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劳工节周末 艾略特淋浴以后出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是星期五的晚上。他约好和杰基一起吃晚饭,然后去看电影。第二天是星期 六,他计划为案件做些准备工作。 艾略特既觉得高兴又感到担心。高兴的是案件审理最棘手的阶段已经结束,他 安排的举证进行得十分顺利——实际上顺利得使他起了疑心,而且,陪审团成员显 然站在他的一边。 但是,他仍旧感到担心:弗拉纳根暗藏杀机,将在被告举证的过程中进行反扑 ——对方在庭审中采取了令人无法理解的策略,其背后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艾略特穿衣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录音装置没有打开,他犹豫了一下,不知现 在接不接。后来,他极不情愿地把受话器拿了起来。 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是罗思先生吗?” “你是?” “我叫里德,文森特·里德博士,在北卡罗来纳州的克罗姆公司做遗传学方面 的研究工作。我通过报纸一直注意着你们案件的审理进程,我知道一些会使你感兴 趣的重要情况。” “里德博士,我不认识你,即使你是你所说的这个人,我也不认识,况且——” 里德打断了他的话头:“贾斯廷·克兰德尔临死的前一天到克罗姆公司来过。 他问过我们研究项目的情况,我告诉了他。”里德吸了一口气。“克兰德尔不是死 于中暑虚脱。我早就该告诉你,但是一直有人监视我。监视的人是政府派的特工人 员。我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自己驾车来到了华盛顿。” “是吗?”艾略特问道,确信对方要么是某个法院审理的狂热关心者,要么是 想搞什么阴谋诡计。 “真的。我早些时候给穆尔大夫打了电话,可是当时她在法院。我还给她的律 师办公室留了口信——我是从法庭工作人员那里知道他的名字的。今天下午,弗拉 纳根先生给我回了电话,但是他拒绝和我交谈。”他停下来吸了口气。“我想揭露 整个阴谋,但是我需要帮助,而且我的时间有限,所以才给你打电话。” 艾略特觉得对方说的荒唐可笑,于是用怀疑的口气问:“你知道吗,里德博士, 我是代表原告克兰德尔夫人的?” “对,对,我知道。但是,如果你不帮我,我打算给负责审理案子的法官打电 话。” “我明白了,”艾略特模棱两可地笑着说。那里是里德最不可能得到帮助的地 方。他本能地刚要挂上电话,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妥……突然,他心里一亮。里德 说他在北卡罗来纳州的某个地方见过克兰德尔。然而,克兰德尔临死前一天去过北 卡罗来纳州——去过那里的一个军事基地这一点,公众并不知道。在琳达的证词中 或者法庭审理时都没有提到过这一点。当然,五角大楼的人可能有所了解,但里德 怎么会知道呢? 艾略特这时有一种感觉:这个家伙说的是真的。里德掌握的情况可能有助于解 开环绕着案件的某些疑团,如弗拉纳根没有进行充分辩护的内幕,还有斯潘塞医生 在最后一刻改变证词的原因等等。艾略特突然希望知道——而且觉得自己必须知道 —一里德将会谈些什么。“你说吧。”他说道。 “我不能在电话里讲,需要和你面谈,我有一些文件可以证明我说的话。” 艾略特考虑了一下。嗯,干吗不呢?花一个小时值得一试。“好吧。你在什么 地方?” “位于贝瑟斯达的马里奥特大酒店。你知道这地方吧?” “当然。 ”艾略特看了看手表。现在是6点45分,他预定在40分钟以后开车去 接杰基。 有什么办法呢,她会理解的。“我7点30分到你那里。你能不能在大厅见 我?” “行,”里德说,“我是高个子,黑头发,穿一件灰色运动式猎装,配着红色 手帕。” “好的,”艾略特说,“待会儿见。”他挂上电话,然后拨杰基的号码。 多兰在酒店走廊的另外一端,做出了一个“没有人”的信号,福斯特随即动手 敲里德的房门。 里德甚至没有通过门镜看看来者是谁,便打开房门问道:“什么事?” 福斯特对着他的太阳穴猛击一拳,然后把他推进了房问。里德瘫倒在地上,像 一条困在滩上的鱼一样,张大嘴巴吸着气。几秒钟之后,多兰进来,关上了门。 他们两人一起动手,用胶带封住里德的嘴巴。福斯特抓住里德的胳膊,多兰扯 开里德的一只衣袖,绑住上臂,找到了肘部内侧的静脉。 