆人及马夫服侍着。 那天早上草原有一阵白雾笼罩着。但是他们能听到木桥的另外一头有一支数目 庞大的军队正在移动。贵族中有一位在爱丁堡附近拥有大量财产,名字是拉克伦。 他骑到了墨内——他是贵族中一个强大联盟的代表以及被关在监狱的劳勃。布鲁斯 的好友,也是贵族们认为最有资格和英军谈判的人——的身旁。拉克伦原本的期望 是跟英军只谈不打,但是当他听到英格兰军队壮大的声势后,开始怀疑谈判的可能 性。“听起来像是有两万人!”当他骑向墨内时就已经对着墨内大喊。 墨内的外表很平静。他也希望谈和;他的声音不像拉克伦那么激动,听起来是 带着失望的口气。“探子们说是十万!” 屠杀这件事本身就容易使交战的当事人心里千头万绪,而且不只贵族会心惊肉 跳,贵族所带领的士兵心里也开始觉得毛毛的。苏格兰士兵这时正聚集在木桥北边 的一个小山头上。 山头附近有一间修道院,许多士兵都望着修道院,心里正想着要是他们能从小 就被卖到修道院去当小修士,那就太好了,在修道院当一辈子灵魂的奴隶总比年纪 轻轻就马革裹尸好多了。 在平时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无产阶级。他们所住的小茅屋是贵族们天大的恩赐, 唯一所享有的权利就是替贵族工作。然而工作的报酬分配并不是依据努力的成果, 而是他们的社会地位。 而且替贵族工作并非他们唯一的天职,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在贵族的要求下投入 战场。如果拒绝的话,后果不只是羞辱而已;这意味着会被赶出领地,带着妻儿们 过着流浪的生活。 不过虽然参加作战是被逼迫的,他们却很少会不愿意过沙场的生活。苏格兰高 地是一块美丽的地方,但是常年累月有强风的侵袭,而环绕高地的海洋又非常的凶 猛无情。高地人的祖先都曾经是到处烧杀抢劫的部落人,或是维京人的后裔;他们 唯一所信仰的是勇气。 他们的社会组织在那个时候对高地的平民来说,并非不合理。就如所有的人类 一样,他们随着生命的浪潮起伏。 但是在一个有雾的早晨站在一个寒冷的山头上,面对着一群想要致你于死地的 人们,很容易让人想起人生的基本问题:生与死,而非想到社会的架构。 英格兰士兵们正聚集在城堡墙下的草原上。他们井然有序的一字排开:弓箭手, 持枪的,拿剑的,接着是斧头手,再下来则是一排排拿着长矛的骑兵队。这是苏格 兰人所看过的最庞大的军队,第一次目睹到有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英格兰军队所 持的武器是全新的,他们有钢制的头盔,铁打的肩甲,以及锁子甲等。甚至他们所 骑的坐骑都披着战甲。 而苏格兰这边的士兵大部分穿着垫有皮革的上衣。他们的武器陈旧,有些是由 农具充当,但是刀刃还是满锋利的。苏格兰高地人对他们的装备要求并不高,马马 虎虎就可以了。 他们比较重视使用武器的人,而非武器本身。 但是今天似乎不是苏格兰人的日子。整个军队的士气低落,士兵们知道领导他 们作战的贵族并不重视他们的性命,甚至也没有求赢的打算。在茫茫的雾中他们感 觉到对方军容的强盛,一个年轻士兵拉了一下一个老兵的手,说道,“那么多人!” 那个老兵用高亢的声音说道,“贵族们会想办法谈判。假如成功的话,他们会 送我们回家。假如不成功的话,我们就要作战。当我们都战死了,而贵族们夸自己 勇敢无比的时候,贵族就会开始撤退。” 年轻的士兵未曾经历过大场面,今天是他的第一次,然而他并非胆小鬼。他曾 经参加过不少小规模的部落战斗,在那个时候他觉得他是为荣誉而战。