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天,文姬和小红在草原上采野花,左贤王带几个随从,从远处骑马驰来,文 姬见是左贤王便冲左贤王挥了挥手,左贤王勒马,在她面前站住。文姬忽然跪了下 来,冲左贤王磕头道:“王爷安排小女子祭奠父母的亡灵,恩比天高,小女子几次 上门拜谢,都未能叩见王爷,今日得见,小女子特地叩谢王爷大恩!” 左贤王跳下马,扶起文姬说:“文姬小姐不必多礼,你们这是上哪里去呀?” “回王爷话,我们看见今天天气晴朗,特地请示过总管,出来玩玩。” 左贤王笑笑,回头对手下说:“你们留两匹马给她们。”两个侍卫便跳下马, 把缰绳递给了文姬二人。 左贤王又对文姬说:“你们骑马可以跑得远一点儿,可是大黑以前要回来,草 原上有狼。”说着左贤王跳上马,带手下离开了。 小红高兴得蹦跳了起来,和文姬上了马,在草原上奔跑。她们来到了一片柳林 跟前,下马走了进去。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片清澈的泉水,周围野花开放,柳木 成荫,十分的幽静美丽。文姬二人把马拴到树上,高兴地四处看着。泉水清凉,文 姬忍不住捧起一捧水喝:“好甜呢,小红,我想洗个澡。”于是,她让小红给自己 望风,自己脱光了衣服,慢慢走进水中。 小红往远处走,在林间采了一些蘑菇,然后坐在一棵树边休息,不一会儿便睡 着了,她哪儿知道,单于和国师就在附近打猎。 单于射中一只野兔,那兔子竟然带着箭跑了,单于追了半天,也看不见野兔的 踪影,又见众人累得大汗淋淋,便下马休息。一个侍卫说道:“陛下,前边不远有 一片柳树林,请陛下到那里去休息。” 单于也想起来了:“对呀,我记得,那个林子里还有个龙眼泉,冬暖夏凉,是 我们匈奴的一块风水宝地。走,国师,我带你去看看,还可以洗个凉水澡。”于是 众人向树林奔去。 文姬浸泡在清澈的泉水里,一脸的惬意。她冲远处喊:“小红,有什么事儿吗?” 林中的小红却在呼呼大睡。 这时,单于一行来到林间,众人下了马。单于命人拾柴火做吃的,自己带着国 师来到泉边。突然单于发现水中竟然坐着一个裸体女人,急忙冲国师做了个手势, 二人躲在一个树丛后面。 文姬站起来,走到岸边穿衣服,单于看出来女人竟是蔡文姬,他被文姬的美貌 惊呆了。国师感觉不对,赶紧扯单于的衣服,轻声说:“陛下,赶紧回避,让人发 现了,有失国体呀!” 单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二人转身悄悄地离开,走不多远,单于踩断了一根 枯枝,发出啪地一声。文姬闻声警惕地喝道:“什么人?”单于和国师赶紧卧倒, 国师捏着鼻子学了几声鸟叫,文姬这才放下心来。 单于和国师跑出树林,跳上马冲几个侍卫挥手,下令撤兵,策马而去。 文姬穿好衣服,牵马来到熟睡的小红跟前,狠狠地踢了她一脚。小红一下子跳 了起来,怔怔地叫:“什么人?”文姬生气地说:“让你放哨,你到跑这儿睡觉!” 两个人牵马走出树林,突然文姬发现林边有刚刚生火做饭的痕迹,不由大惊: “哎呀,有人来过!”小红也傻了,哭丧着脸。文姬抱怨道:“都是你,害死人了!” 单于回到单于庭,对文姬念念不忘。第二天他命人把右贤王请来了,问右贤王 有什么办法,能把文姬弄到自己这里来。 右贤王暗笑说:“以微臣的看法,让一个女俘到单于庭来,原本费不了那么多 的周折,单于说要,他左王爷还敢不给?” 单于不高兴地说:“哎,你怎么那么简单呀?这不是一般的东西,这是个大活 人呀!不单是那个女人的问题,还关系到左贤王,我们兄弟之间不能为个女人闹出 什么不痛快来。就是要,也要有个说法嘛!毕竟左贤王是拿一百个女俘换去的,我 也当庭同意了。出尔反尔,不是单于做的事儿。早知道你出不了什么好主意,还不 如不叫你来!” 右贤王赶紧行礼:“单于莫急。听单于一席话,足见单于是个有道的君王,信 义第一,令微臣十分佩服。既然单于想让那女子体面地进宫,办法有。” “噢?什么办法?” 右贤王故作神秘:“除非那女子成了左贤王的妻室。所有匈奴女子都要为国效 力,这是规矩,谁也不能例外。我有一计,管叫左贤老老实实地将那蔡氏女人送到 单于庭来。” “贤弟快说!” 右贤王卖完了关子,这才说:“单于只要颁下一道旨意,就说那蔡氏女子才艺 双全,匈奴少有,命左王爷送他来单于庭,司掌礼宾官一职,负责接待、礼乐大典 等事宜。如此一来,那左贤王就没有理由不放人了。