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清晨的草原,一声响亮的啼哭声打破了草原的寂寥,帐外等候的左贤王兴奋地 搓着手。一个接生婆从帐内乐呵呵地走了出来,向左贤王下跪:“恭喜王爷,又是 一个公子!”左贤王乐得什么似的,就跟第一次做父亲一样,激动地转身进了寝帐, 来到文姬的胡床前。 文姬安静地躺在那里,满脸都是母亲幸福的微笑。她的身旁,是一个初生的婴 儿。左贤王低头柔声说道:“文姬,你受苦了,谢谢你了。” “王爷,是个男孩儿,你给他起好名字了吗?” “我得先告祭了大地神灵、列祖列宗,再为我们的儿子求个名字。”左贤王认 真地说。 为了给儿子求名字,一连七天,左贤王都在匈奴神庙内念经,神情郑重地在神 前祷告。 七天之后,左贤王命了一张牛皮纸,他看了看上面的宇,问车 力訇:“这个 名字好吗?” 车力訇答道:“这是念了七天的经以后抽出来的,是神的意思。” 左贤王一字字地念道:“孤涂,好吧,就是这个名字了。出榜,告示各部落吧。” 这天,在大公子的寝帐内,图鲁一脸狞笑,盯着地上的女人,地上跪着一个匈 奴女子,长得年轻貌美,一边哭,一边向大公子哀求:“小王爷,您就放过我吧! 我已经怀有身孕了,我们一家当牛做马也要孝敬小王爷!“大公子图鲁脸刷地一变,” 什么小王爷?我现在已经不是世袭王爷了!虽然我不是王爷了,可是我要睡个把女 人还不是照样?你不用以后做牛做马,现在就做吧,任我骑任我打,要不,我就杀 了你的全家!” 那女人已经哭倒在地,浑身发抖:“小王……大公子,你就开恩吧,我实在是 不行啦……” 大公子不理她,上去一把就将匈奴女子拖到了自己的胡床之上,开始动手撕扯 女人的衣服。 这时,他忽听见有人走了进来,开口就骂道:“给我滚出去。没见本少爷我正 忙着吗?” “你给我住手,你个没长进的东西!”原来是大阏氏,图鲁一听是母亲,不敢 撒野,赶紧从女人的身上爬了起来。 大阏氏对手下的侍女说:“把这个女人带出去,送回家,别忘了给她些钱。 那女子脱了险,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不择言了。 几个侍女将女子带了出去。大阏氏走上前,冲着正在整理衣服的图鲁扬手就是 一个大嘴巴,图鲁被打得敖地叫了一声:“你打我干什么啊?父王不睬你了,你就 知道拿儿子出气。” “你个不长进的东西,就知道吃喝嫖赌,早晚让人杀了也不知道。”大阏氏气 不打一处来。 “我不吃喝嫖赌,我活着干什么啊?噢,我不吃不喝,也不嫖不赌,人家不说 我一个贵族爷们儿是个傻蛋啊?”图鲁正经事不会做,歪理倒还不少。 大阏氏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嘤嘤地哭了起来,一面絮叨着:“我怎么生了 你这么一个孽畜啊?我怎么这么苦命啊?” “你这是怎么啦?好好的大阏氏当着,有什么要命的事儿啊?”图鲁满脸不屑。 阏氏擦擦眼泪,正色说道:“我告诉你,你父王娶的那个汉族小娼妇生了一个 孩子。” “这有什么了不起啊?女人被睡了就像是牲口被配了种,还能不生孩子啊?不 生孩子那不是残废吗?”图鲁还在胡说八道。 “你个傻骡子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那个女人生的是个儿子!如果你父王被她 迷得立这个儿子当了王储,咱们娘俩儿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噢,我怎么就没悟过劲儿来呢?哎,我可是长子啊!再说这个孩子他是个杂 种啊!他能继承咱们家的王位?” “可是也没有不准他继承王位的规矩啊?要是你父王一意孤行,有谁能拦住他 啊?”大阏氏眼睛都瞪圆了。 “不行,要是让这个小杂种当王储,我就豁上了,我就做了他们,大家谁也活 不成!”