而今天的战 争似乎对他来说是毫无意义。“我来并非为了要使贵族们获得更多的土地,然后我 再来为他们工作而战的。”他说道。 “我也不是,我才不想跟自己宝贵的性命过不去呢!”老兵说道。就在这个时 候,老兵二话不说,把长矛拿得低低的,开始往部队的后头走,想要走回北边的高 地去。年轻的士兵一开始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跟着老兵走了。 就像一个水坝的一条裂缝一样,苏格兰部队的逃兵行动越来越严重。刚开始是 一个一个的逃,接着是成群结队的走。 苏格兰贵族束手无策地望着他们的部队在眼前解体。假如只有几个人不遵守军 纪,那么贵族们可以适当的处罚他们,但是如是整个部队在违抗命令…… “停下来!”拉克伦喊道。“士兵们!不要走!先等我们谈判了再说!” 但是墨内并不讶异于他所见到的。“他们不会停下来,而且没有人可以责备他 们,”他平静地说。 然而突然之间士兵们停了下来。威廉。华勒斯正领着他的部队骑进一堆乱兵里 面。他的身上散发着迷人的风采,头上并没有顶着头盔,他的头发在风中飞扬,粗 壮的臂膀是赤裸裸的,胸膛并没有穿着战甲,而只是套着平民所穿的皮垫上衣。他 的身上从头到尾并不像那些骑着战甲马的贵族,华勒斯很熟练地骑着一匹快马,宛 如他生下来就骑在这匹马上。 当华勒斯和他的部队骑过苏格兰士兵到主要的山头时,整个苏格兰军队全都带 着崇拜的眼神凝视着他。在华勒斯的部队里另外有六人也有骑马,其余的人以苏格 兰快步跟在后面,跑得跟马一样快;有一些人在肩膀上扛着用毛布包起来的器具, 长度需要三个人来扛。 那些本来正在逃亡的士兵停下来窃窃私语。那个刚才带头逃跑的年轻人,皱着 眉头望着老兵,问道,“那个带头的人可能是威廉。华勒斯吗?” “不可能吧!太年轻了,不够成熟。”老兵告诉他。 那些本来已经解散的士兵全都三三两两的蜂拥到主要的山头去看会发生什么事。 当华勒斯和他的六个骑马者骑到贵族聚集的地方时,骑在他旁边的爱尔兰人史 蒂芬哈哈大笑起来。“天父说这必定是一个最新潮的战斗,这么多人穿着这么漂亮 的服装,”史蒂芬说道。 拉克伦以及他的贵族朋友们瞪视着那个身材魁梧的平民,这个人就是威廉。华 勒斯。华勒斯回瞪回去。“你怎么在贵族之前不行礼呢?”拉克伦问道。他的贵族 自尊心已经开始作崇。 “我因为你出现在战场上而感谢你,”华勒斯说道。 “这是我们的军队。你如果想要加入的话,你必须行封臣的礼仪,”拉克伦进 一步解释。 “我愿意对苏格兰这个国家行礼。假如这是你们的军队,为什么他们要走呢?!” 华勒斯转过马头,面对正要逃回家乡的士兵。有一段时间他安静地注视着贵族即将 溃散的军队,他对士兵们勇于认清事实,追求自由感到敬佩。 他又看了看他的朋友:坎普贝尔。赫密胥,以及史蒂芬。 他们也没说一句话,他们与他同样敬佩那些士兵。 然后部队中的那位灰发的老兵喊了出来。“我们不是来为他们贵族战斗的!” 另一个士兵喊道,“回家吧!英格兰人太多了!” 军队中的士兵此起彼落地回应。华勒斯举起双手,部队才安静下来。“苏格兰 的子民们!”他喊着。“我是威廉。华勒斯!” “威廉。华勒斯有七尺高!”年轻的士兵反驳着。“是的,我听说了!”威廉 又喊了回去。“他一次能手刃几百个人——假如他在这里的话,他的眼睛会冒出火 球,屁眼会射出闪电来把英军消灭掉!” 大笑声从苏格兰军队里爆发出来,先前没有人在当天期望听到这种撼天动地的 隆隆笑声。华勒斯也跟着微笑,不过现在他停止了微笑。 “我就是威廉。华勒斯,我在此地看到了一整个军队的苏格兰人在抵抗暴政! 