国事、私事,谁重谁轻?他也 得掂量掂量。” 单于喜形于色:“对呀!这个办法真是太妙了。贤弟,不愧大家都叫你草原狐 狸,真有你的!这个差事就派给你了,就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左贤王的营帐吧。”右 贤王领命下去了。 闻知右贤王到来,左贤王盛装出迎,两人客套了一番,右贤王并不说明事由, 却说:“我那么老远跑来,怎么着也得先讨一杯酒喝呀!再说我也想听一听左爷府 上有名的女乐。不知左爷肯不肯照顾小弟啊?” 左贤王大笑道:“正是正是,贤弟里面请!咱们也好久没有好好地喝一杯了, 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文姬听车力訇说左贤王有请,心想这是左贤王第一次让自己弹琴,大概是有什 么重要的事。再说自己身为俘虏,不能不去,便让小红为自己整理仪容。 收拾好了,文姬进帐,向上行了礼,便在为她准备的案前坐下,摆好了琴。左 贤王说:“今天右贤王奉命来我帐中公干,现在命你抚琴一曲,为右贤王助兴。” 右贤王笑着插言:“蔡小姐不要急,随便弹一曲什么,我也不是听琴的人,只 是要见见蔡小姐而已,哈哈!” 文姬并不答话,轻轻地弹了起来。左贤王弄不清右贤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 在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只见右贤王面带笑容,像是沉醉在了曲子里,看不出什么 名堂。文姬也感觉到了今天反常的气氛,不断地看着左右贤王的表情。 弹完一首曲子,文姬起身向上行礼,然后准备退下。右贤王笑着招招手说: “蔡小姐,你的琴弹得真是好!今天来得仓促,没有备得礼物,改日一定补上。” 左贤王赶紧道:“右贤王何必那么客气,她乃一个女俘,承不起右贤王太大的 恩宠。” “左爷的宠姬嘛,怎能大随意呢?”右贤王说:“噢,左王爷,我想让蔡小姐 为小弟我斟一杯酒,然后我有天大的喜事禀告,不知左王爷肯不肯赏下官一个面子 啊?” 左贤王向文姬示意:“文姬,你向右王爷敬酒!” 文姬看了一下左贤王的脸,只见左贤王一脸的紧张。她走上前来,端起一杯酒, 送到右贤王面前:“奴婢敬右贤王一杯。” 右贤王大笑,站起来,接酒在手说:“好好,谢谢!左爷、文姬小姐,我今天 到来,是要传达单于的旨意。噢,不用跪接,是单于格外的恩典,要下官亲自来和 左王爷商议,是想让文姬小姐进单于庭,接掌主管礼宾和宴乐的女官。这样一来, 文姬小姐就可以脱离贱籍,免为奴婢,成为我匈奴的贵族。是不是一件可喜可贺的 事情啊? 让文姬小姐来敬下官一杯,是不是当得此酒啊?当然这要看左贤王是不是舍得 让文姬小姐前往单于庭赴任啊? 左贤王和文姬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两个人表情都很复杂。左贤王为难地 说:“单于有此思典,当然对文姬小姐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作为臣子的,当然也 不敢不同意单于的旨意,可是……” 右贤王接过话:“当然,让左贤王割爱,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小弟也有同 感,谁让文姬小姐长得那么漂亮呢?哈哈!可是君命难违啊。我看左爷还是以大局 为重,让文姬小姐随小弟回单于庭复命,免得大家为难。你说呢?左爷?” 文姬看出了右贤王话后面的意思,急中生智,突然说道:“右贤王爷,单于的 好意小女子当没齿不忘。可是小女子已经不能进单于庭做官了,望单于和右贤王爷 恕罪。” 右贤王大出意外,放下酒杯问:“怎么?你敢抗旨吗?” 文姬下跪说:“小女子不敢,只是我有隐情,只要右王爷恕罪,小女子才敢说。” “你说吧。”右贤王道。 “左贤王爷不好说,小女子只好说出口了。”文姬顿了一下说:“我和左贤王 爷已经商议过了,我愿意嫁给左贤王爷为妃,我们已经准备择吉日成亲了。” 此言一出,两位王爷皆吃了一惊。右贤王说:“噢?有这等事?这可是天大的 新闻啊?左爷怎么没有向外透露一点儿风声呢?是不是他……” 文姬拼命地向左贤王使着眼色,左贤王急中生智地说:“你这个蔡文姬,怎么 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给右王爷说了呢?