图鲁一副要杀人的架势。 “瞎说,要是那样,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要想一个万全的办法才是。”大阏 氏真受不了儿子又粗又蠢的脑子。 “什么是万全之策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娘俩儿一块死,来个一了百了。” “那你父王也饶不了我们。你要是长进一点儿,让你父王重新任你为王储,不 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吗?” “我倒是想让父王喜欢我,可是要让我不吃喝嫖赌,这不是和要我的命差不多 吗?”图鲁又开始胡扯。 大阏氏气得起身就走,咬牙切齿地说:“那就等着人家来取你的人头吧!” 看着气哼哼地走了的阏氏,图鲁气得一脚踢翻了一个案子。 离开了没出息的儿子,大阏氏去了父王多铎的寝帐,一进帐就开始哭,多针铎 了一下哭成泪人的大阏氏,长叹一口气说:“你们也不小了,什么时候能再不让我 操心呢?上一次你们胡闹,已经搭上了你弟弟一条性命,现在还要家里怎么样?” 大阏氏抽泣着说:“父王,上次是我不好,如果我早一点同意王爷纳一个小的, 也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的儿子已经被免去了王储的位 置,如果再立那个汉族女人生的儿子做了王储,不但我们娘们儿没有了现在的地位, 我们的生死从此握在了他们娘们儿的手中,就是左贤王百年以后,我们的下场就更 可怕了。重要的是,我们这样一个没有继承权的阏氏的家族,从此就不能作为左贤 王的嫡系部落,我们家族的势力将一落千丈,弄不好还会危及到家族的命运,后果 是不堪设想的。” 多铎又叹了口气:“你们要是早一点想到这些,你们就不会把事情搞到现在的 地步,你们就会守好本分,处理好和左贤王的关系。” 大阏氏的大哥忍不住在一旁插嘴:“父王,现在您埋怨妹妹已经没有意义,现 在是如何来对付那个汉族女人和她刚生下来的儿子。我们不能坐视那个小杂种继承 了左贤王的王位而把妹妹打入冷宫,让我多铎家族蒙羞!” 众位弟兄听了也齐声赞成。见大家支持自己,大哥又说:“父王,上一次就是 父王大迁就左贤王了,才让他能有胆子处死小弟,而且父王还不让我们去追究。这 一次决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如果小妹在左贤王那里的地位受到了挑战,我们多铎家族一定不能再坐视不管! 不然局面只能会越来越恶劣。我们宁愿和左贤王搞翻,也要干涉。我们不是没 有势力,万一搞翻了,我认为单于也未必敢冒然出兵来征伐我们,很有可能是坐山 观虎斗,到有一家被吃掉后他再出来收拾残局,让胜者取而代之。以前也不是没有 这样的例子。所以我认为,我们大可不必对左贤王太过放纵,他有什么了不起?我 们完全可以打败他!“ 多铎只是叹气:“我不是怕他,我是怕我们匈奴内部自相残杀,使我们匈奴的 实力削弱,让外人有机可乘。我什么时候怕过他冒顿呢?” 大哥急了:“不是我们自相残杀,是他左贤王逼我们走上绝路啊!我们要保卫 自己的利益,这是天经地义的!” 众人也异口同声地支持大哥的意见。多铎见状,只好说:“好吧,既然大家都 是这样的意思,我也只有同意。我老了,多铎家族的前途是由你们最终把握的,我 不能再多加干涉了,可是我还活着,就得听我的。我现在宣布,只准暗做准备,不 准明火执仗,不然谁影响了我们家族、部落的安全,我就先把谁处死,你们知道吗?” 得到了父王的支持,大阏氏这下可喜出望外。她又返回儿子的寝帐,兴冲冲地 走了进来,一看,图鲁还在睡觉,她上前就冲他的屁股踹了一脚。 “这是谁啊?他妈的……” “什么他妈的,你看我是谁啊!” 