你们只为当一个自由人而战斗。而现在你们是自由人了!你们要如何维护自由呢? 你们愿意作战吗?”“两万人对十万人?”老兵喊了回来。“不要!我们宁愿逃走 而苟活着!” “没错!”华勒斯对着部队喊着。“如果你们与英军打起来,很可能会牺牲生 命。你们如果逃走,至少可以多活一会儿,然后许多年后老死于床上,你们愿不愿 意用你们所剩下的日子来交换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就是趁你们还年轻的时候,以行 动来告诉英格兰人,他们可以取走我们的性命,但是他们永远不能剥夺我们的自由。” 就在几分钟前一心想要开溜的苏格兰士兵,忽然联合起来发出一个震耳欲聋的 喊声。那个声音——不像是许多卑微的人的叫声,而像是一个巨人的奋力一喊—— 在每一个士兵的胸膛中回荡着,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他们每一个人是属于一个伟大 的整体的一部分。 在下面的平原上,穿着华丽服饰的英格兰使者手中拿着休战旗,从桥的一边奔 驰过来。 苏格兰人看到这个情形后都安静下来。 那个老兵,有些羞耻于五分钟前所讲的话,想要再一次证实他的话有根据,指 向木桥,然后向他的同胞们大声喊着,“看啊!英格兰人要过来与我们的贵族交换 一些城堡、爵位。而我们的贵族真正作战的时候又不知道跑到哪边去!”“没错, 他们都会溜掉!”华勒斯隆隆地喊道。他跳下马,拔出长剑。“但是我会在军队的 最前面。” 渐渐地,一首战歌变得越来越大声:“华——勒斯!华——勒斯!华——勒斯!” 风笛手开始吹奏音乐,把刚才类似暴民的军队联合成数个部落战斗队伍。他们 举起了各式各样的武器——长矛与锄头,短剑与斧头——指向敌方的大军。 老坎普贝尔、赫密胥,以及史蒂芬骑到威廉的旁边。那对父子极为安静,心里 盘算着事情,但是那个爱尔兰人的舌头却是快得很,他说出他们心里所想的事: “好演讲!但是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将我们的长枪部队部署在平原上,”威廉答道,望着他的两位朋友骑向苏格 兰战线的中央,在那里他们早就部署好他们原本所带来的部队。 墨内牵过来一匹他的坐骑要给华勒斯骑,邀请华勒斯前去参加开战前的谈判。 华勒斯骑上那匹纯种马,跟着苏格兰贵族一起来到木桥的一端,英格兰的谈判特使 就在那里等他们。 双方的谈判代表碰面了。锲特盛是一个嘴边上留有黑胡须,脸上布有伤痕的英 格兰贵族。如果这个谈判破裂,那么英方的军队就是由锲特盛带头作战。他瞪视着 华勒斯,这个看起来非常凶猛的平民可能是他所认为的人吗?锲特盛认识其他的人 :“墨内,拉克伦,印威纳斯,”他向他们点头打招呼。 “锲特盛,”墨内说道,“这位是威廉。华勒斯。” 锲特盛不愿意再正视华勒斯一眼“我要告诉你们英格兰国王的条件,”他不耐 烦地说。 “如果你们马上带你们的军队离开,他就会给你们每人一份约克郡的领地,其 中还包括爵位,而你们每人将在每一年对英王朝贡——” “我也有条件要说给你听,”华勒斯插了进来。 锲特盛试着不理会这个无礼的平民。“在你们收到领地与封号后,你们每年将 向英王朝贡——” 华勒斯拔出他的长剑,剑尖离锲特盛的喉咙只有一寸。“我说我也有条件要说 给你听!”华勒斯大吼,锲特盛的两眼充满愤怒与不相信的眼神,竟然有人这么毫 无顾忌地违反外交礼节。 “你不尊重这面休战旗吗?!”拉克伦也气愤地骂道。“这是一面休战旗吗?” 华勒斯问道。“当然,我会尊重它。