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董卓在朝堂之上,擅自提出废少帝、另立陈留王为帝,满朝皆惊。 见众官议论纷纷,董卓便提高了声音:“我听说当年霍光定的计策,李延年按 剑施行,有异议者,杀无赦。想众位大人对这段历史应当很熟悉吧?” 面对董卓的淫威,大家的议论声小了下来。董卓以为计得。突然,有一人抢班 走了出来,向上高叫:“董大人,下官尚书徐庶有一言相劝。” 董卓不快:“是徐大人?有何高见?老夫倒要领教。” 徐庶毫无惧色,侃侃而谈:“昔日太甲因为即位时就颇多争议,难服众望,伊 尹便依众议,将他放逐桐宫;本朝昌邑王嗣位才二十七天,便犯下千余条罪过,天 怒人怨,霍光顺应民心,才改立宣帝。 可是当今圣上春秋正富,才德兼备,没有过失,有功于天下社稷,无罪于列祖 列宗。董大人有什么理由要废去圣上?你又用什么理由来堵天下人的口呢?“ 百官见有人仗义执言,且理直气壮,便又议论鹊起。董卓脸色阴沉,他并不争 论,直接从袖中抽出紫金锤,冲下墀台,径直朝徐庶扑来。对这一招,徐庶早有防 范,一回身钻进了人群之中。董卓持锤到处追赶,几次差点儿打着了徐庶,但都被 他躲开。一来二去,董卓身肥,累得直喘。吕布有心上前帮忙,又怕众人骚乱,只 能紧张地观察着情况。 情急中,徐庶跑到了蔡邕的案后,董卓跟着冲到蔡邕面前。蔡邕赶紧起身将董 卓拉住,和颜悦色道:“董大尉暂且息怒,容下官进一言。徐大人乃前朝大臣,功 高勋著,如果太尉贸然将他杀了,恐对太尉的名声不利,不如以后,量刑定罪,更 为妥当才是。不然,你让下官的这段史存如何记录呢?” 董卓见蔡邕拉他很紧,不好再做挣扎,趁机下台阶:“看在蔡大人面上,权且 放过徐庶匹夫,改日再和你计较。如再有非议者,立毙杖下!决不宽贷!”徐庶赶 紧间行出宫。 董卓向吕布使了一个眼色,吕布一招手,上来了几个士兵,将吓得半死的少帝 架了出去。董卓走到陈留王跟前,把九岁的刘协架上了宝座。 晚上,被废掉了的少帝和何太后、公主三人相拥而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小 太监慌忙地跑了进来:“太后,董、董、董……”小太监已经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董卓带吕布和一班刀斧手进来,同时跟进来的还有蔡邕,身后有下人抱了 文房等物。董卓见了太后,故意大着嗓门说道:“不用禀告了,老夫亲自知会他们 就行了。” 何太后还想持太后的威仪与董卓计较:“董大人,你是我兄何进部下,何进抬 举你进京靖难,你就该忠诚王室,扶佐少帝。可是你竟敢擅自作主,废黜皇上,这 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可知罪?” 董卓看着何太后冷笑:“你别再耍什么威风了,你以为你是谁? 一个屠户的女儿,根本不是什么东西,竟然成了太后?要论起来,刘汉的天下 就是让你这个下贱女人给毁了的。与老夫一姓的永乐董太后不就是你害死的吗?我 为本家的帝后报仇,也是本分之事。我已经请了圣旨,废少帝为弘农王,迁你去永 安宫。弘农那个地方暂没宫殿,弘农王就暂和你一起住永安宫吧,没有旨意,不能 到处乱走。你们先动身,圣旨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再派人送来,来人啊!“一队士兵 应声进宫:”将废帝及其母移居永安宫,严加看管!“ 何太后见大势已去,便拉着少帝和公主长叹道:“天不佑汉,竟让王莽再世。 蔡中郎,你可是先帝老臣,要秉笔直书,将这谋反的逆贼好好地记录下来。孩 儿们,咱们走。