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刀。 那是一把十分古朴的刀,而且刀上的铜早已因年代久远而绣化成墨绿色,乍看 上去,其实是很不起眼,甚至是斑驳的,但是在看到它的第一眼,霍去病就无法移 开视线,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一动不动的瞪著它,甚至连在他耳边沾沾自喜、喋喋不休献宝的敦煌郡守究 竟在说些什麽都不知道。 他,认得这把刀,这把应该不存在的刀! 他看过,因为他在梦里拿的就是这把刀,甚至现在光是看著,他体内的血液都 因此而沸腾。 不可能的,这把刀不可能是真的,它不可能真的存在过! 他这样告诉自己,瞳孔收缩著,但那把刀还是静静的躺在桌上锦盒中,即使它 的刀身已斑驳,即使它刀柄上曾绑著的兽皮已脱落,即使它刀鞘鞘口已缺了一角, 整把刀上的流云纹饰及图腾已模糊,但他仍是清清楚楚的知道,知道它就是那把刀, 那把在梦中陪著他杀敌无数的刀——一模一样的纹饰、一模一样的刀形、一模一样 的图腾! 这个图腾曾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铜头铁额怒目瞪视著敌人的图腾,在旌旗 上、在刀剑上、在铠甲上!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梦,而今,梦中的事物突然跳脱了虚幻,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可能错认,这的确就是那把刀。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麽想,原该不存在的,如今存在了,那麽,那还是梦吗? 真的……只是梦吗? 一声细微的声响在他身旁响起,他抬首,在看到这把刀的第一次,将视线移开 了它,转向她的方向,却只看到她血色尽失,浑身轻颤著。 她瞪著那把刀的样子,仿佛它是来讨命的恶鬼。 「将军,不是我在吹牛,这刀啊,可不单单只是个古董那麽简单,我费尽了千 辛万苦拿到它,就是因为这把刀的主人。」敦煌郡守沾沾自喜的抚著他的小胡子问 道:「你知道是谁吗?」 「谁?」霍去病头也不回的问,双眼仍看著脸色死白的她。 「蚩尤。」 *** 背叛。 不,他不想知道! 脑海里的声音窃窃私语,如幽魂般缠附在他身上,在他耳边絮叨。 背叛者。 不,他不要知道! 一次次的、一声声的,不容人阻扰的回响著。 背叛者—— 不! 他瞪著眼前的她,愤怒地在心里咆哮,将那声音驱散,它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但下一刹那,纷扰的影像及画面从四面八方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在他眼前闪过,他 不想看、不想知道,但他却又无法控制的看得清清楚楚。 族人、战争、愤怒,相遇、爱恋、欺骗! 他原以为她是族人,然後知道她是公主,轩辕氏的公主! 他爱她。 她背叛了他。 纷乱的幻影消失了,只剩下营地里族人的尸体,男人的、女人的、小孩的…… 尸体。 她背叛了他! 她出卖了他的信任,出卖了他族人的藏身之地——他发了狂似的杀敌,随他浴 血回来的族人们却一个个的倒了下去,他战至一兵一卒,直到只剩下他一个,直到 他最後力竭,直到他被人打昏,遭人擒祝屈辱,他遭受从来没有过的屈辱。 他被上了手铐脚镣,他被轩辕族的人关进了地牢,每天被殴打,每天都听他们 炫耀他们那聪明、慧黠、高贵又美丽的公主的法力是如何的所向披靡,如何的打赢 了那场战争,如何的将他这南方的首领玩弄在股掌之间。 