以下是苏格兰的条件:降下你们的军旗,直接 走回英格兰,在你们经过每一个苏格兰人的家门时,乞求他们原谅你们一百年来的 烧杀掳掠等暴行。这样做的话,你们就有活命的机会。如果不愿意的话,明年的今 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锲特盛对着苏格兰贵族大叫,“你们的人数那么少!也没有任何骑兵队,两百 年来,想要打胜仗的一方一定要配有骑兵队!” “我还没说完!”华勒斯大喊。“在我们让你们离开之前,你们的统帅必须要 过桥来,站在我方军队的前面,将他的头夹在双腿之间,然后吻他自己的屁股!” 锲特盛很生气的转过马头,带着他的谈判代表奔回英格兰部队的战线。 华勒斯以及苏格兰的贵族们目送他们回去。墨内第一个打破沉默。“我猜锲特 盛一定很不习惯这种不是很热情的招待。” “赶快准备好,照我说的去做,”华勒斯告诉他们,然后骑着马回到苏格兰部 队。苏格兰的贵族互相瞄了几眼,也跟着华勒斯回去。 华勒斯奔驰到部队的中央,跳下马来。他的人这个时候正把十四尺长的长矛取 出来。赫密胥,一脸兴奋地望着华勒斯,期望得知谈判的情形:他是不是已完全照 他们先前的计划做了?华勒斯的脸绽放出笑容,点了点头。 “我很希望能看到他们的统帅在听到你的条件之后的臭脸,”赫密胥说道。 在英格兰军队那一方的平原上,塔尔梅奇爵士就站在城堡的阴影下,他在听完 锲特盛的报告后,全身的血都在沸腾。他的双眼几乎纠缠在一起,远眺着他的敌人, 然后看到华勒斯的长矛手在桥的那一边排好了队伍。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苏格兰人 转过身去,掀起他们的苏格兰短裙,对着英格兰人露出他们的臀部。塔尔梅奇私底 下觉得,苏格兰人的露臀是针对他一人而来的! “无礼的家伙!全面进攻!格杀毋论,我要这个华勒斯的心脏盛在一个盘子上 送来给我!”塔尔梅奇命令。 锲特盛策动他的坐骑前去调动军队,准备进攻。整个部队都往木桥前进,由于 木桥极为狭窄,所以一次只能一列骑兵通过。英格兰骑兵队很快地骑过木桥,在桥 的另一边摆出阵势来。 塔尔梅奇将这个骑兵队的阵势一摆,就马上使苏格兰部队陷于极度的危险当中。 骑兵队是他手中的王牌,没有任何步兵可以抵抗得了一队骑兵的攻击。苏格兰人的 唯一希望,是在骑兵过桥时攻击他们,但是即使苏格兰部队使出这一招,英方的弓 箭手以及步兵就会想办法掩护骑兵队过桥。 然而苏格兰人连唯一的一个办法都没有尝试!塔尔梅奇现在认为华勒斯不只无 礼,而且是一个笨蛋。 苏格兰人这一边也个个人心惶惶。史蒂芬转向华勒斯说道,“天父告诉我他可 以救我脱离险境,但是他很确定你已经快完蛋了。” 塔尔梅奇和他的人有点惊讶的望过河去。苏格兰人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一 群死老百姓!”塔尔梅奇不屑地骂道。“他们既不够聪明来和我们作战,也不知道 应该逃走的时机!” “阁下,那个木桥那么狭窄——”锲特盛开口说。 “那些苏格兰人只是站在那里,一点应变也不会!我方的骑兵队会把他们像野 草般践踏过去。把步兵也派过桥去,他们可以在骑兵队的攻击后,来个大屠杀!” 塔尔梅奇进一步命令。 英格兰的军官们吼着命令,要他们的部下陆续过桥。塔尔梅奇比了个手势,示 意举起进攻的旗帜。 桥那边的英格兰骑兵看到了攻击的记号。他们从随从那里拿起长枪,放下头盔 上的面甲。他们精神抖擞,插着羽毛的头盔闪闪发光;他们骑在披有战袍的坐骑上, 顶天立地的睥睨着站在泥土上的苏格兰人。他们看起来无懈可击。 