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梦 司马昭:贰臣心思潜运作,身后黄雀视眈眈 “洛神哀歌”之竹简一…… 公元228 年,春来的要比往常晚了许多:野花迟迟不开,枯枝也未萌新芽,一 切看起来都是那般诡异…… 曹叡于清晨之时,将朝中重臣皆招入寝宫……欲将后事托付于曹爽与司马昭。 “我恐怕不行了……”曹叡有气无力的依仗着书案。 “陛下莫说泄气话!”司马懿劝止道,“子尚不是为陛下求来仙露了么?既然 是仙露,一定能治好陛下的!”司马懿转之望向司马昭,示意其赶紧将仙露呈上。 曹爽喘着粗气,声色微颤:“陛下啊!大魏尚未一统天下,陛下请不要放弃自 己……” 语罢,曹叡心中一阵酸楚:“是啊……我大魏尚未一统天下……”曹叡哀叹一 声,满是憾意。 “可恶!一定是宓公主的鬼魂在做怪!”众臣中不知是何人大喝。此话一出, 众人皆议论纷纷。 半响之后,司马懿忽而眉头一皱:“现在与其讨论明帝身体为何衰弱的原因, 还不如赶紧寻找治愈的对策才是!”司马懿乃众臣之首,其出言刻意制止了神鬼之 说,自然是没人再敢议论。 “哎……”沉默了片刻,曹叡忽哀叹一声,“不要再为我浪费力气了……你们 只要记得我那六岁的侄儿曹芳是嗣君,好好辅佐于他,切勿误事……” 语罢,众人忽见门帘一动,接而房内缓缓走出两个身影…… 其一乃曹叡口中的嗣君曹芳。曹芳容色尚幼,双眸慵懒,怎么瞧也与其身那套 太子袍互不相称。然而让人讶异的,却是牵引曹芳的妇人,她双瞳凌厉,姿如牡丹, 满是雍容华贵之气质。 “东乡公主!”曹爽忽然眉头一皱,轻声唤道。那女子竟是甄宓之女:东乡公 主曹樱。 东乡公主曹樱的归来让众人倍感意外,其未有言语,却已让众臣一阵猜疑…… “太子莫非是……”司马懿双瞳尽是疑问。 曹叡轻轻点头:“将军猜得不错,曹芳乃东乡之子!” “这……”司马懿凝望着曹叡那煞白的面容,心中却怎么也猜不到曹叡葫芦里 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曹樱算来虽与曹叡关系最亲,但毕竟曹樱已嫁于外姓,此曹芳算来根本不是曹 族本家,此刻竟被立为太子,难免让旁人有些不服。 曹爽乃曹族中人,对于曹芳的身份自然是最为在意:“陛下难道忘了东汉祖刘 邦之妻吕后的外族封王之劫?”曹爽以吕雉之大封诸吕之例警示曹叡,却乃最佳。 曹叡怎会不明白曹爽所忧,但天命弄人,他又能如何…… “将军!”曹樱的意外发话将众人吸引,“将军但请放心,孤体内所流乃曹家 之血,自然不会偏袒外姓!”曹樱轻抖衣袖,“若将军信不过……不如……让陛下 赐死我夫家族人便是!”曹樱话语冷淡,似与夫家毫无感情。 曹樱此话若早言二十年,尚可触动众人,然而曹樱偏偏却落于曹宓之后,曹宓 之劫难,大魏何人不知,世人又怎会允许大魏于曹宓之后再次受“公主之创”? “这……”曹爽心叹此女无情,片刻间无言以对。 曹叡哀叹:“不必了!樱儿终身留于洛阳,不与夫家相见即可!” “东乡谢陛下!”曹樱淡淡一笑,笑意间却没了少年时候那水灵纯朴之色。 “那是司马懿大人!”曹樱指了指司马懿,淡淡告知于曹芳。“母亲小时候便 是跟着他学的兵法!” 司马懿闻之,忙弯腰行礼。 “这是曹爽将军!”曹樱娥眉一挑,嘴角一阵冷笑,“他是母亲的长辈!”曹 樱淡淡“哈”着气,似乎在与曹芳暗示些什么。“他们便是先帝所封之两位辅政大 臣!”曹樱轻推曹芳,示意其上前受礼。 曹芳尚还年幼,自然是玩兴颇重,只见其轻轻一跃,竟双手抱于司马懿颈间, 荡起秋千。 方才曹樱称曹叡为先帝,本是大不敬,但曹叡却未有责怪之意,反是再次叮嘱 众臣:“你们要记得我那六岁的侄儿曹芳是嗣君,要好好辅佐于他,切勿误事!” “臣遵命!”众臣不约而同向曹叡行稽首之礼。 