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辛夷花(4) 小元稹就这样跟母亲郑氏说定了。以后的每天早晨,他起身做的第一桩事就 是跑到辛夷树下拣起落花替郑氏簪到发间,一直持续到辛夷花期过后。说不清到 底是不是那段贫苦的童年生活令元稹刻骨铭心,长大后的他始终对辛夷花保持着 一种超乎寻常的嗜爱之情,以至于每到一个地方任职,都要在院里亲手栽下辛夷 花,而且还因为辛夷花与当时的大文豪韩愈留下了一段传遍文林的佳话。 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事了。那时身为监察御史的元稹因个性耿直,触 犯了当权者的利益,遭到旧官僚集团的排挤,被从京师赶至洛阳,仍以监察御史 的身份分务东台。病中的妻子韦丛随行,不久即丧身洛阳官邸,元稹痛失爱妻, 悲痛欲绝,直到次年春天才从缠绵的痛苦中稍稍解脱出来,也就在那时,他把对 妻子浓浓的思念之情转移到了梦中的辛夷花身上。 眼看辛夷花期将至,身在洛阳的元稹,对元氏老宅那两株陪伴自己长大的辛 夷树的思慕也达到了难以排遣的地步。每夜守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睁开眼,闭上 眼,除了亡妻韦丛,他最想看到的就是那朵朵娇艳的辛夷花。无奈洛阳人并不崇 尚此花,想在洛阳一睹它的芳姿却成为一种奢望,于是,他踏遍洛阳城大大小小 的里坊寻找它的踪迹,可惜终究都是徒劳。就像他和韦丛已经错过一样,只能在 梦里穿过千年的风霜雨雪,望见那幽然不惊的目光,任由凌乱的思绪搅乱心湖, 满眼满眼全都是花人相伴的袅娜倩影。 记不清多少次是在梦中哭着醒过来的,就像孩提时代蹲在辛夷树下守候父亲 的归期,心里染的唯有失却蔚蓝的灰。不过他始终记得,韦丛如瀑的长发拂过老 宅那两株苍老遒劲的辛夷树枝的情景,那时的韦丛身着白色的长衫,一条粉紫相 间的丝巾更将她点缀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现在,他只能在梦里将她 单薄窈窕的身影望了又望,宛若一株亭亭净植的辛夷,在檀香般清澈透明的月色 下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该怎样做才能让她永远为自己驻留?就在元稹为遍寻不见辛夷花而苦恼之际, 同在洛阳为官的好友韩愈给他带来了福音。早在长安就已与元稹相识相知的韩愈, 那时正好以尚书都官员外郎的职衔奉职洛阳,从韦丛的墓志铭是由韩愈亲笔撰写 这一事实,便可窥见这两位大文豪交情匪浅。当韩愈得知元稹嗜好辛夷花却苦寻 不见后,立即前往拜访,提起自己官邸后院就有辛夷花一株。这消息对元稹来说 无疑是久旱逢甘霖,当即便兴奋得手舞足蹈,向其索要三两花枝,并为之赋诗一 首: 问君辛夷花,君言已斑驳。 不畏辛夷不烂开,顾我筋骸官束缚。