图鲁不情愿地坐起来,嘴里嘟嘟嚷嚷:“女人到你这个岁数是不是都精神过剩 啊?怎么你也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呢?” “放屁!怎么说你妈呢?我这么不消停,不都是为了你吗?你个王八崽子,快 起来!”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这不都起来了吗?” “我告诉你……”大阏氏欲言又止,回身对一边的几个待女摆手说:“你们下 去吧,没有招呼不准进来。”见侍女们退下了,大阏氏才放心,继续说:“我告诉 你,你姥爷和你舅舅他们决定要支持我们,干涉你爹立储的决定。” 图鲁听了这话,也兴奋了起来,不想睡觉了。“太好了,让舅舅们配合我,把 他们娘们儿来个……”他又在摩拳擦掌了。 “混话,他们是你爹的什么人?你能公开杀了他们?而且你父王还没有正式行 动,咱们也不能先下手,大面上也讲不过去啊,非得等到你父王惹火了我们,我们 才能师出有名。”大阏氏一脸坏笑。 “那就想办法让父王早点儿宣布立储。”图鲁又有了馊主意。 “你父王会听你的?”大阏氏一白眼。 图鲁一阵冷笑:“这一回看我干一个漂亮的,不就是那个汉人娘们儿吗!”图 鲁阴笑着,好像已经盘算好了什么。 过了几天,文姬带着小红去了庙里,给新生的孩子做祈祷。回来的路上,文姬 和小红骑在马上闲聊。小红好奇地问:“文姬姐,你刚才祈祷都许了什么愿啊?” “还能许什么愿?不就是家人平安、长寿多福啦。” “就没有别的了吗?”小红不信。 “当然,还有小红姑娘早日得遇如意郎君、成就百年之好啊!” “好啊,说着说着就下道,你好坏。”文姬笑着打马就跑,小红也催马追了上 来。 突然小红的马一下于摔倒在地,小红被狠狠地摔了出去,文姬吓了一跳,赶紧 勒往马,跳下马来扶小红,这时一个男人跑了过来,直扑向文姬。 原来是大公子图鲁,刚才他藏在路旁,向小红的马发了一箭。文姬和图鲁摔打 了起来,反抗中,文姬使劲挖破了图鲁的睑,又一脚蹬开了图鲁,挣扎着站起来, 图鲁正准备继续冲上来,文姬把手塞到了怀里说:“你不要上来,我有匕首,连单 于都不敢近我的身子,你的脖子难道比他的还硬吗?” 图鲁听了有些犹豫,站住了,对文姬说:“你装什么正经?告诉你,按我们匈 奴的规矩,我父王死了,你们这些侧妻都是我图鲁的人,我想要谁就要谁,现在不 过就是早一点儿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你要是识相,就让我成其好事,说不定到时 候我还封你个阏氏什么的。怎么样?再说你就是有匕首,难道你真敢杀了我左贤王 的大公子吗?那样的话,你不但是死罪,连你那个小崽子也成不了王储!你还是想 想吧。” 文姬把手往怀里伸了伸,正色说道:“我知道杀了你我是死罪,可是我杀了你, 我就自杀,我的儿子自然而然就成了王储,因为没有人和他争夺了,他成了大公子。” 图鲁愣了一下,显然也不想冒险,便咬牙说:“算你狠,你逃过了今天,逃不 过明天,咱们走着瞧,早晚我要让你在我的身子下面喊救命!”说完,图鲁转身跳 上马,飞奔而去,文姬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好容易回了寝帐,文姬给小红受伤的头缠了白布,让她躺在床上,自己坐在胡 床边。 左贤王听了文姬和小红的诉说,气得一拳捶在案子上。“来人!”车力訇应声 进帐。 “派人立即抓拿大公子图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左贤王声音都颤抖了。 “是!” 文姬赶紧站起来叫住车力訇,“大总管,请留步!” 车力訇和左贤王都看着文姬,文姬说:“王爷,请收回成命,这事儿还要认真 商议。” “为什么?”左贤王奇怪。 “我认为这不是图鲁公子一时的起性,是有背景的。” “这话怎么讲?”左贤王越听越糊涂。文姬慢慢解释:“大公子当时讲了一句 话,现在想起来是大有深意。他说我不敢杀他,不然我的儿子就当不成王储,可见 大公子真实的意图还是怕我的儿子争了他的王储地位,按常理,他既然有此担心, 就不该火上浇油,继续刺激王爷,可是他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礼左贤王妃, 其行为实在是出乎常理,他应该是讨好王爷才对啊?那么他的行为就一定是有恃无 恐。” 车力訇也说:“是啊,我也觉得大公子的行为有些太过反常,不太近乎常理。” 左贤王还在气头上:“我看这个小子完全是色欲包天,不可理喻!” “王爷,应该深想一步,如果他是有恃无恐,那么他会倚仗什么人呢?”文姬 继续启发左贤王。 “你是说大阏氏他们?”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上次大婚,多铎家的人就曾经出动,而 且结下了梁子,现在突然出来了一个立储的说法,不能不让人有所思考。是啊,现 在左贤王府最大的事情就是立储。王储被废,小王子又深受宠爱,不能不让人家有 所担心。” 车力訇也帮文姬说话:“王爷,阏氏所言有理,王爷还是暂且息怒,想好了再 行处置。” “再说,这毕竟是一件家族丑闻,如果轰轰烈烈地去抓大公子,万一传了出去, 对王爷的声誉也不好,还是三思而后行。”别看文姬受了莫大的委屈,她还能沉得 住气,从大局出发,为家族着想,真是难得。 左贤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们的意思是要放过这个小王八蛋?” “放不放过他,还要看王爷对整个事件怎样把握和处理,当务之急,不妨暂时 按他们是有计划的行动来对待,请王爷赶紧加强戒备,以防不测。” “阏氏所言极是,王爷,我看还是加强警卫力量,防止……”车为訇佩服文姬 思虑周全。 左贤王思索了一下,改变了命令:“立即命令部队进人战备状态,所有进出部 落的行人一律盘查。车力訇,看一下大公子和大阏氏在干什么?” “回王爷话,刚才我知道了大公子的事情以后,已经去探过了,大阏氏和大公 子刚才已经套车出了部落……” “噢?去了哪里?”左贤王一惊。 “据大阏氏身边的人说,是大阏氏突然感觉身上不舒服,让大公子陪着出去看 病了。” 左贤王和文姬对视,左贤王吸了一口气说:“看来还是文姬的分析有道理,不 是你的提醒,本王险些要有大难临头了!”转身又嘱咐车力訇,“你赶紧去按我的 吩咐安排。” 车力訇行了礼出去,左贤王忧虑地问:“文姬,现在该怎么办?” 文姬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左贤王的气还没有消,他怎么都不愿就此放过图鲁,文姬为了劝服他,讲起了 秦始皇的两个王子相互残杀的故事。 “就这样,秦始皇在立储的问题上处理得一直不好,所以在他”死了以后,大 公子扶苏就被二公子胡亥和李斯给杀了。为了树立自已的权威,胡亥一时间竟然杀 了二十多位王子,导致了秦王朝内忧外患,迅速倒台。所以说立储的问题是事关你 们家族和匈奴的生死攸关的大事,王爷决不能感情用事,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一定 要以部落和匈奴的稳定为重。“ “可是文姬,你看大公子图鲁无才无德,我把王爷的位置交到他的手里,我能 放心吗?” “王爷,一个人一个命,不是你放不放心的问题,是你的臣民安不安心的问题, 他们知道是左贤王的大公子,匈奴贵族的嫡系王子继承了王位,就会安居乐业,俯 首听命,可是要是孤涂当了王储,他们就会心存疑虑,表面上不说,可是私下里会 不满,心怀叵测的人就会趁机闹事,至于大公子的德行,会慢慢改变,再说责任和 权力也会压得他改变的,不然自然会有报应。” 