恐惧万分的里德瞪大眼睛看着。多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支装满药水的注射器, 针头向上,排除里面的气泡。多兰转身准备将针头刺向他的静脉。里德用力挣扎, 晃动着手臂,使多兰无法对准。 福斯特说:“别担心,博士,针管里是杜冷丁——这个剂量你死不了,只会觉 得很舒服。” 里德稍一放松,多兰抓住机会插入了针头。里德立刻停止了挣扎,担心针头会 划破自己的血管。多兰慢慢地推入药液,抽出针头,取下系在里德胳膊上的橡皮管, 然后在针孔上贴了一块圆形邦迪胶布。 福斯特抓住里德,多兰搜查了房间,将里德的东西一一扔进衣箱。他在床头柜 上找到了里德的钱夹、房间钥匙和汽车钥匙。 这时,电话响了。多兰一惊,福斯特脸上出现了询问的神情,多兰摇了摇头。 响了6声以后,对方挂上了电话。福斯特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里德,说:“好了。 他比上岸休短假的水手醉得还厉害。” 多兰走过去观察了一下。“希望给他的药没有过量,不能让他失去知觉,还得 让他走着离开这里。” 他们撕开里德嘴上的胶带,把他扶了起来。里德摇晃了几下,嘴里嘟哝了几句, 可是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福斯特伸出一只手扶住里德,以免他摔倒。 “好了, ”多兰说罢看了看表,“前台的小姐8点换班。到时候,我们就去给 他退房。”他对福斯特笑了笑。“你可以冒充里德。” 福斯特哼了一声,接着说:“把他的信用卡给我。” 他们点了酒以后,招待员介绍了今天的特色莱,然后请他们看菜谱。 “结果他没有露面?”杰基问道。 他们坐在餐馆靠角落的一张桌子旁。这家名叫罗马松林的餐馆经营意大利菜, 店堂不大,价格也不贵。店里的装饰注重古朴风格:地上是亚麻地毯,桌子上铺着 红色方格图案的台布,木板装修的墙面上挂着几幅廉价的风景画。 艾略特说:“我差不多等了一个小时,而且还通过酒店的广播找过他。不巧的 是,我没有他的房间号码。没有他的许可,酒店的小姐不肯告诉我。她给他的房间 打了电话,告诉他有人来访,可是却没有人接。” “一定是某个行为古怪的人搞的把戏。这件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你居然只接 到一个这样的电话。” “我看不会。他真的是住在那里的客人。而且,他说的像是真的。” 杰基仔细观察着他。“你确实把这事当真了。”她耸了耸肩膀。“如果是我, 肯定不会专程去见那个家伙的。” “在开车来这里的路上,我也这样想过。我觉得我是希望他能解答我的某些问 题。” “什么问题?” “嗯,难就难在这里。我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些什么问题,只是觉得这案子存在 许多难以理解的小疑点。” 招待员往这边走来时,杰基一脸怀疑的神色。两人集中注意力点了菜。后来, 她开口说道:“你知道,你就像拴在橡皮筋上的蹦极运动员一样,一会儿上一会儿 下的。”她皱起眉。“什么疑点?” “首先是克兰德尔的女友告诉我们的情况前后不一致——这一点你记得。还有, 据我所知,弗拉纳根从来没有和她接触过——这是草率的辩护方式。还有,那位病 理学家见了一名坐着政府轿车去的访客以后,出庭时就改变了他的证词——那当然 对我有利。接着是波拉德的证词,你知道弗拉纳根是有办法驳得他体无完肤的。这 又是草率的辩护方式。最后一点,这位里德博士说,弗拉纳根对可能有助于被告方 面的情况不感兴趣。这说明了什么?” “你认为,他们是有意要输掉这场官司?” “你能作出其他解释吗?” “嗯,不能,可那并不能说明就没有其他解释了。话又说回来,他们为什么要 把自己办的案子搞砸呢?” “不知道,但他们正是这样干的。” 招待员端来了酒,两人默默地喝着。这时,杰基伸出手来,抚摸着艾略特的手 说:“吃完以后,我去马里奥特大酒店,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有关里德的消息。” 艾略特心里涌起感激之情。“我正等着你这样说。” “你欠我一场电影。” “那没得说。”艾略特向后舒展了一下身体,喝了一口伏特加,感觉顿时好多 了。 艾略特回到家里已经一个小时了,正纳闷为什么杰基还没有消息,这时电话响 了起来。 “我在里德的房间里。”杰基说。 “太好了!让我和他谈谈。” 她像往常一样咯咯地低声笑了起来。