这不是让我两边为难嘛?” 右贤王冷笑了一下道:“左爷,你可想好了,如果此事不实,干系可就大了。 你刚才不是还称蔡文姬是个女俘嘛?“ “是的,”左贤王将计就计,“没有成亲之前,自然不能改变身份,就是成了 亲,也要请得了单于的旨意,才能正式脱离贱籍。所以为兄我也是不想张扬,毕竟 是娶一个汉族的女俘做妾,没有什么可炫耀的。还望贤弟见谅。” 右贤王的脸色难看了:“那左爷你准备让小弟怎样回单于庭复命呢?” “刚才贤弟不是说单于有旨意是让贤弟来和为兄商议吗?还是请贤弟回奏单于, 就说蔡文姬已经为下官姬妾,不再堪任单于庭的职官,只有请单于另选高才了。” 右贤王看出来左贤王是铁了心了,便冷笑了一下,放下酒杯说:“好吧,左爷 这是给小弟出了个难题啊!这酒也别喝了,我得赶回去禀告了,左爷好自为之吧!” 说着,右贤王起身便往外走。 左贤王赶紧追着出了大帐,说:“贤弟,你可要在单于面前多多美言啊!” 文姬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刚才右贤王坐的位置上,抓起那杯酒,大口 地喝了下去,这下她被辣得张大了嘴,眼泪流了下来。 左贤王送走了右贤王,回到了帐内。文姬赶紧从坐位上下来,跪在地上,左贤 王面无表。情地说:“你敢在我的大帐里坐在上位,就该掉脑袋。” 文姬抬起头说:“王爷要是真想要我的脑袋,现在就可以下手了,我反正已经 没有退路了。” 左贤王走到自己的案前,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文姬看着没有什么危险,便站 起来,往前走了一步说:“王爷,我可是跟你说,我刚才的话可不是真的。” “为什么?” 文姬解释:“我是看单于和右王爷没安什么好心,不想进单于庭,才一气之下 说了那些话,你可不要当真啊?” 左贤王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真是个孩子,你以为什么话都好乱说啊?问 题不是我拿不拿你的话当真,而是右贤王和单于拿不拿你的话当真。” “为什么?”这下轮到文姬问为什么了。 “要是他们不当真,你就还得进单于庭。要是他们当真,你可就永远回不了中 原了。” 文姬大惊:“为什么?” 左贤王让文姬坐下,对她讲:“以前,汉族的女俘是不被当人看的,大家打仗 回来,把抓到的女人分一分,就当成奴婢和泄欲的工具,如果有人敢于反抗,就会 被处死。我实话实说吧,我是喜欢你,所以想既保持你的俘虏身份,又让你有个安 定的生活。这样你还有可能有朝一日再回到中原去,因为我发现,你是离不开那块 养育了你的土地的,特别是你的学问、你的琴艺,更应该让你回到你的家乡。” 文姬很意外,但是很感动,忙说:“谢谢王爷。” “所以我一直没有安排你做什么事儿,而是在等一个机会,可是今天看来,你 回中原的希望可能就要破灭了。” 文姬急了,又问:“为什么?” 左贤王说:“如果你不说要嫁给我,还有希望,可是要是成了我们匈奴贵族的 女人,就永远不可能回到中原去了。我们匈奴贵族的习俗,在嫁从夫,丈夫死了, 所有的侧夫人都要成为儿子的妻子。既然你成了我的妃子,所以即使我死了,你也 是我儿子当然的妻子,你是不能离开我们的帐篷的。” 文姬大惊失色:“我只不过是说假话,是为了不进单于庭,那不是真的啊!” 左贤王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可是单于他们不这么想。而且刚才我们两个人 口径一致,向单于的钦差说明了我们要结为夫妻,不能去做单于庭的女官。如果不 是那样,我们就是欺君之罪,不但你活不了,我们一家也得夺去王位,满门抄斩。 你说,我敢反口吗?“ 文姬急火攻心,当场昏了过去。左贤王急了,一边抱起文姬往后面走,一边招 呼手下帮自己把文姬抱到另外一个帐篷里去。 大阏氏正在月下闲逛,看见左贤王抱着一个女人,眼睛顿时睁大了,她快步走 到帐篷跟前,拦住一个下人问:“我问你,刚才你们老爷抱的是什么人?” 下人有点犹豫,大阏氏火了:“怎么?你的耳朵里塞了牛毛了?要不我给你用 刀抠一抠啊?” “小的不敢。”下人吓坏了,“小的说,王爷抱的是蔡文姬。刚才她在王帐内 昏过去了,王爷让小的去替她找医生。” “那女人好好的怎么昏过去的?” “小的也听得不清楚,好像是单于要蔡文姬去单于庭当什么官,可是王爷要、 要娶那蔡文姬做妃子,后来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昏过去的。” 