曹樱望此场景,随之嫣然一笑,那笑竟灿如樱花…… “哎……你们都退下吧……”曹叡淡淡一叹。 忽而,承露盘于人群中再现,传奇与悲剧如巨浪般翻至巅峰…… 如花至如烟死后,每日必奏哀歌以为纪念。却不知为何,今日哀歌却惊走了鸟 兽,引来了乌云…… 哀歌飘扬而至,洛阳忽降冰雹,这一唱一和的奇观之景,将“承露盘”之悲推 至顶峰。 “子尚,承露盘上放的是什么?”迷迷糊糊的曹叡在遣走众人后,却见司马昭 双手捧承露盘于额头,独自跪在自己跟前。 司马昭声音很轻:“回陛下,乃治愈陛下顽疾之仙露!”司马昭声音有些微微 颤抖。 曹叡伸手将装满仙露的茶碗轻轻捧起,至于鼻前一闻:“它很甜!”曹叡双手 微抖,茶碗中的仙露也随之颤动,“子尚,今天你为何如此安静?”曹叡怀疑的凝 视着司马昭,若有所思。 司马昭声音依旧很轻:“陛……下……” 曹叡忽见一滴液态之物从司马昭脸颊滑落,滴于宫殿之上:“你哭了?”曹叡 问道。 “没有……陛下……”司马昭声音颤动,极是细微。 曹叡将仙露举起,一口饮尽:“你的眼泪已经出卖了你?”曹叡顿了顿,“别 为我难过了……我恐怕真的不行了!”曹叡哀叹一声,满是憾意。 “臣无能!”司马昭终是将满是泪痕之面容向曹叡坦诚。 曹叡摇了摇头:“怪不得你!”语罢,将空茶碗轻轻放回承露盘之上,转之严 肃起来,“我拖你去办的事,你可办妥?” “回陛下!”司马昭将承露盘放于地面,渐渐恢复了往时神采,“我已经遣人 暗中将史官所载之记录修改,并将有所牵连之官员皆灭口之!” “那么历史,将永远忘却曹宓……对么?”曹叡双眸紧闭,轻声问道。 “是!”司马昭肯定的答道。 曹叡听此,嘴角忽而一扬:“谢谢你……”曹叡胸中沉闷,忽连睁开眼睛的力 气也失去了,“我好晕眩……是谁在向我招手?”曹叡不知在自己的虚幻意识中见 到了谁。 “是夏侯将军……”司马昭忽而语出惊人。 曹叡身子一颤,忽而用手紧紧扣住司马昭之手腕:“你说什么?” 司马昭忽然一阵冷笑:“永别了……宓公主……” 曹叡全身抽搐,用尽余力睁开了双瞳,恐慌并凶猛的瞪着司马昭:“什么…… 你你你你你你……”曹叡忽而看清了司马昭的面颊,那虚假的泪痕,竟闪烁着 死亡的光芒。 “哈哈哈哈……”司马昭狠狠甩开曹叡的手臂:“你曹家之人疑心病甚重,虚 伪是出了名的。我若不以眼泪相欺,你又如何会喝下我为你精心准备的仙露!” 曹叡喘着粗气,惊恐的望着那承露盘…… 金灿灿的承露盘上早已堆积了厚厚的尘灰,它混沌而独到的光泽却未被其掩盖, 依旧如此绚烂而邪恶。母亲二十年前的教训……怎料如今又轮回于自己身上…… “陛下,你输了!”司马昭手中握着一卷紫绸竹简,那竟是甄宓死前所设“洛 神哀歌”中的一份。 曹叡推开阻路书案,拼了命的爬向司马昭。那份竹简对于曹叡来说,似乎比任 何事物来得都要重要。 司马昭忽将手中竹简一抛,不歪不斜的投入了翻滚的照明篝火之中,那篝火如 野兽一般,一口将竹简吞噬,接而兴奋的张牙舞爪…… “不!!”曹叡哭喊着,却又无可奈何。 “哈哈哈哈……”司马昭大笑,“宓公主,不!应该说是明帝陛下!好好的接 受洛神的惩罚吧,你的游戏结束了!”司马昭恶狠狠的一脚踢向曹叡,而曹叡却连 哭喊的力气也没有了,“你的大魏帝国随后便会随你一起去了!哈哈哈哈哈!!” 冰雹忽然打破窗纸,落进屋里,风丝丝缕缕地随之挤入,将兴奋的篝火吹拂出 了类似飞翔的美感… 曹叡望着司马昭雀跃离去的身影,渐渐安详的闭上了双眸,决意不再去挣扎: 曹叡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始终在考虑,他为什么要选择相信司马昭,相信了死亡, 却丝毫没有恨呢?难道这仅仅是因为得到了“解脱”!?冰雹落尽的时候他终于找 到了答案。他意识到,其实对死亡的渴望一直是他的一种向往。