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设机谋智拿虎将 盗云帕巧伏英雄 当晚张文一路进内,万分喜悦,到了中堂,果见一位金甲将军,坐于妻子左侧, 丫环侍立两旁,当中老太太一同举杯。又闻妻子道:“兄弟再饮数杯酒,包你姐丈 会回来的。”言未了,张文进来,言道;“待我来陪伴一杯可否?”金鸾登时站起, 呼道:“相公,我家兄弟在此。”狄青见姐姐起位,也站起来,抬头一观,呼声: “姐丈。”太太也道:“贤婿,我儿到此。”张文喜道:“岳母呵,你今眉锁得遇 钥匙了,真乃可喜。”郎舅二人,殷勤见礼,对面坐下,丫环又添上杯筷,重新吃 酒。饮了数杯,张文又问起狄青别后之事,狄青将前后事情,一一告诉。张文听罢, 大喜道:“不料兄弟少年英雄,早取高官,人所难及。”又问狄青道:“你在前途, 可曾遇有刺容否?”狄爷道:“我前途并未逢什么刺客,姐丈何出此言?”张文道: “如此,还算你造化,险些儿一命送于乌有了。” 当时老太太母女,闻言大惊,狄青道:“是什么人行刺,你何以得知?”张文 听了冷笑道:“都是庞贼起了风波,致书马总兵,要将你的性命结果,故差飞山虎 在前途等候。”狄青道:“我在途十多天,并未遇见什么刺客,如今姐丈既知刺客, 在哪方埋伏?”张文道;“你出关后,可曾发一箭么?”狄青道:“途中果见乌云 当头,或上或下,不知何物,故发箭一枝。这团乌云,犹如鹰鸟飞去,到底不知什 么东西,正在狐疑。”张文冷笑道:“你有所不知,此段乌云乃是马总兵手下的参 将,姓刘名庆,浑号飞山虎,曾遇异人传授席云之技,来去如飞,算得绝技。方才 刘庆对吾说知,身驾乌云,要来行刺,不知何故,你头盔上两道红光冲起,大刀不 能砍下。又说反被你一箭伤了左腿,如今打听得你进我家中,叫我灌醉你,待他来 取首级。事成之后,许复我前程。当时他说狄王亲,我不知何等之人,岂料竟是舅 弟!” 狄青听罢,大怒,母女亦深恨奸臣恶毒。老太太道:“这玉鸳鸯原是一件宝贝, 若非姑娘好意,将此物配于盔上,早已身赴黄泉了。”狄青道:“姐丈,这奸臣如 此恶毒,数番计害。待飞山虎来,小弟有宝剑先结果此人,后回关斩马总兵,他也 是一班奸臣党羽。”张文道:“贤弟且慢,休得动恼,这飞山虎虽有行刺之心,乃 是希图官高爵显之故。此人秉性坚刚,最有胆智,虽人非出众超群,也算得一员英 雄上将,只可用计将他降伏,不可伤其性命。”狄青道:“倘或不肯服我,便当如 何?”张文道:“不妨,他平日与我相交,不啻同胞之谊,吾说话无有不从。须用 如此如此计较诱引他落在圈中,还忧他不降服么?”狄青听了喜道:“姐丈真乃妙 算!”孟氏母女,也觉欣然。 当时母子四人,酒已不用,金鸾命丫环收拾去了。张文将狄青藏在前楼阁中安 睡。若论张文曾作为武官,所以正室宽大,就是厅堂书斋楼阁,内外都是幽雅洁净, 不染尘俗之气。不比庸俗酒肆,灶旁是床帐,堂中是堆柴之所。当下张文秉烛,命 丫环将方才余撰搬出堂中,两双杯筷,一壶冷酒。这是张文的设施,只因要收服这 刘庆,故设此圈套,只言与狄青二人,一同对饮,酒未完而狄青已先醉了。