大阏氏听了气得直喘,让下人滚蛋,自己刚想冲进帐去,可是想了一想,又转 身悻悻地离开。寝帐内,左贤王从侍女的手中接过碗,亲手喂文姬喝了一些水,文 姬渐渐地从昏迷中醒来。 左贤王示意侍女退下,对文姬说:“你也不要急,急坏了身体更不好。” 文姬哪能不急,眼泪哗哗流了下来,伤心地说:“按照王爷说的,小女子今生 今世是回不了中原了吗?” “看起来是的。”左贤王只好实话实说,“当然,如果匈奴和汉朝的关系好了, 我是可以陪你回去探家、扫墓的。可是现在情况看起来是不太好。” “王爷,现在有没有挽回的余地?”文姬可怜兮兮地问。 左贤王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真心和我成为夫妻暂且不论,可是你一定要成 为我明煤正娶的侧阏氏,这已成定论,改不了啦。可能这就是天命、是神意。” 文姬悲从中来:“我不知道前辈子做了什么坏事儿,怎么我永远都没有顺心的 时候?灾难一个接着一个。” “现在不光你发愁,从现在开始,我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左贤王也皱着眉头, “你别看我,你以为我是一个王爷,娶你一个汉族女俘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儿,是吗? 不,你想错了。对我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文姬不解地看着他,左贤王继续说:“我全说给你听吧。按说,王爷要一个女 人,是小事儿一桩。可是对你却不那么轻松了。单于和右贤王那边的压力就不说了, 家族压力也轻不了。我的大阏氏家族势力很厉害,我不能得罪他们。倒不是为了自 己考虑,我是为匈奴。你想,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贤王,多少人都想得到 这个位置啊。所以我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匈奴的安危。我不是不喜欢你,可是我 为什么到今天为止都没向你表示什么?我是怕,我不是怕你,我是怕我的选择会给 匈奴引发一场风暴,给家族引发一场地震。所以我压抑着,不敢去触动。可是今天 终于爆发了,而且是我没想到的方式和场合。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我也害怕。” 说完,左贤王紧紧地盯着文姬看了一下,转身就往外走。文姬看看周围,赶紧叫他 :“王爷,我……” 左贤王走到门口,并不回头,停了下来说:“文姬,从现在起,你就不能离开 这里了,这座寝帐就留给你用。噢,你不要怕,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敢进来。我 叫人把小红叫来,以后就侍候你吧。一个凶奴左贤王的阏氏最多可以有30名奴仆。 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随时出去游玩,不过那是在我们正式的婚礼以后。“ 文姬无奈地哭道:“王爷,真的就没法挽回了吗?” 左贤王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帐篷。文姬哭倒在床。 听右贤王说了来去的经过,单于气得摔了一个杯子:“这个左贤王,真是胆大 包天,竟然连我的旨意都敢违抗?我他妈的……” 国师在一边说:“陛下,您先息雷霆之怒。我听右贤王的意思在你派右贤王去 之前,他们已经达成婚约了。如果是真的,单于就不好迁怒于左贤王爷,他的行为 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右贤王笑了一下:“左贤王是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他明知道单于喜欢那 个女人,却多次阻挠那个女人来单于庭,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往单于的眼睛里面揉沙 子吗?” “话也不能这样说。”