“我并没有说他在这里,只是说我在他的 房间里面。” 艾略特一下坐在沙发上。“说吧。” “听着,我到这里时他已经退了房。” “妈的!”艾略特骂道。他意识到,里德没有说他是从北卡罗来纳州哪个地方 来的。当然,如果他用的是真名,可以给克罗姆公司打电话找到他。“如果已经离 开了,你呆在他房间里干什么?” “我刚才只是有某种预感,真的。前台的小姐让我看登记表,说明他已经退房 时,我看到了他的房间号。我当时觉得,应该在负责清扫的工人进来之前看看这房 问。你知道,人们有时扔掉一些东西,或者在记事簿上留下点什么的——” “你开什么玩笑,”艾略特气愤地说,“侦探小说看得太多了!” “哦,是吗?嗯,我开了房门,搜查了整个房问。猜猜我在床垫下面发现了什 么?” “说下去。” “一个装着某种医学研究情况的卷宗。这可能就是他告诉你的证据。” “嗬。”艾略特冒了一句,试图理出一个头绪来。如果里德没有问题,为什么 他没有露面?再则,他怎么可能把这份看来和要谈的事情有关的材料留了下来?艾 略特摇着头说:“杰基,干得漂亮。现在离开那里,把材料送来。” “没问题。希望你想看到的不仅仅是这个,宝贝。” 艾略特对着电话笑了,急不可待地希望见到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不明白,我这就动身。” 福斯特如坐针毡,忐忑不安。他们把事情搞砸了,情况已经复杂化。他躲藏在 走廊尽头的冰柜后面,看见一名身材削瘦的黑人妇女漫不经心地打开了605的房门, 四下观察之后走了进去。 他看着自己的手表,已经是23点48分了。按照原来的计划,他应该在返回迈尔 堡的路上了。 这次行动本来进行得十分顺利。他们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里德,然后把他押 往北卡罗来纳州乡村的某个地方。他们按照通常的做法,在路上停下来审问了里德。 被注射了药物的里德神志恍惚,告诉他们说,他把文件带到了马里奥特大酒店。他 们急忙检查了里德的行李,可是没有见到文件的踪影。 这样,这次行动宣告失败。福斯特觉得这是奇耻大辱,缺乏职业水准。他们开 车返回贝瑟斯达。福斯特进了马里奥特大酒店,多兰和里德在附近的一个公园内等 候。福斯特工具齐全,不用费力就可打开里德住过的房间的门。他希望负责清扫的 工作人员没有发现那些文件,或者里面已经住进了新的客人。 但是,那名黑人妇女使他的希望落了空。 他从洗漱品袋里掏出移动电话机,然后和多兰通话。 “找到了吗?”多兰急不可待地问。 “没有。刚要进房间,却看见一个女人走了进去。” 多兰舒了一口气。“你是说另外一名住店的?还是清洁女工?” “不,”福斯特回答说,“她穿着西装,而且——弄开了房门。” “糟糕,”多兰说,“她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福斯特说,心想幸亏这次行动是多兰负责的。“可能是个贼。” 多兰考虑着,福斯特只听到移动电话里传来嘶嘶的电流声。后来,多兰问道:“她 随身有没有可以装下文件的东西?” 福斯特考虑了一下。“嗯,只有一个没有带子的手袋。” “好。如果她出来时手里没有拿文件,就让她走。如果文件在她手里,到时你 得见机行事。” 福斯特蹙额,面部皱成了一团。“妈的,在这里干?随时都可能有人来。这里 是他妈的酒店。” “我知道。可你是吃这碗饭的。” 福斯特心想,我是职业杀手,而不是一般的刺客,不像你们国防情报局的那帮 饭桶。在福斯特看来,两者是有区别的。“为什么不能只拿回文件?” “你是知道原因的。不能留下活口。” 福斯特咕哝了一声。 “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知道了。” “好。我等着你的电话。” 福斯特刚把电话放进洗漱袋, 605号房间的门便打开了,那个女人走了出来。 她左手拿着一个牛皮纸卷宗袋,快步奔向楼梯口。 福斯特从冰柜后面出来,立刻尾随而去。 一阵电话铃声把艾略特从梦中惊醒。他摇晃了一下脑袋,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 沙发上等待杰基时睡着了。他一把抓起了电话。 “是罗思先生吗?” “是的,你是谁?” “斯蒂芬·西皮奥探长,蒙哥马利县警署的。” 艾略特猛地坐了起来,把电话靠近耳朵。“什么事?” “罗思先生,你认识一位名叫杰基·拉蒙特的小姐吗?” 糟糕,艾略特心里说,她被抓住了。“是的,我认识她。” “你是她的律师吗,罗思先生?