“ 董卓狞笑了一下:“不劳你再嘱咐了,蔡大人怎样记录,自有老夫关照他的, 是不是?蔡大人。噢,我还忘了说了,只有废太后和弘农王前去永安宫。公主嘛, 老夫已经另有安排了。”公主一听吓得扑到了何太后的怀里。何太后气得嘴哆嗦着 说不出话来。 蔡邕实在看不下去,便跪地为公主求情:“董将军,处置太后和废帝,下官不 敢再说什么。可是公主尚小,毕竟是金技玉叶,是不是………” 董卓勃然变色:“蔡大人,这是什么时候?会有你说话的份儿? 不要看我让你当了侍中,如果你不会办事儿,我照样可以废了你。 你不要再多嘴了!“说着,又冲何太后道:”你们母子要想活命,就识相一点 儿。 公主是个女人,早晚不是要过男人这一关嘛?哈哈,我董卓乃盖世英雄,想 也不辱没了公主这个金枝玉叶吧?“见何太后还死抱着公主不放,董卓的脸色变了 :”别给脸不要脸!睡你家公主,是看得起你!来人——“ 少帝吓黄了脸,扑通一下跪在了何太后的跟前:“母后,为了咱们汉家的基业, 你就让妹妹随他去吧。”何太后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把亲妹子往火坑里推,面如死 灰,瘫倒在地,再也说不出话。 连在场的士兵也对少帝露出鄙夷之色,蔡邕吃惊,轻声叹道:废帝竟然如此无 行,成何体统?汉家天下难怪如此了……“ 公主束手无策,吃惊地看了一下皇兄,冷笑着站了起来,一脚蹬倒了已经哭成 泪人的少帝,走过来,冲着董卓一嗤:“刘汉家里没男人了,便宜了你这个王八蛋。 你说上哪儿吧?是宫里还是到你府上?“ 董卓一声淫笑:“骂得好,骂得脆生!我这人有个贱毛病,就愿听漂亮妞儿骂, 越蝎虎越起性儿。咱们别府上啦,太远了,等不及,就里得了。龙榻凤寝的,你不 还舒服嘛?是不是?”说完,董卓冲吕布挥了一下手,示意将太后、少帝带走,然 后便大手一揽,将公主揽在了怀里,朝内宫里走去,边走边回头:“你们外去吧, 不用侍候了,我对付得了。” 回到府中,蔡邕心情烦躁,想借抚琴平静一下心情,可弹出的琴声却总有些凄 冽的味道。这时徐庶进来,边走边说:“远处即闻蔡大人琴声,声声刺人心肺啊。” 蔡邕闻声赶紧起来作揖:“不知徐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快,上茶。” 亡命之人,不敢久留。在下是特地来向蔡大人辞行的。“徐庶礼道。 蔡邕让徐庶坐下:“徐大人仗义执言,在朝堂上当面顶撞了董卓,这官看来是 作不下去了,躲躲也好。不知徐大人此去……噢,不问也罢,只是愿大人一路平安。 咳,徐大人就该早些离开是非之地,不应再来舍下逗留才是。“ 徐庶道:“今天在朝上若不是蔡大人相救,几乎命丧董贼之手,岂有不来当面 致谢之理。蔡大人这份大恩,只有以后再图报答了。 大人在上,请受下官一拜。“说着,徐庶就要下跪,被蔡邕死死拉住:”徐大 人不必如此,我这里大人也不便久呆,还是赶紧离开洛阳,逃生要紧。“ 正在这时,就听见屋外有人高喊:“有圣旨,侍中蔡邕接旨。”随着话音,有 人往屋里来了,情急中,蔡邕将徐庶藏于屏风后面。一宦官走了进来:“蔡大人, 接圣旨。”蔡邕跪下接旨。 宦官展卷读道:“侍中蔡邕,才华盖世,德冠群僚。承天恩而理俗政,修汉史 而炳亿兆,其功阙伟。特旨迁为五官中郎将,封高阳候,食邑五千户。钦此。” 圣旨显然有些出乎蔡邕的意料,他有点发怔。 “蔡大人,谢恩吧!”宦官提醒。 蔡邕赶紧叩头:“臣蔡邕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宦官将圣旨递给蔡邕:“蔡大人,你好福气啊。三日之内,周历三台,升了三 次官,官居极品,这可是亘古少有的旷典啊!恭喜蔡大人,贺喜蔡大人。小人我可 要讨一份儿赏啊?” 