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早晨,刘耀宗办公室里,方树华不屑一顾地:“向范坡学习,向姚发祥学习。 一个十几岁的娃娃,栽了几棵树,造那么大的声势,还要拉进大队领导班子!”说 着,语气一转,“从处理水库工伤事故来看,那家伙还颇有两下子,值得对付!” “有道是来日方长呀!”刘耀宗亮着两颗精明的小眼。 “要记住,姚发祥是范坡那伙土匪的头!” 刘耀宗心领神会地颔首。 中午,姚发祥在唐新民的带领下,走进会议室。 张云飞、雷树声、唐有生起身迎接,方树华、刘耀宗也慢慢地爬起身来。 “今天,我们是来迎接雁岭大队民兵营长、雁岭大队发展多经领导小组副组长、 多经办主任姚发祥同志的!”张云飞说着,双手握着姚发祥的手。 “欢迎!欢迎!”雷树声说着,将一张任命书和一张介绍信放在桌上,“从今 天起,雁岭大队发展多经的重担就落在了你的肩上,希望你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 信任!”雷树声语重心长地。 姚发祥如获至宝地捧着介绍信看。 雁岭大队部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四合院,大门开在南边院墙上,大门对面的一排 正房是会议室和干部办公室,东边厢房是厨房,工友住房、储藏室。西边厢房一连 四间是客房。 夏老头帮助姚发祥在西边厢房门头上分别钉着“主任住房”、“多经办公室”、 “男技术员住房”、“女技术员住房”,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方树华办公室里,方树华抬起头,对送材料来的刘耀宗说:“姚发祥使用房间 经过你这个后勤大总管没有?” “讲了句哇!我还以为是你授意的呢!” “他有县社的大靠山,目中无人,还把我放在眼里!” “还安排了一间秦水开女儿的房间嘞!”刘耀宗窃笑地。 “好!好!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男女关系的事,谁说得清!”方树华说着 喜形于色。 秦白棉和秦秀丽在院子里晾晒衣被。 一个头搭毛巾身材柳条的女人走进来,声高意切地:“白棉、秀丽,你们都是 大姑娘了哇,要早出晚归呀!” 秦白棉脸上立即飞起两片红霞:“妈,要你操什么心呀!” “呃!浩翠婶来了!进屋喝茶呀!”姚发祥走出来,热情地。 “不!不!不!我到方屋去,顺便进来瞧瞧!”王浩翠口说身动,撂开两脚, 走去。 “浩翠婶,慢走!” 秦白棉追上去,窃窃地:“妈,你跑到大队来大喊大叫,多难为情!” “我就是要让所有的人听到,大男大女的,都要放规矩着!” 方树华办公室,方树华从窗口向外望,半天转过身来,喜眉笑眼地:“你听见 了吗?”窃窃地。 刘耀宗笑着脸颔首。 “看!戏唱起来了!” 在县林场经果林基地里,姚发祥、姚青云、秦白棉在技术员的带领下参观学习。 在县示范农场里,姚发祥、姚青云、秦白棉,在技术员的带领下,边学习边操 作。 在雁岭山场小老树树林里,姚发祥、姚青云、秦白棉、秦油松他们顶风冒雨进 行测量。 在多经办公室里,姚发祥、姚青云、秦白棉、秦油松在挑灯夜战,研讨,制订 《雁岭大队山水开发,三年实施规划》。 方树华办公室,刘耀宗将一本《雁岭大队山水开发,三年实施规划》放在方树 华的眼镜底下。 方树华抬眼看了看刘耀宗,低头翻了翻,鄙夷不屑地:“‘千亩黄花千亩桑, 千亩林茶满山岗’。哈哈!说大话,放空炮!全大队山场一共才三千亩,都开发了, 十六个生产队放牛到哪里去放?群众烧柴到哪里去搞?十六个生产队的山林权都归 你了?”说着,合起来,不屑一顾,掷之于案头。 刘榴枝家,方荣光说:“范坡的那帮家伙在造势呀!” “时无英雄,逐使竖子成名!”方树华激将地。 “文的不行,来武的!” “可不能乱来呀!他背后的靠山大着哩!有县委工作领导小组、有公社领导!” 