左贤王被深深地感动了,自己一个须眉男子,竟然比不上文姬的胸怀宽广,他 动情地走过来把文姬揽在了怀里,“文姬,你是天神派来给匈奴造福的一个活神仙, 我冒顿有了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再说大阏氏和图鲁到了多铎的寝帐,哪知多铎十分气恼,拍案站起,骂道: “你们真是一些吃货!你们往这里一跑,明摆着不是告诉冒顿我们是商议好了的吗?” 大阏氏和图鲁相机嗫嚅,这时多铎的大儿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边走边说:“父 王,果然不出你的判断,冒顿他命令全军戒备,任何人不准出人他的部落,形势对 我们不妙了。” 多铎在帐内走了几个来回,拿定了主意,对大阏氏母子说:“你们两个赶紧回 去。”大阏氏面露难色,“可是冒顿他在火头上,我们回去了能有好果子吃啊?” “糊涂!他冒顿再狠还能杀自己的儿子?你不是说出来看病的吗?要是他冒顿 有其它什么动作,我们再相机行动。” 这时,一个部下进帐,报告说:“启禀王爷,左贤王派人来了,说是来接大阏 氏的。” 众人一惊,多铎让众人从后面退下,命传卫带上来人,来的是车力訇。二人客 套了几句,车力訇表明来意,说左贤王有要紧的事,让大阏氏和大公子回去。 “噢?他们俩回家里来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啊?来呀!”多铎佯装不知,大公 子应声进来,多铎问:“你妹妹和你外甥回来了吗?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啊?” 大公子会意地说:“父王,妹妹说是身上不舒服,回来讨点儿药的,刚才您还 睡着,所以没有告诉你。” “噢,是这样。这不,左贤王派大总管来接他们了,就让他们收拾一下,跟大 总管回去,说是有要紧的事儿要办。”老大答应着退了下去。 车力訇等了一会,侍候大阏氏上了马车,然后上马跟在了后面。他冷眼向营地 看去,隐隐地有大队的士兵在跑动。 见车力訇走了,几个公子围到了多铎的跟前,“父王,您下命令吧?” 老王爷长叹一声:“好吧,做准备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用一兵一卒, 不然我就先杀了他!” 大阏氏和大公子回到左贤王的部落,已经是夜里了。他们发现到处都在调兵遣 将,一派紧张的气氛,到了左贤王大帐前,周围灯火通明,站满了持械的侍卫,大 阏氏和大公子下了马,战战兢兢地跟着车力訇进了帐。帐内一片肃穆,王族的各位 大臣、贵胄、武官。 姬妾都端坐两旁,左贤王正襟危坐在正上面,一旁坐着盛装的文姬,旁边依偎 着她两三岁的小王子,左贤王的另一旁,空着一个坐位。 大阏氏进帐,横了一下心,径直地走到空位置上坐了下来。大公子见没有他的 地方,便小心地站在了母亲的身后。 左贤王抬头撇了一眼大阏氏和图鲁,二人立即把眼睛低了下去。左贤王正色说 道:“今天把大家找了来,是要宣布两件事情。一是要处罚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大 公子图鲁。图鲁,你知罪吗?” 图鲁吓得立刻跪了下来,“父王饶命啊,图鲁知罪了!” “你既然知罪了,我就给你留点儿面子,不宣布你的罪行了。你说你的罪该怎 样处罚?” “父王,孩儿的罪是死罪,可是请求父王开恩啊!”图鲁声音都颤抖了。 “我可是一没动刑,二没逼供,是你自己认罪的。我就按你的要求,格外开恩, 谁让你是我左贤王的儿子呢?可是罚还是要罚,不然,就没有了法度,我们的家族 就要大难临头,我们匈奴就要大难临头了。来人——拿马鞭来,当众打这个混蛋二 十马鞭!” 