蔡邕接过圣旨苦笑:“谢公公辛苦。不瞒公公说,几天来官是越当越大了,可 是晌银还没发到下官手里啊!家徒四壁,真是寒酸得很啊!噢,对啦,今天我上天 圣阁卖了几幅字,这五两银子,请公公笑纳。” 宦官接了银子,在手上掂了掂:“蔡大人,要是都碰上你这样的,我们这些当 差的就要饿死了,再会!”蔡邕赶紧作揖相送。 见宦官离去,徐庶从里面出来:“蔡大人,看来董卓是挺看重大人的。” 蔡邕摇头:“徐大人,这是上套啊!福兮祸兮,尚难逆料啊。要不是先帝曾命 我一定要修成汉史,我也早就挂冠而去,耻于与董卓为伍了。其中苦衷,不足与外 人道啊!” “徐某敬佩蔡大人的为人,相信蔡大人会为汉室的安危竭尽全力的。我听到了 一个不好的消息,离行前特地来报告蔡大人。”徐庶道:“伍琼为了讨好董卓,已 经把蔡大人有一个绝色女儿的事情报告了董卓。听说董贼意欲招蔡大人的女儿为妾, 这个圣旨,估计就与此事有关。” 蔡邕大惊:“伍琼小人,我与孟德饶他不死,他竟然恩将仇报? ”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蔡大人要早做准备。” 蔡邕庆幸:“幸好小女并不在京城。” 徐庶道:“那就还好,不过你还是要早做打算,董贼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我就 告辞了。” 蔡邕抱拳:“谢徐公关照,路上小心啊。徐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求。”蔡邕顿 了顿,说道:“我接受朝廷官职,是因为还是汉室大下,皇上还是刘姓人家。如果 有人谋篡,邕亦会效法徐大人,英勇赴义。 此心此志,望徐大人做个鉴证。下官只有一女文姬,如果形势有变,邕遭不测, 徐大人见到小女,请一定把蔡某的此志告诉小女。蔡氏一门世代忠良,只要汉室姓 刘,我们受得苦,吃得罪。如果谁想取而代之,谁就是逆贼,与蔡氏不共戴天。耿 耿此心,惟天可表。不知徐大人可否为蔡某办到?“ 徐庶紧握蔡邕的手:“一定办到。” 文姬在典韦的帮助下,从伍琼的魔爪中逃脱,几经周折,终于来到吕家,可吕 家只剩一片废墟,吕伯奢早已不知去向。在附近,文姬发现了吕家六口的坟墓,不 禁热泪涟涟。当她看到未婚夫日中扬的墓时,文姬哭倒在坟前,几乎绝望:“相公, 你让我到哪里去寻找爹爹啊?” 哭了一阵,文姬恢复了平静,知道哭也无用,这时只能自谋生路,筹些银两再 作打算。主意打定,她一身男装,来到镇上街市,在从伍琼那拉来的马的辔头插了 一个草标,大声吆喝起来:“哎,卖马哎,卖马,真正的千里马,贱卖了!” 一个男人走过来,看了马,赞道:“马是不错,要多少钱?” “货卖识家嘛,你看着给。”文姬很爽快地说。 “那我给你十两。” “什么?十两?你没有搞错吧?一头驴也不是这个价啊?” “我不和你侃。我注意了,你可是在这里站了不是一天了,这年头,没有人买 大牲口,自己还吃不饱呢,还有钱喂它?你卖不卖吧? 给个痛快活。“ 文姬道:“我是要换了钱去找父母的,我真心卖,你要是真心买,就再加几两。” “好,十二两,不能再多了。” 文姬想了想:“成交。” 卖掉了马,文姬揣着银子在街上走,被一个小男孩撞了一下。 文姬很警觉,往怀里一摸,掉头就追那男孩儿,那男孩儿跑了一阵儿,看跑不 掉了,便蹲在了路边。文姬不想讲话,走上前来向男孩儿伸手。男孩伸手将文姬的 钱袋交了出来。在接钱袋的时候,文姬看见了男孩儿的手腕上竟然有一只银镯子: “你是个女的?” 文姬心里不忍,带着她来到一家小店,给她买了几个大白馒头。小孩儿瞪大了 眼睛,伸手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慢点儿,别噎着。”