他太了解这个世界 的规律,因此世界在他眼里完全丧失了美感!他怀抱着复仇时的激情步入了另外一 个世界,他凭直觉感到那是一个更优美的所在…… 曹叡的死亡如同他的出生那样,终止了洛阳城那惨烈的冰雹与凄凉的哀歌。曹 叡终于得以抛弃了其一开始便紧握着的谎言与压力,并将那种种罪恶皆转交给了司 马昭……正当司马昭觉得掌握了幸福的时候,其实已经坠落到无尽的深渊里了…… “洛神哀歌”之竹简二…… 昏暗的阴霾渐渐吞噬了洛阳城,本以为能逃脱诅咒的人们却又再一次的被其追 逐,陷入了恐慌。夜幕降临时,风儿缓缓转烈,狂风吹卷着阵阵烛火,将紧剩的一 丝光明也完全吞噬…… 郭蕊,如今的郭皇后,终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成就了母仪天下。然而郭蕊似乎 并不快乐,至她成为皇后之后,其夜夜皆点长明灯,更将自己寝宫封闭,只留一处 出入之口…… 房门皆封,没有一处漏洞,然而风却仍能溜入。片刻间,将房中的长明灯轻拂 成了一缕黑烟…… “啊!”郭蕊慌张的寻找火引,欲将长明灯再次点亮。 忽而一个黑影从其身后飘过,郭蕊一惊,手随之一抖,火引落地灭之:“谁!” 郭蕊喝道。 寝宫中极是安静,除了郭蕊根本就没有旁人……郭蕊吞了吞口中唾沫,鼓起勇 气去拾取落地之火引。 “我会回来的,等我!”忽而一个声音飘然而至。 “啊!”郭蕊一声尖叫,慌忙后退,忽而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谁!出 来,别装神弄鬼!” 本以熄灭之长明灯忽而一闪,竟亮起了一盏。微弱的烛光将房间照得更是恐怖, 一个身影随着烛影淡淡摇晃:“我会回来的,等我!”说话的人竟是甄宓。 “啊!”郭蕊眼泪夺匡而出,惊恐的一阵乱叫,“母亲大人!女儿回来了,回 来替你报仇了!”郭蕊跪倒在地,缩成一团。 忽而一双手臂将郭蕊一拥:“天下最易变的就是人心,最善于伪装的也是人心。” 烛光淡淡映照在那声音的主人脸颊,竟是郭女王。 “不!!”郭蕊一把推开郭女王,冲至墙边,抽噎着唤道:“不!姑姑……对 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郭蕊语罢,忽而竟从墙壁之上听到一声厉喝:“她一定想那皇后之位都想疯了 吧?”甄宓的面容竟缓缓从壁中浮现而出。 “母亲我没有!”郭蕊转身欲逃,却不知被何物一绊,“我只是希望我的家人 能幸福!”郭蕊泪如山泉,汹涌澎湃。 “哈哈哈哈!”郭女王那独到的笑声,忽而荡漾于房内每处角落。郭蕊忽察觉 郭女王竟躺在地面,紧紧握住她的脚踝,“彻彻底底的输了……一辈子追求东西… …顷刻间竟然都成了泡影!”郭女王与郭蕊四目相对,其那双血泠泠得明眸, 将郭蕊逼得一阵癫狂! “不!”郭蕊虽怕,却依旧不输气势,“不!不!不!我们郭家是不会输的! 永远不会的!”郭蕊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郭蕊转身欲去寻门,却发现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房门竟凭空消失了…… 郭蕊转之一看,面色苍白、神情狰狞的甄宓与郭女王竟一左一右向她步步紧逼。 “不!不要过来!”郭蕊精神崩溃。 “啊!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郭蕊只感觉头脑一阵剧烈疼痛,抱头大 叫。 “啊!”尖叫声划破天际,从梦中惊醒的郭蕊满头是汗。郭蕊缩成一团,如受 惊之小兽,丝毫不敢动弹。 “还好只是个梦!”郭蕊唉声一叹。郭蕊缓缓行至桌案之前,拿起冰冷的茶壶, 倒上满满一碗,接而一口饮尽,霎时,燥热的喉咙一阵甘爽。 