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警方工作人员正在威尔布朗姆胡同十九号工作,有法医、照相师、指纹采证人, 各人忙着各人的事。 最后,哈卡斯特探长也来了,一个身材高大、扑克脸孔的人,然而眉毛却是很 有表情,看来颇为威严。他看到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对着尸体看了一眼,和法 医简短地交换了几句话之后,便走往对面的餐室。里面有三个人,每人面前的茶杯 都是空的。佩玛繻小姐。何林·蓝姆,以及一个个子高挑、卷发的小姐,受惊的眼 睛睁得好大。“好漂亮。”探长像平日一般地打趣。 佩玛繻小姐自我介绍,“我是哈卡斯特探长。” 他认得佩玛繻小姐一点,虽然他们的行业之间并无相关之处,但是他与她曾有 数面之缘,知道她以前是个教师,在亚伦堡残障儿童学院教育人点字法。这样明净、 一丝不苟的房子里竟然出了人命,任谁也想不到的,然而最难相信的事往往最常发 生。 “这真是一件骇人的事,佩玛繻小姐,”他说,“你一定受了很大的打击。我 需要你们三位对这件事的经过作一个详细的说明。真正发现死者的是这位——”他 迅速地瞥了警官刚才送交给他的笔记本一眼——“雷拉·威伯小姐。请允许我使用 你的厨房,佩玛繻小姐。我想带威伯小姐过去那儿,以免旁人的干扰。” 他打开连接厨房和餐室的那扇门,让那少女通过。一个年轻的便衣警探早已在 厨房里,正专心埋首在一张塑胶台面的小桌子上写字。 “这张椅子看起来蛮舒服。 ” 一哈卡斯特探长说着,向前拉过一把现代化的 “温莎椅”①。 —— ①一种高背科腿的木椅,流行于十八世纪的英国。 —— 雪拉·威伯惴惴不安地坐下来,睁着害怕的大眼睛瞪着他。 哈卡斯特几乎要说“亲爱的,我不会把你吃掉的。”但是他克制了下来,改口 说,“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只是要把事情弄个清楚。好啦,你的名字叫雷拉·威 伯——住址呢?” “帕麦斯顿路十四号,煤气厂再过去。” “哦,是的。那么,我想你有工作吧?” “有的,我是速记打字员,在玛汀戴小姐的秘书社上班。” “全名是加文波希秘书打字社吧?” “对的”“你在那里上班多久了?” “大约一年。哦,确切的时间是十个月。” “我知道了。现在你就用你自己的话,说明你今天是如何到威尔布朗姆胡同十 九号来的。” “瞎,事情是这样的。”雪拉·威伯说话比刚才有信心,“这位佩玛繻小姐打 电话到社里,要一位速记小姐在三点钟到这里;所以我于吃完中饭回到社内,玛汀 戴小姐便要我去。” “这是例行轮班吧?我是说按照轮班表,这回轮到你—— 或者,你们是如何安排这类的工作?” “事实上,佩玛繻小姐特别指定我。” “佩玛繻小姐特别指定你?”哈卡斯特的眉毛显出惊讶的样子,“我知道了, …因为你以前曾经为她做过?” “没有啊!”雪拉立即回答。 “没有?确定吗?” “喔,绝对没有。我的意思是说,她不是那种令人容易忘记的人,事情怪就怪 在这里。” “确实十分奇怪。哦,我们目前不讨论这事。你何时到达这里?” “我敢肯定正好三点钟的前一分钟,因为布谷钟‘布咕’地叫着——”她突然 停止不语,眼睛张得好大。“奇怪,多么奇怪啊!我当时没有好好仔细注意时间。” “你没注意什么呢?威伯小姐。” “嘎——那些时钟?” “时钟怎样啦?” “那布谷钟是叫了三响没错,但是其他的时钟都快了近乎一个钟头。真是奇怪 的事!” “确实奇怪,“探长表示同意地问,“那么你第一次发现尸体是在什么时候?” “直到我绕过沙发后才发现。他,他就躺在那里——太可,太可怕啦。” “这种事确实可怕。你可认识这个人?以前见过吗?” “喔,没有。” “肯定吗?也许那时他跟平常看起来不一样,这种事你是‘知道的。仔细地想 一想,真的肯定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吗?” “十分肯定。” “好罢,就这样说,那么你当时做了些什么事?” “我做了什么事?” “是的。” “嘎——没有……“什么也没做。我没办法做什么。” “是这样子的哦。你一点也没碰他吗?” “有——有,我碰过他。只是为了看看——我是说——只是看看——但是他的 身体——异常冰冷——而且——还有——还有我的手沾到了血。‘真是可怕——稠 调、粘粘的。” 她开始发抖。 “啊,放心,”哈卡斯特接出一副长辈的神气说,“事情过去了,不耍再担心。 再下来,一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啊,是啦,她回来了。” “你是说佩玛繻小姐?” “是的,只是当时我不知道她就是佩玛繻小姐。她刚巧提一着购物篮进来。” 她特别加重购物篮三个字的音调,显得很不协调,仿佛是件无干系之物。 “你当时说些什么?” “我想我没有说话……我想开口,但发不出声音。我觉得这里像是被人掐住了 一般。”她指着自己的喉咙。 探长点点头。 “然后——然后她说:‘谁啊?接着,她绕过沙发。我当时以为——我以为她 要踩——踩到那尸体。于是我尖声高叫……然后我又开始尖叫,我制止不住。我不 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房间,奔出前门——” “一副没命的样子。”探长想起了何林的描述。 雪拉·威伯一双受惊的眼睛凄惨地望着他,出乎意外地说道:“实在抱歉。” “你没什么好抱歉的啊!