文姬道。 “我都、都好几天没吃饭了,慢不了。”半天小孩儿才倒出空来说。 文姬问:“你叫什么?什么地方人?” “我没名,小名小红,父母领我出来逃难,都饿死了。” 文姬叹了一口气:“小红,我叫蔡文姬,我也是个女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带 着你。这样吧,我卖马的钱给你一半,你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小红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她离席跪下:“恩人啊!文姬姐姐,我怎么报答你啊?” 已经封了侯的蔡邕现在除了上朝记事,每天还有一项必做的功课——给天圣阁 写字换钱。虽然他被董卓召入洛阳之后,很快官居高位,但俸禄却一直没有拿到手, 这令他非常烦恼。 蔡夫人端了茶过来,蔡邕烦躁地把笔摔在一旁:“不写了,天圣阁只收字,不 付现钱,说是现在银价乱了,不好定价。” “要不,你见了董太尉给他提提俸禄的事儿?”夫人建议。 “笑话,我堂堂一介鸿儒,官居一品,向他要点银子先开火?斯文何在嘛?我 怎么能张得开口呢?罢了,权且当还在流放。那时候的苦都吃过来了,现在还没到 那个程度。” 夫人叹了一口气:“我们至少还可以靠卖字为生,可是琰儿她………” “夫人,还有个事儿没给你说呢,怕你着急,琰儿她…… ”二人正在说着, 突然有一小黄门进来:“蔡大人,董太尉今夜在宫内饮宴,特地派了车前来接蔡大 人,请蔡大人进宫。噢,董太尉特别关照要蔡大人带上琴。小人在外面侍候着了。” 说着小黄门退了出去。 夫人一阵高兴:“这下好了,请你去吃饭,我这里就不愁晚上给你做什么吃了。 哎,你说琰儿她怎么啦?“ “我回来再给你说吧。”蔡邕带着琴匆匆进宫。 宫里灯火通明。蔡邕进宫一看,董卓怀里抱着公主在大吃大喝,何太后也在一 边待宴。堂下一群歌女在歌舞。董卓一见蔡邕进来了,高兴地叫着:“蔡大人来了? 好好!快赐坐。“ 董卓冲着就要围上来伺候的歌姬们挥手:“你们都下去吧,用不着你们了。” 蔡邕见在他面前摆了一个案子,又看了董卓面前案子上的山珍海味,几乎有些 把持不住,不住地咽唾液。 董卓道:“蔡大人,老夫虽然是一介武夫,可是仰幕蔡大人的琴艺很久了。我 听说你在一个人家烧锅的柴火里发现了一截烧焦的桐木,竟然做成了名震天下的焦 尾琴,是有此事吗?” “回太尉,确有此事。”蔡邕道。 “噢,那蔡大人能否把琴递与老夫,让老夫也开一开眼界?” “回太尉,眼前这把并不是焦尾琴。那把琴还在下官的家人手里。” 董卓虽有些失望,不过兴致还很高:“哎,可惜可惜,老夫福薄没法看到了。 噢,今天老夫高兴,没想到公主小小年纪,竟然侍候得老夫十分的高兴,故而 破例赐废后何氏也来同老夫一起进餐。“ 蔡邕这才发现何太后还坐在黑影里,急忙站起来,不知怎样称呼,只好深深一 揖。 何太后啜泣:“刑余之人,当不得蔡大人大礼。” “微臣怎敢不拜。”蔡邕恭敬地回道。 董卓一挥手:“蔡大人,你们书呆子那一套就收起来吧,废后何氏今天不死, 也是沾了生女儿的光。好吧,蔡大人,就请你为老夫抚琴一曲,以助雅兴,怎么样 啊?” 蔡邕没想到他堂堂一品候爷,竟然是来待宴的,有些吃惊。董卓看出了蔡邕的 情绪:“蔡大人,不会是为老夫抚琴有些跌你一品大员的价吧?” 蔡邕一惊,忙道:“不敢,下官没想到太尉会想听下官抚琴,下官是怕污了太 尉的雅听,故而踌躇。” “蔡大人就不要和我乱客气了,谁不知道蔡大人是天下第一高手技压师旷、伯 牙。好了,请吧,蔡大人?”董卓催促。 蔡邕脸色黄一阵白一阵。他咬了咬牙,冲董卓一揖:“太尉,在下曾读诗书。 