国师替左贤王说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嘛, 见了美女都想占有,这很正常。不能说部下娶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就是不尊重上司。 从我们的观点看来,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再说你右贤王的嫔妃里面就有不少的 美女,并不比单于的姬妾们丑陋,这能说你右王爷对单于不敬吗?“ 你……右贤王让国师说得想不出词儿来了。 单于十分烦躁地说:“要不是看在他是左贤王的份上,我就………好了,你们 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国师和右贤王退了下去。 ……………… 文姬正在寝帐内焦急地走来走去,小红进来了,一下子扑到了文姬的跟前,她 身后还跟来了几个侍女,将文姬的琴及其他的东西拿了进来。 “文姬姐,你一夜没回来,我急死了,你没事儿吧?”小红急坏了。 “没有事儿,不过出了点儿事儿,咳,我怎么给你说呢?你坐下来……”文姬 刚要向小红讲发生的事,忽听外面有声音,原来是大阏氏。 她来到寝帐的大门,被两个士兵拦住了去路:“大阏氏,左贤王有令,没有他 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此帐。” “你们活腻了?我是什么人?”大阏氏骂道。 士兵还是不答应:“左贤王特别交待,不让大阏氏进帐。实在是对不起。”大 阏氏还想发火,想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 见大阏氏走了,文姬才一五一十告诉了小红。小红听了说:“我觉得左贤王说 的是真心话,他要是想对你下手,早就下手了,可是他没有一点儿表示。这次说要 嫁给他,是你自己先说出来的,也怨不了人家。” “你没看见当时那个阵势,要是不说这个理由,右贤王肯定是当场就要带我上 路。那可就惨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文姬好不委屈,“小红,你帮我 想个办法嘛!”可是小红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大阏氏被挡在寝帐外可气坏了,跑到左贤王那里,气哼哼地说:“好啊你个左 王爷,睡个女俘不要紧,还把自己的寝怅也让给这个骚娘们儿啦!连我也不准进去 了!” 左贤王叹了一口气:“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说这件事儿呢。” “我要问的也正是这件事儿。你明告诉我,你要拿应个女人怎么样?” “怎么说呢?看起来是要正式娶她为侧阏氏了。”左贤王直说了。 话音未落,大阏氏摸起了一个手边的花瓶就扔了过去,左贤王没有防备,花瓶 打在额角上,血流了下来。大阏氏不管左贤王的伤口,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左王 爷,真是王八蛋!你是怎么给我说的? 没想到你还是把这个臭女人弄到了我的家里面来了!好啊,你走着瞧,会有你 的好果子吃!“说着,大阏氏气冲冲地跑出了帐外,解开左贤王帐边上挂着的一匹 马,飞身上马,往远处飞奔而去。左贤王手捂着额角走出帐来,看着远去的大阏氏, 长叹一声。 大阏氏骑马飞奔到自己的父王多铎王爷的部落,向父亲哭诉了发生的一切。王 爷听了有些不耐烦,说:“不要哭了,自己弄不佳男人,跑回家里来哭闹,看你的 能耐!我选的女婿我知道,左贤王不是那种无恩无义的人。他的决定,自有他的道 理,肯定是你不贤,所以男人要娶妾,而且要封侧阏氏。你真是给我多铎家族丢人!” 阏氏哭道:“我怎么不贤了?我知道男人都是好色的种,我也告诉他了,我不 管他怎么对待这些女俘。可是他不但要要那女人为妾,还要封侧阏氏,这不是不给 我脸吗?他这样对我,你就不觉着难看?” 大阏氏的几个兄弟在一边插了话:“阿爸,我看妹妹没做错什么,都是冒顿这 小子当了左贤王,昏了头了,拿我多铎家族不当回事儿了!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能让 着他,不然他更要登着鼻子上脸了!” “你们知道什么?”多铎生气地说:“别说他冒顿还是左贤王,就是一般将军, 他要纳妾不也正常?