你说得很好。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哦,只是有个问 题,你怎么会在那房间里?” “我?”她一脸惶惑的样子。 “是的。你当时抵达这里,大概早到了几分钟罢,我想你一定先接了门铃。但 是既然没人,你怎么进来呢?” “啥,这个。因为她告诉我这么做的。” “谁说的?” “佩玛繻小姐。” “但是我以为你一直没和她说过话。” “我是没有。是玛汀戴小姐这么吩咐——耍我进去后在廊道右边的客室等候。” “原来如此。”哈卡斯特若有所思。 雪拉·威伯怯怯问道。“就——就是这些吧?” “我想是的。但是请你再多持留十分钟,万一有什么问题,我好向你请教。。 之后,我会用警车送你回去。你的家人如何——你有家人吧?” “我父母都已过世,我和姑妈住在一起。” “她叫什么名字?” “洛顿太太。” 探长起身,伸出手。 “非常感谢你,威伯小姐,”他说,“今晚尽最好好休息罢经过这一番折腾, 一定很需要的。” 当她穿过门口,走进餐室时,怯怯地对他微笑。 “柯林,好好照顾威伯小姐,”探长说,“现在,佩玛繻小姐,可否麻烦你进 来一下?” 哈卡斯特伸出半只手,想要引导佩玛繻小组,她却迳直进入,用手指摸明了一 把靠墙的椅子,向前拉出一步,坐下。 哈卡斯特关上门。他尚未开口,蜜勒莘·佩玛繻却突然问道:“那年轻人是谁?” “他叫柯林·蓝姆。” “他跟我说过他的名字,但他是什么人?为何到这里来?” 哈卡斯特看着她,微微有些惊讶。 “当威伯小姐尖叫谋杀,奔出房子时,他刚巧路过这里。 之后,他进入这屋子里,想探个明白,他打电话给我。我要他回来侍候。” “你在呼他的名字柯林。” “佩玛繻小姐,你的观察非常细微——(观察?其实用得很不妥当,然而有什 么比这字更适合呢?)——柯林·蓝姆是我的朋友,但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他又 加了一句。“他是一位海洋生物学家。” “喔,原来如此!” “好啦,佩玛繻小姐,如果你能将这桩令人震惊的事件,详细地告诉我,我将 十分高兴。” “我很乐意,但恐怕可以报告的很少。““我相信你住在这里有段日子了吧。” “从一九五0年开始。 我是——从前是一位职业教师。后来医生告诉我,我的 视力日渐衰退,不久就要全盲,医生也没有办法挽救,于是我便专心学习盲人点字 法,以及各种帮助盲人的技术,成为一个专家。我在此地的亚伦堡残障儿童学院工 作。” “谢谢你。现在谈谈下午所发生的事。你今天下午是否有客人要来?” “没有。” “我会为你描述死者的容貌,看看是否可以使你想起什么特殊的人。此人身高 五呎九或十时,大概六十岁,黑头发,但已开始变白,褐眼,没有蓄胡,脸孔削瘦, 方下巴”。营养不错,但不算胖,双手白净,穿深灰色西装,大概是在银行工作, 或是会计师,或是律师,或是什么专门行业的人。你可想起是哪个人来吗?” 蜜勒莘·佩玛繻很用心地思考着,没有立即回答。 “实在是说不上来,这样的描述太平常,适用的人很多。 也许是我曾经见过或认识的人,但无法确定是哪一位。” “最近有没有人写信,一说要来拜访你?” “绝对没有。” “很好。那么,你曾经打电话给加文狄希秘书打字社,要求速记服务——-” 她打断他的话。 “对不起,我没做过这种事。” “你没有打电话给加文狄希秘书打字社,要求——”哈卡斯特眼睛瞪得大大的 ——” “我家没有电话。” “但是街角有公用电话亭。”哈卡斯特探长指明出来。 “是的,不错。但我只能郑重地向你宣告,哈卡斯特探长,我用不着速记员, 我无此需要;而且我也没有——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打电话给加文狄希社要求这种 服务。” “你没有特别指名要雪拉·威伯小姐吗?” “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哈卡斯特惊愕地瞪着她。 “你的前门没有上锁。”他强调说。 “白天我经常如此。” “随便任何人都有可能进来。” “随便任何人都可能做这案子。”佩玛繻小姐冷冷地说。 “佩玛繻小组,根据法医的报告。这个人死亡时间大约是在一点半至二点四十 五分之间,访问那时候你人在哪里产佩玛繻小姐想了一想。 “一点半时刻,我若非已经离开,便是正准备出去。我得上街买东西。” “可否请你说出你确实去过哪些地方?” “让我想一想。我先到邮局,阿尔巴尼路的那一家,寄了一个包裹,买了一些 邮票,然后再去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对啦,我在布店里买了些扣子和安全别针,店 名叫做‘费德&阮恩’。之后,我就回来了。我可以告诉你回家时的正确时间。 当我推开最外头的铁门时,我的布谷钟叫了三声‘布咕’。它的声音从街道上 便可听见。” “其他的钟你怎么说呢?”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话。” “你其他的钟似乎都快了一个钟头。” “快?你指的是角落里的那座老爷钟吗?” “不只是那只——客厅里所有其他的钟也都一样。” “我不明白你说的‘其他的钟’是何意思。客厅里并没有别的钟。” -------------------- 克里斯蒂小说专区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