有书云:琴者、禁也。操琴演曲,是为禁止不臣之举、无礼之行而设施也。所 以抚琴奏乐,先为正德行、宣礼教,而后觅知音、悦身心也。下官既为一介鸿儒, 又为朝廷重臣,自当身体力行,为百官楷模,不知太尉以为然否?“ 董卓听得有些晕,只有乱点着头,嘴上说着:“蔡大人果然见识不凡。” 蔡邕趁机说道:“既然太尉也以为然也。所以下官恳请太尉收回成命,恕下官 不能从命,不好以朝廷命官身份,为同僚上司公开抚琴侍宴。不然有侮下官身上的 官服,有毁我大汉的声誉。” 董卓受蔡邕一阵抢白,颇感意外。他走下座位,来到蔡邕的身旁,围着蔡邕看 了一圈儿,众人都替蔡邕捏着一把汗。董卓冷笑道:“没想到蔡大人也是一耿书生 啊?看来老夫是吃了一个闭门羹啊?”说着突然拿出袖中的紫金锤,亮在了蔡邕面 前:“你真的也不怕死吗?” 蔡邕把心一横,往地上一跪:“太尉恕下官实难从命,请给下官留一点儿尊严, 给我大汉留一点儿体面。下宫会没齿不忘太尉的恩德。” 董卓的脸色变青,猛地举起了紫金锤……蔡邕闭上了眼睛,只等董卓手起锤落。 伍琼在一边大声喊了一声:“太尉仔细啊!” 董卓的手停在了空中,突然脸色一变,哈哈大笑:“我是和蔡大人闹着玩呢, 我怎么能为蔡大人不弹琴而动手呢?” 蔡邕也吓出了一脸的汗:“谢太尉不杀之恩。” 董卓道:“慢,蔡伯喈,这满朝文武还没有谁敢当面给我下不来台呢?虽然不 杀你,可是我不能放了你,我不能开这个先例,不然,我还有法在殿堂上混啊?你 想个辙吧,今天你说什么也得侍候老夫把这个琴给我弹了。不然,我也有个面子问 题,你说是不是?”董卓玩弄着手中的金锤,歪着眼看着蔡邕。 蔡邕点头:“要不这样吧,何太后在此,只要太后发—……发话,下官就甘心 侍候大尉。” 董卓脸色一变:“”她发话?不行!她是废后,她有什么资格说话啊?“ 伍琼出来打圆场:“太尉,不就是个台阶吗?就让废后何氏说个话,再说,她 的女儿不是还在侍候着太尉吗?” 董卓脸色稍平:“既是这样说,那废后何氏,你就给蔡大人说一句,让他认真 侍候老夫。” 何氏早就一脸的恐慌,便叹一口气:“唉!蔡大人,天之不虞,圣上都无能自 保,更无法保得汉家体面。只要能平安无事,蔡大人不妨为董某弹奏就是了。” 蔡邕点头。他小声地念道:“太后在上,只当是微臣为您献艺了。” 蔡邕开始弹琴。董卓大喜,高兴地将公主揽在了怀里。蔡邕弹了一会儿,注意 力开始转移,他的眼光不时地往董卓面前的桌子上瞟。琴声自然受到了影响,董卓 也听出来了,开始皱眉头。他终于忍不下去了,用著敲着面前的器皿:“蔡大人, 你是在讥笑老夫我不懂得音律么?” 蔡邕赶紧跪起,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下官不敢,只是实在是有隐情, 故而无法专心弹琴,有负太尉雅望。” “有什么隐情?”董卓问道。 蔡邕也顾不得斯文脸面了,实话实说:“这个……下官是因为从早到晚,还没 有吃饭,所以四肢发抖,无法抚琴。” “噢?蔡大人不会是想效楚宫歌妓,注意体形吧?哈哈……” “太尉取笑了,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下官的夫人昨夜和下官有些口角,故 而今天竟不为下官开饭了。”蔡邕情急之下诌出这么个荒唐的理由。 董卓闻言大笑:“没想到堂堂的蔡大人,威名闻于天下,竟然怕听河东狮吼。 真是笑煞老夫了,哈哈………这也好办,来人啊!“堂下应声。董卓吩咐道:” 将我面前的案子抬于蔡大人面前,让蔡大人随意享用。“ 案子搬了过来,蔡邕看着何太后那明显饥饿的眼光,也强忍着不去看那些食物。 董卓看着他们的表情,冷冷地一笑,冲下面叫道:“来人,扶出弘农王。”手 下人扶出了废帝弘农王,和何太后坐在了一起。 