你们不要跟着搀和,按说他要做这件事儿,要先来和我商量, 他竟然没有打招呼,这里面有些蹊跷,他怎么说也不能不给我留点儿面子。” “是啊,这事儿办得太不地道了!我们哥几个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给妹子撑撑 腰,不然他也太拿我们不当菜啦,以后还不知怎么张狂呢!” 多铎王爷长出一口气,没有吭气。大阏氏的哥哥便叫人:“来人啊,传王爷令, 请左贤王来王帐议事!” ………… 左贤王听说多铎有请,也很为难,可是这一关早晚免不了,也只得去一趟了。 谁都知道,大阏氏的那几个弟兄是有名的滚刀肉,车力訇很是担心左贤王,怕 王爷对付不了他们。左贤王想了想说:“我想我还是匈奴的左贤王,他们还不至于 把我怎么样吧?你去准备吧,我就一个人,不要多带随从,有两个人就行了。”他 又嘱咐道,“噢,你在文姬的寝帐边增加侍卫,你亲自负责,出了问题我要你的脑 袋! 你记住,这一仗不比进关内好打,你要小心谨慎。“车力訇赶紧 答 应了。 到了多铎帐外,左贤王下了马,看到多铎带着众子弟在帐前等候,见他来了, 我铎带头下跪:“多铎率子女恭迎左贤王殿下。” 左贤王赶紧上前扶起多铎:“老王爷请起,小婿当不得如此大礼。” 一进王帐,多铎便换了一副面孔,丢下左贤王,径自坐上了自己的王座。左贤 王跪下参拜岳父,多铎并不答话,左贤王只好自己站了起来,刚站起来,大阏氏的 几个兄弟走了上来,七手八脚,痛打了左贤王一顿,左贤王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 鼻口冒血。 多铎看差不多了,便挥了一下手说:“好啦,意思意思就行啦,你们下去吧。” 几个兄弟转身要走,左贤王叫住了他们,不动声色地说:“几位舅兄弟,家法 我冒顿已经领教了,我没有怨言,甘愿领受。可是从此以后,可要按咱们匈奴律令 行事啦!”几个兄弟还想说什么,多铎挥了一下手,几个人退下。 “贤婿,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这是对你不尊上的教育,虽然他们兄弟几个手 重了一些,可是对加强记忆有好处,你说呢?”说完,多铎才让左贤王坐下。 左贤王接过下人递过的手巾擦了一下嘴上的血,在一边坐了下来。多铎接着说 :“贤婿,我不关心你们男人女人的事儿,可是我要关心我多铎家族和你左贤王的 关系,我想听一听你对这件事的想法和打算。” 左贤王终于有了解释的机会:“我也正想来找岳父大人说明情况呢。事情的起 因是这样……” 听完左贤王的诉说,多铎长叹一口气:“这可能是我们的一个劫数吧?如果处 理不好,不光是我们多铎家族和你左贤王的关系,弄不好连你和单于的关系都要受 到伤害,那么我们匈奴的祸事真的要到了!” 左贤王面有愧色:“老王爷,都是我不好,没能处理好蔡文姬的事情,闹到现 在不可收拾。” 多铎问:“左王爷,我问你一句话,你要照实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汉族女人?, ‘左贤王看着多铎王爷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多铎老王爷浑身哆嗦了一下说:” 我知道,我们多铎家的劫数到了!左王爷,我不多说了,我只说一句话,保住家族 的安全是前提,别的方面你就好自为之吧。我不再管你们的事情了,看在我们翁婿 一场的份上,对我多铎家的人要手下留情啊!“说着,多铎向左贤王行了个礼,左 贤主赶紧扶起多铎王爷。 这时,一个下人进来禀报,说是吐格少爷带着十几个亲兵冲出营地,往左贤王 的领地去了。 原来吐格见姐姐大阏氏一直在后帐哭个不停,便到左贤王部落去替姐姐出气, 多铎听了大惊:“快传我的命令,不,赶紧带我的刀赶上吐格,命令他立即回来。” 说着多铎从腰上摘下随身的腰刀,丢给了下人,然后多铎来到左贤王跟前,对 他说:“左王爷,你先回去吧,我女儿的事儿交给我,我会教导她的。王爷,如果 吐格做了些出格的事儿,还望手下留情啊!”左贤王点着头,冲老王爷行了礼,出 帐去了。 左贤王来到营帐外,见车力訇正持刀巡查。了望台上的哨兵向车力訇喊:“大 总管,有一队人马向我们冲过来了!不是王爷,也没有旗帜!”车力訇闻言拔出刀 来:“大家听着,准备好了,听我的命令!” 众侍卫立刻严阵以待。