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惊雷圣旨昭沉冤 红尘万丈息念欲抽身 早课刚刚结束,戒身没有心思吃早饭,一个人在禅房打坐。 他回想起昨夜与清扬的对话,心里泛起无边的苦涩和酸楚。这不是他想要给清 扬的生活,也不应该是清扬与生俱来就注定要过的生活。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甘心 被命运掌控的人,师父强加给清扬的命运,他根本就不认同。谁也看不到他那张僵 硬的黑脸后面的柔情,从他在风中为她取名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生命就已经与他密 不可分。他象父亲那样爱着她,教育她,呵护她,从心眼里疼她,他愿意为她做任 何事,付出一切,只要,她能幸福,而且,不是他所认为的那种幸福,而是她自己 想要的那种幸福。 可是,当他听见她说“不会再有轮回了,这一世尘缘已了,业债已还,情欲了 结,不会再有他希望的生生世世了”,那一刻,她的忧伤和绝望,令他心痛得无以 复加。当年,他亲手雕刻的那串佛珠,那样令人玩味的一句“不离不弃”,是他对 她的所有祝福,他从来,都不希望,她做一个师父所想要的没有感情的圣女,他只 希望,她能拥有一份不同于常人的感情,拥有一个爱她如佛经故事里十世相随的情 郎。可是,最后她爱上的,爱上她的,怎么就是皇帝呢?皇帝又怎么能给她这样一 份至真至纯的爱情呢?!他不喜欢这个刚愎自用的皇帝,可是,偏偏这个令他憎恶 的皇帝,却是她的挚爱。 所以,尽管不情愿,他还是,宁愿委屈自己,想要成全她。 戒身长叹一口气,陷入深深的苦恼当中。 他对皇帝的了解,不够多也不够深入。他对皇帝的恨意,全然也是来源于清扬。 如果皇帝不曾杖责戒嗔,逼迫清扬,如果皇帝不曾力排众议,处死清扬,如果皇帝 不曾对德高望重的师父的葬礼不屑一顾,他不会恨得这样咬牙切齿。可是,他很明 白,天下,没有不是的君王。他更清楚,他是皇家寺院归真寺的住持,他必须无条 件地忠于这个皇帝,这是身份的要求,也是师父的一贯教导。 然而,一次入宫讲经,他的心里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个皇帝,并非他所想 的一无是处。放下成见,他不得不承认,师父空灵当日对皇帝的评价所言非虚“孺 子可教也”。至少那天他见到的这个皇帝,是气宇不凡的,威严而且谦逊,好学而 且睿智,勤政而且节俭。 还是那句话,清扬之所以爱他,总是有原因的。 清扬对他的爱,正是最让戒身忧心忡忡的。爱谁不好啊,为什么她爱上的,一 定要是皇上呢?皇上对她再深情,也不可能专情啊,三宫六院,上千粉黛,这条路, 清扬注定,会走得很艰辛。这不是戒身的初衷,不是他所希望的清扬该过的生活。 可是,他不希望,并不代表事情就不朝这方面发展,一想到这里,戒身的心里, 就沉甸甸的。 他冒死救下了清扬的命,却阻挡不了清扬心死。清扬的爱情,曾经因为害怕给 她带来灾祸而被他几次三番地劝阻,如今,他只能,把它当成一剂良药,用来医治 清扬的心死。 “不会再有轮回了,这一世尘缘已了,业债已还,情欲了结,不会再有他希望 的生生世世了。”戒身喃喃地念叨着,难道,真的一切都归于零了吗?连爱情,都 无法唤回清扬了吗? “方丈,宫里来人了,您快去接旨吧。”一弟子匆匆来报。 哦,戒身缓缓起身,不急不忙地出了禅房,不就是划拨国库银两给自己修寺吗, 他想到了这个事由,却没想到圣旨到得这样快。 到了大殿操场,公公还未宣旨,就先笑嘻嘻地开了口:“大师,这可真的是件 值得归真寺庆贺的事情啊。” 戒身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跪下。 公公深吸一口气,展开圣旨,大声念到:“归真寺住持戒身接旨:奉天承运, 皇帝昭曰:后宫清妃温良贤淑,受奸人所害,被朕误会,蒙怨而死,今谋逆一事真 相大白,虽沉怨得雪,然佳人天逝,朕深感心痛,甚是后悔,着归真寺供奉牌位, 日夜颂经超度。” 戒身听罢,脑袋里嗡地一响,一下子还转不过弯来。不是拨款,竟是给清扬平 反?! 昨日在宫里,皇上说要在归真寺另辟小阁,立清妃牌位,让众僧日夜颂经,他 还以清扬是罪妃加以阻拦,皇上,当时似乎也就息了心思。谁知短短一夜的功夫, 在这一大清早,他就迎来了这样的一道圣旨。 皇上是如此急迫,戒身却甚感悲凉,现今才来平反,早干什么去了呵?清妃再 温良贤淑,可惜也是“逝去”了的。 