郭蕊拂袖轻轻擦拭额头汗珠,接而缓缓推开屋门。“子时了吧!”郭蕊望着昏 暗的苍穹,沉默了一阵。 忽然一阵“咕咕”声响,郭蕊闻之,顿了顿:“似乎是饿了!”郭蕊娥眉一抖, 却如何也想不起今日是否曾有进食。“为什么?为什么我每天总有几个时辰的事情 想不起来呢?那几个时辰我去了哪里?”郭蕊刚欲思索脑海中隐藏的记忆,却忽感 觉头脑发涨。 郭蕊轻轻摇晃着自己的额头,接而转身走至梳妆台旁。 郭蕊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只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我是谁?”郭蕊轻声询问 着铜镜中那俏丽的自己。 铜镜中的郭蕊静静的凝望着真实的郭蕊,只冷冷笑着,却不予回答。 郭蕊淡淡一笑之间,却已经着好霓裳。郭蕊娥眉一皱:“已经子时了,我换衣 服做什么?”郭蕊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一阵莫名。 郭蕊举手轻抚发髻,却忽觉得袖口沉重,缓缓一探,竟从中寻出一把象牙匕首 :“这……这是什么?”郭蕊额头一阵虚汗。 “好热!”天气明明甚凉,郭蕊却反觉得闷热,“既然无心睡眠,不如出去走 走吧!”镜中郭蕊嘴角一扬,淡淡笑道。 “好!”郭蕊轻轻站起,似乎并未察觉自己正在与自己说话。 郭蕊漫步于洛阳城内,心感这新都洛阳确实是比旧都许昌建设得更为宽敞壮丽, 实乃魏国人民的智慧结晶。 一阵冷风拂面,郭蕊却在不自觉之间已经行至东宫的“太子府”。冷风吹拂着 郭蕊的霓裳,只见其裙摆如绽放之牡丹,雨后之彩虹,绮丽绝美的随风舞蹈。“我 来这里做什么?”郭蕊唉叹一声。 思绪之间,郭蕊忽然好像忆起了些什么:明帝曾交于她一则重大的任务,但精 确内容为何,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郭蕊轻闭双眸,陷入沉思…… “好痛!”郭蕊不知沉思了多久,忽感觉手臂被利刃划过,霎时血染霓裳。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郭蕊眼前的一幕着实让她惊呆了:四周皆是 宫女侍卫的尸体,太子曹芳正躲于一旁嚎嚎大哭,而曹樱,手持长弓,正弯弓拉箭 欲攻击自己。 “东乡公主,这……这里发生了什么?”郭蕊吞了吞口中的唾沫,一阵莫名。 曹樱弓术甚精,言语间射出一箭:“莫再装了!”只见箭锋一闪,以迅雷之速 飞向郭蕊心房。 郭蕊慌忙间甩起水袖,竟将箭锋与箭枝折成了两段。 曹樱反手一拉,从箭袋中抽出三枝木箭,随之一阵“唰唰”声响飞向郭蕊。 郭蕊再舞水袖,只闻“叮当”三声,箭再次折断。被郭蕊折断之箭锋四射而出, 竟有一枝飞向曹芳。 “啊!”曹樱护子心切,竟以其身为曹芳挡下箭锋。 “娘!”曹芳一阵惊恐,嚎嚎大哭。 曹樱忍痛拔出曹芳佩剑,转之站起挡于曹芳跟前:“这到底是为什么?”曹樱 恶狠狠的瞪着莫名的郭蕊,心中随之一颤。 郭蕊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在这里!?”郭蕊忽反问曹樱。 曹樱嘴角一扬,冷冷一笑:“你还真像我的母亲,明明伤害了别人,却还一脸 另人作呕的虚伪神情!” 郭蕊凝视着曹樱愤怒的双眸,淡淡一抖:“洛神?” 曹樱依仗着长剑,一脸愤怒:“洛神?哼,她不配!”曹樱既愤怒又悲伤, “‘洛神哀歌’,哼,我不过是母亲复仇计划中的一颗棋子!” 郭蕊娥眉一挑,双眸睁得硕大:“你……你是怎么知道‘洛神哀歌’的?” 曹樱淡淡一笑:“父亲将我远嫁益州之时,我曾无意中窥视过父亲的那一份竹 简!”