在队长的一声令下,骑兵队开始进攻。 对苏格兰士兵来说,骑兵队进攻时的马蹄声就像是一个狂风暴雨中的雷声,轰 隆隆地震撼着苏格兰士兵。战场上的每一个士兵心里都知道,要在宽阔的平原上以 步兵对抗骑兵是不可能的事,也没有人有这个勇气敢面对着奔腾而来的骑兵队。 但是很奇怪的,这次没有一个苏格兰人临阵退缩。 敌军越骑越近。敌军的马蹄声与每一个苏格兰士兵胸膛里的心脏跳动声混在一 起。 骑兵队的长枪已经放低下来,就如一群死神要来取走生命一样。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这时候华勒斯跳到他的部落士兵的前面。“稳住!”他大喊。“准备……准备 ……好!现在!” 苏格兰人从地上举起一把把十四尺长的长矛,前后并排成一层层的长矛阵。第 一排的士兵举起长矛离地约有三尺,第二排则离地五尺,再后面一排则离地七尺。 英格兰骑兵队根本没有看过这样的阵势。他们手中的长枪变得一点用处也没有 ——太短了!——而且要停下来已经太迟。本来可以使马匹冲破敌阵的动力变成一 股自杀的力量;骑士和马匹自己冲向苏格兰人的长矛,就像一串串烤肉叉一样。 塔尔梅奇从远处可以看到这个骇人的情景;但是更可怕的是骑士和马匹死亡前 尖叫的声音,很清晰地越过原野传到他的耳朵里。 现在华勒斯和他的人仿佛是被一道土墙保护着,而那道土墙是由骑士和战马的 尸体堆积而成。华勒斯拔出长剑,领着士兵走出“人”墙外去杀还没死的骑兵。大 部分活着的骑兵的马都跑掉了;即使有少数人能够牵到他们的坐骑,也由于身上的 盔甲太重而在那里绕圈子,爬不上马背。苏格兰人把他们团团围住,杀得血流成河。 忽然之间全部都静了下来。华勒斯举起他沾着血迹的长剑,遥望着塔尔梅奇, 喊道。 “我在这里,英格兰的胆小鬼!来抓我吧!” 塔尔梅奇几近发狂——他的判断力已经随之不见。“放步兵过去进攻!”他对 锲特盛大叫。 “但是阁下!” “不要废话!快!” 锲特盛比了一个手势,英格兰步兵团的前锋开始蜂拥到木桥上。 华勒斯笑了。他拍了拍赫密胥的肩膀,“去告诉墨内骑到上游,然后想办法越 过河流。等一下!还要跟他说,叫他走的时候故意让英格兰人看到!” 赫密胥迅速地骑开。 当英格兰士兵正从木桥上攻过来时,苏格兰的贵族们正在山头上观看,在他们 的后面是他们私人的骑兵队,有一些骑士也配有武器。由于没有能参加第一回合的 对抗,他们有些意兴阑珊,唯一所愿意做的只有观望以及批评。 “假如他再不行动,就不能利用他的有利的时机,”当赫密胥正骑上来时,拉 克伦批评着。 “到上游骑过河去,从侧翼包抄他们的步兵团!”赫密胥下了一道命令。 贵族们并没有对赫密胥无礼的口气表示不满,但是他们质疑这道来自华勒斯的 命令。 “我们不该分割自己的力量!”墨内抗议。 赫密胥火大了。“华勒斯说马上去!而且要让对方看到你们离开!” “你听我说,你这个死老百姓!”拉克伦骂了出来,然而墨内已经知道是怎么 一回事,他拉了一下拉克伦的手。“他们会以为我们是要逃走,”墨内说道。“他 已经完全控制住局势。他一定是在事前就计划好每一件事情。”墨内对赫密胥说, “你去告诉华勒斯,我们会照他的话做。” 墨内挺着腰杆坐在马上,向他的部属挥了挥手,然后就领着他们绕过山腰奔驰 而去。 英格兰的塔尔梅奇爵士看到苏格兰的贵族都骑着马走了,他向锲特盛大叫,“ 看到没有,每一个骑马的苏格兰人正要逃走!快点!快点!叫我方的步兵攻过去! 你亲自带领!” 锲特盛加快了马速,领着一半的英格兰军队越过木桥。 华勒斯举起长剑。“为苏格兰而战!” 他快马加鞭,往着已经聚集在桥北的英格兰步兵冲去。