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当雪拉·威伯悄悄地溜出法庭时,我发觉了。她的证辞做得很好。她看起来紧 张,但不是非常的紧张,而是自然的紧张。(贝克会怎么说呢?“表演得很好。” 我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声音!) “我听完了里格医生惊人的证辞之后(狄克·哈卡斯特没有告诉我这个,但他 一定知道的),然后追出去。 “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吧?”当我赶上她之后说。 “是的,事实上很轻松。验尸官人很好,”她迟疑了一下。 “再来会有什么事?” “侦讯会将延期——为了进一步搜集证据。也许会延后两个星期,或者直到他 们能够认出死者的身分。” “你想他们会查出他的身分吗?” “噢,是的,”我说,“他们一定会查出他的身分的,没有问题的。” 她打了一个颤。“今天好冷。” 其实并没有很冷,我还认为相当温暖。 “一起吃个早午餐如何?”我向她建议道,“你不必赶回社里去吧?要吗?” “不,下午二点才上班。” “那么走罢。你对中国菜反应如何?这条街下去一点,我知道有家中国小餐馆。” 她似乎犹豫难决。 “我得上街买些东西。” “你可以吃完饭再去。” “不行的,有的商店于一点到两点之间是不开门的。” “那就算了。那么待会再见好吗?半小时之内?” 她说可以。 我走到海边,坐在一个棚子下。海风迎面直接吹来。 我需要思考。想起别人了解自己比自己所了解的还多。实在是教人气愤的事。 但是,贝克、赫邱里·白罗和狄克·哈卡斯特,他们对我现在所不得不承认的,确 实看得极为清楚。 我关心这女孩——那是一种我对别的女孩从未有过的关心。 并非因为她的漂亮——她很美,一种不平常的美——也非因为性的吸引——那 种事我遇见得多了,也受够了。 一切只是因为——几乎从第一次见面起,我便认为她是“我的”然而我对她却 什么也不知道! 刚过两点五时,我走进警察局找狄克。他坐在办公桌后桌上堆着一大堆东西。 他抬起头来问我认为侦讯会如何。 我跟他说,我认为进行得很好。 “这种事这个国家做得非常好。” “你认为医学证明如何?” “太突然了,你为何事先没告诉我?” “你人不在啊!你和你的专家谈过了没有?” “谈过了。” “他的样子我记得不太清楚了。留着一大撮胡须吧。” “像个丛林一样,他自己对此觉得非常骄傲。” “他一定很老老了。” “老,但并不傻。”我说。 “你去看他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真的纯粹是慈悲的心肠?” “你的心真是一颗多疑的警察心,狄克!主要原因是那个,但我承认好奇也是 部分原因。我想听他对我们所采取的行动看法如何。你可知道,他说他只要坐在椅 子上,把指尖并拢,闭上眼睛沉思。便可轻易破案。我真想说他唬人。” “你把事情发生的经过都告诉他了吗?” “他都知道。” “他怎么说?”狄克有些好奇。 “他说;”我告诉他,“这必然是件单纯的命案。” “单纯,我的天!”狄克站了起来说,“怎么说呢?” “据我所了解,”我说;“因为整个案子被安排得这般复杂。” 哈卡斯特摇摇头。“我不明白,”他说,“听起来像是住在埆乐西①的那些年 轻人说的话,可是我不懂。还有别的?” —— ①Cheflsea指伦敦市著名的文化区,在市的西南部,‘泰晤士河北岸;艺术家 和作家多居于此。 —— “嗐,他要我跟四邻谈谈。我说我们已经做过了。” “鉴于医学上的证据,现在领人更重要了。” “你是不是推定,他先被人在别处下了药,然后移到十九号把他杀了?” 这些话听起来似曾听过;使我愕然。 “就是那个叫什么名字的养猫女人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使我愣了一卞,觉得她 的话很有意思。” “那些猫啊!”狄克不禁打了一个颤抖。他继续说:“顺便跟你说,我们找到 凶器了,昨天。” “真的?哪里找到的?” “在养猫人家的地方。可能是凶手于行凶之后扔在那儿的。” “没有指纹吧,我想?” “揩拭得极细心。可能是别人的刀子——才用过不久—— 最近才磨利过。” “那么事情大概是这样罢。他被人麻醉了——然后被带到十九号——用车子? 如何呢?” “‘可能’是由与十九号的花园相毗连的几间房子中的一间搬运过去的。” “这不是太冒险了吗?” “确实大胆,”哈卡斯特同意道,“而且对于四邻的习性一定要有非常的认识。 用车子运载也许比较可能。” “也是一样要冒险,车子惹人注意。” “没有人看到,但我同意凶手不可能知道他们不会被人撞见。