曹樱忽然手挥长剑,一阵苦笑,“我的悲剧乃母亲所赐,是她告诉父亲说洛 神后裔之女必将祸国殃民……所以……父亲才将我嫁给一个傻子!” “傻子……”郭蕊目瞪口呆。 曹樱梨花带雨:“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我的青春年华,是如何的惨烈!哈哈哈哈 哈……”曹樱仰天长笑,那笑声听起来像是哭泣,既凄凉又悲壮…… “啊!”郭蕊抖了抖,“可是……可是那时甄夫人不是已经……已经……”郭 蕊迟疑了半响,却不敢妄下判断。 “她根本没死!”曹樱厉声喝道,“她现在一定像猫一样,悄悄的藏于暗处, 欲玩弄她的猎物!” 郭蕊双眸忽而漂浮,四处搜索着窥探者的踪影:“那……那份竹简呢?” “我将它烧了!”曹樱冷冷答道,“我绝对不允许这个游戏继续下去!我要结 束我的悲剧!” 郭蕊忽而呆滞:“这……这就是你回来的原因?” 曹樱轻甩长剑,缓缓摆出攻势之姿:“我出生于魏国,却在将近十八岁时才真 正看清了它的面容,我像一个纯粹的陌生人,畏首畏尾的造巡于因阴谋而变得阴霾 混沌的魏都,慌张的面对着父亲呈予我的声势浩大的爱情!”曹樱冷冷一笑,眉宇 间尽是伤感,“我那曾经称得上蓬勃的想象力无数次遭受了惊讶,母亲的仇恨,父 亲的背叛,甚至是哥哥的无动于衷,当苦难来临的时候,感情竟变得如此淡薄而乏 味!”曹樱的泪珠缓缓从其脸颊之上滑落,沾在了她薄薄的朱唇之上,那却是世间 最浓郁的苦涩。 郭蕊凝视着曹樱,不知该如何安慰:“即便你有再多的理由,也没有剥夺他人 幸福的权力!”郭蕊双眸中淡淡映出一旁稚幼的曹芳的面容,“即便是你的孩子!” 曹樱淡淡扫了曹芳一眼:“他是我生命的延续,只要他能称帝,我们都会幸福 的!”曹樱似乎已经被自己的*****所吞噬。 “不!”郭蕊身子一颤,“那样你和母亲又有何不同,将自己的*****强 加在孩子身上……他不会幸福的!”郭蕊摇着头,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曹樱双眸一眨,冷喝道:“你不是我,也不曾有过如此遭遇,我不奢求你能了 解我!”曹樱语罢,挥剑攻上。 剑锋已挥至郭蕊眉间,其却没有闪躲,反是闭起双瞳不予反抗…… 郭蕊的一滴泪飞渐在曹樱的剑刃之上,接而支离破碎…… “啊!”一声尖叫随着一颗闪耀的流星划破天际,“仇恨”随风而去。 “我不是你,但我却有如你一般的遭遇,甚至比你更坎坷、更悲壮,我从不奢 求谁能了解我,因为连我自己,也不了解我自己……”郭蕊心中一阵痛楚。 “洛神哀歌”之竹简三…… 一阵剧烈的心跳,竟如雷鸣般强烈,轰隆轰隆…… “怎么了?忽然一阵剧烈的心跳!”铜镜前的郭蕊呆滞的凝望着自己那苍白的 面容,“我还活着?”郭蕊连忙向四周张望,却发觉自己竟已在不自觉之间回到了 自己的寝宫。 “方才那……是梦么?”郭蕊只觉得脑子一阵胀痛,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一阵微弱的阳光忽然钻入郭蕊的眼帘,晨已至…… “为什么?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呢?我病了!我真的病了!”郭蕊一阵惊恐。 正于此时,铜镜中的郭蕊忽而冷冷一笑,转之厉喝“不!我没病!” “啊!”铜镜中的郭蕊如此真实,那一颦一笑,一言一语,绝不是幻想,“我 说了什么?我到底怎么了?”郭蕊全身发抖,缩成一团。 剧烈的头痛与吵杂的耳鸣一同袭来,瞬间竟将郭蕊的神志吞蚀,使其眼帘混沌 一片…… “啊!”郭蕊终是忍耐不住,一阵惨叫。 “公主!”如花忽推门闯入,以为有刺客来袭,“公主,你这是怎么了?”如 花见郭蕊房间整整齐齐,并无异样,接而转向郭蕊。 郭蕊见是如花,急忙拥了上去:“如花,我好怕!”郭蕊双手紧扣,紧紧拥着 如花,不留一丝空隙。 