蔡邕吃惊,不知是否应该向弘农王行礼。董卓看到了他的踌躇,笑着冲他挥挥 手,让他不必在意 :“不能光让咱们享受,也让你们娘俩儿吃点东西了。来啊, 上酒。” 一个小黄门端一个托盘,上面放一小磁瓶。弘农王和何太后一见大惊,弘农王 吓得跪下,磕头如捣蒜:“求董太尉饶命啊!” 董卓不屑地看着他道:“瞧你还当过皇上,怎么这么没样?为保汉家天下,我 不能一山侍候着两虎。要献帝的江山稳固,只有送你们先上路。这也是为了你们刘 家好啊。你们祖宗汉武帝,为了儿子当政,先把自己的老婆、小皇帝的母亲钩弋夫 人杀了。这是你们刘家的传统,我不过是看献帝下不了手,替皇上分忧罢了。说不 准后来的人还会说我谋篡的,可是谁让我是个忠臣呢?为了大汉江山我也顾不得许 多了,蔡大人,你写史时可要认真写好啊?来啊!侍候他们将鸩酒喝下。” 蔡邕惊得嘴张了老大,呆若木鸡。 小公主冲了上来:“你是怎么说的?我给了你,你就放了我妈和哥哥的性命, 你怎么说话不算活?” 董卓冷笑:“我不这么说,你能那么听话地侍候我啊?给你个棒锤,你还当真 啊?来人啊,把她先拉出去。”几个手下拉走了公主。 弘农王已经吓昏了过去,几个人上来将鸩酒为他灌了下去。弘农王立刻翻了白 眼儿。有人接着要对何太后下手何太后一抢胳膊,又哭又笑地端起了磁瓶:“你们 都给我靠边,我是太后,不用你们侍候!董卓老贼,我先上地狱里等着你了,我知 道,你早晚不得好死!” 董卓一拱手:“说得好,你这个泼妇先走。我要走,怎么也得把你的儿子女儿 侍候好了再说嘛?是不是?哈哈……” 何太后将毒酒一饮而尽,顿时倒在了地上。 蔡邕踞在一旁,脸色全白。董卓回过身来,冲着蔡邕一笑:“蔡大人吃的怎么 样了?咱们接着弹?” 蔡邕浑身发抖:“董大人,下官实在是弹、弹不了啦。” 董卓哈哈大笑:“蔡大人的胆子也是大小了,好,老夫也不难为你了,蔡大人 升官的圣旨已经接到了吧?这可是老夫特意请旨的。” “下官谢圣上和董大人的恩典。”蔡邕哆哆嗦所嗦地叩谢。 “好说好说,要是咱们成了一家人,这升官发财的机会还多着呢。” 蔡邕浑身一抖,装作不知:“都是大汉的臣子,自然亲如一家。” “哎,蔡大人,我是说老夫听说蔡大人有一宝贝女儿,不但才华出众,而且长 得倾国倾城,无比的美丽,是有此事吗?” 蔡邕赶紧摆手:“董大人,这纯粹是误传。在下确有一女,从小跟下官在边地 流放,不过比一粗使丫头略强而已。” “噢,是这样吗?如此不堪的女儿,蔡大人一定是不好往外嫁人吧?”董卓逼 问道。 “托董大人的福,小姐虽然粗卑,幸已许配吕伯奢家的公子了。 不劳董大人牵挂。 “可是我听说那吕家公子已经不在人世了吧?”董卓步步相逼。 “噢?董大人的消息如此迅速?是有此事。可见小女福薄克夫,下官不敢说与 他人,以免丢人。”蔡邕也步步为营。 “如此不堪的女儿一定是让蔡大人十分地犯愁吧?” “是犯愁、犯愁,已经愁坏了下官了。”蔡邕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 董卓冷笑:“蔡大人不必犯愁。老夫正式向蔡大人求婚,请求蔡大人将您这样 福薄不堪的女儿嫁与老夫。老夫福厚命硬,不怕冲克,这样蔡大人除却心头的压力, 老夫又与蔡大人结成妻党,岂不一举数得吗?” 蔡邕一时口讷:“这个……” 董卓不耐烦地挥挥手:“蔡大人不要这个那个的了。这样好的一件事情,就这 样定了吧,改日,我将聘礼送到府上。 ” 蔡邕只好道:“董大人,不必着急,是不是等下官把小女找来后,再做决定?” “不就是在陈留吕家吗?不用蔡大人麻烦,我派人前去接了小姐来便是了。来 人啊,送蔡大人……”董卓说罢,转身离去。 讨董联军终于杀到了洛阳城外,可攻城数日,折损了几员大将,还没有结果。 这天,又一伙残兵败将从联军大营大门外撤了进来。