敦煌郡守的声音仍不时的在霍去病耳边响起,但他听来却觉得那像在很远很远 的地方。 眼中,只剩下了她,惊惧、害怕、悲伤的她。 喧哗的声音伴随著另一幕幻影出现,掩盖掉了现实。 杀了他、杀了他 人们吼叫著,他们辱骂著他、丢他东西、吐他口水,他被游街示众,如同珍奇 异兽。然後,他被带到了城外,被拖上了一处高台,台上站著一名刽子手。 阳光耀眼得刺人,他抬头挺胸怒目环视台下众人,刽子手强逼他跪下,他不肯 跪,两条腿硬得像两根木桩。 然後,他看见了她。 恨,他好恨! 好恨、好恨、好恨啊 他眼也不眨地、恨恨地瞪著她,直到大刀挥下——他的头被血柱喷冲上了天, 两只铜铃大眼,在空中仍一瞬不瞬的瞪著她,甚至到他的头落了地,他的视线仍没 移开过。 他,死不瞑目。 幻影里女人的脸和她的脸重叠在一起,那是张苍白的脸,白得没有任何血色, 那是张背叛者的脸,冷血无泪的脸。 他恨她! 他双目赤红,倏地抓起了桌上锦盒内的大刀砍向她雪白的颈项。 面对大刀的炎儿却不避不闪,只是认命的站著,表情破碎地看著他挥刀相向。 眼看那把刀就要再度见血,他持刀的手却停了,刀锋离她的咽喉只半寸。 「将……将军……」敦煌郡守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脸色发白。 「滚出去!」他头也不回的大吼,凶恶地瞪著那引颈就死的女子。 「将——」 敦煌郡守本还要开口阻止,谁知道嘴才张,他头上的冠带就被削掉。 「滚——」他还是没回头,大刀已回到了她的脖子上。 惊呆地看著头上的冠帽落到地上,敦煌郡守经此一吼,吓得立刻屁滚尿流的跑 了出去。 帐篷里两人对看著,霍去病额上青筋抽搐,恨恨的瞪视著她。 「後遗症?」他咬牙低吼:「你怎么解释这个!」 她整个人一颤,却沉默著没开口。 「说啊!」他咆哮著。 炎儿抖得如风中落叶,一双眼泫然欲泣,颤抖的唇仍然吐不出一字一句。 「说啊,说那些不是真的,说那些从来没有发生过,说那只是一场荒谬的梦, 说我不是那个——」他持刀的手用力到颤抖起来,吼道:「说你不是她啊!」 她无法说话,无法开口再欺骗他,只能任泪珠滚滚而下。 「你不是她,对不对?那个女人不会流泪,你会,对不对?那个女人不是人, 你是,对不对?说啊,告诉我啊,告诉我你不是她!」 他抓著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节节逼近她的脸,想要听到她说不是,她却只能 哭著掉泪。 他靠近,她撇开脸,他用力将她的脸扳回来,强逼著她,「说啊!」 「对……不起……对不起……」她满脸泪痕,呜咽的话音吐出的却是道歉。 她语音微弱,他却如同被人当胸砍了一刀。 他不想要相信,不想相信这荒谬的事,不想相信这种怪力乱神、光怪陆离的事, 但手上拿著的刀是如此的真实,真实的教他无法否定这一切,而她的道歉、她愧疚 的表情,那些不断重复的真实影像,更是让他不得不相信。 「你该死!」他怒吼,大刀重新挥下。 她认命赴死,他的刀却又再最后一瞬停祝他恨她!但面对这背叛他、欺骗他的 女子,他却下不了手! 有一部分的他恨她的背叛,另一部分的他则恨她承认,如果她不承认,如果她 肯继续骗他大刀被他脱手砸出,他咆哮著愤怒得砸毁帐里一切事物! 她哭得肝肠寸断,几乎无法站立。 她的啜泣声几乎教他将她拥进怀里安慰,但那些惨死族人的哀号在他耳边响起, 她的玩弄、她的欺骗、她的背叛都让他无法承受,他应该要杀了她,但他却做不到, 因为即使如此,他还是爱她,爱前世会为他笑、今生会为他哭的炎儿。 炎儿……那是他初遇她时为她取的名字,他忘了,直到现在才想起。 