我们在她的手袋里发现了你的名片。” 艾略特已经很久没有办过刑事案件了,但是觉得自己可以把杰基从监狱里弄出 来。“对,是她的律师。为什么抓她?现在把她关在哪里?” 西皮奥说:“你能不能向我们提供她亲友的姓名,罗思先生?她是结了婚的吗?” “不,她没有——” “你认识她的亲属吗?父母、兄弟、姊妹?” “你们不用找他们,我会把保释金寄给你们的。”他故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 信心十足,但心里却祈求对方的要价不要太高。 “请你直接回答问题。” “她父母已经去世,有一个弟弟在加利福尼亚。” “明白了。嗯,那么,请你尽快到贝瑟斯达的马里奥特大酒店来一下。这里出 了事故。” “事故?” “是的。不好意思打扰你,但是拉蒙特小姐已经死亡。我希望请你辨认一下尸 体。可以吗?罗思先生?”艾略特沉默了许久。“罗思先生?你还在听吗?” 艾略特听到自己用相当镇静的声音回答:“好,我马上就来。” 艾略特一生中曾有过非常奇特、完全不可思议的经历。那样的事情似乎属于另 外一个世界,他以前联想都没有想过。他初到越南时第一个星期参加的战斗就属此 例。开车去酒店辨认杰基的尸体也是如此。 马里奥特大酒店的停车场人声喧闹,警车、救护车的红灯闪烁不停。艾略特停 下车,匆匆走进大厅,向站立在电梯入口的警官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他跟着那名警官上了几段楼梯,到了第五楼的平台,看见地上放着一具蒙着布 的尸体。 “罗思先生?”一名长着鹰钩鼻的高个男子说着走了过来。走廊上明亮的日光 灯使他细眯着眼睛。“我是西皮奥探长。谢谢你到这里来,我们正要把她送到停尸 房去。” 两人握了握手。“怎么回事?”艾略特问道,“她怎么会——” “等一等,我们先确认一下。请你——”他指了指那具尸体。 艾略特极不情愿地将目光转向地上的尸体。西皮奥抓住他的一只胳膊,领着他 向前缓缓移了几步,然后朝站在尸体旁边的一名男子点了一下头。那是停尸房的工 作人员。那人蹲下去,揭开了盖在尸体面部上的布。 是杰基。她的短发上血迹斑斑,耳朵和鼻孔也糊满了已经发干的血迹。那两片 曾经使艾略特觉得消魂的嘴唇歪裂着,看上去非常可怕。她的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天 花板,放大的瞳孔像两枚白色大理石球。 艾略特本来以为自己对朋友死去的事情已经见惯不惊了,但是他错了。他张开 嘴巴,立刻转过头去。探长点了一下头,布又盖上了。 “这是杰基·拉蒙特吗?” “是的,是她。” “谢谢你。”西皮奥说罢转身吩咐停尸房的工作人员,“搬走吧。” 艾略特慢慢地回到走廊。走廊上拦着黄色的警戒带,在带子的另一侧,几位住 店的客人在互相窃窃私语。西皮奥跟在他身后,艾略特转过头去面对着他。“她是 怎么死的?”他再次问道。 “看样子她在楼梯上跌了一跤,摔断了脖子。” “看样子?” 西皮奥耸了耸肩膀。“没有目击者。后来是清洁工发现的。当然,也可能是被 人推倒的。我们正在对此进行调查。”他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从上衣口袋 里掏出了钢笔和记事簿。“如果你能向我提供一点情况——” 艾略特打断了他的话头:“在她身边发现了什么东西没有?有没有什么文件?” 西皮奥刚才那种厌烦的情绪立刻消失得无踪无影。“没有。只有手袋。为什么 问这个?” “她是一名私家侦探。她找到了一些文件,正准备给我送来。” “我明白了。”西皮奥用指尖挠着自己的鼻子,两眼的余光观察着艾略特,然 后说,“看来要请你和我一起到楼下去了。” “好的,”艾略特说,“当然可以。” 兰迪不修边幅,他的起居室也是乱七八糟的。长沙发上的靠垫东倒西歪,报纸、 杂志散落了一地, 茶几上立着一个空香槟酒瓶子。他躺在安乐椅上,穿着拳击裤T 恤衫。 艾略特在沙发前来回踱步,不时喝着杯子里的咖啡。他知道卧室里面有一个女 人,但是也顾不了兰迪的消魂良宵了。 “那么,你告诉警方是你要杰基去找那位神秘的博士的?” “对。”艾略特说。房间的空气中弥散着一种香水的气味,一种艾略特熟悉的 气味。“那警官问了一大堆问题,我一一照实回答了。他甚至给里德博士挂了电话 ——他是从酒店的住宿登记簿上知道里德的电话号码的。可是,对方没有人接,我 看他不会继续调查下去的。” “他这样对你说的?” “没有,那只是我的印象。警察找住在那一层楼的所有旅客谈过话,没有人提 供值得怀疑的线索。