曹操带堂弟曹洪等人走过 来,看到几个士兵抬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受伤的将军,便问:“是什么人?” 抬担架的士兵答道:“是王匡将军,败在吕布手下,被那厮刺了一戟。 ” 曹操大惊,急忙上前察看:“王将军、王将军,孟德在此。” 王匡吃力地睁了眼,看见了曹操,吃力地挤出几个字:“孟德兄,努力……杀 贼。”言毕,眦目而亡。曹操用手拂上死者的眼睛,目眺尽裂。 联军阵营损失惨重时,董卓正站在宫殿的台阶上,迎接得胜归来的吕布。吕布 乘一匹赤兔马,持方天戟,一脸得色,来到董卓跟前,跳下马来,把戟丢给小校, 纳头便拜:“吕布拜见义父。” 董卓高兴地挥手:“快快起来。奉先吾儿,又是旗开得胜?” “王匡那厮,那里是孩儿的对手,只几个回合,便被孩儿挑落马下,要不是义 父让人鸣金收兵,死在孩儿戟下的可就不是一个王匡了。”吕布得意地说道。 “哈哈,好!奉先儿真是天神也。为父已经摆好了宴席,快来里面。” 董卓与吕布对饮。吕布道:“义父,孩儿准备稍事休息,立即出兵,再与袁绍 联军决一死战。” 董卓却挥手道:“不不,我们现在非但不能出兵,而且要立即撤退。” “撤退?这里是都城,撤退?莫不是……”吕布不解。 “对,我要迁都。”董卓把他不敢说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你想,洛阳地处 中原,无险可守。何况最近战乱频仍,城垣败坏,易攻难守。我进城以后,一直没 有修自己的府第,就是考虑是否放弃洛阳。现在袁本初老儿带联军大兵压境,正是 借口迁都的大好时机。” “爹爹的意思是要迁往那里?” “长安。长安乃西部重镇,周围物产丰饶,民风凶悍,粮草易聚而兵甲易得, 且长安城墙高厚,足可御敌。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利用这次迁都的大好时机, 将洛阳的豪绅、官宦之家全部迁走,以断其爪牙,得其财货,使其俯首贴耳,听命 于我。你想想,我们这是一举几得呢?还有,你要派人在迁都前,将前代皇陵全部 挖开,将里面财宝悉数给我挖出来。我们要给袁本初这帮乱臣一座空城,一片焦土。 想和我董某做对?哼!“董卓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吕布的惊喜之色,溢于言表:“义父英明,孩儿这就安排。” “还有一事最为重要,”董卓嘱咐:“迁都起驾以后,你要以一支精兵,痛击 敢于追赶的叛军,让他们不敢在后面和我们捣蛋。” 吕布得令。 迁都之日,洛阳城几成人间地狱,董卓、吕布纵兵抢掠。献帝一行和随行百官, 在董卓骑兵的监督下,出了洛阳城。士兵随意地将无法随行的宫女和官宦之家的奴 仆妾姬等在队伍旁边杀死。洛阳城里一片鬼哭狼嚎。蔡邕夫妇也一人骑一头驴,各 背包袱,随大队颠沛出城。 此时袁绍正在自己大营帐中吃饭,一小校进帐:“报告袁将军,有骑都尉曹将 军求见。”袁绍脸色又不好看:“这个曹孟德,饭也不让我吃好,请进来吧。” 曹操进帐向袁绍行礼:“见过袁将军。” 袁绍招呼:“孟德啊?什么事儿这么急啊?来,先和我一起喝几盅?” 曹操顾不得坐,急切地说:“袁将军,董卓挟帝迁都,大肆掳掠,京城已经不 复存在,请先帝的寝陵,竟然也遭挖掘……” “噢,我已经接到报告了。”袁绍并不以为然。 “袁将军,我们应该立刻发兵靖难,救回圣上,擒获董贼!”曹操慷慨激昂地 说。 袁绍还在吃他的饭,抬头看了一下曹操:“孟德贤弟,你的一腔热血令为兄佩 服,可是作为联军统帅,我想的是我军刚刚损兵折将。王匡将军不听号令,非要出 战,可是怎么样?——死于吕布戟下。这个吕奉先简直就是天神下凡,勇不可当。 