如花轻抚郭蕊,心中一阵怜惜:“如花在这里一直陪着,公主别怕!” “如花,带我去见明帝,我要迁宫,我不要住在这里!”郭蕊娥眉紧皱,心跳 剧烈。 “明帝!?”如花身子一颤,“明帝不是……不是已经驾崩了么……” 郭蕊娥眉一挑,极是惊讶:“什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昨天晚上,还是今天 早上?” 如花吞了吞口中的唾沫,淡淡凝视着郭蕊好一阵,方才答道:“已经……已经 是半月前的事了……” “半月前?”郭蕊用手捂着嘴,满是惊讶之色,“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如花身子一颤,淡淡答道:“这……公主……”如花顿了顿,“你的病情…… 似乎又加重了!”如花凝视着郭蕊莫名的双瞳,心中满是担忧。 “病!?”郭蕊一把推开如花,恶狠狠的凝视着她,“什么病?” 如花迟疑了半响, 却决定还是将事实诉之于郭蕊:“我曾听母亲说过,若一个 人常受难于精神压力,久之便有可能产生另一个与自己性格相互极端的共体,使而 情感变化、行为异常、敏感多疑……”如花见郭蕊被自己的话语吓出一身虚汗,连 忙止住,转而安慰道,“如花会治好公主的,如花会永远保护公主!” 如花话语还未说完,却只感觉喉间一阵撕扯,喘不上气来:“保护我?能保护 我的永远只有我自己!”郭蕊竟狠狠掐住如花喉咙,使尽全力,“哼,你唯一能保 护我的方法就是死,因为只有死人才没有机会背叛我!”郭蕊嘴角一扬,一阵邪恶 笑意。 如花一阵晕眩,痛苦的唤道:“公主……”如花话语方落,忽觉得一阵清爽灌 入其喉,郭蕊却忽将手松开。 郭蕊见如花面色苍白,很是痛苦,忙上前询问:“如花!如花你怎么了?是谁 伤了你!”郭蕊似乎已经不记得方才她做了些什么。 “如花没关系的!没关系……公主你病了……”如花轻抚着郭蕊的面颊,强忍 疼痛,苦苦作笑,“如花会……”如花话语未完,却再次被郭蕊之举所阻。 “哈哈哈哈!”郭蕊一阵冷笑,“病?我没病!病的是你!”郭蕊狠狠掐着如 花的喉咙,只见其面容逐渐泛青,没了血色。 郭蕊自觉胜券在握,却没料到忠心的如花忽然反抗。“啊!好痛!”郭蕊只感 觉双颊一阵疼痛,扬手一摸,“出血了,我出血了!”郭蕊慌张之际将如花松开, 转身四处寻找铜镜,“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我的脸!”郭蕊的面颊之上被爪出 了三条血印,丑陋得如同爬于花瓣上的蜈蚣。 如花趁机调整气息,转而缓缓站起:“公主……公主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哪能平息郭蕊的愤怒,郭蕊狠狠将手一摆,将铜镜丢向如花, “我要你偿命!”只听铜镜“当啷”一声,碎成了两半。 如花身子轻轻一摆,躲过铜镜:“公主对不起!如花一定要活下去,只有如花 才能救你!”如花脚步渐渐后移,欲金蝉脱壳。 “不不不!我到底是怎么了?”郭蕊一阵纯净一阵邪恶,“可恶!” 如花怕情况有变,只好夺门而出…… 郭蕊双眸一阵苦涩:“如花不要我了么!?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霎 时,眼泪潸然而下,“呜呜呜呜呜呜……” 如花离开还没有多久,只见一阵敲打声缓缓袭来…… “什么声音!”郭蕊忙四周张望声响之来源。 一阵奸臣之笑缓缓伴着敲打声而来:“郭皇后!”屋外之人竟乃司马昭。 郭蕊慌忙跑至门处,想推门而出,却发现门竟如何也推不开:“司马大人你做 什么?怎么把我房间给封起来了?快让我出去!”郭蕊狠狠将门一踢。 “放你出去?哈哈哈哈!”司马昭之声虽隔于门,却依旧嘹亮,“郭皇后!不 对!