图鲁被褪掉了衣服,吓得大叫。大阏氏吼道:“叫什么?要像个爷们儿!”图 鲁只好禁声,把衣襟咬在了嘴里,一阵抽打完毕,图鲁已经皮开肉绽。 左贤王继续说:“好了,现在宣布第二件事情。因为事关图鲁,你就先不要下 去,再听一会儿。这第二件事情就是,根据侧阏氏文姬的提议,今天要宣布我左贤 王的王储……” 此言一出,大帐里一片轻声的议论,大阏氏和图鲁的眼睛都睁大了起来。“大 家也不要议论了。”左贤王清清嗓子:“新的王储就是大公子图鲁。对,大家可能 有些意外,论图鲁的才能德行,我实在是不想再立他为王储,可是文姬阏氏的一番 话,让我放弃了另择王储的打算。为我家族我匈奴的前途命运计,这个决定是英明 的,虽然图鲁现在还不够一个王爷的素质,我可以再教导他,可是如果我选择了别 人,可能会给我们的前途带来隐患,有的人现在已经在为定立储君的事情不惜制造 内乱了。”说到这儿,左贤王看了一下大阏氏,大阏氏的眼睛低了下去。 左贤王继续说:“大家说,文姬阏氏是不是在一定的意义上救了我们的家族, 救了我们的匈奴?” 众人激动地欢呼:“左贤王千岁!千千岁!文姬阏氏千寿元疆!” “图鲁,你有什么想法?”贤王问大儿子,图鲁已是泪流满面,挣扎着扑倒在 地,冲着左贤王和文姬磕头,“王爷、文姬王娘,孩儿该死啊!孩儿知罪了!” 左贤王命人把图鲁扶了下去,又对众人说:“众位大人,众位亲眷,我们又躲 过了一次灾难,可是我不想再有这样的灾难。看一下我们匈奴的历史,很多的时候 并不是被敌人打垮的,往往是被我们自己人的内讧搞垮的,远的不说了,近的大家 都知道我们的日逐王比单于,就是被逼得带领我们南八郡的部落成立南匈奴的,如 果我们匈奴内部不进行这种无谓的征战,我们早就是雄霸天下的大国了。你们想想 吧,我们难道是个劣等民族?连血的教训都记不住的民族吗?我不想强迫你们感激 文姬阏氏,可的确是她又使我们少受了一次灾难。” 听了这番话,大家一齐将尊敬的眼光投向了文姬。文姬面带微笑,将和解的目 光投向了大阏氏,大阏氏则泪流满面地低下了头。 一场差点爆发的战争就这样平息了。次日清晨,文姬刚刚起床,就见小红从帐 外跑了进来,手指着外面,语无伦次,“文姬姐,快,快,大阏氏她……”文姬吃 了一惊,急忙出帐,被吵醒的左贤王听到有情况,也赶紧起身。 帐外,大阏氏披头散发,背上用绳子绑了一个皮鞭,跪在寝帐的眼前,文姬吃 了一惊,赶紧过去扶大阏氏,大阏氏并不起来,低着头说:“文姬妹妹,我听说你 们汉人有负荆请罪的故事,我今天也学他们的办法,带来了鞭子,请妹妹处罚。” 文姬护命拉大阏氏,“这是怎么说的?快起来快起来,小心人家看见!” 左贤王从帐内伸头看见如此情形,悄悄一乐,又躲了回去,小红想出来,也被 左贤王拉回了帐内。 大阏氏不肯起来,“文姬妹妹,我不怕别人看见。我过去是太小心眼儿啦,我 对不住你啊!”文姬见拉不起大阏氏,也只好对着跪下,“姐姐不起来,我也只好 陪你,我没觉得你有什么不是,大家不是都想对王爷好一些吗?你这样做,不是要 陷妹妹我于不义吗?姐姐,快起来吧!” 大阏氏认真地问:“文姬妹妹,你真的不记恨我?” “看姐姐说哪里去了?姐姐和左贤王能收留我、善待我,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 呢,怎么会记恨你呢?”听到这儿,大阏氏鼻子一皱,扑在了文姬的肩头,放声大 哭了起来。 这样,蔡文姬用非凡的胆识和宽广的胸襟,帮助左贤王化解了可怕的家庭灾难, 赢得了大家的尊敬,也奠定了自己在匈奴的位置。 一转眼,文姬在匈奴渡过了几年安定和幸福的日子,大家相处愉快,大公子图 鲁也洗心革面,还教弟弟孤涂学摔跤,孤涂越长越大,成了个好小伙子,他还有了 一个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