他爱炎儿,他恨天女魃,但她们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 他恨她,他更恨自己,为什度那麽盲目、为什麽那麽愚蠢,竟然又被她耍了一 次,又再度爱上她! 但这一点,只是让他更加愤怒。 紧握著双拳,他背对著她吼道:「滚!滚!你滚!听到没有,你给我滚出这里! 再让我看到,我就杀了你!」 看著他决绝的背影,炎儿只觉得心好痛,痛得快裂开了。 他恨她…… 她转身朝帐门而去,每走一步,心就痛得像要裂开一样,她颤抖著再踏出另一 步,怀疑自己在走出门前就会因心碎死去。 听著她离去的脚步声,他极度的想回身将她抓回来,但他只是站著,全身紧绷 的站著。 一步两步,她绕过了摔坏的桌子,三步四步,她离他越来越远,五步六步,她 来到了门边——「失火了!失火了!快灭火!」 门外突然传来喊叫,霍去病惊得回过头,冲到门边,只见军营四处冒著火光, 几乎每一个地方都烧了起来。 他双眼冒火,大手箝住了她的手臂,咆哮道:「你做了什麽?」 「没有……我没有……不是我……」她惊慌的垂泪争辩著。 「不是你是谁?」他愤怒的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非要毁灭一切才会高 兴吗?把火停下来!」 「不是,不是我——」她拚了命的摇头,想要辩解。 「你该死,快住手!」他不信她,抓著她的手用力得几乎将她的手腕捏断。 「真的不是——」她试著想让他相信,却在瞬间看到他背後闪现刀光,泛著蓝 色的刀光。 「不——」她睁大了眼,突地反手将他拉到一旁,以身挡刀。 那名杀手的毒刀刺进了她的胸膛,整把没人,直至刀柄。 好痛。 她喘著气,可是每次喘气都牵扯到伤口。 真的好痛,她不知道会这麽痛,她知道几千年来,她的身体因为耗费太多精力 炼化眉间的那滴血而起了异变,却不晓得那变化足以让普通刀剑伤得了她。 胸口的疼痛教她无力再抓住他的手,她松开了手,向後倒下。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时间却缓慢的如同静止。 他看著她挡刀,看著那把刀从她的胸口穿胸而过,看著那杀手将刀抽了出来, 鲜血顿时飞溅,喷洒向半空,溅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脸上! 不!他瞳孔收缩著,体内的血液在瞬间沸腾,心跳却变得十分缓慢。 怦怦—— 他看向那举刀再度砍来的杀手。 怦怦—— 刀砍下,他低头闪过,切入对方怀里。 怦怦—— 他挥出了拳头,一拳穿过了杀手的胸。 怦怦—— 另一名杀手挥剑砍来,他徒手再打飞了他的头。 怦怦—— 血肉横飞的画面教其他意图跟进的暗杀者吓破了胆,没人敢再上前,他如凶神 恶煞般的身手,看得他们心寒,不一瞬,他们便全员撤退,籍著大火跑了。 他回首,却看到她站著,她脸色苍白,胸前染满了鲜红的血,但她是站著的。 他愣住了。 「不是人……很方便,不是吗?」炎儿流著泪,自嘲的笑了,「放心,我没那 麽容易死的,虽然我的身体变弱了,但除了那把蚩尤刀之外,普通的刀剑还是杀不 了我。」 热烫的血从她胸口汨汨出,将她的小手染成鲜红。 方才那一刹那,她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看来她的原罪没那麽容易得到救赎。 看著他如恶鬼般杀气未消的脸,她苦笑著,「火……真的不是我做的,不过你 想的没错,我是有能力停止它,我会将它停下的……」 说著,她伸手要触碰额问那块珠泪水玉。 「不要!不要解开它!」发现军营失火,玄明紧急赶来,谁知才找到她,却看 见她作势要解开水玉。 看到玄明,她眼中闪现感激,不过却没放下手,只柔声道:「谢谢你陪我这麽 久,把你强留下来,是我的错。」 