他磕头谢恩,领了旨,依旧心事重重地一路无言,进了禅房。 正如师父空灵方丈当日对他的评论,戒身一生,优点是心思缜密,缺点却也如 是,就是想得太多,不过是换了一种说法而已。开始他只是担心风声走漏,害了清 扬的性命,所以对皇上一切言行都草木皆兵,只在暗暗中猜测揣摩,如今看来,风 声并未走漏,皇上也并不是如他猜想的那样已经知道了什么而故意试探,不过是巧 合而已。这个心是放下了,可是,新的担心又来了。 那就是,这道圣旨,他到底要不要告诉清扬? 清扬已经决定了要放弃这段感情,这道圣旨,决意是会皱吹一池春水的,如果 这能让清扬看到希望,那等待着她的,除了绝望,还是绝望啊——皇帝身边美女如 云,又如何回报清扬一心守望的爱情?由美好开始的,不一定都会有圆满的结局啊, 若干年后,繁华逝去,还有什么比无望的爱情更令人绝望的呢——再者,皇帝可以 怀念她,可以追忆她,却不一定,会因她的“重生”而赦免归真寺的欺君之罪啊。 因为,这个皇帝,疑心重,报复心狠,独占欲强,纵使他为重新得回爱人而欣喜, 却会为了昔日欺骗而动辄大怒。 戒身太了解皇上的作风了,毕竟他曾经可以那样固执而绝情地处死清扬! 清扬,归真寺,戒身只能从中选择其一,选择成全清扬,则归真寺难保万全, 选择归真寺,则清扬永远,都只能寂寞孤苦地活着。 手心手背都是肉,戒身陷入两难境地。 他不能剥夺清扬的希望,哪怕这希望也只是有可能让清扬幸福,这是亲情;他 也不能因一己之私毁掉归真寺,哪怕是冒一次险,这是责任。 他在禅房里默然而坐,不觉,一上午过去,定了定神,出了门来,进了膳食处, 问:“送往后山的午饭准备好了么?” 弟子回答:“正准备动身去送。” 他摆摆手,示意弟子停步,自己拎了挂篮,就上了后山。 戒身进了茅屋,白幔后,很是安静。 “清扬,该吃饭了。”戒身放下挂篮,坐下。 “我还不饿,等会吧。”幔后传来轻语:“师兄这两天来得勤了,我知道你挂 心我,但不要叫别人起疑心才是,尤其是皇家祭祀的时节,更要小心。” 戒身点点头:“恩。” 接着,好一阵静默。 “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幔后是清扬的声音。 哦,戒身欲言又止,心里还在左右为难,便搪塞了一句:“也没什么大事。” 白幔轻轻一撩,清扬走了出来,看着师兄,淡淡一笑,师兄心里一定有事,而 且能让师兄如此费思量的,一定还是件天大的事。 她在师兄旁边坐定,等着戒身开口,戒身却只顾颦着眉,一声不吭。 “师兄不打算告诉我么?”清扬低声道:“或许我可以为师兄分担忧愁呢。” 戒身一听,仿佛被触动了,抬眼望清扬一眼,心想,是啊,我要是说了出来, 也许只能增加她忧愁,以清扬的性格,断不会置归真寺于危险境地的,可是相爱的 人明明有重新相聚的希望,却偏偏要亲手掐灭这希望,这难道称不上残忍吗? 既然不说出圣旨的事清扬会坚持这样的生活,说出了圣旨的事清扬也会选择这 样的生活,那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说出来让她更加遗憾呢?! 想到这里,戒身定了定神,暗暗拿定了主意,当即说道:“天气渐渐暖和了, 我想来问问,今夏你还想要添置些什么,好早做安排。” 清扬静静地别过头去,小声说:“东西都齐全,一个人,凡事从简,确实也没 什么需要,多谢师兄了。”唉,夏天还早呢,师兄你这个托词,未免也太过于勉强 了吧,寺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怕我担心,所以要瞒着我。既然你不肯说, 我又怎好强问呢,希望,这件事情不会又是因为了我的缘故。唉,让多灾多难的归 真寺从此太平吧,我给寺里增加的麻烦已经太多了。 “我不久坐了,饭菜都凉了,吃吧。”戒身将挂篮推过来,准备起身走了。 清扬疾声叫道:“师兄留步。” 戒身停住脚步,缓缓回过身来。 “师兄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么?”清扬问。 戒身探手入袈裟,用力地捏了捏袖笼里的圣旨,决然地摇摇头。 “那,”清扬站了起来,走近:“我有一件事,要跟师兄说。” 戒身点点头。 “皇家祭祀后,请师兄为我剃度。”清扬说:“请师兄准予我离开归真寺,去 投靠四师兄或者五师兄。” 剃度!戒身一震,心里涌起异样的心痛。 清扬,已经决意要舍弃一切,抛却万丈红尘了。 “你,真的没有任何牵挂了吗?”戒身幽声问道。 “既然使命已经完成,清扬,也该功成身退了。”她淡然道。 戒身惨然一笑,使命?