说话间,吐格已经带骑兵冲到了王帐前,车力訇抬起手, 站在了马队的跟前,吐格的马一直冲到了车力訇的跟前,见车力訇并不让路,才勒 住马。 车力訇不客气地说:“吐格少爷,来到左贤王帐前,必须下马,请不要忘了。” 吐格并不理睬车力訇的警告:“你少废话,我问你,冒顿搞来的那个臭汉婆子 在什么地方?赶紧给我交出来,不然我要你的好看!” “少爷,这里是大匈奴左贤王爷的帐前,一切臣民必须下马,我再提醒少爷, 不要冒犯了王法!” 吐格挥起鞭子,抽在了车力訇的脸上,车力訇的脸上立刻起了一道血痕。吐格 恶狠狠地说:“我问你话呢!你这条狗!少爷我可没那么多的耐心!” 车力訇向后退了一步,挥了一下手:“来人,把吐格少爷给我从马上请下来!” 马上上来了几个侍卫,准备来拉吐格的马。 吐格拔出腰刀,一刀砍倒了一个侍卫。车力訇往后一跳,也拔出腰刀,下令: “大家动手,拿下吐格!‘侍卫们围了上来和吐格动了手,吐格到底人少,不一会 就被捕了。车力訇来到吐格面前说:”吐格少爷,这次你的祸可闯大了!“ 这时,左贤王带着随从来到了,他看着地上的死尸吃了一惊,骑在马上向车力 訇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车力訇跪在地上回答:“回王爷话,吐格少爷带人闯营,在王帐前不下马,向 奴才要蔡文姬,不但打伤了奴才,还动手杀了王爷的侍卫。不得已,奴才才命人拿 下吐格少爷,可是他们武力拒捕,还杀了我们几个弟兄。” 左贤王一脸的铁青,厉声问吐格:“吐格,这事是这样的吗?” 吐格的头一扭:“就是这样的,怎么样?冒顿,你只要不杀了我,你的美梦就 做不成!”左贤王强压住火说:“那我就成全你,留你个全尸。” 吐格一惊,大声说:“冒顿,我是你小舅子,你敢?我们一家非要了你的命!” 突然左贤王的大公子图鲁跑了过来,挡在了吐格的前面,对父王说:“父王, 你不能杀小舅,我求你放了他!” “谁让你出来说话的?真是没了规矩!”左贤王冲儿子一瞪眼,来人,把他给 我拖下去! “上来几个侍卫,把哭喊着的图鲁拖了去。 “车力訇!”左贤王叫道。 “奴才在。” “按律该怎样处置这个罪犯?”左贤王明知故问。 “回王爷,应该装在牛皮口袋里让牲口踩死。” “装在口袋里,也算全尸了。就这么办吧。”左贤王毫不留情。 消息马上传到了多铎那里,吐格的几个兄弟都跪在多铎的胡床前,着急地说: “父王,你快下令出兵吧,再晚了小弟的命就没了!” 多铎在胡床上支撑起身体,慢慢说:“没有我的命令,谁要是敢擅自动用一兵 一卒,他就是我多铎家族的罪人!你们谁也不准离开我的王帐!”众兄弟一听都傻 了,看着多铎转身躺下,老泪纵横。 再说左贤王营地上聚满了围观的匈奴百姓,车力訇在指挥着行刑:“来啊,把 罪犯吐格带上来!” 吐格一边被押过来,一边大骂左贤王。车力訇气得喊人:“来人,给他带上马 嚼子!” 几个侍卫将马嚼子戴在了吐格的嘴上,吐格的嘴被勒出了血,喊不出来了。 寝帐内的文姬听见外面的动静,焦急地对小红说:“不行,我得出去,不能让 王爷杀了大阏氏的弟弟,只有我能阻止他。”说着,文姬往外就走。 刚到门口,便被两个带刀的侍卫拦住,侍卫说:“王爷有令,你们不能出去。” 文姬不听,就要往外闯,侍卫看拦不住,便转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如果 你们硬要出去,就是要了我们的性命,我们马上就在此自裁!” 文姬还要往外闯时,一个侍卫手下已经使了劲儿。一缕鲜血从侍卫的脖子上流 了下来,吓得文姬赶紧退了回去,直说:“你不要胡来,我哪里也不去了!小红, 快拿布来,给他包一包!” 刑场上,车力訇一挥手,几个侍卫拿来了一个大牛皮口袋,将挣扎的吐格硬塞 了进去。这时,一群牛从远处出现了,黑压压地冲了过来。观看的人群骚动了,有 人捂上了眼睛,不忍心看下去。 只见牛群过后,装吐格的口袋已经扁了……车力訇挥了一下手,几个带工具的 士兵就地挖坑。 远处,大公子图鲁哭得爬在了地上。突然他拔出了腰刀,跳上马,往左贤王的 寝帐冲去。车上的车力訇远远地看见大公子上了马往回奔跑,感到不好,立刻也下 车跳上马,带了几个侍卫追了上去。 图鲁骑马来到寝帐前,跳下马,拔出刀就向寝帐冲去。门前的侍卫拦住大公子, 打了起来。图鲁虽然功夫不怎么样,可是侍卫们并不敢伤他,所以他越打越勇,还 伤了两个侍卫。 这时,左贤王和车力訇赶到了,左贤王大喝一声:“都住手!”侍卫们都住了 手,图鲁也站在了那里,左贤王走上来,抡圆了胳膊就打了大公子一个大嘴巴: “来人,把这个畜生给我绑起来!”