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刘禹锡(1) 第二折 刘禹锡 长安。浓浓的月色中,聒噪了一整天的蝉声忽地滑过树梢,戛然停止了,绵 梦帘帘,却似绕着吟哦的泪语。一个花甲之年的男人踯躅在深夜的院落,望着那 一树繁华后的寂寞,久久不忍离去。一份相思轻蹈在晚风里,于是,那一抹忧伤 便凝在他的心间。 两片无味的花瓣摇曳着遍地的晨曦,落在他的额头,纠缠着他锁上眉头的愁 绪,温暖着他眼角处那抹淡淡的惆怅。他居然在后院的竹榻上躺了一夜,只为思 慕那远方的友人。他们都老了,往昔的欢聚皆已尘封于岁月的长河中,今生今世, 他还能再与远方的友人流连于长安城朦胧的月色之下,吟诵起那一首首妇孺皆知 的诗篇吗?他将落在额上的花瓣轻轻置于掌心,却笼了一身的忧愁。花,始终美 得让人歆羡,但终究还是要接受凋零,当最后一抹思念沉默了,人们还能继续纪 念那些纪念不了的纪念么?到最后,那丰腴的口袋里,剩下的是否只是一声声冗 长的叹息? 他从竹榻上坐起身,慢慢踱到木槿花树下,忽地忆起友人白居易的那首《花 非花》来: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花非花,雾非雾。世间事,总是捉摸不定。就连他——刘禹锡,这位中唐时 期最杰出的文学家,被后人称为" 诗魔" 的大才子也无法揣透其中的奥秘。自古 剑不伤人情伤人,白居易如是,元稹如是,那" 夜半来,天明去" 的佳人不正是 微之笔下那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吗?刘禹锡摇摇头,捧着元稹从鄂州寄来的诗笺, 将那句" 何时最是思君处?月入斜窗晓寺钟" 念了又念,只是不知道远方的他正 思慕的到底是东都李著作家的琵琶歌女管儿,还是《莺莺传》里那位多情的小姐 莺莺? 元稹的诗明白无误地表达了他对那个女子的相思之情,只是他们那段情宛如 一场短促的春梦,她去了之后,便如同清晨的云,消散得无影无踪,却让那个痴 情的男人为之痛苦了一生,煎熬了一生,无时无刻不在把她想起,哪怕是闲来拜 访友人,触景生情,看到的也只是她的回眸,听到的也只是她的娇嗔。微之是为 情而生的男子,这一点刘禹锡早就把他读透,他总在替他心痛,如果他不再那样 痴痴地眷恋着那个女子,那么他贬谪荒蛮之地的清苦生活是不是会过得从容惬意 一些呢? 望着眼前繁盛如荫的木槿花,他又想起孟郊提到木槿花的一首《审交》诗: 种树须择地,恶土变木根。 结交若失人,中道生谤言。 君子芳桂性,春荣冬更繁。 小人槿花心,朝在夕不存。 莫蹑冬冰坚,中有潜浪翻。 唯当金石交,可以贤达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