「不要这么做,现在解开你受不了的,你的修炼还不够,灭火有别的办法,我 可以——」玄明著急的靠近她。 「不要过来!」她阻止他,眼中泪光闪烁,摇头说:「不,你不可以,你没有 办法的,这麽大的火,没有水玉你止不住的,我不想再看到旧事重演了。」 听著他们的对话,霍去病心中隐隐浮现莫名的恐慌,他知道有事情不对,但他 却不确定是什麽,他甚至无法开口。 「不要那麽固执,你会死的!」玄明低吼道。 他闻言一震,看向她。 「不,你知道的,我不是人,我不会死的……」她粉唇牵起一抹凄楚的笑容。 玄明哑口,半晌才痛苦的看著她道:「那样子和死有什麽不同?」 她没回答,只是露出要他谅解的表情,沉默著。 「该死的!」玄明恨恨咒骂一声,转向霍去病道:「阻止她啊!」 看著那怪汉的双眼,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所有的背叛、欺骗又涌现脑海中, 就算不论前世,他也不能让整营近十万的士兵死在大火中。 他看向眼前这让他又爱又恨的女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炎儿见状, 这回彻底死了心, 她强扯出一抹笑,凝望著他,粉唇微颤著道: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她哽咽著,话到喉间,指间已碰到水玉,那块青绿色的水玉突然放出水绿色的 光并直冲朗朗青天,下一瞬,水玉跟著飞上了半空,然後恢复原有球状大校突地, 天色暗了下来,忙著灭火的士兵们惊愕地抬头,只见原本万里无云的蓝天不知何时 飘来了一朵乌云,狂风乍起,不一瞬,方圆数里就开始下起倾盆大雨。 水玉才离身,炎儿周围的火势猛然爆涨,然後她整个人烧了起来,她站在火焰 之中,她的黑发烧了起来,她的衣服烧了起来,她身上的一切都烧了起来。 那些飞舞的火舌在她周道闪烁,挣扎著想往外冲出,但不知为何,它们像是受 到了某种无形的限制。 雨水落了下来,但还未触及她周遭的火焰就被蒸散。 她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全身是火的跪倒在地,看著只在几步之遥的霍去病, 她用最後的力气,吃力的在昏过去之前请求他的原谅,「我爱你……对不起……别 恨……我……」 不……他不知道会这样……他不知道她必须受这种苦……她在他面前倒地,他 心痛欲裂,不顾灼人的烈焰冲过去抱住她在地上翻滚,试著减掉她身上的火,但无 论他怎麽做,她身上的火仍然未熄。 他闻到了焦味,知道他也跟著她烧了起来,但他仍不愿放手。 在一旁的玄明见状,暗骂一声,将浮在半空的水玉收了回来,冲到他们身旁, 将水玉重新封印进炎儿眉间。 骇人的火焰在瞬间停了。 大雨仍在下著,营区的大火渐渐熄灭,只馀袅枭白烟在雨中向天攀升…… *** 他全身上下几乎都是灼伤。 很痛,但他却没有处理那些烧伤。 天,放晴了,在一个时辰之後。 雨还在下时,玄明带走了她。 他没有阻止。 炎儿一直昏迷不醒,他以为她死了,但她没有死,她的身体是温的,呼吸却微 弱得几乎教人感觉不到。 她是活著,却只剩躯壳。 他慌得想叫醒她,玄明却阻止了他,他对上玄明的眼,那一刹那,他认出了这 人,认出这数千年前和他同甘共苦的结拜兄弟。 「为什麽?」他不解的开口,不懂那该是恨她的结拜兄弟,为何竟会帮著她, 还陪在她身边许久。 「她是被逼的。」玄明看著浑身焦黑的这一对,心中有种莫名的苦涩,缓缓开 始解释一切,从那一场战争说起,到他辗转来到沙漠,遇见了她,陪著地,教她蛟 族的法术,教她如何控制身上的异能。 「你误会她了,你死後,我找到残存的人,营地的位置,不是她说的,是他们 跟著先前逃回来的伤兵的血迹才找到的。