那天,一定有过 路人注意到十九号门前停了一辆车。” “我看不会有人去注意的,”我说,“大家对于车子已经习以为常。当然,除 非它是一辆与众不同的车子——然倒又不可能——” “时间当然是中午大家吃饭的时俟。柯林,你明白了吗? 这下子又要扯到蜜勒莘·佩玛繻小姐。想想一个壮汉被瞎眼妇人戳死似乎是不 可能的事——如果他被麻醉了的话——” “换句话说,一如黑姆太太说的‘他是到这儿来赴死的’,他在毫无怀疑的情 况下,应约来到这里,喝了一杯雪利酒或是鸡尾酒——‘迷其魂’产生作用后,佩 玛繻小姐便动手。然后她把杯子洗净,把尸体俐落地摆在地板上,把刀子扔到邻居 的花园里,最后和往常一样地出门。” “半路上打电话给加文狄希社——” “可是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并且特别指名雪拉·威伯?” “但愿我们知道。”哈卡斯特看看我问,“她知道?那女孩自己知道吗?” “她说她不知道。” “她说她不知道,”哈卡斯特声音平板地说,“我是在问你,‘你’认为如何?” 我半晌没有说话。我认为如何?现在我必须下定决心。真相终会露白。如果雪 拉正如我所想的那样一个人,她并不会受到伤害。 突然地,我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明信片,搡到哈卡斯特的面前。 “这是寄给雪拉的。” 哈卡斯特扫了一眼,那是一系列伦敦建筑物明信片中的一张——中央刑事法庭。 哈卡斯特翻了过来,右边是住址—— 字迹端正。R·S·威伯小姐。萨谢克斯,克罗町,帕麦斯顿路十四号。左边, 字迹一样端正,写着“记住”两个字,底下则写四点十三分。 “四点十三分,“哈卡斯特说,“那是那一天钟面上所显现的时间。”哈卡斯 特摇摇头又说;“一张中央法庭的照片,两个字‘记住’,时间——”四点十三分。 一定和什么有关联。” “她说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随即我又加了一句,“我相信她”哈卡斯特点 点头说;“继续就此侦察下去,也许可以找出点什么”“但愿如此。” 为了打破我们两人之间的尴尬场面,我说:“你的‘公文’不少嘛。” “都是通常的,大多没有什么用。死者无前科;档案里没有他的指纹,这里的 资料都是那些以为认得他的人提供的。” 他念着: “亲爱的先生,报上所刊载的那个人,我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前几天在威尔斯 登火车站登上火车的那个人。他独个自言自语,神情猛然兴奋,我当时看见了,就 觉得这个人不对劲。” “亲爱的先生,我想这个人看起来很像我先生的堂兄约翰。他到南非去,但也 许又回来了。他出国时原来留着髭,但是他当然也可以剃除。” “亲爱的先生,、昨晚我在地下铁看见报上所报导的这个人,当时就觉得他有 点奇怪。” “有些女人常以为认得自己的丈夫,其实不然!有的母亲和儿子分别二十载, 仍然信心十足地自以为还认得儿子。” “喏,这是失踪人口名单,但没有什么用处。‘乔治·巴洛。六十五岁,离家 失见他的妻子认为他必然丧失了记忆。’下面有个注脚则说;‘因为涉及大笔金钱。 有人看见他和一个红发寡妇四处游荡,而且还骗了人家一次。” “下一个是:‘哈格列弗教授”原来说定于上星期二发表演讲,但没有出现, 既没打电话也无写信来说明原因。’”哈卡斯特似乎并不看重哈格列弗教授的失踪。 “他大概以为演讲是一星期前或一星期后,”他说,“也许他以为眼管家说过 了他那天有约,但管家给忘了。这种事我们遇见过很多。” 哈卡斯特桌上的铃响了起来。他拿起听筒。 “喂?……什么……谁发现她的?她说出名字没有?…… 我明白了,继续办吧。”他放下听筒。当他转过脸来时,脸色凝重。 “有人在威尔布朗姆胡同的一个公共电话亭里发现一个女孩死了。”他说。 “死了?”我瞪大眼睛问,“怎么死的?” “被人绞死的。用她的围巾!” 我突然浑身发冷。 “怎样的女孩子?不会是……” 哈卡斯特以一种我不喜欢的冰冷的、评估的眼光瞅了我一眼。 “不是你的女朋友,”他说,“如果你担心的是她的活。警察似乎认得死者, 他说她是和雪拉同一个办公室的女孩,叫伊娜·布兰特。” “谁发现她的,警察?” “十八号的华特蒙斯小姐发现的。大概是她家里的电话故障,到公用电话亭时, 发现那女孩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有个警察打开门说;“报告长官,里格先生打电话来说,他已经上路了。他会 在威尔布朗姆胡同和你相会。” -------------------- 克里斯蒂小说专区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