那是师父灌输给她的思想,难道真是她与生俱来的宿命 吗?“不,”他怅然道:“你不应该被别人左右自己的生活。”他想说,师父已经 走了,没有人还会提醒你身负使命,你也应该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可是,这些话, 他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因为,此时的清扬,除了长伴青灯古佛,那里还有什么可以 重新开始的生活?! “是啊,”清扬附和道:“应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平静的生活。”话语中, 神色尽量平和,却难掩那一丝凄凉。 “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戒身断然道。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清扬倔然回答:“师兄不是我,又怎会知道我想过 怎样的生活?” “你是怕我难过罢,”戒身动容地说:“是师兄没用,师兄做不到……” “不要再说了,”清扬抬起手来,冲戒身摆摆。 “归真寺天子脚下,你怕师兄保护不了你么?四师兄和五师兄,虽然都在外地 寺院做住持,但你就相信,他们一定能保你周全?”戒身谓然长叹:“清扬啊,清 扬,师兄太了解你了,你既然不肯留下,怕连累归真寺,又岂肯连累四师兄和五师 兄,你不过是,想找一借口,离开归真寺后,悄然隐没。你太小看师兄了,怎会不 知你心中所想?”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清扬落泪了:“我不能再连累归真寺。” “那你要去哪里?可有比归真寺更好的地方?!”戒身激动起来。 “求你了,师兄。”清扬企求。 戒身决然道:“出寺的事休得再提,我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清扬默默地低下头去,轻声道:“那,等你忙完了,皇家祭祀后就为我剃度, 总是可以的?” 戒身哽住,一言不发。说实话,他心里,是极不愿意的。他仍然希望,能把清 扬象女儿那样地嫁出去,毕竟,她还这样年轻。 “我已经,选好日子了。”清扬说着,将一张信笺递过来,上面写着一个日子。 他没有接信笺,随口应付她:“再说吧。” 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敷衍,坚持着:“今天,你一定要给我答复。” 戒身不言语,抽身想走,却被清扬一把拉住:“师兄这是答应了?” 戒身见避不了了,只好回答:“时机未到,以后再说。” “什么时候才是时机到了?”清扬逼问。 “至少不是现在。”戒身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着急要走。 清扬却不依,索性拦在他身前,追问:“为什么呢?” “因为……”戒身一时语塞,不由得,又伸手在袈裟里捏了捏圣旨,我要不要 拿出来给她?犹豫再三,还是觉得要好好再想想,这里清扬催,于是,急中生智道 :“等你完全忘记他了再说罢。” 清扬愣了愣,黯然松开拉着戒身袈裟的手,一时无言,索然地站在那里,有些 惆怅落寞。 完全忘记他——我可以做到么? 把那样刻骨铭心的一段情爱当作行云流水般地忘记?就让一切的一切象清风过 后无影无痕?无论怎样深沉的感情都轻轻地一带而过? 我能够忘记他么? 从指尖末端,到心脏,都开始发凉,她感到,身躯,逐渐变得僵硬,一寸一寸, 无可逃避地陷入冰冻。 戒身眼见,清扬的眼里,渐渐蒙上一层雾气,须臾之间,便凝聚成了泪,大颗 大颗地顺着脸颊,淌下来。戒身没有办法再看下去,急急地别过头去。 就在这一瞬间,他做出了决定,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拿出圣旨,递过去:“今 天一大早,送来的……” 她的心,猛一抽搐。圣旨?!一道什么样的圣旨?对归真寺,到底是福还是祸?! 踌躇良久,才缓缓地接了,展开——这是圣旨,带着他的气息,她的眼光,认 真地浏览过每一个字,再一次忆起那遥远的时光,他的容颜。她的脸上,浅浅地浮 起一丝笑意,为她平反的诏书,按理,应该将谋逆的真相公诸于世,但皇帝,显然 做了精心的考虑,只说“被朕误会”,再没有涉及其他任何一个人。既然先前有圣 旨大赦天下,造反之罪既往不咎,皇帝这样做,将清扬的蒙冤之责揽在自己身上, 倒是再合适不过了。