可惜不为老夫所用,竟然认贼作父……好了,孟德贤弟,纵观我的手下,谁堪 与吕布匹敌?这不能不让我小心再三。好了,你再容我想想,想一个万全的破敌之 策………“ 不等袁绍说完,曹操已经听不下去了,也不顾礼节,一甩手转身走了出去。曹 洪、典韦等人见曹操从袁绍的大营里出来,便围了上去:“大哥,怎么样‘!” “袁绍胆小,不敢出战。我们不管了。‘曹操道:”曹洪! “在!” “立刻集合本部人马,追杀董卓。典韦将军!你带兵殿后接应。” 典韦得令。 曹洪还有顾虑:“大哥,这可是不遵将令,擅自行动,万一行动不利……” 曹操回头看了一眼袁绍的大帐,“我对这个袁本初早已失望,大不了独树一帜。” 曹洪等兴奋起来。 曹操出帐后,袁绍想了想,觉得曹操志大。不是好摆布之人,留曹操在身边总 和他作对,便想叫二十名刀斧手进帐埋伏,假意请曹操来议事,再把他除掉。不料 曹操先一步拉走了自己的部分兵马,闯出辕门,往洛城西边去了。袁绍气急败坏, 将一个酒杯摔在地上:“袁本初啊袁本初!你的失败就在于慢一拍!让曹阿满这个 奸雄逃了,祸害啊!‘曹操率部追上了殿后的吕布,两军对阵。吕布军队装备齐整, 兵械明亮;相比之下,曹军军器零乱,士卒破衣烂衫。吕布骑马持戟,一脸的轻蔑 :”来将报上名来,我吕某人从来不杀无名之辈。“我为大汉骑都尉,讨董联军奋 武将军曹操曹孟德是也。面前的莫不是吕布吕奉先将军么?” “既然你知道本将军的名号,还不快快下马受降?也省得部下们受苦。” “吕将军,我有一言相劝。‘曹操还想劝降:”自古以来,凡乱臣贼子皆没有 好下场。本朝的王莽怎样?自称帝号,最终还不是落一个引火焚身的下场?你追随 董卓,早晚会有不测。以将军盖世英雄,应该顺应天意,翦除董逆,为民除害,为 国尽忠,流芳百世,不亦快哉?“ 吕布听了不耐烦:“咱们都是武人,怎么婆婆妈妈地在这儿咬文嚼字起来了? 是非不是非,你们来和我手中画戟说话吧。弟兄们,擂鼓!“说着,吕布挥戟 向曹操冲来。 曹洪、曹仁等催马上前,挡在曹操前面,和吕布杀了起来。将军战成一团,两 军士兵也很快厮杀起来。火光中,曹操和一群敌人死战。突然,一箭射中曹操左胸。 一停顿间,他的马又被一人砍断马腿,曹操摔倒在地上。几个士兵冲上来要取 曹操性命,危急中,曹洪和典韦冲了过来,砍倒了几个围杀曹操的敌人,扶曹操站 了起来。 曹操道:“要不是洪弟和典将军,今日我就要命丧吕布之手了。” 曹洪道:“大哥,你快上我的马,快!” “这怎么行,你……”曹操不愿意,可二人不由分说,将他推上马。曹洪道: “大哥快走,天下可以没有曹洪,可是不能没有大哥! ” 快!说着曹洪用剑一刺马臀,马急奔而去。 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只剩曹操、曹洪、典韦几个逃到一所破庙,都是遍体鳞伤, 衣衫槛楼。曹操包扎好了伤口,几人围坐一起吃东西。 曹洪道:“吕布这厮实在是厉害。虽然咱们几个没有大事儿,可是手下兵卒几 乎死伤殆尽。咱们以后怎么办呢?大哥?” 典韦道:“为起义兵,大家的家产都已经花光了,再行募兵可能没人会来了。” 曹操思忖道:“我已经想过了,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什么路?” “放过董贼,回头先收拾黄巾军,这帮邪教队伍,乃一伙乌合之众,击之容易, 咱们可以趁机壮大队伍,如果顺利,大事可成。” 听了曹操的分析,众人脸上有了喜色:“大哥,那咱们的目标先奔哪儿?” “蔡邕蔡大人家乡,黄匪猖极,咱们就先发兵清剿。”曹操说着,低头看了看 手中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