应该叫你宓公主!”司马昭冷冷一笑。 “什么?司马昭……你……”郭蕊身子一颤,续而厉声喝道:“快发我出去!” 司马昭嘴角一挑,满是阴谋嘴脸:“公主既然曾在陵墓里成长,那肯定也不会 建议从今以后被关在这寝宫里吧!哈哈哈哈!” 郭蕊不输气势,扬声厉喝:“司马昭!快放我出去!你以为明帝会让你那么做 么?” “哦?”司马昭一阵叹息,“呵呵!明帝已经为他追求的长生不老成仙路付出 了代价,安能救你?” 郭蕊听司马昭之言,忽然一阵灵光闪现:“长生不老药?是你……”郭蕊终于 明白司马昭进贡长生不老药的最终目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明帝如此信 任你!” 司马昭冷冷一“哼”:“郭皇后,你曾借口为郭女王熬药以慢性毒药害死于她 ……”司马昭顿了顿,转而以恭敬语气说道,“子尚如今不过是效仿你,利用长生 不老药送明帝一程罢了!” 郭蕊一阵晕眩:“原来你……你早就知道了!” “那还得多谢如烟!”司马昭嘴角一挑,仰天一笑。 “你……”郭蕊挥拳捶打房门,丝毫不摒弃一丝希望,“你以为东乡公主与太 子会放纵于你这狼子野心之徒么?” 司马昭淡淡一笑:“说到东乡公主,还得多谢郭皇后呢!”司马昭从袖中取出 一把满是血迹的象牙匕首,举于眉前,“若不是郭皇后为我分忧解难,我还真有点 担心东乡公主这号人物!” 郭蕊闻此,脑中忽然忆起自己杀害东乡公主曹樱那一幕……原来那些都并非幻 觉…… “竹简,姑姑留给我的竹简!”郭蕊忆起“洛神哀歌”,忙转身奔至床前,翻 出那卷赤色丝绸所系之竹简,“怎么什么也没有?”郭蕊凝望着竹简上最后的字迹, 却丝毫没有预兆其今天之劫难,“不可能的……明明应该有指示的!” “郭皇后,子尚还有若干明日太子登基之典的细节尚未打点妥当,实在不便久 留。”司马昭之声忽然传来,“若没有事,子尚就先告辞了!”司马昭“呵呵”一 笑。 “不!不!我不要!放我出去司马昭!”郭蕊将手中竹简一抛,忙冲向门处, 一阵大叫,“不!不!”郭蕊莫大的双眸中尽是惊恐之色,“一定还有没被封住的 地方!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郭蕊转身向内堂奔去。 华丽的金丝雀……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牢笼,悲泣着与自由诀别…… 被东乡公主曹樱所毁的曹丕竹简,曹叡所继承的甄宓竹简与郭蕊所继承的郭女 王竹简,四份竹简已经全数被毁,那曾因“洛神哀歌”所掀起的莫大悲剧,终是缓 缓降下了帷幕。 公元239 年正月,大魏帝国终是名存实亡…… 登基大典那日,乌云密布的苍穹时不时打上一个惊天雷,迫使大典草草了之… … “哈哈哈!这龙椅将是我的了!哈哈哈!”司马昭在众人散离大殿之后,独自 徘徊于正殿之上。 “恭喜夫君,终于得到了世人梦寐以求的无价之宝!”一黄绸女子摇摆着妩媚 的衣袖,缓步走向司马昭。 司马昭上前相迎:“元姬,寡人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司马昭将王元姬搂 入怀中,一阵亲热。 王元姬一阵妩媚之笑:“盈盈笑语人不识,竟是乌云光里身。”王元姬轻抖衣 袖,为自己轻吟一句,“母仪天下,指日可待!” 司马昭轻点额头,微微一笑:“寡人能有你如此斥候相助,真乃天命所向!” 司马昭一个摇晃,坐于龙椅之上。 王元姬捂嘴一笑:“秘密!那是一个强者们往往喜欢忽略的漏洞,它们是智者 的死穴,再坚硬再无懈可击的天工之作,也会因它而惨败灭亡!”王元姬炫耀着自 己的战果,“郭蕊以为是如烟背叛了她,其实是她自己背叛了她自己,那些东西全 部都是我借着传授刺绣之名偷来的。