也许人们会为此议论纷纷,但,终不会再掀起轩然大波。她也 终于,可以放心了,不管文举是怎么想的,文浩夫妇是无忧了。 她缓缓地合上圣旨,递还给戒身,什么也没有说。 “我即刻进宫,将实情禀告皇上,”戒身说:“宫里的生活也许不会是尽善尽 美的,总好过让你做一辈子活死人。”他在心里说,清扬,我只想要你幸福,其余 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不!”她急切地阻止:“归真寺难逃欺君之罪,我不能那样自私。” “不会的,”戒身故做轻松地说:“你看,圣旨虽然为你平了反,却并没有拿 人替你顶罪,可见,皇上已经不是当日那个刚愎自用的皇上了,对归真寺,应该不 会降罪的。” “不。”清扬已经是愁眉深锁,她深知,文举的多疑。处置叛臣他有楚王绝缨 的雅量,或许,这只是他为了维护皇权权衡再三的举措,只能代表他在走向成熟,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允许有人公然地欺诈于他,将皇命当成儿戏,将他戏弄于 股掌,这样的挑衅常人尚且恼火不已,又岂能被他容忍?!堂堂一个皇帝的权威, 被这样轻易地玩弄,对他来说,意味着的,不仅仅是蔑视和挑战。 她担心地看了师兄一眼,师兄的心思,她不难猜到,可是以她对文举的了解, 事情绝不会这样简单,早在从前,她就能感觉得到,文举对师兄有着明显的戒备。 这一次,师兄如此胆大妄为,文举又怎会,不借此机会好好地惩治于他?! “我们都知道,事情是不会这么简单的。”清扬说:“更何况,我不想再回皇 宫了。” 戒身默然道:“你骗得了我,骗不了自己。” “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请不要逼我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清扬斩钉截铁 地说。 她不愿意跟他重聚?笑话!不过是怕牵连归真寺和自己罢了。戒身不再多说什 么,转身就走,他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随便更改的。 清扬的声音从后面追过来:“如果师兄一定不肯听我的话,那我只有自行了断 了,请师兄将我真正的骨灰葬入佛塔吧。” 戒身猛地止步,回头看清扬一眼,无奈低下了头。 清扬是做得出的,纵然他把清扬看得重于归真寺和自己的生命,但在清扬心里, 归真寺和他,都重于她自己。 “方丈!方丈!” 戒身黑着一张脸,有些焦躁地回到禅房,还未坐定,就有弟子来报:“有贵客 到。” “什么贵客?”他瓮声瓮气地问,心里嘀咕一句,来了就来了呗,归真寺里哪 天来的不是贵客?不紧不慢地掸掸袈裟上的灰尘,还是坐了下来,喝了口茶。 “贵客不让说,”弟子说:“只请方丈到大殿去。” 什么样的贵客,竟敢调摆堂堂归真寺的住持?故弄玄虚。戒身不以为然地想着, 便起了身,去到大殿。 大殿里,除了满堂的菩萨,空寂无声,一个魁梧的背影,着一身暗红的长袍, 面向佛祖而立。 戒身迈进大殿,沉声道:“敢问是何方贵客大驾光临?” 背影徐徐地转过来,剑眉英挺,虎眼威严——“皇上!”戒身脱口而出,急忙 拜下。 “大师请起。”皇上迎上前来:“今日在宫中心情烦闷,一时兴起,就来叨扰 了,因为不想兴师动众,所以便装出行,既然不是正式拜会,大师也就不必拘礼了。” 戒身点点头,问道:“皇上有什么安排?小僧谨遵圣命。” “圣旨收到了么?”皇上轻声问。 戒身躬身道:“小僧替师妹叩谢皇上隆恩。” “这是应该的,”皇上叹道:“可惜迟了些。” “请皇上去禅房休息。”戒身岔开话题。 皇上没有动,环顾四周,轻声道:“大殿是寺中供奉菩萨最为集中的地方吧? 方才朕在大殿站了许久,有些感悟。”看戒身一眼,又说:“人在殿中,是如此微 渺,对于佛祖佛界,油然而生敬畏。” 戒身接口说:“皇上要是对佛经有兴趣,小僧到藏经阁给您拿几本经书。” 藏经阁,皇上眼前一亮,忽然忆起——他和清扬在藏经阁里斗拳,他扯破了她 的襟裙,拥她入怀…… 熟悉的景象重又回来,依旧令他颤栗,不能自已——他恍惚中,又伸出手去拉 她,嘶哑着喉咙请求她:“你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说过的,你不会离 开我,你会永远陪着我。” 戒身眼见皇上失了神,一时错愕。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