那火光伤害的范围极广,但错不在她,她 是被逼的。」 玄明在他们身边蹲下,看著他道:「她是懂得火炎术没错,但她的能力根本没 那麽高,当年轩辕氏破不了你的大雾,风伯告诉他,只要观看能透古今的水月镜, 便能知道如何破你的法术。他们作法开镜时,她刚好为了你回去劝双方谈和,她见 状想要阻止,结果不知哪里出了错,水月镜出现的并非之後那场战争的时辰,而是 更加久远的未来。她挡在众人面前不让他们观看,谁知水月镜里的未来也出了问题, 她说当她听到水声回头时,只觉得眉间一阵灼烧的疼痛,她痛得昏了过去,醒来後 她这里就出现了一滴鲜红的血珠印记。」 他指著地重新被水玉封印起来的眉间,解释著,「从那天起,她体内的异能大 增,强大到她自身都无法控制,虽然轩辕族的人替她上了禁制,但因为他们从水月 镜中知道他们可以靠她赢你,所以并没有完全将她的能力封印住,她每天承受著火 焚之苦,虚弱得无法抵抗她的族人,她是被强带到战场上的。」 他抬头看著玄明,面无表情,声音乾哑的问:「她告诉你的?」 「不是,我亲眼看到的。」玄明沉声提醒道:「记得吗?我在最前线。」 他沉默了,望著那如同布娃娃般垂挂在他手臂上的炎儿,艰涩的问:「她以後 会怎麽样?」 玄明深吸了口气,半晌才缓缓道:「她曾经有机会回昆仑去的,但她舍不下你, 所以在凡间留了下来,却因为那身无法控制的能力,只能留在乾热的沙漠中。她现 在什麽都不是了,不是神、不是妖、也不是人。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样 子的状态,当时靠她自己可以简单控制住,不让热能太过,也不会烧伤她自己。」 「那……为什底她还会……」望著全身都是烧伤的炎儿,他不懂她为什麽干冒 烧伤降雨。 她不是应核是狠心的、毒辣的吗?为什麽? 他脑海思绪一片混乱,对她的爱恨交织成一片密密麻麻纠缠不清的杂线,理不 出任何头绪。 「因为她想要回中原,想要和人接触,所以为了控制她体内的炎热,我用我的 水珠封印住她的异能,教她水行术。但她练的时间不够,她太早解开封印,因为炼 化时辰未到,她的身体处在最脆弱的状态下,耗尽了所有的精力才没波及到其他地 方……」 「什……什麽意思?」他看著没有任何反应的她,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虽然不忍,玄明还是咬牙告知他事实,「意思是,她现在不会哭、不会笑,没 有死,也不是活的,她只会一直这样睡下去,直到天地毁灭为止。」 他脸上血色尽失,猛地抬头看著玄明。 不要那麽固执,你会死的! 不,你知道的,我不是人,我不会死的……那样子和死有什麽不同? 直到现在,他才了解他们先前的对话,他的胸口家是被人挖了一个大洞,一个 深不可见的大洞,耳边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响著那句话。 那样子和死有什麽不同? 和死……有什麽不同……有什麽不同……不同……不同…… *** 玄明将她带走了。 他没有阻止,他是人,他们不是。 军营里,损失不大,因为火灭的及时,各级将领在火灭後立即来报告状况,他 完全听不进去,所有的指令全是凭直觉反应说出口的。 然後,三天过去了,他的脑海里塞满了那些纷杂的影像。 它们并未因她的离开而消失,反而更加的频繁,那些影像只是一次次的提醒他 的愚蠢、他的失败、他的残忍……他无法睡著,身体状况因此变得更差,七天过去, 铁英看不下去,提议拔营回京,他在黄昏夕阳下看著一望无际的滚滚黄沙,只说了 一个字——「好。」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