方树华说着,将一本《雁岭大队山水开发,三年实施规划》递给方荣光。 方荣光手捧《规划》,目光茫然。 “那上面没有山场分成嘛!”方树华挑眼地,“雁岭岗山场面积是从方屋、王 屋、李冲、刘寨四个生产队征收过来的呀!你们四个生产队可以开发,可以坐收分 成!但这《规划》上没有明文嘛!” “啊!”方荣光心领神会。 刘耀庭家,方荣光、刘耀庭、王宝贵、李红兵四个人在开会。 “雁岭岗三百亩山场面积是属于我们四个生产队的,要开发、要出租是我们四 个生产队的权利,现在大队开发,将我们四个生产队撇开,分文不给,你们同意吗?” “那不行嘞!我有份的柴山,让给别人!” “大队什么时候研究,我们四个人去提!” “提什么,他们研究好了!成书了!”方荣光说着,甩出本《雁岭大队山水开 发,三年实施规划》。 “看看!看看!”刘耀庭、王宝贵、李红兵三个人争着看。 “这上面根本就没有山场征集,利润分成这一项!” “到他们开工那一天,我们带劳力上去!” “官法远,蛮法近,一蛮三有理,再蛮还不止!” 方树华办公室,张云飞、雷树声跨进来,方树华连忙爬起身,殷情地:“张组 长、雷书记早!”忙不迭地掏烟敬烟,将头伸出门外,“刘会计通知夏老头买鸡呀!” “先别忙,小姚呢?” “在多经办!”方树华知趣地,“姚主任,领导来了呀!” “啊!来了!”姚发祥闻声来到方树华办公室:“两位领导早!”笑着脸掏烟 敬烟。 “你订的规划呢?”张云飞边接烟边问。 “啊!白棉拿规划来呀!” 秦白棉将一叠油印的《雁岭大队山水开发,三年实施规划》送上,张云飞和雷 树声一人拿一本。 张云飞看着,眉飞色舞,有力地扔掉烟蒂,“啪”地一声拍案叫绝:“好!有 气魄!”赞着,喜悦地朗读,“千亩黄花千亩桑,千亩林茶满山岗!” 秦白棉逐一向张云飞、雷树声敬茶。 张云飞转脸方树华:“组织两委很好地研究讨论呀!完善这个方案。这是你们 大队发展多经的蓝本呀!” 方树华将那本掷之于案头的《规划》拾过来:“刚才我还在学习呢!” 雁岭岗,晨熹初露,大队多经领导小组成员唐有生、姚发祥、刘耀宗、姚青云、 秦白棉他们在工地上树红旗,拉红幅。 八点钟,各生产队的男女劳动力,驮锹扛锄奔向雁岭岗。工地上人头攒动,四 方来人络绎。扩音器里播放着热情奔放的主题歌: 望横山之蜿蜒兮, 观峰壑以奔波。 瞻王河之东去兮, 闻流水而欢歌。 党号召兮抓经济, 齐动员兮影婆娑。 昔南麓之萧条兮, 今经果之殊多。 业辉煌以闻名兮, 迎外宾而研科。 改旧貌以换新颜兮, 欣楼宇之俨然。 喜民殷而物阜兮。 沐春风于人间。 方荣光、刘耀宗、王宝贵、李红兵带着四十多个人,气势汹汹地冲来,有人挥 锄挖倒红旗,有人拉下红幅,有人砸毁扩音器。 唐有生、姚发祥上前制止。 “姚发祥,你是强盗,强占我们的山头!”方荣光说着,冲上来揪姚发祥,姚 发祥挣脱不了,与方荣光摔打,唐有生横身插在当中。方荣胜扛锹头来挖姚青云, 姚青云操根旗杆与之格斗。刘耀庭冲上来拼姚青云,秦油松操根旗杆截住。方荣光 用锹头来袭击姚发祥时,一个用桶挑石灰的人走上来应声倒下,头破血流。当方荣 光再次举锄时,惊讶得目瞪口呆,弃锄而逃。 “是他!是他!就是他!”秦白棉冲上去抓住方荣光,被方荣光摔倒在地。 “咦!柳生叔!柳生叔!”姚发祥抱起头破血流出的姚柳生,义愤填膺,“青 云、油松,赶快送医院!” 唐有生牵起秦白棉,姚发祥赶来抱住:“白棉!白棉!”热泪盈眶。 骨科病房里,护士、大夫进进出出。 姚柳生头缠纱布昏迷在床。床边针架上吊着输液瓶,正在输液。 姚青云、秦油松待候在侧。 王湘湘、康旺嫂、肖杏花、王亭丽慰问在场。 外科病房里,护士、病人家属进进出出。 秦白棉脸缠着纱布,躺在床上。床边针架上吊着输液瓶,正在输液。 秦秀丽、李梨花,面容憔悴的王浩翠和瘦长个儿秦水开待候在侧。 大队部里,张云飞边听会,边思考,面容庄重。 大队支、管两委会议上,争论在激烈地进行: “今天的风波本不应该发生!这场风波早不发,迟不发,偏发生在今天的开工 典礼上,是有预谋、有组织的!