几个侍卫上来把大公子绑了起来。 文姬从帐里走了出来,冲着左贤王跪下说:“王爷,我是到匈奴以后第一次主 动下跪,请王爷进帐内说话。” 左贤王看了一下文姬,又看了一下大公子,冲下人说:“把这个畜生先给我押 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和他接近!”说完走到文姬跟前,扶起 文姬,进了帐。小红见他们进来,赶紧躲进了偏帐。文姬见左贤王坐下后,下跪说 道:“王爷,我没想到为了我一个女俘,王爷竟然对家族的人开了杀戒,这让文姬 十分地不安和痛心,请王爷不要再为我和家族的人们对立了。” 左贤王叹了一口气:“我昨天跟你说了,随便拿了女俘来睡,这是匈奴人的特 权,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就是女人们也都是默认的。可是要找一个汉族女人做 老婆,在匈奴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要是王公大臣娶汉族女人——尤其是一个 女俘做阏氏,就更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轻者内讧、打仗,重者群起而攻之,身败 名裂。 我身居高位,本来就树敌很多,所以我不能让家里先闹起来,让我的政敌趁虚 而人。现在是非常时刻,我必须采取非常措施,决不能手软。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只 要有一点点地动摇和软弱,不用外人,家族里的非常势力就可能要置我于死地了。 “文姬长叹一声:”这都是因我而起。可是王爷,你本来可以将我赐死,不就 一了百了了吗?“ “文姬,”左贤王显然动了情,说道,“本来在这个非常时刻,我不想表示我 自己内心的想法,可是怕没有了这个非常的压力,我就永远没有勇气说出自己内心 的感觉。虽然人们都称我为匈奴第一勇士,可是面对自己的情感,我突然感觉我那 么的虚弱,就像一个没有成熟的小男孩儿。文姬,我想说的是,我真的喜欢你,我 ——爱你!为了你,我可以豁出一切!” 文姬哭了:“我怕的就是你要说这句话,这可让我怎么办啊!” 她捂上了自己的脸,瘫坐在地上。 见文姬这个样子,左贤王搓搓手,不知怎么办。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出了 帐篷。小红见王爷走了,从后面出来,扶文姬坐上胡床,然后拿了一块手帕递给了 文姬,劝道:“文姬姐,左王爷人品真是好暧,我感动得都哭了!他为了你不顾伤 害了那么多反对他的人,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文姬拉住小红的手,为难地说:“小红,我要是接受了他的这份感惰,我们可 就永远回不了中原啦!” 小红也叹了口气:“咳,要是中原也有这样一个爱你、想你、护你的这么一个 强有力的男人,那该多好啊!” 听了这话,文姬的眼光转向了枕边——落在了那柄熠熠闪光的匕首上,心想: “是啊,难道自古红颜命薄、千古不变吗?” 过了几天,左贤王召集族人大会。大帐里座无虚席,左边是左贤王家的人,以 大阏氏为首,依次为大公子等人,右边是多铎家的人,依次为大阏氏的几个兄弟。 蔡文姬被安排在左贤王的一边。 左贤王一身戎装,威严地说:“我该说的话都说了,总之一个意思,就是谁想 在我们家族内部和我作对,他就一定得死!我冒顿家族决不准出叛逆!我做什么事 儿会首先考虑家族和我匈奴的利益,可是我要怎么做不需要取得你们的同意。我既 然身为一家之主,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的想法和做法,就是我们家族的意志, 你们只有服从的份儿。谁想挑战这个权威,只有一种可能,那就除非我死!否则你 们谁也不会得逞!好了,最后我宣布两件事:一是我郑重宣布,我要娶汉族贵族的 女子蔡文姬为妻,作为我左贤王的侧阏氏,择吉日举行大婚典礼;二是因为大公子 图鲁的不孝行为,我决定取消他左贤王王储的位置,以观后效!” 此言一出,大家都惊呆了。大阏氏恨恨地望着左贤王,大公子则冷冷地盯着蔡 文姬,文姬不由打了一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