呵呵,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疏!”元姬嫣 然一笑,“到是甄皇后,对于她的过去,我很是好奇!” 司马昭“恩”了一声,接而叹道:“甄宓,她还真让我惊讶。”司马昭冷冷一 笑,接而与元姬耳语,“那个清丽高贵的洛神,看似天下女子的典范,实则依旧逃 不过命运的作弄。甄宓之所以愿意放弃生命,原因不是为一个帝国的伟大志向,而 是为了掩盖她过错,郭女王并没有诬赖她,她真的爱上了曹植,并与其有染,且在 她死时已经有了两月身孕。因此她才被迫选择死亡,风风光光的逝去。” 元姬娥眉一挑,一阵惊恐:“一尸两命?” 司马昭将头淡淡一摇:“不!她死前吩咐自己的婢女华青囊在她死后将其腹中 两月胎儿取出,运用华家那鬼斧神工的医术,将不足两月的胎儿带到七十二疑冢里 养大,接着在曹叡登基后接回来!” “啊!”元姬听得一脸茫然,“天下竟有如此之医术?”元姬顿了顿,忽而摇 头,“不对!若真如你所说,那么宓公主那时根本不足五岁,如何能长成一个亭亭 玉立的美人?” 司马昭嘴角一扬,冷冷一笑:“所以那个曹宓公主根本就是假的啊!” “假的?”元姬越听越是糊涂,“那么……她是谁?” “他就是曹叡!”司马昭一句惊醒梦中人,“其实仔细想想便能明白,曹叡与 曹宓根本没有在同一个时间点上一起出现过,十五年了,一次也没有,所以,这两 个双胞胎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就是那一个继承了其母甄宓美貌的魏明帝!” 王元姬迟疑了半响,半皱娥眉继续追问:“那真正的曹宓是谁?” 司马昭冷冷一笑:“就是那一个如今被我禁足的郭皇后!” “郭蕊!?”王元姬双眸睁得硕大,她那曾经称得上蓬勃的想象力竟于此刻遭 受着如此嘲笑。 “仔细回忆一下,那时郭蕊刚进宫时,有两个疑点,一则是其晚了一个月才到 达许城的,所以在入宫的路途中有了极充足的时间偷梁换柱;第二,郭蕊进宫时应 该是十九岁,却长了张十二三岁的容貌!为何?仔细推算时间,便能明白那时冒充 郭蕊的这位真曹宓公主也不过才十岁,自然是稚嫩的很呢!”司马昭为元姬解释道。 王元姬轻点额头:“怪不得……我还一直纳闷郭蕊为何要残忍杀害自己的奶妈 ……原来……” 司马昭冷冷一笑,似乎在嘲讽着失败者:“假的永远是疑点重重的!哈哈!” 司马昭禁不住满心的喜悦与成就感,仰天长笑,“这一段复杂的过去,从一开 始就是一个阴谋,他们的秘密决定着他们阴谋的成败,而可笑的是,不止他们,我 也有秘密,而我的秘密则是:我知道他们全部人的秘密!” 王元姬嫣然一笑:“这些秘密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她!”司马昭神色忽然冷淡下来,“我的华夫人!” 王元姬娥眉一抖,刚想问个究竟,却忽闻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甄宓死后,若不是我,‘洛神哀歌’又如何能继续下去?”一身着绮丽霓裳 之妖姬手捧承露盘,面带轻纱,缓缓向司马昭走来。 王元姬面容一阵狰狞:“如花!?”王元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花行至司马昭跟前,缓缓跪下,将手中承露盘捧至眉宇之间:“子尚请用茶!” 司马昭从承露盘上拿起茶碗,接而一口饮尽,赞道:“如花之茶艺,举世无双!” 如花闻之,将承露盘缓缓放于地面,匪夷所思的冷冷一笑…… 如花那一撇惊鸿之笑,深深的倒映在金灿灿的承露盘之上,似乎是在向天下宣 告,“洛神哀歌”再次被其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