又唤醒 酒保,吩咐道:“少停刘老爷来时,不可说出狄老爷是我郎舅至亲,不要先去睡, 犹恐要你相帮之处。”酒保应诺。 张文即开了门,提了火把,来至街中。一见这飞山虎,只言狄钦差已沉沉睡去, 如今睡于后楼中了。刘庆闻言,心头大悦,呼道:“张老爷,既然狄钦差被你灌醉, 待我前往赏他一刀,你的前程,即可起复了。”张文道:“刘老爷,且慢慢的,倘 或被他得知了,你我不是他的对手,如何是好?”刘庆冷笑道:“张老爷,不是我 夸口,只一刀,管送他性命,若再复刀,不为好汉了。”张文道:“既如此,与你 同往便了。” 二人进了店中,将门闭上,引刘庆至方才摆列酒撰之所,呼酒保收拾杯筷残羹, 吩咐再取几品好撰,上品美酒,说:“吃个爽快,再下手不迟。”飞山虎等至三更, 腹中饥乏了,况是好酒之徒,心中大悦道:“张老爷之言有理,果是肺腑兄弟,说 得吃酒二字,是我意中所喜。但一到你家,便吃酒叨扰,小弟有些过意不去。”张 文道:“刘老爷,你若说此言,便不是知交了。”刘庆喜道:“足见厚情,但方才 收拾的余撰,可是狄钦差食残余的么?”张文说是。当有酒保排开几品佳肴,一大 壶双烧美酒,备办的如此速捷,皆因店中尚有余多,二人对坐,你一杯,我一盏, 张文是有心算他,酒多虚饮。飞山虎一见酒,便大饮大喝,顷刻一连饮了三大瓶。 张文加倍殷勤,不一刻时间,飞山虎吃得醺醺大醉,心内糊涂,喃喃胡说,睡于长 板凳上,呼呼鼻息如雷。张文连呼不觉,即唤酒保取到麻绳,将他紧紧捆牢了。张 文自言自语道:“刘参将的本领,我却不怕,只防他一个席云帕厉害,不免搜出来 便了。”言下即解脱衣襟,内有软布囊一个,裹着席云帕子,即忙取了,腰间一把 尖刀,也拿下来,一一收拾停当,然后加了一道麻绳绑着,犹恐他力挣得脱。便拿 了尖刀帕子,回到后楼中,对狄青说知。 狄青接过尖刀,怒气冲冲,说:“可恼这伙奸臣,必要害我一命,我却不怪刘 庆,他不过奉命而来。只有庞洪、孙秀这两虎狼,行此毒计,今生不报复此仇,枉 称英雄了!”将尖刀撩于地下,又将席云帕拿起一看,道:“姐丈,此物取他何用?” 张文道:“吾弟有所不知,飞山虎的一生本领,全仗此帕来去如飞,今夜盗了他的, 就不是飞山虎了,且待他醒来降服他,然后送还。”狄青笑道:“果然算无遗策, 非我所及。”郎舅二人,言谈不能尽述。 时交四鼓,四唱鸡声,飞山虎悠悠酒醒了,呵欠一声,一伸缩,动弹不得。叫 道:“哪个狗囊,将我捆绑了!”用力一挣,身躯一扭,挣扎不脱,便高声:“哪 个狗奴才,将我捆绑,还不松脱我么?”旁边酒保笑道:“刘老爷哪个教你贪杯, 吃得昏迷不醒的。那狄王亲是我们老爷的亲舅子,我们老爷是他亲姐丈,你今落在 他圈套中,只怕今夜要一命呜呼了。”刘庆听了,怒目圆睁,大骂张文。 郎舅二人同跑至外厢,张文抚掌笑道:“刘老爷为何如此?”刘庆骂不绝口: “我与你平素厚交,不异同胞,何以哄骗我来,将我捆绑了,莫非欲陷害我性命么?” 张文道:“非也,刘老爷,休得心烦,这狄钦差原与小弟郎舅之亲,他是当今太后 嫡侄,贵比五叶金枝。况他奉旨解送征衣,身担王命,职任非轻,你今害了他性命, 一则狄门香烟断送了,二来征衣重任,何人担当?