整个苏格兰军队都跟在 他的后面。 已经到达桥北的英格兰士兵没有办法抵挡住苏格兰军队的猛烈攻势。他们的技 术、将领,以及人数样样都不如苏格兰人。他们只有朝刚才他们才越过的木桥逃回 去。 塔尔梅奇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情景,是一个很可怕,让他不敢 再看下去,而又不得不看的情景。他感觉到他其他的将领都拥到他的身边,等待他 进一步的命令。 这个时候他根本慌得找不着头绪。“增派兵力过桥!”他向他们下了命令。 旗兵将这个命令传达到各部队去;英格兰的将领们很高兴听到这个命令,因为 他们很想过河去救对岸的同胞,于是又把更多的军队赶过桥去,结果是使得原本已 经异常拥挤的木桥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 在桥的北边,华勒斯和他的部下正大规模地屠杀英军的先锋部队。苏格兰人已 经攻到桥头。这个时候的情景可说是一场混乱。正要赶往救援的英格兰军队与正要 逃回的英格兰士兵挤在一块,甚至还被推挤回来,塔尔梅奇的骑兵队先前已经被击 溃了,弓箭手看到同胞与敌人混在一起,弓弦上的箭根本不敢射出去,怕误伤己方 的士兵,而他的步兵团正在木桥上相互践踏。 在苏格兰那一方,华勒斯与属下们只往一个方向前进,那就是敌人攻来的方向。 他们见到什么砍什么:脖子、脸蛋、背部,他们都不挑剔。木桥下面的水流不久就 殷红一片。 “用——用弓箭手!”塔尔梅奇大叫着。 但是弓箭手们知道自己已经发挥不了作用,而且感觉到在英军里面有一阵惊慌 正像流行病一样传染着;他们知道苗头不对,正一步一步往后退,要寻找逃命的路 线。 而在木桥上面,苏格兰人还是对着英格兰士兵毫不留情的砍杀着——没有东西 可以阻止他们的复仇。华勒斯在这个时候变为一个冷血的杀手;每一次他的长剑一 挥,就有一个头颅或一只断臂飞了出来。赫密胥以及史蒂芬双手都一起握着长剑, 他们就在华勒斯的身边,也在从事杀戮的工作。老坎普贝尔在格斗时丢掉了他的盾 牌;然后有一个英格兰士兵砍走了他的左臂,但是坎普贝尔反击了回去,取走那个 士兵的整条性命。 苏格兰军队攻到桥的另一边,开始用死尸筑成一道防线。 英格兰军队里也有不少有勇气的军人。锲特盛集合了一堆士兵守住靠近城堡的 桥头,试图反败为胜。当他的部属一直往后退时,锲特盛策动他的坐骑,冲向苏格 兰的防线,想要用他的马撞开一个大洞……。 华勒斯站直了身子,他的长剑一挥,垂直地击中了锲特盛的头部,切开他的头 盔、头发,以及脑部。 塔尔梅奇受够了,他掉转马身,奔驰而去。 “可恶的胆小鬼!”他留在现场的一位将领骂道。然后这位将领马上试图拯救 剩下的英格兰部队。 “我们还有五千人!”他喊道。“集合起来,摆好阵势!” 正当在城墙下的英格兰士兵想要振奋起来做第二次反击时,苏格兰贵族墨内带 着其他贵族与骑兵突然出现在英军的侧翼。英格兰的增援部队又陷入一次惊慌中。 威廉在桥边看到英格兰士兵争先恐后地往四面八方奔逃,有的如愿,有的则死 于苏格兰人的刀刃下。 苏格兰军队终于尝到了近一百年来未曾尝过的滋味:胜利。 华勒斯看着战后的情景:平原上到处都是死尸,有的士兵身体被长枪刺穿,桥 边则是一叠叠的尸体,桥面因为血光而闪烁着。 威廉被士兵们举了起来,甚至连苏格兰贵族们也跟着平民们唱…… “华——勒斯!华——勒斯!”苏格兰战歌回响在平原与山丘之间。 -------- 大唐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