所以——”他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在解剖结果出来以前, 他们是把它当成意外事故来处理的。” 兰迪用力地擦了一下脸,昏昏欲睡地说:“但你觉得不是?” “哼,绝对不可能!如果她是摔死的,里德说的那些文件到哪里去了?” 兰迪站起来。“等一等,你真的认为杰基是因为拿着文件而被杀死的?” 艾略特点点头。“有这种可能。” 兰迪不停地摇着头。“该醒醒了,闻一闻手里的咖啡,牛仔,你说的讲不通。” “讲不通?那么,文件到哪里去了?” 兰迪耸了耸肩膀。“谁知道?文件可能让她留在房间里了,也可能落到另外一 层楼上,被酒店里的什么人捡到了。事情并不像你说的那么神秘。” 艾略特一直尽量不去想杰基,不愿想到她躺在楼梯冰凉的水泥地上的样子。这 时,那个形象突然映入了他的脑海。他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于是在沙发边上 坐下。 “噢,”兰迪说着走到他身边坐下。“这使你很难受,对吧?我是说,毕竟— —” “她不仅帮助我办案,”艾略特告诉他的朋友,“而且也是我的女朋友。” 兰迪一时目瞪口呆,无言答对。过了一阵,他低声说道:“我明白了。你的女 朋友。你是说你——” “对。” “噢。我——这个,真叫人吃惊,难怪你这么伤心。” 艾略特喝了一口咖啡,擦了擦眼睛,然后说:“你听说过一个叫克罗姆的公司 没有?” “克罗姆?”兰迪嘴里重复着这三个字。“嗯,我听说过。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里德给我打电话时提到过这个公司。他说他就在那里工作,而且克兰德 尔去世的前一天到那里去过。那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兰迪走到起居室尽头的酒柜前,倒了一杯酒,然后回到了艾略特跟前。他说道: “那是一家搞遗传工程的公司,承包了国防部的一个项目。” “是吗?”艾略特急不可待地问,“什么样的项目?” 兰迪脸上现出了痛苦的模样。“我不知道。不过,即使知道也不能告诉你,那 是秘密。” “兰迪!” 兰迪坚决地摇了摇头。“对不起,艾略特,可是我不能违反规定,哪怕为你也 不行。我说‘秘密’,那就是秘密,就是那种‘绝密的’内容。我知道这事,那是 因为有关的经费由我的办公室划拨。我无法了解有关的具体情况,因为我没有必要 知道。” “算了吧!那能有多大的机密?克罗姆是一家民用公司,对吧?而且,是搞遗 传工程的,看来不像是有多大的军事用途。” 兰迪在艾略特身旁坐下,注视着他的眼睛。“要是杰基的事情和克罗姆有关系 ……那么,你还是别管了吧。甚至连贾斯廷当时也被拒之门外,而他可是堂堂的陆 军部长啊。” “克兰德尔?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去世的前几天,贾斯廷还向我打听过克罗姆公司的情况。我当时告诉他, 没有特许是不能查阅有关文件的。那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所以他去了国防部,要求 查阅文件,可遭到了拒绝。他大吵了一场,可是他们没有让步。”兰迪笑了一声。 “当然,他并未就此罢休。我估计他打算去问国防部长本人;如果那不行,甚至会 面见总统。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嗯,听说他自己进行了调查。” “你不知道他去克罗姆的事情?” “不知道。他也不会告诉我的——因为他的调查是违反规定的。不过,看来他 会那样干的。” “这就证实了里德告诉我的情况!” 兰迪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但是那并不意味着有人在密谋不轨。而且,如果 你四下打听,问这问那,肯定会惹上大麻烦。那个地方的机密性比‘曼哈顿计划’ ①还要高。” ① 美国陆军部在1942年6月开始实施的一项研制原子弹的秘密计划。 艾略特一言不发。“请你向我保证,你要离它远远的,”兰迪催促道,“我会 尽力了解有关情况,星期二就办。行了吧?” 艾略特勉强一笑。“如果你只能如此,那好吧。” “好的。现在,能不能让我——而且还有你——睡会儿觉?” “好吧。”艾略特说。那正是他所需要的。睡觉。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