要追查!”唐有生说。 “今天风波的发生是必然!因为大队开荒是站在大队的立场上,忽视了方屋、 王屋、李冲、刘寨四个生产队的利益。”刘耀宗说。 “要追查,我有责任,因为在《雁岭大队山水开发、三年实施规划》中,没有 山场征集、土地管理、利润分成的内容。规划内容不完善,导致风波发生!”方树 华说。 “这《规划》是我起草的,讨论、通过我自始至终都参加了,遗漏内容我有责 任。”姚发祥说。 “方书记、姚主任姿态高,勇于承担责任,有利于今后工作开展!”张云飞说。 “杀人尝命,欠债还钱是中国恒古不变的至理!行凶者要负担刑事责任,要负 担医药费的责任!”唐有生说。 “责任要大队负,《规划》就是文字根据!”刘耀宗说。 “我同意刘会计意见,由大队负责!”方树华说。 “《规划》内容不完善,土地要分红!但在这场风波中,谁肇事,谁负责!” 姚发祥说。 刘耀宗向唐艳姣努了下嘴。 “我同意刘会计的意见!”唐艳姣说。 “少数服从多数是解决问题的民主方法呀!”方树华说。 “处理这件事,应依法律为准绳!”唐有生说。 “对这场风波的处理,要让公安机关介入,根据结论处理。雁岭大队的山水开 发要循序渐进,不得中途停止!否则,要追查大队党支部的责任。县委工作组组长 要去地区学习,工作组在家的同志要担负起山水开发的指导责任!”张云飞说。 骨科病房里,姚发祥握着姚柳生苍白的手,泪水晶莹。 “今天停针了,没有钱买药!”秦油松说着,眼望着空空的输液架。姚发祥一 手擦泪,一手在口袋里搜索着。 房外,传来王浩翠的埋怨声:“在酒厂做工,人家问寒问暖,金枝玉叶!人叫 不走,鬼叫飞跑!跑到大队林场上班,顶风昌雨,还遭打!你这不是从米箩里往糠 箩里跳吗?” 外科病房,秦白棉躺在病床上,缠着一脸的纱布。 姚发祥跪在床下,跪在王浩翠的面前:“婶,白棉挨打是我的责任,我负责诊 好她的伤! 大队部里,党员大会正在召开。 支委唐新民主持着:“第三项议程,由组织委员刘耀宗宣读发展三个新党员的 调查材料。” 刘耀宗材料:“唐艳姣、女,三十二岁,汉族,已婚,小学文化程度,现任雁 岭大队妇女主任。 该同志热爱党,要求进步,积极参加政治学习和政治活动,工作认真负责,作 风正派。” “同意吸收该同志为预备党员的举手!”方树华说着,带头举手。 刘耀宗站着数拳头:“好!全票通过!”说着带头鼓掌。 与会人员鼓掌。 刘耀宗材料:“方荣光,男,三十四岁,汉族,已婚,小学文程度,任方屋生 产队队长。该同志热爱党,政治上积极要求进步,工作大胆泼辣,作风正派。” “同意吸收该同志为预备党员的请举手!”方树华说着,带头举手。 刘耀宗站着数拳头:“十九票,超过半数,通过!”说着,带头鼓掌。 与会人员几人鼓掌。 刘耀宗材料:“姚发祥,男,十八岁,汉族,未婚,小学文化程度。该同志政 治上积极要求进步,靠近党组织,积极参加政治学习和政治活动。在任范坡生产队 长期间,发展多经工作成绩突出,赢得了全社多经工作现场会在该队召开。现任雁 岭大队民兵营长、雁岭大队发展多经领导小组副组长、多经办主任、工作积极主动、 受到了领导的好评”。刘耀宗读着。 坐在一旁的姚发祥,听着组织对自己的客观评价,豪情满怀。 “在举手之前,我讲两句”。方树华说,“该同志,工作积极主动,大胆泼辣。 但,没有全局观点,片面,粗枝大叶,因而在‘九? 三’事件上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具有不可推卸的责职,这点连他自己也承识。这是有会议记录可查的!” 听着方树华的发方,姚发祥心情沉重,面容惭愧。 “鉴于以上情况,吸收该同志为预备党员,条件还不成熟!”刘耀宗说。 “‘九? 三’事件的责任应由集体负责,不应由姚发祥个人负责!”唐有生说 着。摸出一张纸来,“周迎南老书记同意吸收姚发祥为预备党员,这是他的书面意 见!”说着,将纸交给刘耀宗。 