即你害了他,圣上追究起来,太 后娘娘怎肯干休, 即庞太师也难逃脱。 你与马总兵难道脱得干系么?”刘庆道: “张文,既有此言,何不明说?将我弄醉,捆绑身子,是何理说?”张文道:“我 不下此手,谅你不依,活活一位狄王亲,岂不死在你尖刀之下么?”狄爷又唤道: “刘参将,你既食君之禄,须要忠君之事,不应该听信马应龙的恶意,要伤害于我。 况我与你平素非冤非仇,并无瓜葛,你今夜依着奸臣,害我一命,天网恢恢,奸党 有恶贯满盈之日,臭名扬播,千秋难洗。即庞洪作奸为恶,我也深知,他日还朝, 定不姑饶,必要削除奸党,肃正朝纲,即马总兵也难脱斧钺。你莫怨别人,要怨那 大奸大恶之徒。” 张文又呼道:“刘老爷,你与我相交已久,何殊兄弟。但你立心不正,妄思图 害钦差,即杀你不为过。惟念昔日交情,不忍加诛,劝狄王亲收录麾下,随往边关, 倘得立功,何难封爵。你原乃一位烈烈英雄,何必依奸附势,受奸人牵制?不见古 今来作奸犯科,难得善果,若听愚言,便是你知机之处。”飞山虎听了,想道:已 入圈套,况他郎舅串通,将我捆绑,不依他也不能。狄青是太后嫡侄,官高势重, 年少英雄,虽太师身为国丈,焉能及得此人?况太师为奸作恶,立心不善,张文之 言,果也不差,后来必无善报。莫若听他之言,随钦差到三关,倘若得立战功,岂 不强于在此为副佐武员?想罢,便道:“张老爷有此美意,何不同我商量?”张文 笑道:“刘老爷,若不如此,你未必肯丢此参将。”狄爷又笑道:“可惜你乃堂堂 六尺之躯,不与国家效力,反附和奸臣,欺天害理,真乃愚人了。” 飞山虎呼道:“王亲大人,原是小将差了。”张文又呼道:“刘老爷,如今果 愿随从我家舅子否?”刘庆道:“固欲与狄王亲执鞭左右,只忧马总兵忿恨,要害 我的家属。且待我回去,搬取家眷便了。”张文听了言道:“所见不差,接来我家 中同住,未知尊意何如?”刘庆道:“张老爷若肯相容更妙,但今狄王亲有王命在 身,料难耽搁,请先自登程,待小将安顿了家眷,随后而来便了。”狄爷道:“你 言是也。” 当时张文跑过来,将绳索轻轻解脱了。飞山虎上前见礼毕,又将怀中一摸,不 觉呆了。即呼道:“张老爷,吾这席云帕子被你收藏了,快些交还我,回关去回复 马总兵。 ” 张文冷笑道:“若将席云帕交还,你回去只恐不来了。”飞山虎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哪有食言爽约之理?况乃兄弟之间,何用多疑?刘某乃愚 卤之夫,岂是奸诈之徒。”张文道:“这也不相干,你且回去,携了家眷来,方能 还你。”飞山虎无奈,只得别了狄王亲,辞过张文,向潼关而去。 话分两头,单表刘庆徒步而走,一日回至潼关,不觉天色已明。当日早晨,马 总兵起来升帐,坐于大堂,自言道:昨日飞山虎一去,狄青性命定已完了。正在思 量,忽见小军报道:“启禀大老爷,今有参将刘老爷进见。”马总兵传命,请他进 来相见。小军领命来到关前,请进飞山虎。 不知飞山虎怎生回复总兵,如何脱身逃走,且看下回分解。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