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刘禹锡(2) " 小人槿花心,朝在夕不存。" 孟郊在诗里把朝不保夕的槿花心喻作首尾两 端的小人,其实爱不能与共的爱情又何尝不是?晨光里,它们开得娇艳欲滴,可 到了晚上,便即凋谢,再美的风光也不能挽留一二,这不正是元稹与那个女子凄 婉爱情的写照吗?只是念念不忘时,他似乎却遗忘了,那种建立在浮冰之上的恋 情无论怎样美好,都如幽梦一般轻盈,来得容易,去得也容易。世上永远没有什 么永恒,人活着每天都在接受新事物,他只希望微之有一天能够豁然开朗,获得 最终的解脱,不再痴缠于一段无果的恋情无法自拔。 自相识以来,刘禹锡就像兄长般始终如一地关心爱护着元稹,可以说,元稹 " 抑制藩镇势力" 的政治思想也是受了刘禹锡等" 永贞革新" 派成员的影响。当 年,刘禹锡作为" 永贞革新" 派的核心成员,因为打击排挤强藩奸宦,侵害了旧 官僚集团的利益,最终与柳宗元等人同时被贬至边鄙之地,而时任校书郎、身份 卑微的元稹却始终没有疏离正遭受政治迫害的他们,反而与革新派的诸多成员成 为亲密无间的朋友,这也是元稹后来数次被贬蛮荒之地的根症所在。刘禹锡还记 得,元和十年,刚从江陵贬地被召还京师的元稹途经蓝桥驿时,闻说他和柳宗元、 李景俭等革新派成员也被召还京已在返京途中的消息后,兴奋得不能自己,立即 在蓝桥驿墙壁上挥毫题诗《留呈梦得子厚致用》,留呈即将归京的朋辈们,诗云 : 泉溜才通疑夜磬,烧烟馀暖有春泥。 千层玉帐铺松盖,五出银区印虎蹄。 暗落金乌山渐黑,深埋粉堠路浑迷。 心知魏阙无多地,十二琼楼百里西。 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元稹对同受苦难同遭不幸的朋辈的无限情意,以至柳 宗元、李景俭都弃世后,出镇武昌的元稹再次途经蓝桥驿时,看到自己当年题于 墙壁上的感友诗,回首往事,仍忍不住泪眼潸然,再次挥毫题诗,藉以表达内心 对他们的追思缅怀之情。刘禹锡蹒跚着穿梭于木槿花下,仔细回想着那是什么年 岁的事。人老了,记性越发不好,微之去武昌才刚刚过去一年有余,他却总是错 记成好多年前发生的事,甚至连微之那首新题的蓝桥驿诗他也无法背出,但幸好 还能记住自己追和的那首《微之镇武昌中路见寄蓝桥怀旧之作凄然继和兼寄安平》 诗: 今日油幢引,他年黄纸追。 同为三楚客,独有九霄期。 宿草恨长在,伤禽飞尚迟。 武昌应已到,新柳映红旗。 诗题中的安平是永贞革新派成员韩泰的字。弹指一挥间,三十年过去了,当 年血气方刚的革新派成员被杀的被杀,老死的老死,就剩下自己和韩泰这几个老 家伙仍然活在世上,却只能驻足花间默默悲秋,不能再为朝廷尽点绵薄之力。曾 几何时,他和柳宗元一直把振兴大唐的希望寄托在微之身上,叵耐他仕途坎坷, 虽然出将入相,却因为生就一副铮铮铁骨而无法见容于同济之中,多次出贬外任。 即使历经磨难,他心头的那股锐气却始终未见衰减。是啊,元稹在刘禹锡眼里始 终都是大唐的好男儿,他之所以欣赏他,并不仅仅因为元稹是永贞革新的同情者, 还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傲骨,无论政治对手如何打压排挤,他都像青松一样顽强挺 立,高贵的节操犹如雪里的梅花,于凛冽的严寒中独自芬芳吐艳。元稹的脾气禀 性都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刘禹锡记得,永贞革新过去很多年后,他被唐宪宗 召还京师任职,但他并不打算向朝中的黑暗势力低头,于是在重游玄都观时,写 下了著名的诗歌《玄都观桃花》,以表达内心的不满与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