方树华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抖了抖:“这里还有一封姚发祥乱搞男女关系的 人民来信!”说着递给刘耀宗,“归档吧!” “待来信核实再说!”刘耀宗接过人民来信。 姚发祥惭愧的表情变为愤怒的表情:“我要求组织核实!” “会议第四项,党员交党费!”唐新民说。 与会人纷纷解怀掏钱,刘耀宗开据收费。 姚福全瞟着会场,目光狡黠地:“会议第五项,新党员请客!” “对!对!” “请客!请客!” 众人起哄,拽唐艳姣、方荣光而去。 夜,姚发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他睡不着,爬起来,将煤油灯拨 得大亮,穿上衣服,摸烟点上,吸着,踱起来。他目视前方,目光温和,继而变为 忧戚、愤怒。在他的目光里连续闪回:骨科病房里,姚发祥握着姚柳生苍白的手, 泪水晶莹。 “今天停针了,没有钱买药!”秦油松说着,眼望着空空的输液管架。 外科病房里,秦白棉躺在病床上,缠一脸的纱布。 姚发祥跪在床下,跪在王浩翠的面前:“婶,白棉挨打是我的责任,我负责诊 好她的伤!” 党员大会上,方树华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抖了抖:“这里还有一封姚发祥乱 搞男女关系的人民来信!” 姚发祥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香烟,青烟袅袅,渐烧渐短,灼痛袭击着他的手指, 赶紧将烟蒂放在桌上,从烟盒里摸出一支来,在桌上抖搂着,空出一截纸管来,将 燃着的烟蒂栽上,吸着,烟火殷红,烟雾缭绕。 烟雾里,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面容凄苦地向姚发祥走来:“儿呀,你们懂事 了,吃饭防噎,走路防跌,做事有样学样,无样看世上,缺德的事不能做!”说着, 走去了。她是姚发祥的母亲,夏墨兰。 一个身材魁梧,眉宇不凡的中年男子,面目友善地走来:“范坡的农业生产恢 复了!人们热气高,干劲大,生产井然有序。但这还不够,党在新时期要求我们发 展经济,保障供给。这是历史赋于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我们担负起这一历史使命, 创造出辉煌的业绩来,就实践了我们这一代人的人生价值!”他是张云飞,说着, 寄语殷殷,目光希冀。 鸡啼声声,雀噪阵起,天亮了。 姚发祥掐灭最后一支烟蒂,精神为之一振。他摁开收音机,收音机里播放着清 新、欢快的乐曲。他边听边舀水漱口洗脸。 “啊!你起来了!”门外唐有生敲门。 “吱!”姚发祥开门:“大队长早!” 唐有生进门掏烟,向姚发祥递烟。 “抽多了!不抽了!”姚发祥说着,手指地上一地的烟蒂。 “昨天党员会上,吸收三个新党员,你没有通过,希望你要经得起考验!”唐 有生落座,一边抽烟,一边说,安慰地。 “我接受组织考验,也请组织对我负责,将检举我的人民来信核实清楚!”说 着话锋一转,“当务之急是救人!姚柳生和秦白棉还在医院里躺着!”姚发祥焦急 地,“大队里有钱吗?” “大队里哪有钱?平时来客招待,会议开支,鱼、肉、烟、酒、文具都是赊的!” 唐有生为难地摆了摆头,继而低下了头。 “那我出去搞钱!” “你去借吧!记好账!” “这里我向你请个假。” “你去替大队借钱,这是上班带加班的工作,何假之有?”唐有生说着,心头 为之一震:多坚强的青年啊!母亲枉死,因公挨打,入党受挫,还没躺倒,一心想 的是工作,奔起犯难,这又出去替大队借款。想着,他热泪盈眶,汩汩流淌,流着, 他猛地挥手擦去,骄傲地昂起了头,他为姚发祥而骄傲,进而引发了他“微斯人, 吾谁与归”的幽情,爬起身,拉着姚发祥的手,热情满怀地:“祥伢!你甩开膀子 地干吧!叔支持你!”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